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1 / 2)

我伸手指著她的身影,對小護士說:「送我來的人是不是她,說實話,騙人可不是好孩子。」

說完,我靜靜地盯著她。

小護士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我感到臉上「忽」地竄出一團火,想都未想,用力轉動輪椅的兩只輪子,向住院部的大門駛去。

小護士在後面緊追。

我在正門口前大約15米的地方停下來。

我屏住呼吸等待。

我的臉上浮出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微笑。

我想知道這個女人看到我的時候,是怎樣一種表情。

因為她是整個事件的導火索。

因為她是白蘭。

我准確無誤地撞上了白蘭的目光。

她的目光里什么也沒有,除了y郁和怯懦。

她看到我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登」地止住腳步,但最終還是慢慢向我走來。她在和我的對視中,輸了。我用平靜地嚇人的語調說:「我想知道這次你是怎么把我從公路上揀回來的,是你一直在後面跟蹤我,還是機緣巧合?」

「隨你怎么認為,換了誰都會這么做的。」

「你敢接受我的感激嗎?」

「不敢,因為我欠你的。」

「我想知道是誰在背後下的黑手?」

「不知道。」

「那好,我告訴你,是白忠。」

「誰是白忠?」

「還用我介紹嗎?你們一個姓。」

其實,在我心里一直想著白忠和潘志壘這兩個名字。因為在n市,除了他們,我和任何人都沒有過節。即便有過節,不是殺父奪妻之恨,根本犯不上將我置於死地。

「西門,我承認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白忠是誰,你和他有仇嗎?」

「也許有,不過你放心,我現在這樣只有挨打的份。當然,等腿好了情況就不同了,你說呢?」

「你現在什么也別想,配合醫生治療才是最重要的,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你少他媽給我假惺惺。實話告訴你,從我醒來的那一刻,我就認定指使你拍照片和敲我悶g的是同一個人,你不說也行,請你回去告訴他,趕緊把我害死,不然,我第一個要宰的就是你,我讓你當一回永不消失的冤魂。」

「……」

「怎么不說話,說呀,你他媽說呀?」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你宰了我更好,反正我早活得沒意思了。」

「你怎么會沒意思,你不是和潘志壘姘得有滋有味嗎?我覺得誰都比我有意思。」

「西門虹,就算我害了你一次,你憑什么無休無止、沒完沒了地羞辱我?」

「羞辱?這怎么可能,我想求你還來不及呢,有件事我琢磨了好長時間,我的腿不行了,總擔心性功能也受影響,希望你能找個合適的地方,發揚一下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勾引勾引我。怎么樣,配合一下?」

「西門虹,你真不要臉,你的為人跟我原來的想象大相徑庭。」

「要臉?我被你害得連個人樣都沒了,還要什么臉,我他媽把你弄成局部潰瘍的心都有!」

「西門虹,我不想和你說了,本來我是給醫院送錢來的,既然你這么恨我,我也沒必要多此一舉,以後你死在路上我也不管了,但願你吉人天相,再見!」

「等等,我想知道花了你多少錢?」

「我不想說也不想要。」

白蘭說完,神色古怪地看我一眼,轉身走了。我對著她的背影大喊:「嗨,婊子,一萬塊夠不夠?等我宰你之前一定把錢還你——」

我的喊聲太大,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驚駭地看著我,然後象躲瘟疫一樣,遠遠走開。

我和白蘭說話的時候,小護士知趣地閃在一旁,她聽到我的話,嚇得小嘴張開半天沒有合攏。

我笑了笑對她說:「小妹妹別害怕,我是故意嚇唬她的,這年頭誰敢沒事殺人呀,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小護士余驚未消,踩著碎步走過來。

我說:「剛才嚇著你了吧,我現在這樣還能殺人嗎?讓人家殺還差不多。」

小護士說:「你說這話倒是真的,以後還得提防著點,別讓凶手再把你打了。」

小護士的話使我心里一震。

我想,那個人要真想把我往死里放,就目前我的身體狀況,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死,還真的是無力反抗。

我感到了無能為力的悲壯。

117

吃完午飯,我托小護士給小華打個電話。

我囑咐她不要說出我的名字,只告訴他是一個朋友病了,而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來醫院的時候也要一個人來。

我不知道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是不是能讓小華來醫院,我希望他來,因為在n市,我只有他一個朋友了。

想到這些,我心里有些疼痛。

無論王林、蘇楠還是璇璇,他們都曾是我的朋友和至愛,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象過眼雲煙一樣飄遠了。

所有的歡樂都不能重來。

所有的時光都不能輪回。

留下的只有兩條殘腿,一腔仇恨和遺憾。

我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樣度過,我必須象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樣,用全部身心和意志和命運賭一場,哪怕輸得血本無歸也無所謂,因為畢竟有萬分之三的希望。

其實,我只要萬分之一就足夠了。

對我來說,萬分之一就是健康的全部。

我相信能贏。

晚上7點,小華真的來了。

他看我躺在病床上,竄過來朝我肩上打了一拳,然後長舒一口氣,用手指著我笑了半天卻說不出話。

我說:「怎么,沒想到是我吧?」

小華驚嘆地說:「你玩什么花活,這么長時間了,我還以為你連那兩個箱子都不要拍p股走了呢。鬧了半天你在這兒窩著,什么病這么象模象樣地躺著?」

我笑了笑說:「我的腿完了。」

小華低頭看看我的腿,笑著說:「西門,我聽你一驚一乍慣了,咱來點新鮮的行不?這腿沒破沒斷的完什么,你要嚇唬我,我轉身就走。」

我說:「真的,你把它扎出血來都沒感覺。」

小華冷不防在我大腿上擰了一把,然後,等著看我呲牙裂嘴的表情。

我無動於衷。

小華慌了,結結巴巴地說:「真的?怎么會……這樣?」

我把那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述一遍,小華聽得眼圈一熱,激動地說:「西門,不能就這么完了,醫生怎么說,能好嗎?」

「萬分之三。」

「這就夠了,我相信你是幸運的。」

「謝謝你的話,我也是這么想的。因為我必須好起來,我得把那個敲我悶g的人收拾了,再說好不了我怎么回家呀!」

「有懷疑對象嗎?」

「當然有,一個是白忠,一個是璇璇她爸。」

「絕對不是白忠干的,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在一起喝酒,直到12點多才散。」

「你這么肯定?」

「當然,連上廁所都是搭伴去的。」

「他沒有並不等於沒有指使別人。」

「璇璇她爸呢,你怎么想的?」

「在這兒和我有過節的就他們倆,按理說潘志壘和我並沒有太大的矛盾,他還不至於對我下此毒手。我最懷疑白忠,他最近有什么異常嗎?」

小華思忖片刻,搖搖頭。

我說:「其實要想找出這個人來並不太難,還記得那天那個女人嗎?她叫白蘭,我總覺得她和白忠有什么關聯,我想讓你給我查查她的底細,看她到底和白忠什么關系。」「那天她不是打了白忠一記耳光嗎?看樣子不象認識的。」

我極力回憶那天的情形,突然悟到了什么。我說:「我想起來了,白忠罵她不要臉她才打他的,白忠為什么會替我說話呢,這不很奇怪嗎?說不定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對了,那天你們怎么想起來到我宿舍去呢?」

小華被我一問,更是恍然大悟:「西門,你這么一問我什么都明白了,那天白忠冷不丁讓我們去你宿舍,看看能不能幫忙搬些東西,後來他也跟去了,這的確很反常,他絕不會對你使好心眼的!」

我咬牙切齒地說:「看來真是白忠讓人干的,不管怎么樣,不管通過什么手段,你一定給我弄清白忠和白蘭的關系。實在不行你去找璇璇,讓她問她爸。」

「西門,別的辦法都行,通過她打聽恐怕不行。」

「為什么?」

「這事我不便跟你說又不得不說,你知道那小子辦公桌上放著誰的照片嗎?」

「誰的?」

「前些天是蘇楠的,現在是……璇璇的。」

我大腦一陣轟響,又是一陣奇痛。

小華看我痛苦的樣子,關切地說:「西門,這事你應該往開里想,你和璇璇畢竟散了,她願意跟誰是她的事。」

「放心,小華,我就是有點吃驚想不通,另外腦袋有時會陣發性頭痛,沒什么。」

「你想到過轉院嗎?我看這家醫院治療條件好象不是特別好,不行就換個地方。」

「我和醫生談過了,目前哪兒也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全靠我自己恢復。」

「去哪兒也比在這兒強,這兒太偏僻,我們見一面都不方便。」

我皺著眉頭說:「我有一個疑問總窩在心里,你說我明明在電視台附近出的事,為什么白蘭把我弄到這么遠一個地方,她是怕有人知道救了我,還是怕那個人對我第二次報復。」

小華思索半晌,搖搖頭。

我說:「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原來的醫葯費都是白蘭那個婊子拿的,今天她又給醫院送錢來了,可是被我侮辱了一番氣跑了,我想出院又沒什么地方可去,你知道現在我在這個城市,只有你這么一個朋友。」

小華慷慨地說:「西門,客氣話你就別說了,你想讓我做什么盡管開口,缺錢我會想辦法的。」我感激地說:「小華,錢並不是問題,關鍵是再在醫院呆下去也那么回事,我讓你給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只要利於我恢復身體,別的都無所謂。」

其實,這個決定是今天中午想好的。

我想去一個僻靜、安全的地方,我要用意志拚一下,甚至給自己定了一個恢復期限,必須在春節前完全康復,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家。

我在沒有康復之前不會跨進n市半步。

我在沒有康復之前不會見任何人。

我必須時時刻刻、分分秒秒激勵自己。

因為我對再度跨著有力的步伐站在白忠面前,充滿了千倍萬倍的信心。我就用這兩腿讓白忠後悔,讓他知道當初沒有把我敲死,是他最致命的失誤。

118

小華是個好哥們兒。

他讓我去他的老家。

他說他們家房子少弟兄多不方便,但是有一個表兄新蓋了三間房,可以在那兒住。

小華的話使我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對小華說明天就出院,小華說回去把我箱子里的衣服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走,最慢四個小時到。

我告訴小華箱子里的一本書中夾著一張存折,我讓他去儲蓄所把錢取出來買台輪椅,存折里錢不多,不夠先墊上。

小華說,這些事你就甭管了,明天上午我來接你。

我說,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說,我不想讓她們知道。小華明白我說的「她們」是指蘇楠和璇璇,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目送小華走出病房,剛象完成一樁心願似地躺在床上,他轉身又推門進來。

「西門,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你出事以後有個女孩到台里找過你兩次,我當時不知道你在哪兒,就領她去了蘇楠那兒。」

天吶!

那是zhijia!

肯定是zhijia!

我心里怦怦跳著,遲疑地說:「她……她長得什么樣?」

「你不知道是誰嗎?中等個,皮膚很白,挺有氣質也很漂亮,留一頭長發。」

「她很……漂亮?」

「不錯,是漂亮的很洋氣的那種,有點冷美人的感覺,對,就是這種感覺。」

我遺憾地說:「太可惜了,她大老遠來見我,而我卻差點死在馬路上,看來我們真的沒有緣份相見。」

小華疑惑地說:「她是誰呀?」

「我們在網上認識的,她叫zhijia,怎么樣,這名字很女性化很好聽吧!」

「她兩次去台里找你,我都在場,第二次我領她去了蘇楠那兒,蘇楠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們什么關系,不便跟她說你和璇璇的事,就籠統地說你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們也在找你。她說如果我們見到你,就說她找過你,讓你和她盡快聯系。」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想知道蘇楠見到zhijia以後會是什么反應。我問小華:「蘇楠見到她以後什么表情?」

小華說:「很客氣,還留她吃了午飯。她出來以後問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說不是,她又問你的女朋友長得漂不漂亮,還問你長得什么樣,我看她什么都知道,後來就干脆把你和璇璇的事照實說了。」

我笑著說:「你怎么形容我的?」

「當然是美化了,我說你才華橫溢,坦率真誠,是個難得一見的好青年,哈哈!。」

「她聽了沒什么反應嗎?」

「她說和想象的差不多,不過她問為什么你會出很多事,是不是做人太挑剔了,我告訴她絕對不是,我說你絕對沒有錯。」

「太遺憾了,這么好的人硬是沒見上。不過,你那會兒要把我箱子里的照片拿給她看就好了,至少讓她知道我長得什么樣。」

「怎么,想和她來真的?」

「別誤會,我們是網上的好朋友。」

「我勸你現在別多想,你的腿這個樣子怎么和人家見面,還不把人家嚇跑了。」

小華這句話,讓我宛如一頭鑽進冰窖。

119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小華的故鄉居然是雲涯山下一個風景非常好的小村庄。

雲涯山,這個讓我很少想起來的地方,曾有過一場雨,一位披著齊腰長發的女孩,一次醉後的沖動與瘋狂。看著車窗外似曾相識的崎嶇山路,我想起去年在這兒潑命追趕那輛汽車的情景。那個女孩把手伸出車窗揮了揮就消失了。我沒有把她的留言當回事。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她。

我把她丟了。而今,我又來到這里,可是我的腿卻不能奔跑了。生活總是這樣反復無常,命運總是把人捉弄的面目全非。

臨近正午,公共汽車駛進一座路邊只有兩間石屋的車站後院。

小華對我說:「西門,車還得停會兒,下來透透氣吧!」

我說:「帶著輪椅上上下下太不方便,算了。」

「下來吧,還有三里路到家,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都快被悶死了。」

「那好吧,你幫我一把。」

小華先把我扶到汽車座椅上,然後把輪椅弄下車,接著把帶的一大堆東西搬下來。

幾位好心人幫著小華把我從車上架下來放到輪椅上,我長長透了一口氣。

我高興地說:「車里太熱,雖然外面太陽毒了些,可是風吹得有那么點意思,涼快。」

小華說:「這里空氣好,環境好,最適合療養了。」

我說:「行,反正我現在跟提前病退差不多!」我說著將輪椅挪到汽車的左前方,向遠處望去。我的眼睛陡然睜大。

我看到了那家旅店。

那家我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孩相識和分手的旅店。

我脫口喊道:「小華,我來過這個旅店,我想過去看看。」

「你怎么會來過這兒?」

「去年這時候我還沒到台里上班,到這兒特意賞雨來著,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故事。」

「不會是艷遇吧?」

「被你猜著了。」

「西門,我算真服你了,你怎么就能處處留情啊,叫你西門慶有些不好聽,以後叫你楚留香得了。什么時候把絕招教給我,我長這么大還沒有正兒八經接觸過女孩呢!」

「這件事過去整一年了,如果不是今天到這兒來,也許我偶爾才能想起她,所以我想去那兒再看看。」

「好吧,這店老板不是外人,按村里的老輩論我還管她叫三姑吶!」

路上,我給小華講了和那個女孩的故事,小華聽得直咂舌頭,連聲說有點不象真的。

我說:「我從沒有跟任何人講起過這件事,從今天起,這個世界上知道這件事的人你是第三個。」

小華說:「你為什么不找她呢?也許她真會嫁給你,那才是他媽爽得不能再爽的浪漫。」

我說:「到哪兒找哇,那封信沒留地址,沒留姓名,純粹兩眼一抹黑。我查過住客登記表,上面一個人的名字都沒有,那旅店整個一公共廁所,只要掏錢不管誰拉都行。」

「西門,我覺得這事你做得不對,要是我,我把家賣了都去找她!」

「說實話,剛開始我心里也血脈倒流來著,後來就把這事忘了。再說我也有點不信,哪有這么痴情的女孩?」

「c,你這是典型的浪漫不徹底,白白葬送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美妙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