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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耕耘記 未知 5999 字 2020-12-30

,可妹妹偏偏咳咳……」

淑媛見皇後咳得厲害,立刻上前替她撫著後背。人與人之間是微妙的存在,你以為一輩子是敵人之人卻可以是最了解你之人。

「姐姐……我比不得你……難怪皇上當初選了你……有些事,我是看不開的……做皇後,沒有人可以與你匹敵。」

晴芳聽了淑媛的褒獎不過是牽強一笑:「我們姐妹也錯是這宮里最痴最傻之人了。皇後又如何?不就是一不能一、二不能二的木頭?」晴芳止了止眼淚,拉緊了淑媛的手:「妹妹,我這一去,這個皇後之位怕只會落在你的頭上。憑今日一番言語,姐姐是真的更替妹妹擔心。雖說妹妹家如今不比當年了,可依著老輩的身份皇上並不會明里苦到妹妹咳咳,可依妹妹的性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苟同降了身份咳……如今姐姐活著,還能暗里替你省了紛爭,可到妹妹貴為皇後一日怕是再難——」

「姐姐——!」淑媛當即再不敢聽,立時跪在床上,「皇後姐姐別再說了,姐姐才是大清的皇後,會長命百歲的……妹妹我……妹妹我還要仰仗著皇後啊……」

到如今,鈕鈷祿才算是真的明白過來,自己這么多年能夠安居翊坤宮不是自己有多低調,而是皇後赫舍里氏給了她這個安穩的機會。

我們常常自矣自艾,怨時不我帶;我們常常孤縮一鷗,感無人可伴……其實,只要心胸開來,只要眼眸睜開,那些美麗斑爛的自然你會看見,那些一直為你傾力之人你會看見。

太皇太後還京前一日,皇後病危的消息傳入了湯泉,彼時皇上等正吃宵夜的甜水,坐在一起話著趣兒。

「皇後病了,皇上還是連夜起程速歸吧。哀家與你皇額娘緩行即可。」

「不可。皇後雖病著,孫兒也不能棄皇瑪嬤與皇額娘獨途而就皇後之禮,還是同皇瑪嬤一道。至於皇後……定當能吉人天相。」

突聽皇後病危,玄燁不是沒有反應,畢竟是多年發妻,賢淑自不必言,只是那份精心以待便不能不叫他微關。

出宮前還好好的人怎么就病了?

皇上還是使李德全輕騎先回宮看望。

「擔心?」寧芳從他背後歪著腦袋出來。

「嗯。」玄燁打了她的一只手合掌握著。

寧芳能由他掌心的溫度輕易查覺出他的關切與憂煩,不知怎么的,心胃間升起的那種感覺怎么如此的酸澀與厭煩。

之所以眉頭深鎖,玄燁其實是在考慮萬一皇後赫舍里不行了,宮中乃至朝堂的形式,畢竟赫舍里氏獨大多年,皇後這一沒了,此氏不可能沒有動靜地安穩看他氏上位。

可他的煩憂看在寧芳眼里顯然是意錯了。不過沒關系。玄燁勾了勾嘴角。

「我與晴芳少年結發,感情自是不比他人,她若是不在了,朕——」寧芳不自覺收回手掌把著發頸的舉動更是令玄燁心里樂開了花。「怎么?皇額娘不舒服?」

「嗯?」寧芳疑惑地看他一眼,「沒有……也是皇後去了,還真是挺可惜的。畢竟,她蠻適合的。」

寧芳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她只是有些混亂與若澀。可這感覺由何而生卻不是她會考慮的。

上奉太皇太後還京途的第三日,還是一馬快騎先回了京城。留下縮在馬車里恨得直把那說話不算數的小人假想萬千種處死方法的寧芳同志。

皇上回宮不過半日一夜便仍舊輕騎駛程奉迎太皇太後。

「好了?」儲秀宮的董氏很有些震驚。身邊的嬤嬤也是宮里的老人了,只是點了點頭。

董氏依舊是面如柔水,只是眼眸里的波光閃動。

由宮女那知道皇後漸好了,馬佳氏一笑,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去給皇後娘娘請個安。」扶了宮女的手背出了東配殿,「正妃娘娘還在皇後宮里嗎?」

「在的,這兩日還是依舊的親厚。」

馬佳氏仍舊面祥,不再言語。

皇上不過陪著皇後幾個時辰便使其病情好轉,鈕鈷祿淑媛在心慰的同時,情感上卻不能自抑的有了苦意。

在生命面前我們往往選擇同情與拯救,可一旦跨越生命,人類細微的情感與性格還是會占了心神、獨自糾結。

第九十四章初春

「皇上允了福全、博果鐸等年輕一代親王、郡王們的疏辭議政卻不許康親王、安親王的請辭。這兩種對待,怕不是年歲上的事吧?」太皇太後就著皇上的手上了榻坐定。

「皇瑪嬤說的是。自太祖時起,議政王大臣各各有握實權。經太宗、皇考兩朝至今,凡議政王大臣會議合議之事更是連帝都不動搖。遠有皇考薨前推行的種種利國利民的舉措,近有鰲拜、遏必隆等的結黨覽權,無不是議政王大臣體系與皇帝實權的抗衡。」見太皇太後點了頭,玄燁復說道,「孫兒去年開了南書房,領了班學子才士們隨意玩耍。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親自拈了冬棗進給祖母,「裕親王、庄親王等人年青著呢,由著他們玩耍去未償不可。至於康親王、安親王等畢竟是朕的長輩,大清歷來他們此等身份豈可離了議政王大臣的位子?當然,此二位可是朕的重臣,朕想重用在不在一個名位上,但當給的還是要依俗依禮給全了才可安天下悠悠之口的人心。」

太皇太後連吃了四顆:「不錯,今天這冬棗正甜著,可是京郊里農戶種的?」

「正是呢。皇祖母,孫兒前陣子出城到田里去看了,今冬京畿的庄稼到是不錯的。前兩日又降了場瑞雪,說不定明天便是個豐年……」

蘇茉兒聽這祖孫二人那里聊著也不出聲,只是坐在外榻子上看著本皇太後使人用來的畫本子。

年末,耶穌會士比利時人要多因南懷仁之薦至京城為帝講授幾何學。皇上近月十分迷戀此術,常是解到三更才歇。

敬事房總管太監哈代跪於龍案前,偶爾小心上瞟了一眼其上正功於那什么西洋之術的皇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今天這一趟來是不是能中了主子的心思從而一往無憂。

哈代殿前跪了已有三盅茶的時間,直到玄燁把手里的五道題解出了四道,才放下羽毛筆,也不去看堂下之人,只是想了遍他剛剛的說辭,才道:「哈總管今天來——是個什么意思呢?」

「嘿嘿嘿,奴才哪敢有什么意思,」哈代連忙再拜了三拜,討好地笑道,「皇上爺,敬事房自先帝爺起便是奴才領的肥差,奴才對先帝的感激自不必多言,可皇上對奴才的提協奴才還能不知?嘿嘿,只是——最近這數月,奴才侍侯著皇上,不知——是不是哪們娘娘主子不得皇上歡心了還是奴才落了皇上厭煩,那侍寢的折子——奴才是實在不知該怎么寫了,」哈代邊觀察著皇上的面色邊小心嚼著話頭,「奴才蠢笨了,還要皇上打打提提醒不是,不然……奴才受罰了到是活該的,可若是辦壞了皇上的事不就是奴才最大的不是了嘛。嘿嘿,故此奴才跪在這兒肯請皇上給奴才個提點,以便更好的為皇上服務不是。」

宮里有多少人精?那是論把的數。可宮里有多少人精中的妖精?那哈代絕對是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稱帝十余年,宮里那些人與潛規則,已是全在玄燁的掌控之中,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宮女有什么思春的行動,就是慈寧宮里吹了什么風聲亦能飛快地吹到他的耳中。他,早已不是當初年弱的那個連人都不能保護與反抗的幼童了。

「哈總管怎么會是蠢笨的人?最近這幾個月侍寢折子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神仙也擰不出一個灰點子嗎?呵呵,朕應該獎賞於哈總管才是。

皇上這不明不白的說辭聽地哈代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更低了頭顱不停地磕頭。

「起來吧。」

哈代再估莫了兩便皇上這不輕不重的語調,才敢起了身,躬著半身立在邊上。

「哈代你是怎么個老人精朕清楚,正因為清楚才由著你這么些年估莫著行事。不過,你到真沒令朕失望,該讓你做的你一件沒少做,不該你做的更是一件不做,這等本事,宮里雖也有那么幾個,可真的能入了朕的眼、又稱了朕心的可只你一人啊。」

「皇上抬舉,奴才豈敢奴才惶恐奴才應該的。」

玄燁看著案前滾著個圓不溜啾的身子還是跪禮這么飛快的哈代,不得不佩服他的「能耐」。

「這數月朕不曾給過你任何提示,不過那侍寢折子你處理的確實正合朕心。」玄燁起身在右側的榻上坐了,看那哈代順勢「滾」向了這么,「朕是什么用意你不猜,可這事,你該怎么做還怎么做下去。選什么人侍侯,事後怎么筆墨都隨你,你這奴才得多少好處朕更是不會關心也不會讓任何人去關心。只一點——」起了茶喝了一口,眺眼盯向那圓球。

「皇上放心,那什么不是說的好嘛,食皇上的糧去皇上的憂,奴才生是皇上最忠心的奴才,死了那更是皇上最忠誠的護鬼,嘿嘿,皇上放心吧,奴才就是被人割去了全身的r也不會露出去一個字,更不會讓那些相關的人出了岔子,保准是合了聖心。誰要是敢違了皇上的意,那奴才是每一個不饒的……」

「如果……太皇太後那里問起——」

哈代滴溜了一圈眼珠子:「看皇上說的,太皇太後主子也不過是關心皇上的身體與龍嗣,奴才自然是實面上有什么說什么且都是她老人家同全天下的人都清楚明白的,嘿嘿,奴才的心,可是最實的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還能不知道奴才的。」

主奴二人這里互對上了眼子,都十分滿意雙方的心思。

與聰明人說話,從來都是眼光子里的事,多一字亦失了先機。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正月里的南苑雖是海溝依舊可淹印於風雪間越是白茫茫片野。

丟脫了溫腕等人,只帶了小九子一人,寧芳躺在背雪的坡下,想看看是不是真有白色的狐狸。

聽到這句由上飄來的詞,不知怎么的,便腦海里思起一個委在床前側腮白女子,用低柔的聲音吟誦著:「我願望的小太陽,如果你沉沒了,就睡在大海的胸膛,在水母銀色的帳頂,永遠有綠色的波濤喧響。讓我也漂去吧,讓陽光熨貼的風,把我輕輕吹送,順著溫暖的海流,漂向北方……」

可那個女子不會在自己清醒的時候吟這首憂傷的近體詩,她永遠都在自己看見的地方綻放溫柔與鼓勵的笑顏。

輕輕的,踏過剛積的春雪,走上了那個矮坡。坡下是一片蕭索的海子,沒有春夏里的繁華與喧鬧。

著藍色厚袍的男子背立在海子邊,雖然看不見樣子卻可以從他的詞里聽出他的寂寞與灰涼。

「朋友,是春天了

驅散憂愁,揩去淚水

向著太陽微笑」

媽媽喜歡舒婷的詩,那些美好與鼓動的詩句常常在寧芳幼小年歲的床頭詠誦,是貧乏痛苦生命里最動聽與喜悅的天音。看著頭頂那一輪冬日的冷陽,那些記憶里美好與溫暖的《初春》便自然地奔出。

「雖然還沒有花的洪流

沖毀冬的鐐銬

奔瀉著酩酊的芬芳

泛濫在平原、山坳

雖然還沒有鳥的歌瀑

飛濺起萬千銀珠

四散在霧蒙蒙的拂曉

滾動在黃昏的林蔭道

但等著吧

一旦驚雷起

烏雲便倉皇而逃

那是最美最好的夢呵

也許在一夜間輝煌地來到

是還有寒意

還有霜似的煩惱

如果你側耳傾聽

五老峰上,狂風還在呼嘯

戰栗的山谷呵

仿佛一起嚎啕

但已有幾朵小小的杜鵑

如吹不滅的火苗

使天地溫暖

連雲兒也不再他飄

友人,讓我們說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饒

是因為它經過了最後的料峭」。

成德耳畔是女子激昂的詠調,吟著一道從未聽過的「游詞」,連那詞體都是不曾有之。

陽光冷涼,帶動著風起的絮雪擦過她的發頰,撫起其長長的落發。那張年青的姑娘臉上,明明應是淚水滿溢的光景卻實未干凈,只余單純的素悅。

「已有幾朵小小的杜鵑,如吹不滅的火苗,使天地溫暖,連雲兒也不再他飄。」

成德輕吟上這句,便覺得冰寒的心漸回了暖意,有著一種會心與久違的感嘆。

寧芳沖著回轉過來的少年一笑,舉了舉手里兩個蹲出來的「地瓜」:「喂,免費的地瓜吃不吃,剛從地里偷出來的,水當當的。」

在背風的坡下,蹲著一女二男,分吃著兩個地瓜。

「嗯——很久沒吃過這么甜的紅薯了,怎么樣,不賴吧?」

少年成德不過會心一笑,對這位姐姐的思維很是好奇。

「主子,您還是少吃幾口,要是被——爺知道您食了這生涼之物……」

「喂,我不是已經分了大半給你嗎?怎么還堵不上你的嘴?」

「呵呵,看主子您說的,這么個小地瓜子怎么可能堵上奴才的嘴,奴才……」

那主仆二人一來二往著。成德見他二人雖衣不華麗,卻連個從隨都裹著獺皮,更不要說這位年長他須臾的姑娘。

她未帶旗頭,散著的長發隱在兜帽里,蹲在那里一手握著個爐手壺似的東西一手拿著那小半塊紅薯吃得香甜。

這南苑不是平民可以進的地方。以這二人的身份破也不是凡民。可宮里的女主子也是不可能旗頭不帶隨衣的只身蹲在這里。

主仆二人吃吃吵吵地把那地瓜解決了,正探討著要不要再尋幾個回去給「家里」人嘗嘗鮮,便遠遠耳聞「嗒嗒」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小九子見主子皺了眉,便笑道:「主子,怕是爺尋來了,您這『南苑飄流記』可不得等下回了。」

「去,你還幸災樂禍的,看我下回還帶不帶你。」

「嘿嘿,您不帶奴才正好,奴才還真想念家里的火爐子呢。」

這二人說話間,大隊人馬已然停在坡上,這不,最前面那不是皇帝陛下小三還有誰。他到沒有立刻下馬,打量寧芳沒事便看向了蹲在邊上的成德一遍,才丟了馬韁子上前,停在只有一人還蹲著的某人面前。

「還高興嗎?」他居高俯視著。

「不錯。很有意思。」寧芳眨了眨眼睛笑望著。

小九子與成德見了一身黃龍袍的皇上自然是跪在了雪地上。

玄燁這么站著說話蠻累的,便近了她對蹲著,見腳邊有些吃食的外皮:「吃東西了?」

「雪地里長的地瓜,很甜的,正想給你也找幾個你就來了。」

玄燁皺著眉把她那只空著的手握了,確實很涼,便一把子扶起她拉著走:「走吧,回行宮,這么大冷天的,想玩也要等雪化了。」

隨風與逐陸並同立著。成德見皇上取了一位大宮人手里的麾襖再給那姑娘披了,起了她的身扶她上了一匹馬,也不管她還要同自己說什么便引了馬兒飛馳而去,不多時,天地間便重回了寧靜。

玄燁在馬上雖是萬分好奇那小子是誰?可卻偏偏不問。

急什么,反正回去問了小九子便什么都知道了。最好是什么也沒有的巧遇,要是「有心人」——

飛馬看了一眼邊上之人,手里的馬韁子更緊了。

此時,已是康熙十二年。

第九十五章心機

「明珠?」寧芳啃著烤好的地瓜,「他要見我?可是又進了什么好本子?」

「是呢,說是打南面搜了些本子稟了皇上給您親自送來了。」

「那成。進來吧。」

時至,明珠已升為兵部尚書,可謂參政議政皇上面的前三位紅人。可這么年來能見著太後的機會並不多。

行完禮立在邊上就太後身上那么一打量,還真是像成德說的那般,這么些年不但不顯老態反更是閃亮了起來。

遞了本子再說了些「捧人」的話,話了會子當初現今的,明珠還是道明了來意。

「主子可還記得數日前在雪地里見的那個少年?」

「嗯?記得,年紀輕輕卻像個老頭子似的。」

「不瞞主子垂氣,那正是奴才的長子成德,自幼是個隨性的,哎,也沒少讓奴才煩愁,沒想到還驚了主子的鳳駕。」

「哦?你的兒子呀?呵呵,還真不像。」你這么個老滑之人偏生出了個多愁善感的兒子,「嗯,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會是無原無故要來介紹你兒子給哀家認識吧。」

「奴才也不敢無顧來勞煩您不是。只是——成德現在太學里高讀,也是有些才氣的,可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寧芳接了溫腕遞上的茶水。

「皇上說奴才那兒子整日里不學無術浪費了太學的糧食,要是再沒個長進,便要罰了他耕地去。」

見明珠一臉子苦相,到真是蠻有意思的:「呵呵,好了,你放心,皇上不過同你說笑而已。憑你兒子那兩句詩詞,中個進士還不是手到勤來的。」

「呵呵,謝太後吉言。」明珠立刻跪身拜了三拜。「還請主子多替犬子在皇上面前美言數句,臣就萬分感激了,定當日日為太後主子祈福。」

白日里明珠來了,日未落皇帝陛下便至。

「明珠來求情了?」

「呵呵,人家就那么個好兒子,還不保護著。」

「朕又沒讓他納蘭成德不准入仕了,不過是說了他兩句,老子到尋到你這來了。」

接過他抹臉的熱巾子丟進盆里:「行了,多大的事。你還吃那小孩子的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