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1 / 2)

夜雨 白玉 3513 字 2020-12-29

雨散雲開後,呼吸逐將平穩。陣陣倦怠裹挾著滿足襲來,就像酒飯飽足之後再把一半身子埋到被陽光曬得暖乎乎的細沙里。

愜意,滿足,更無煩惱。

我瞧著天花板那淺綠色的油漆,心中啐了一口,這房東是什么鬼裝修品味。妻子這時則斜側在畔,幽香曝露,久違了的性愛交流,她的後背仍在激烈的抽動,猜也猜得出她此刻的心情。

若有若無的微顫,沿著床墊傳了過來,似在抽泣,卻沒有聲音。

我自然不是拔吊無情的人,但此時間,我卻不想費勁,也不去查看,或安慰。

至於什么是對,什么是錯,知道這些又有什么用處呢?

也許是射精之後的無欲在作祟,盡管不久前我猶如色中惡鬼,不顧環境,不顧反抗,但隨著子孫的傾瀉而出,我覺得一切再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妻子的抽泣也歸於平靜,我才准備說些什么,就借著此刻的無所謂,把心結打開,攤牌吧,再把事兒翻篇。

「夢潔?」我癱作一團,與背後的沉默對峙著。

確認沒有回應後,我又補了一句。

「夢潔?」

並用手肘頂了頂身後,只觸碰到她後背肌膚上微微濕涼的液體。

妻子依然不應。

但我知曉妻子已清醒,那權當她能明白我接下來將說的話罷。

「我有話想對你說。」由於躺著的原因,鼻音自然發得比平時重些。

「平時都沒有什么機會好好說話。」我組建著詞匯,「我……上次召妓,是故意的。」

「是生平第一次召妓,第一次,但我是有意的。」我的聲音苦澀地像鋸子劃拉著木板。

「所以說你覺得很值得誇耀?」身後妻子終於回應了,「人生第一次招妓,好了不起哦。」她語調嘲諷,語速飛快且冷冰,傻子都聽得出對立的情緒。

「我只是想確認一件積壓在心頭的懷疑,你是我第一個女人,直到不久前還都是……唯一的,你知道我沒說謊。」急於辯白,我的語序反而順暢了些。

妻子接著沉默。

「那件事這幾年我問過許多人,可是愈發增加了疑惑,所以,我找了一個初次下海的妓女,就是想弄明白。」

「想知道……什么?」夢潔問道。

「想知道處女的真實反應,是不是和你一樣。」我答道。

再無需我多言,前因後果便完全串了起來,夢潔頓時明白我完全把召妓的行為歸結於她。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是她先不要臉,是她先不純潔,是她先欺騙的。

妻子無法不難堪,她清楚我的為人,且不說將家庭看得如何重、把她又看得如何重,只憑我那妄自所謂清高的德性,瞧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怎會去自不要臉去招妓?

「我並不是想推卸責任。」看著她逐漸漲紅的後頸,我總結道。「嫖妓這個污點,我一生都洗不脫,是我的錯我認。」

我的認錯在她看來似乎不值一提,妻子依然背對著我,沒有任何聲響,像死了一樣。

「可我……我如果弄不明白,這輩子只要和你在一天,就一天活在猜忌和壓抑里。你騙了我,我們首次做愛時你便已不是處女,我甚至斷言你已有相當次數的性生活了,可你卻騙我是你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我只確定妻子並非處女,但『相當次數的性生活』只是猜測,這段話加入了我的主觀猜度,而內心是希望她堅決否認的。

「那既然你介意,就離婚唄,現在離反正也不遲,你趕緊再找個更好的。」她這般答,是我意料中的。好面子,就算明明理虧。

「你騙我的事,我可以不再提。可是我得明白誰是那個男人?」

我同妻子大學臨畢業才交往,但以前年輕的時候,談過誰、怎么談都是人生自由,我無權干預。可作為老公,被欺瞞到現在,我覺得我有知情的權利。

「說了有什么用,你不認識。」妻子沉默了,一會之後這么回答道。從平淡的口氣里,我再也聽不出情緒,很難去判斷這句話是不是賭氣。

「好吧,你問吧。」又斗爭了良久,她嘆了一聲。

「對象是劉能么?」得到首肯,我便不再試探,直接拋出心底最介意的問題。

「為什么你覺得是劉能?」沒想到妻子竟忽然來了興趣,翻了個身,用赤裸的胸脯靠過來。

沒想到她反過來探討我的想法,但此刻夫妻赤裸相對,有什么是不可以坦誠的呢?

「因為,我覺得你最近和劉能的關系,很曖昧。我擔心……事實上,促成我去招妓的第二推動力,便是劉能了。捕風捉影,我實在無法不去懷疑他。」

「你們是不是在學校就在一起了?」我追問道。

妻子撲哧一笑,完全沒有沉重而正經的氣氛了,她被我的問題逗樂了。

「沒有,沒有,雖然他當時……額,沒有,在學校里,我和劉能沒有任何關系。」

「當時什么?他怎么你了。」我追問道。

「沒有什么,其實……也。」妻子故作遲疑。

「你今天非說不可。」

「劉能堵著我告白過,可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一直到畢業,連手都沒給他碰過,你這下滿意了吧?」夢潔講出這話的時候,記憶仿若飄向遠方,也恰是光線的緣由,襯得紅唇皓齒,姣好面容上泛起淡淡一層羞霧。

我心動之余,卻又覺諷刺,不禁冷哼了一句,是是,讀書時候手是沒被他碰一下,可前些天,就當著我的面在溫泉山庄,一身比基尼,露背露臀的,都被劉能上下其手摟過腰了。天知道背著我,又被干過什么?

「原來不是劉能啊,那畢業之前你和別的什么男人同居了吧,哎,你們這些漂亮些的女人,年輕時候生活得太糜爛了。」仔細端詳妻子的表情,我覺得她並沒有說謊,劉能和她念書時是清白的。

「難道現在不年輕了么?」妻子說,「就說女人的青春留不住吧,你還是早些跟我離了,換個年輕的過。」

不是,你現在當然年輕,我是說,年少時候,哎,就是豆蔻年華少女的時候,就是你初經歷男女之事的時候。見我把時間假定在她畢業之前,妻子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躲閃,她略加遲疑,終沒有糾正我的自以為是。

而那時的我,全然忘記了早在咖啡廳對話中,夢潔就向劉能透露過——和我同居之後和別的男人有過。我其實是記得『和別的男人有過』這個重點,但事發時間『在我同居之後』卻模糊了,至少當時躺在夢潔身旁,我錯亂了。

劉能確實太有威脅了,我的警惕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當確定初次占有夢潔的男人不是他,立即滿腔怨憤就泄了氣。至於夢潔『早古』前那些情債,我已然不怎么關心,雖然惋惜,畢竟對生活不造成威脅。

剎時之間,我有些意興闌珊,不知道再問什么的好。

「額,那你當時為什么騙我?」我明知故問,夢潔的動機再明白不過——女人嘛,越是心愛一個男人,就越難以啟齒過去。

這問題確是隨口而來,並非埋怨,也沒過腦子,純粹填白而已。可就妻子聽來,竟是我的幽怨。

「反正身子……不純潔了,就當都是我的錯,錯在騙了你。說真的,等離婚後,你再去找個滿意的黃花閨女過吧。」

「我是早就知道,這一天早晚還是會來。其實當初就該坦白,也不浪費彼此光陰。」夢潔斷斷續續地說道,說到尾端,抹了下眼角。

說罷,她坐將起來,把身子用薄被一裹,作勢便要去洗澡。

我急忙一把拉住夢潔,不讓她走,順勢一帶,使這芳體春色跌坐在我懷中,軟香如玉地,性感橫陳,可惜剛才已殫精竭慮,胯下再不爭氣,只得惋惜作罷,雙手從後背環住妻子。

「我並非怪你,真的真的,我原本無比介意的,只是我們都是夫妻了,這段日子經歷的種種,我愈發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我愈發明白對你的情意有多深。」我探在她耳畔,溫柔地說著情話,體溫透過緊貼的肌膚傳了過去,「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夢潔,就算有過別的男人,爭搶你分享你,但我不能失去你。」

口中這般肺腑之言,我竟驚詫於自己的釋然同改變,要是早些日子,多的不說,就說劉能出現之前,讓我原諒妻子同別人的婚前性行為,我連想都不敢想。可如今的我竟對性開放有些認同。

夢潔,人生只有一次,很短暫,稍縱即逝。它是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的。感受是自己的,哪顧得上別人的閑言碎語的。你不覺得現在的人卻糾結在過去落後的文化觀念,很狹隘么?

這是那天劉能在咖啡廳講的話,現在卻在我腦海里回想,仰或是因為我已召妓而墮落,既然自己都不干凈了,自然無權要求他人純潔,立場也開始悄然改變。

妻子被我說得有點眼眶泛紅,她撥開頭發,回身親了我一口,幽幽問道,那你原諒我了?

我鄭重地點點頭,前嫌終於冰釋,原諒竟比介懷要甜蜜得多。正要回吻,卻瞅見眼角處,有一團黑戚戚的物是突兀地躺在床單上,原本是被薄被遮蓋的,可經夢潔方才一裹一卷,結果露了出來,在淡色的床具上異常醒目。

我順手一掠,竟如同觸電一般,猛地打了個寒顫,腦里更是嗡的一聲巨響,連後背都布滿了雞皮疙瘩。

這,這是男人的內褲么?

皺皺巴巴的一團,顯然穿過,且未及洗滌的男人內褲。

妻子正背對而坐,在我耳畔纏綿溫存,沒察覺到這下突變。

「你……你……」世界變得十分安靜,我剛張嘴,卻失語了,吱吱呀呀了好半天,只吐出個『你』字。

我是想說什么來著?

這種時候,應該說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