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1 / 2)

夜雨 白玉 3198 字 2020-12-29

妻子已經兩個星期多沒有回家,屋子里亂七八糟仍然保留著她出走那天的模樣。卧室內半敞開的抽屜里,凌亂的內衣被揉成亂糟糟的團,一只肉色的絲襪孤零零地垂在外頭。

每一個夜晚來臨,我都想,她肯定上不會原諒我了罷。

這其間做過許多意味不明的夢,大多數間毫無關聯,模糊晦澀。有些是清晰的,總是落著雨,我遠遠地望著她和他在沙灘上嬉戲,望著他們的笑容;另有些是赤裸的,淫穢不堪的。她在車里,在廚房,在樓梯口,在一切不現實的地方,和他。而那時我總感到胸口在燃燒,人被死死綁在什么上面,正經歷斧劈刀剜。

白天我去單位找夢潔,但都被回避了。電話直接拉黑了,她態度堅決。其間我又給岳母去過幾次電話,裝作一切都好,閑聊些天氣,旁敲側擊中得知到她並非搬回了娘家。

離家出走這些天,她搬去哪兒了呢?

我尷尬地搓著手,在她公司冷氣十足的樓下大廳里徘徊,為了等一個自己也毫無頭緒的開場。遇到相熟的她的那些同事打來招呼,我訕笑著一一寒暄回應,內心的不安卻在心底藏著,夫妻間的事,總不好讓外人挪揄的。

怕就怕一個人靜下來,一個人坐在晚上黑燈瞎火的房子里是最折磨的。於是總喝啤酒解悶,可酒精灌下肚,人就出離憤怒了。淤積的情緒沖了出來。

「媽比的!你他媽比的!婊子!騙子!」對著空氣,我揮舞著醉醺醺的拳頭咒罵道。憤怒打在牆壁上,發出砰砰的響音。

「要不是你,我至於去找個妓女來試試初夜么?明明就被人給開苞了,還他媽在我這里裝純,『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你真好意思說!」我著實郁悶,把手中的易拉罐猛地扔了出去,黑色的牆壁頓時彌漫著酒味的泡沫。

「婊子養的,還真不回來了,怪我嫖娼?!你他媽還真當自己是貞潔聖女呢?!要不是我去驗證,被你蒙騙一輩子都說不定呢!處女?!我呸。」我歇斯底里地罵道,朝她。

出身微末的我,總是個異類,一直靠著要強往前走。大學時我羨慕著同學們的出雙入對,把孤寂熬入學業,埋頭匆匆四年。而臨近畢業時才認識夢潔,我自己根本無法相信這份幸運。越是如此,我越無法接受她的不純潔。也要不是起於懷疑和在乎,愛她都來不及,我又怎么會去嫖娼?

那么現在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去驗證了她的不純潔了,然後又當如何?在病態般的糾結中一錯再錯的我,這時只想弄清楚這個問題———誰會是夢潔的第一個男人?是劉能么?他早垂涎妻子已久,這在學校時期就不是什么秘密。我胸口緊緊地扭成一團,難道妻子那花朵般柔軟年輕的身體,曾先由劉能丑惡地進出過?

而這些多天以來,他總是故作不經意去觸碰夢潔的身體。他那些偷偷摸摸的隱藏扭捏的貪婪,曾給我帶來一種自豪的快感。縱然他萬分喜歡又如何?他家境再好又如何?當上銀行經理又如何?夢潔她始終是我的妻子。他越是垂涎折磨,我越是感到一些補償。一度,我甘於他的花言巧語欺騙,放下了心中的懷疑和芥蒂。我幼稚地沉浸於這種危險的關系里頭,認為一切都是可控的,甚至舍不得斬斷,任由著夢潔與他接觸,任由著他倆獨處。

是有求於劉能借貸的現狀,以及內心這股無法於外人明言的自卑共同促成最後的綏靖。全都怪我,這份得意如今全然已變成了難咽的苦澀。

但細細琢磨酒宴上劉能的神態舉止,又覺得有些不對。幾年未見,他看向她的目光依然熱忱而充滿了欲望,只有從未得手過的女神,才能激發出這般炙熱的渴望。而相對的,夢潔她並沒有任何神情的尷尬,她一臉坦盪盪。

除了劉能那又會是誰呢?我翻來覆去地想著其他那些曾與妻子熟絡的男性玩伴們,在那些存在或不存在的蛛絲馬跡的迷霧里,胡亂臆斷著。

我得承認,再怎么心痛,再怎么糾結,那些已經發生的情事也無法去改變了,妻子終究已將初夜獻給了別的男人。她那年輕的身體,在我之前就經歷了別人的澆灌與開墾。我糾結地默念著,誰也無權去指責她的過去,誰也不能剝奪她婚前去投身一段感情的權利。

可婚後呢?!她難道不該恪守忠貞么?!我痛苦地撕扯頭發,又給了自己幾個耳光,歇斯底里,心如刀絞。

就算前事雲煙,就算我一笑而過。那么在這段時間以來,劉能他背著我干過夢潔多少次?!婚前就算已是筆爛賬,糊塗到無力去求證。令人懷疑的時間點足有六七次,還不包括這次溫泉之行!一向對男人羞澀保守的夢潔,竟然在劉能面前脫成那般赤裸,她雪白柔嫩的肌膚只裹在一條比絲帶略寬的比基尼性感泳衣內!

想到此,我昏沉的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出劉能的臉孔——和他那在溫泉池與我拉扯時展露的壯碩肌肉。同校籃球隊時相比,工作這些年他竟更強壯些了,這使得他人高馬大的形象更雄岸起來,夢潔應該會更喜歡吧。可是我不敢想,我不敢細想劉能那壯碩的肌肉,我眼前浮現出健壯的他壓在妻子翹美的臀肉上,死死環住她的細腰,大力突刺的畫面。

卧室的那張床十分地結實,用的是傳統老式家具的工藝。當初購置時的記憶仍然地十分清晰,夢潔笑著問我,不就是一張床嘛?怎如此糾結?而我色色地調笑她,這張床我們每天都要用呢,不結實些搖壞了怎么行。

夢潔曾經獨自在家里款待過劉能,他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我近乎就可以確定她已在我們的床上任劉能蹂躪,玷污,占有。

膝蓋軟軟地走進黑洞洞的卧室,那里一片沉寂。手顫顫地搖響了吱呀作響的床卯,冰冷便從頭頂直灌向腳心。酒氣帶來的暖意全消獼了,幾乎就能聞到沾滿穢液的床單。人寒顫著,身子被抽走所有的氣力,耳邊只聽得見男人低啞的哭聲,可是陽具卻硬得像個火鉗,像個怪胎。

隔天我提前結束掉工廠的工作,早早去了夢潔上班的地方。身著一套辨析度很低的衣服,戴著淺色太陽鏡和新買的帽子,躲在大廈斜對面的咖啡館內蹲守。我帶著一根鐵質短棍,隱約希望能撞見劉能與她,但又不知道縱使成功以後又能如何,但心里就這么一個報復的念頭,灼熱無比。

在胡思亂想中等了許久,終於透過靠窗的位置我望見了久違的妻子。隔著兩車道的小路,在一顆郁郁重重的槐樹下,她就屹立在那里。她性感妖娥的身段裹在針織薄衫里,露膝的ol短裙下玉腿渾圓雪白,菀美如畫。

瞧她閑散的神情並不似有約,預想中的劉能沒有出現,這讓我暗自松下一口氣。看著她伸手攔的士屢次不得,白皙的手溫柔地縷過被風吹亂的頭發,我內心涌起強烈的情感。這些天積累在胸口的猜疑,憤恨,痛苦瞬間全都被洗刷了,我比任何時候的自己都清楚,我愛她。

本是來討債的,但這一刻我只想沖過去緊緊抱住她。

而當我正哆嗦著起身,不慎都將桌上半壺茶水都碰灑出來時,視線余光中的一輛黑色小轎車緩緩順著對面車道靠了過去,離她鳴了聲喇叭。妻子便不再攔的士,而是沖車內人笑著招手。血液直沖腦門,我貼著咖啡店的玻璃窗探下頭看去,小轎車內那人不是劉能又能是誰!!

我暗自叫罵道,奸夫淫婦!得快點沖去攔下他們,不然夢潔肯定要坐上他的車揚長而去了,但緊接著發生的一幕,卻讓我始料未及。劉能似乎確實是想邀請她上車,卻被妻子擺擺手拒絕了。劉能打開主駕門下車,越過車頂又朝向她大聲講了些什么,不得,才坐回車里,緩緩地開走。

更讓我詫異的是,然後夢潔竟然徑直越過馬路,朝這邊咖啡廳走了過來。我嚇了一跳,急忙把頭壓得低低的,縮到帽子和墨鏡里。我干嘛要躲呢?我心底這么問著。咖啡廳響起她那熟悉的聲音,兩位,說罷便依著侍者在廳內選座。

我不能回頭,急忙假裝成一個注視窗外景色發呆的陌生人。那一刻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那種觸感刮過發麻的頭皮,不由得讓我胸口發緊,呼吸不暢,連輕輕吞咽唾沫的喉音自己都清晰可見。渾身的寒毛都全立了起來。

「我還是選那邊靠窗的卡座吧。」她婉拒了服務生的建議,竟選了我身後的座位。這樣,等於說我是同她背靠背坐著了,還好沙發的靠背很高。我心中嘀咕著,兩位?

果然,不一會劉能也推門了,我別向窗外的臉正好看到他經過,而完全沒有被注意到。

「哎呀,本來想說帶你去吃晚飯的,你看我,不提前給你電話結果唐突了佳人。」首先說話的是劉能。「不過下午四點多才知道晚上有空,最近太忙了。」

「謝謝,不用麻煩。」夢潔回道,語調竟有些冷冷。

「跟我還客氣啥。」劉能說道。「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川菜,開在那個淮慶路上,同事推薦說很不錯,那邊的……」

「你喝什么?」夢潔打斷他,伸手招呼服務生過來。

「喝啥吖!不喝了!走走!正是飯點,咱們邊吃邊聊。」劉能興頭似乎正好,起身,想拉妻子。

身後沉默了個三四秒,我聽見劉能重又坐下了,可能是妻子作出了不高興的姿態,劉能便立刻改口了。

「那請給我來一杯咖啡,美式,提神,不要放糖!」他對服務生說道。

「怎么選這里啊?」劉能復又問道,當剛才的尷尬不存在,口氣輕松詼諧。

「這里就是我公司對面啊,平時也經常來的,這時候人少。」夢潔說道,由於劉能轉變的態度,她語調沒那么涼了。

才從驚詫與緊張中緩過神來的我,終於回味出絲絲慶幸。一是慶幸這么個座位,竟巧到讓我可以偷聽到他倆談話。二是這般對話的語氣,似乎並沒有我想得那般齷齪。難道一切又只是誤會?我平靜著竊喜的心情,聚精會神地偷聽著。

身後又沉默了,幾分鍾內他們都沒有講話,而是在安靜的咖啡廳里各自用茶勺碰著杯沿,揣摩著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