第六十九章砰砰(1 / 2)

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1999 字 2020-12-30

竇大仙在高級動物里,巴拉巴拉說唱,對沒錯,是說唱,了五十二個高貴的形容詞,來描述一個很庸俗的概念,人性。

這種爛大街的定義,因為丫拉風無比的表現形式,順帶著這個詞也變得很吊。

褚青特討厭人性這倆字。

經常從嘴里吐出這倆字的人,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和悲憫,好像他們都是超脫的,見了屁股肉和大火腿都濕潤不起來的干燥狗。

特別是在藝術作品里,任何一部電影,任何一部小說,任何一部繪畫,他們都可以用人性這個詞來解讀。

連韓小三發張野曠天低樹的風景照,都能被解讀成跟郭小四有一腿,這不是人性,還能是什么

所以哪會章華用華麗的人性概念,忽悠他來演這戲的時候,褚青壓根就沒上套,他過來,就是想暫時離開女朋友靜一靜。

好吧,也只有他這么個奇葩,才想得出跑鬼子來了這種電影里靜一靜。

當然了,他本來的想法也許是這樣,但自從看了那劇本之後,就覺著,自己非但沒能靜一靜,反倒更憋得慌。

褚青演的二脖子,戲很少。不如出過村趟過河見過五隊長的六旺,不如箱底兒藏著八斤白面的八嬸子,更不如揮灑寫就「立下此約,中日兩方」的五舅老爺。

他唯一的故事,就是給每天巡視村庄的鬼子軍官准備干凈的水,不能早,不能晚,不然就是「一、二、三,把你殺掉!明白」

他就像個旁觀者,看著砍過八大臣腦袋的一刀劉,沒了奉旨殺人的底氣撐腰後,連個小鬼子都斬不下一點皮肉。看著董漢臣教花屋小三郎如何面目猙獰的叫囂「大哥大嫂過年好,你是我的爺。我是你的兒。」

最後,甚至看著自己被酒冢甩沙包一樣甩進井里,然後被一袋袋夢寐以求的糧食堵死在井口……

褚青演戲,喜歡琢磨角色。他琢磨過小武。琢磨過馬達,琢磨過柳青,現在輪到了二脖子。

人,很簡單,他懂,不懂的是戲,這戲,顛覆了他在地道戰地雷戰中的傳統認知。

他沒想到抗戰電影還能這么拍,又或許,這壓根就不是一部抗戰片。劇本齁長齁長。妥妥的喜劇風格,看的時候一直哈哈的笑,結果翻到最後,嗓子眼里陡然尖銳而止,就像笑岔了氣。又被一腳踹在了心窩上。

話說這本子里的幾號人物:一刀劉、二脖子、馬大三、四表姐夫、五舅老爺、六旺、瘋七爺、八嬸子……

這一連串搞笑似的名字排列,就像釘在圖騰柱上的紅布,千百年前的祖宗鞭撻著千百年後的子孫,卻把射了精之後的那點爛事兒遮得死死的。

然後,姜聞就這么一扯,才特么發現,堅挺的性器下面。永遠是顆軟趴趴的蛋。

神秘人「我」,拿槍逼著馬大三看管倆俘虜花屋小三郎和董漢臣,馬大三也不含糊,把整個掛甲台都拖下了水。他們一個個得心應手的打著太極,揣著小心思,整部戲里。幾乎所有人都如同那軟趴趴的蛋。

除了癱在炕上的瘋七爺……

他腿壞了之後就沒摸過那把掛在大梁上的獵槍,整天窩在炕上,看著守寡的兒媳婦見天夜里往馬大三屋里跑,但他殺過生,見過血。就算碰上只老虎也敢斗一斗。

蛋雖脆弱,里面卻是生命,石頭雖硬,里面卻是死的。但是,有些時候,不需要你去珍惜那個脆弱的生命,而是需要如石頭般,原始,粗莽,毫無畏懼的,「咣咣」撞在比自己更堅硬的山壁上,哪怕粉身碎骨。

所以,在掛甲台這個如墳頭一樣的村里,也只有瘋七爺敢不心虛的罵上一句:

「你個王八操的!」

…………

在一部姜聞導演的戲里,特別是他同時還作為一名演員出現,他就能把別人全都滅了,包括把自己也都滅了,最後只剩下那個姜聞。

總體上,鬼子來了從造型到對白,再到燈光攝影,無不透著一股子詭異。顧常衛掌控的鏡頭里,不似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似一個個活生生的鬼。大量的底光晃著每個角色的臉,像塗了層灰油油的假面,不分好人與壞人,都一樣的猙獰無比。

「就這么的!就這么的!」

姜聞演的馬大三,拿把笤帚疙瘩捅在六旺的腦門上,把他逼到牆角。轉過身,揮舞著笤帚疙瘩,用一種看見神怪般的表情,道:「噌噌噌!跳牆就撩了!」

五舅老爺吧嗒吧嗒煙袋鍋子,露出一口碎牙,道:「那么的,他叫個啥」

「沒說,他就說個我。」

「那么的,他長的啥樣」

鏡頭從他的嘴移到臉上,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珠子看著馬大三。

馬大三發蒙道:「沒看著,糊著眼呢。」

一直蹲在地上的二脖子,也就是褚青,忽地偏頭問:「多少人呢」

馬大三急道:「我不說糊著眼呢,沒敢看!」

「他到底咋說的」

「他就說,這倆人先擱你們村,等三十午夜黑,再回來取人。」

穿著碎花小襖的姜宏波,靠在櫃子上,臉色不郁,似乎還帶著正啪啪啪很歡快的時候,猛地被那個「我」打斷的不爽,開口道:「嗯,那伙子人話說的挺厲害。」

「我崩了你這個王八操的!」

炕上的瘋七爺聽見兒媳婦搭話,撐起半拉身子,如噬人的老豹子,說完就想去摸梁上的獵槍。

姜鴻波趕緊上炕,把那獵槍挪遠了點。

五舅老爺敲了敲煙袋鍋子,道:「你們家的事,往後再說,你兒媳婦跟大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睡覺!」

二脖子一拍大腿,忽然站了起來,表情特榮幸。道:「哎送炮樓子上去,我跟先生有面兒。」

「說啥呢」

他一臉你丫沒文化的鄙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道:「交給日本子。讓他找日本子要人去,他能把日本子咋著」

馬大三更鄙視,道:「哎呀!日本子都讓他們綁著塞麻袋里了,你說他能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