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那好,咱們打賭,誰先申請誰請客!」
璇璇說:「我敢保證我不會先提。」
我說:「那你就當一輩子積極分子。」
璇璇說:「這不公平,積極分子難道沒有時間限制嗎?」
我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不清楚,我回去查查黨章。」我們兩個相視一笑的時候,我心里「嗖」地竄上來一小股幸福。
28
走著的時候,我用眼睛不時地偷偷瞟她,而她似乎發現了我的小動作,雙手背到身後,讓步幅把身體調整到我看她必須要扭頭的位置。她好象故意捉弄我。我想,她肯定認為我是一個帶著善意去偷竊美色的人,所以給了我一個小小的懲罰,讓我想看卻什么也看不到。
可我現在就是想看她。
我想把這份新奇而美妙的感覺抓牢。
我大腦微轉,心里生出一計,於是,領略到了急中生智的好處。
「璇璇,我有些渴了。」
「剛才酒喝多了吧?」
「嗯!」
「咱們到前邊買瓶礦泉水吧?」
「不,太涼。」
「要不我們去茶館?」
「不,我聽他們哼哼嘰嘰就渾身發癢。」
「那怎么辦?」
「忍著吧!」
「別,要不這樣,前面就是我們學校,去我的畫室吧,暖瓶里還有星期五的開水呢,現在喝著正好。」
「方便嗎?」
「這有什么,我們又不偷東西。」本來我想把她領到我的宿舍,沒想到她卻把我領到了她的畫室。這樣也好,讓我先了解她的工作、生活。
畫室不小也很凌亂。畫架上擺放著學生們的色彩、素描。牆上有幾幅油畫畫得不錯,從落款的拼音看出是她的作品。璇璇的畫風很細膩,但缺少大家之風。
璇璇倒了一杯水,遞到我的手上說:「感覺象豬窩吧,搞美術的都這樣,我要不是老師,沒准更邋遢。」
我說:「這樣挺好,很有藝術氛圍。」
璇璇說:「你平時有什么愛好?」
我說:「舌頭上跑火車。」
璇璇說:「這算什么愛好,我是指音體美方面的。對,我想起來了,你的武功很好,腿能踢那么高,別的呢?」
我說:「說真的說假的?」
璇璇說:「假的你就別說了。」
我說:「你會的我都會,你信嗎?」
璇璇說:「要是真的我就信。」
我說:「那你考考我吧,我求你了。」
璇璇說:「不用考,肯定不合格,首先畫畫就不行。」
我說:「那我給你畫張頭像?」
璇璇說:「我怕把我畫成妖精。」
我說:「別擔心,就是我的手想心也不肯呀!」
璇璇來了興致,坐在燈下那張椅子上說:「今天豁出去給你做回模特,看你能把我畫成什么樣。」
璇璇顯然不知道我是美院國畫系畢業的學生,想著她看了我的畫以後驚訝的樣子,我的心有些飄。
我想象著璇璇那張美麗的臉龐出現在宣紙上的效果,下筆准而飛快。
璇璇坐在燈下,眼神里充滿了笑意:「看你的樣子還真有點像,不過拜托你,千萬別把我畫得太離譜了。」
我說:「你放心,就你這張臉,我想畫丑都不行。」我不斷抬頭看璇璇,而每次抬頭的時候,璇璇正好迎面攔住我的目光。我一次次地抬頭、低頭,從而讓心里那些靜謐、安恬、美妙的感覺交替上升。畫完的時候,我被自己鼓搗得有點血脈倒流。我在畫上特意題了一行小字:此頭像完成共用脈脈含情之目光187次,西門小醉試筆於潘璇畫室。璇璇看到這幅頭像時,驚訝的表情與我的想象大同小異。從她驚詫的目光里,我知道她對我的職業和所學有了懷疑。
璇璇說:「不可能吧?這水平比我棒多了!」
我說:「其實我沒告訴你,我是美院畢業的,國畫人物專業。」
璇璇象在夢里一樣,喃喃地說:「西門,你太讓我吃驚了,原來我們是同行。」
我說:「這沒什么,我習慣象地雷一樣埋著,不易被人發覺。」
璇璇眼里放著光芒說:「西門,你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裝出極不情願的樣子說:「有是有,就是怕你往外說。」
璇璇正色地說:「我堅決保守秘密。」
我壓低聲音說:「我還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說完,我哈哈大笑。
璇璇被我逗得不亦樂乎,嗔怪地說:「你怎么說著說著就不正經起來了。」
我說:「剛才正經半天了,我看你的187眼,每一眼都相當正經。」
璇璇不說話只用火熱的目光看著我,半晌,垂下眼簾說:「西門,你數錯了,你看了186眼。」
我心里一盪。真沒想到,她也在心里默默數了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次數。
我心里暖暖地,喉頭有些異樣。
璇璇輕聲說:「真的,你多數了。」
我固執地說:「不,我沒數錯。」
璇璇說:「我怎么會少數呢?」
我說:「你沒少數,那一眼是我趁你眨眼的時候,偷偷看的。」璇璇眼中有種東西一閃,臉上緋紅一片。
29
天氣漸漸轉涼了。
我對秋天歷來有一種說不明白的情緒。
我最害怕也最喜歡那些帶著涼意的秋風,它們無聲地透過薄薄的衣衫,沿著溫熱的肌膚鑽進毛孔,這樣會使我感覺到一種非常快意的孤單。
孤單是世上最怪異的情感。
它容易讓人把孤獨和充實合二為一。
我時常把自己到孤單的角落里,因為那時心里一些莫名的感傷和恬淡的愉悅會糾纏不清。它們在我的胸膛里互相仇視又抵足而眠,讓我快樂又惶惑不安。在我的感覺里,秋天,應該有些意外的事情發生。
截止目前,我沒有等待過什么,換句話說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我等待。我經歷的事情都已出現在我的視線之內。如果非要讓我說出一件曾經等待過的人或事,那就是zhijia——一個在網絡上出現和消失的都很突然的女孩。
zhijia,一位很矜持的女孩。
一位被我酒後不是情詩的詩歌嚇跑的女孩。
想起她,我心里居然一震。我至今也不明白她的消失是為了什么。但我意識到她絕不會輕易消失的。
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是否換了其它的id,反正,她不會消失。
想起zhijia,想起了「共沐雲河。」半個多月沒去那家網吧了。自從給她發了第二封e…mail,再也沒有去過,甚至沒有想起過網絡。
我鬼使神差地跨入「共沐雲河」。坐在電腦前,聊天室里花花綠綠的一行行對話,讓我恍若隔世。聊天室里熱鬧的象個集市,但沒有一個人說的是人話。
心尖尖傻笑著對蝴蝶說:mm,俺要用尖尖扎你了,你給俺安排個位置吧,俺的槍法不太准耶!
小p簍擁抱著p簍說:大哥,條件俺答應,不過我怕熏著你喲,你暈了我怕把持不住,嘻嘻!
飛魚翅膀拳打腳踢地對千足蟲說:癩蛤蟆想吃……r,我吃你還差不多,燒烤涮悉聽尊便!
p簍大笑著對心尖尖說:現在誰還用槍,還是俺這生化武器管用,如果需要免費贈給你兩噸p!
心尖尖遺憾地對蝴蝶說:蝶蝶,怎么不說話?
心尖尖大笑著對蝴蝶說:害怕了?
千足蟲不懷好意地對飛魚翅膀說:你以為你是冷酸靈牙膏想吃就吃?俺割了你的大板牙,啪啪,唉喲——
蝴蝶拳打腳踢地對心尖尖說:i害怕you?剛才俺飛到別處采花去了!
小不點點傻笑著對蝴蝶說:jj,你若累了俺幫你采吧?我采!我采!我采采采!
心尖尖拳打腳踢地對小不點點說:毛蛋孩子,滾——
秦始皇對所有人說:俺tmd來半年了,怎么誰也不理我,好歹我也是個皇帝,郁悶呀!郁悶——
…………
看到這些胡扯的文字我就煩。我注冊了原來用過的id,准備拿他們開葷。
聊天室公告:朝鮮冷面進入聊天室。我強忍著心煩向所有人問了個好,然後摸出一支煙等人上鉤。
蝴蝶拳打腳踢地對朝鮮冷面說:挨千刀的,這陣子死哪兒去了?
我懷疑蝴蝶發送錯了對象,因為我從未給他(她)聊過,所以不做反應。蝴蝶大笑著對朝鮮冷面說:傻了?再不說話我砍死你!我忍不可忍,十指跌跌撞撞敲出一行文字。
朝鮮冷面不懷好意地對蝴蝶說:嗨,我們認識嗎?你采暈了頭了吧?
蝴蝶拳打腳踢地對朝鮮冷面說:暈你個大頭鬼,除非你是剛被拉出來的。原來用過這個名字嗎?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用過,我好象不記得咱們聊過。
蝴蝶微笑著對朝鮮冷面說:我才不願意和你這吃貨聊呢,有人囑咐讓我瞄著你。
朝鮮冷面快要哭地對蝴蝶說:誰讓我這么幸福?
蝴蝶微笑著對朝鮮冷面說:還記得zhijia嗎?
朝鮮冷面悄悄對蝴蝶說:她還活著?
蝴蝶拳打腳踢地對朝鮮冷面說:呸你這烏鴉嘴,你死八回她都好好活著!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你們很熟?
蝴蝶高興地對朝鮮冷面說:當然,我們睡一張床!
朝鮮冷面悄悄對蝴蝶說:誰是誰老婆?
蝴蝶傻笑著對朝鮮冷面說:誰也不是誰的,將來都是別人的。
朝鮮冷面不懷好意地對蝴蝶說:同性戀?
蝴蝶拳打腳踢地對朝鮮冷面說:呸,是同學,上下鋪啦。她睡我上邊。
朝鮮冷面傻笑著對蝴蝶說::…p
蝴蝶拳打腳踢著對朝鮮冷面說:壞蛋。:…p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開玩笑啦,其實我也在別人上面睡過,中間隔著一張床板和135cm厚的空氣層,而已。而已。
蝴蝶微笑著對朝鮮冷面說:你果然是個巧言令色的家伙,這就不奇怪了。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有想法嗎?
蝴蝶快要哭地對朝鮮冷面說:呸!君子不奪人之恨。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她恨我?
蝴蝶氣呼呼地對朝鮮冷面說:當然,那首詩太膻。
朝鮮冷面遺憾地對蝴蝶說:我想她是誤會了。其實我……
蝴蝶微笑著對朝鮮冷面說:開玩笑啦,別緊張,她說詩挺好的。
朝鮮冷面傻笑著對蝴蝶說:說說她好嗎?
蝴蝶氣呼呼地對朝鮮冷面說:我不做傳聲筒。你當面問她吧。我現在家,明天去學校告訴她,你們明晚9點不見不散。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謝謝,世上還是好人多。
蝴蝶悄悄對朝鮮冷面說:別高興的太早,人家早有白馬王子啦,你沒戲。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王子。
蝴蝶冷笑著對朝鮮冷面說:p,你是王子?白馬罷!一頭畜生。
朝鮮冷面微笑著對蝴蝶說:我發覺你的手比我臭。
蝴蝶大笑著對朝鮮冷面說:臭且狠。我不許你晚上夢見她。不然,砍死你——
我剛要氣她,眼簾中跳出一行紅字:聊天室公告:蝴蝶離開聊天室。
我的手被煙蒂燙了一下。一陣疼痛過後,我閉上眼睛,回到現實。
30
朝鮮冷面:哈哈,天下沒有散的筵席。
zhijia:是啊!還好嗎?
朝鮮冷面:coucouhehe,你呢?
zhijia:連湊湊都沒有。
朝鮮冷面:千萬別說失戀,我見這詞就犯病!
zhijia:那樣就好了。
朝鮮冷面:還沒gao上吶?
zhijia:沒,還在等:(((
朝鮮冷面:有啥不順心的事,說來聽聽。俺人送外號慰安夫,安慰女人是強項!
zhijia:前些天家里有些麻煩事,忙得焦頭爛額。沒處理完又被學校著去廣西采風,回來不長時間呢?
朝鮮冷面:和蝴蝶一起嗎?她可是采花大盜。嘻嘻……
zhijia:別貧嘴,我在難過中……
朝鮮冷面:好的。以為被俺那首s詩熏跑的,哈哈!
zhijia:不至於。詩不錯!
朝鮮冷面:膽子不小,一般情況俺總是把人嚇跑。
zhijia:經常給女孩子寫?嚇跑過幾個?
朝鮮冷面:沒統計。有時也給男孩寫。
zhijia:你有病?:)
朝鮮冷面:剛好,嘿嘿!
zhijia:又耍貧了!
朝鮮冷面:不耍心里難受。
zhijia:那好,盡情耍吧。反正我也習慣了。
朝鮮冷面:你真乖!
zhijia:說真的,和你聊天挺愉快。
朝鮮冷面:俺也是。
zhijia::)
朝鮮冷面::)
zhijia:知道嗎?我找你好些天了!
朝鮮冷面:聽蝴蝶說了,沒什么事吧?
zhijia:有。你寫歌詞咋樣?
朝鮮冷面:沒寫過,但是水平肯定不錯。干嗎?
zhijia:有用。
朝鮮冷面:天啊!俺不會認識一個歌星罷!我給你當保鏢:)
zhijia:讓你失望了,我是學作曲的。
朝鮮冷面:在哪兒?方便說嗎?
zhijia:廣州星海音樂學院。你呢?
朝鮮冷面:n市電視台。
zhijia:挖,那是我的老家。
朝鮮冷面:真過意不去,俺雀占鳳巢了,嘿嘿!俺的根據地在河北。
zhijia:給我寫幾首歌詞吧,民族,通俗的都行。
朝鮮冷面:俺從小就沒民族自豪感,還是通俗的吧!
zhijia:沒有稿費:)
朝鮮冷面:不打緊,俺看好你這只股票了。索性炒個長線:)
zhijia:啥時候交作業?
朝鮮冷面:最晚明天下午,發你信箱里。
zhijia:好的。明天有課,我先下了。
朝鮮冷面:好吧,注意點,下的時候腳先著地。
zhijia::)
朝鮮冷面::)
31
早晨一上班,我在樓梯口碰到王林。
兩天不見,他居然瘦了一圈兒,頭發亂得象頂著一筐茅草,兩眼比兔子還紅。我一直認為王林是天下最快樂而不會憂傷的人。即使天要塌了,他也會高興地胡吃悶睡。
除非有比天塌還嚴重的事。
我心里一凜,嘴唇哆嗦著問:「林子,別他媽出什么事吧?」
林子喉頭打著瞌說:「不出才怪,蘇楠他爸不行了。」
我急忙說:「不是化療很成功嗎?」
王林說:「c,這病如來佛都說了不算。」
我問:「送醫院了嗎?」
王林說:「醫生給判死刑了,最多還有十天。」
我心里突然沒著沒落,看著王林的眼睛說:「林子,蘇楠後半輩子就他媽靠你活著了,你得賣點力氣。」
王林沉吟半晌說:「我今天來一是再請病假,二是有些事給你商量。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他媽的也暈了。」
我頗感意外地問:「什么事?」
王林扭頭看著門外陸陸續續上班的人群,有氣無力地說:「我和蘇楠的事。」
我不解地問:「你倆有什么事?」
王林剛想開口,同事們已進了大門。
王林拍拍我的肩膀說:「這他媽爛事兒以後再說,我先去請假。」我問了蘇楠他爸住的醫院,目送他上了二樓。
兩天前我給部主任報的選題還未批回,暫時無事可干。等同事們去制作室剪片,我開始給zhijia寫那首歌詞。蘇楠他爸的事搞得我心里很亂,王林突然想跟我說的話又總在心里翻騰,怎么也下不了筆。
王林和蘇楠會有什么事?
這事和蘇楠他爸有關?
難道王林和蘇楠的關系有了變故?
我越想腦子越糊塗,後來干脆就不敢想了。
我一直有緊張性頭痛的毛病,遇到事總往壞處想。頭越痛想得越壞,思路就象一塊破抹布,越擦越臟。
想起我這臭毛病心里就氣,看看四周無人,我悄悄抽了自己兩記不大不小的耳光,心才稍稍定下來。
我使勁把和zhijia相識的過程和對她的印象理順一遍,想起了她那個關於等待的話題。zhijia在等一個人。因為她無怨的等待,我一直認為她很堅強。於是,我以等待為題,彈響了骨子里那根緊綳著的s筋兒。為了節省時間,我飛快地打了草稿。
zhijia:
說好今天下午給你發e…mail的,可是有些事來得太突然,我一位同事的父親患肝癌快不行了,我必須去醫院。本不想和你說這些不幸,我怕我的沮喪和不安會給遠方的你帶來不快。不管怎樣,答應你的事總要做到的。想起你的等待,想起你心里深藏的那個人,於是,寫了這首《把你藏在心里累不累》
把你藏在心里累不累為了相見才去體驗這種醉一個人的夜晚那么黑原來醉了的感覺好想無拘無束地飛流著冷冷暖暖的淚水嘗試過了分手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