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1 / 2)

夜雨 白玉 3574 字 2020-12-29

在妻子面前,我想裝作那種男人,那種符合女人心目中男子漢形象的男人,孔武有力、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有膽量有能力有擔當。而轉過身來,我卻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種男人,是那種很普通、心思沉重、瞻前顧後、時常打著算盤,再三謹慎不願惹事的男人。

如果我現在沖過去把劉能鼻子打扁,逞一時之快,或者干脆把事情攤牌,鬧大,使得他們單位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或更過火些,把事證物證都捅到互聯網上,讓網民來傳播。這般使所有當事者都難看難堪,那么劉能就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么?

未必,他頂多是這個銀行經理不當了,他依然可以回老家,再靠家里關系謀個前程。

真正會受傷的,煎熬的,過不下去的,除了我和妻子,還會有誰?且萬一夢潔身份被曝光,我在老家的老母親再怎有臉做人?

資金鏈必然是會斷裂,等待我的是小廠子倒閉,用作抵押的房子被銀行收走,在女方父母更無法交代,畢竟他們才是主要出資方。而三年來的打拼和積蓄,頃刻之間化為烏有。是,我還年輕,還可以再搏,可是重新讓夢潔住回農民房?你覺得現實么?

只要我同劉能撕破臉之後,只會使我妻離子散罷了。

可要忍么?

這怎么忍得下去?

昨夜我終還是按捺住自己,安靜地幫妻子打包完行李,就將她接回家了,至於其答應回家的條件是我兌現自己的諾言,互相原諒,往事不再追究,並重建夫妻感情。

以上就我看來,並沒有什么,只是後一條確實很難——要我假裝那天晚上劉能睡她的事不存在,權當是她酒醉後的一個綺夢。尤其是在劉能面前,更不許表露分毫。

於是乎,劉能的那條黑褲衩,除了只會頻添惡心,留著不再有用,只要離了房間,便不可再做物證,劉能想賴便再無他法。因此我就無心保留,草草塞回原本發現它的位置。

那被我踢壞的床頭櫃怎么修補呢?夢潔說留給她來解釋就好,不加我操心。在離開之前,妻子故作有心無意地,竟被我發現她將一條胯襠處破出大洞的絲襪團吧團吧,連同一條皺巴巴的粉色內褲一起,擺放在劉能那條內褲旁邊。

我頓時曉得那正是春宵一夜時她身著的褲襪,都可以想見劉能隔著這雙絲襪操她的時候,多么爽快愜意。夢潔穿著絲襪時的模樣,可以說世界上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去形容這種極致的性感,她本就玉致緊萃的長腿,再經由細膩的絲布包裹映襯遮擋,欲拒還休、欲遮還迎的模樣,怎不挑逗得劉能如痴欲狂。

不解夢潔這般留下絲襪是何動機?女人難道也同男人一樣心理,有宣示主權的沖動?

恍惚間,我幾乎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占了誰便宜,是劉能搞了她一夜,還是反過來劉能被她搞了一夜?可此刻我選擇了裝瞎,不制止、不猜測、也不詢問,既木已成舟,由她去,再糾葛實在太心累。

滑稽的是,如今寬慰我的,竟是夢潔昨晚收尾的那段話,『他那天戴了套套,所以,實際上,我們應該還不算真正肌膚相親』,多么可笑,我當了王八,被綠了,難道還應該感謝劉能帶套之恩么?

「林工,電話!」車間外師傅的大喝聲驚醒了我的出神,壓縮機很吵,所以我進車間前,常會把手機擱在辦公室。

誰的啊,我心下嘀咕,不會是劉能吧?難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他算哪門子狗屁曹操,現在我還真沒有調整好情緒,來溫和地招呼他。

「喂,我是林達,您哪里?」談業務久了,拿起手機,『您』是習慣性用語。

「是林達本人么?」電話那頭是很陌生的男聲。

是的,我就是。

「這樣,我是榆龍小區的管理處。請問,駱夢潔女士你認識吧?」

「是我老婆,怎么了她?」什么榆龍小區,我完全沒有印象。

「剛剛她同我們的一家業主鬧了些不愉快,嗯,起了糾紛,還打了人,對方要報警,被我們勸下來了。你的號碼是她給的,你現在能不能來處理一下?」

「好的,我馬上過來,榆龍……小區?請問怎么走?」我問道,對面幾句答復便立刻讓我明白了是哪,正是劉能所租住的地方。

夢潔怎么會跟業主鬧起來?她怎么又去了劉能那兒,完全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滿懷各種困惑,我連忙打車趕了過去。

當抵達小區物業管理處,我發現夢潔坐在離大門很遠的一個會議隔間里,我之所以看見她,是因為其構造是玻璃隔間的緣故。要穿過整個長形會議廳,抵達盡頭才能見面。

一位老者正在大聲吵鬧,不用細聽我便知曉其是業主,身旁圍了好幾個物業人員正忙著勸解,我先想聽聽他們怎么說,故干脆裝作路人杵在一旁。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老頭滿臉皺紋,頭已半禿,六七十歲模樣,他摸著腰作扭傷狀,「她個女娃一言不合還動手打人呢,沒有天理王法了!」

一個矮胖大媽模樣的物業經理立刻滿臉堆笑,七嘴八舌地勸解,老先生消消氣啦,現在的年輕人不懂事,您看需不需要去醫院,身體重要,總之先不要報警啦,雲雲。

我很好奇,好奇物業為什么反過來要替我老婆說話,勸老頭不要報警。另一個方面,更想不到夢潔竟會對老人動粗,是為何呢?

「冒充租客打電話約我出來,還以為有什么事,竟然污蔑我,說什么讓我交出客廳監控錄影。我一把年紀了,聽都聽不懂她說什么。你們說氣人不氣人,說了沒有,還一把拽住不讓我走。」

「那她是不是您的租客呢?」

「不是啊,我認都認不到她,鬼曉得她是哪鍋哦。」

「那為什么說到客廳監控呢?」

「我都說不曉得,我女兒以前裝過,為了防盜。後來房子要出租,連電源線都拔掉了,用都不能用。我曉得這女娃說什么鬼話哦。」老頭顯得極為生氣。

我冷冷瞧著老頭,忽然明白夢潔異常的舉動所謂何事了,那個裝在客廳的攝像頭,我進房間的時候也留意到了,可是劉能說,他確認過,那個攝像頭連電都沒,是無法工作的呀。

可夢潔如此一鬧,就像已經認定攝像頭在正常工作一般,昨晚接她回家之後,就總覺得夢潔有點心事重重,難道是搬家的時候她偶然發現了什么?

到底這里頭誰在說謊?劉能?還是這個老頭?

但夢潔似乎並不懷疑劉能,而是,認定拍攝者是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如果真如妻子昨晚說的,和劉能做愛是從在沙發上開始的,那肯定過程已被拍攝下來了,八個套套里,也不知道在沙發上用了幾個。

正當我陷入沉思時,工作人員里有人察覺到我的存在,便問道,請問這位先生您是,他的話引得謝頂老頭回頭看了我幾眼。我不得不只好表露身份,額,我就是肇事女子的丈夫,之前給我打過電話的。

「老人家,您沒傷著哪里吧?」我擠出和善的笑容,老桿子碰不得闖不得,一碰就傷,一撞就死,向來都挺難纏的。

「我被她推得摔到地上了,你說有事沒事?」他怒而反問。

「您別生氣,我……現在就送您去醫院好么?肯定是我老婆不占理,沖撞了您。我擔心您傷到了,身體要緊,有事我們之後說,好么?」我先主動承認錯誤,更擺出一副和善熱心的表情,有些話當著人群不好提問,得私下再說。

如果真是老婆與劉能的奸情被這老兒給錄下來的話,還真不好當著這么多看熱鬧的人理論。

「先不急,不用你送。我打過電話給女兒了,你們鬼花花腸子多,我怕被騙哩。」老家伙油鹽不進,拒絕了好意。

就在沉默的無聊等待里,老頭竟開始仔仔細細端詳起我,他微微地搖搖頭,接著又摘下老花鏡,瞅瞅遠處隔絕玻璃室里的夢潔,若有所思,接著又瞧向我。

老頭反常的舉動使我十分納悶,當最後一個物業員工也離開後,忽然他說話了。

「好說不好聽呢,我沒有裝什么鬼攝像頭呢,我一個老頭子,平時看租客做什么。」

「哦。」不知可否,我空洞地應了一句。

「你是她老公?」老頭饒有興趣地問道。

「是啊。」我不是一來就自我介紹了么,老頭難道真老糊塗了?

「哎,你老婆,長得漂亮人又年輕,你平時要盯緊一些啊。如今的女孩啊,不自愛的多,哎。」他忽然冒出這么一句,反而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能確信,攝像頭在工作,否則老頭也不會沒頭沒腦對我來這么一句叮囑。看來被偷攝的事情,劉能一樣也被瞞在鼓里。

不過我的工廠里也安裝過監控,為了省費用,是我親自爬上爬下裝的,多少了解市面上家用業余攝像頭的清晰度水平及拍攝角度的范圍。奇怪,老頭怎么能斷言我不是視頻里的男人,按記憶中劉能家那個攝像頭的位置,縱然沙發上有兩人做愛,但想拍清實在有些難啊。

難道是根據體格區別么,劉能同我確是很有些差別的,我脫了衣服就沒幾兩肉在身。哎,我老婆主演的低畫質愛情動作片,老頭看得是多仔細啊,沒閃到老腰么?才能發現我並非男主角。

「對了,您的那位租戶,您有通知么?畢竟是他借宿的女伴推倒了您。」我問道,我故意把『在他那借宿的女伴』講成『他借宿的女伴』,心下甚至得意自己的風趣,我難道講錯了么?劉能確實是把我老婆借去睡了。

老頭愣了一下,忽然連忙呼喊過來一位工作人員,詢問道:「那個劉先生,你們打他電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