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部分(1 / 2)

帝後耕耘記 未知 6073 字 2020-12-30

真沒說上幾句卻日日垂釣於此,魚沒釣上幾條,可覺是沒少睡,日也睡、夜也睡,雖沒什么其他異常,可這覺睡真的能沒日沒夜的連場嗎?

「溫腕,我餓了。」那從書頁之下傳來的臃懶女聲引回了溫腕的神思,看來,睡眠也抵不過食物的味誘。

竹椅邊上安著個矮幾,溫腕取出的也不過是些農家見慣的物食,看相卻很是可口。

寧芳伸了個懶腰後終於掀了書,躺在那里捻了塊玉米饅頭緩慢地嚼著。

此時,一日最後的艷紅正劃過天際,透過山水間的清透散得人與自然一片馨然。

溫腕順著寧芳的視線看去,見那波光艷色穿透宮里的威嚴襲來,真是有說不出的山河壯麗。也難怪主子能守著這一方寶土仨月不願移動了。

寧芳雖為這美景數次地沉倒,可此刻心里卻不過是涌動著另一種疑慮:這一天又過去了……也不知小三——知不知道這時候吃飯……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看那湖面間的紅動。

「溫腕,你覺得這里美嗎?」

「美。」

「那宮里呢?」

「宮里的美與這里是不同的,卻也不相上下。」

「……那——杭州美嗎?」

溫腕腦海間泛起家鄉的美來,不自然便更柔了臉線:「美……湖山柳黛……人間天堂……」

寧芳雖沒回首去看亦知道溫腕的神往。

在每個人心底,故鄉是一切沿華後的青黛,叫人心間一軟的卻其實是你曾經活在那里的懵懂歲月和伴著你懵懂的人。

這里是美的,美在真與純;杭州是美的,美於人工既能近甚於然……而皇宮——也是美的,美在你曾經活在其中卻滿滿都是美好回憶,以及那——為你諦造美好的人。

在珍惜美好之人的眼中,也許世界沒有一處仙境是不美的。可總有一處是印在你心間的「天堂」。

我們離開家鄉,也許不是因為我們厭倦了那里的一切。只是當面對成長,故鄉是石,而我們卻成了浮雲,流浪,流浪,沖破一切風雪……卻最終只想化為雨水,重新落在故鄉沉穩朴實的泥間。

寧芳閉了眼睛。

我會回來的……只要你還在那里等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子夜

若問最近宮里走宮最多的妃嬪,自然是翊坤宮的主子鈕鈷祿氏;若問白日里皇上探望最多的自然是正妃佟佳氏;若問哪位宮妃得幸最多,這首推一指的自然是多有生育的庶妃馬佳氏,而再值得一提的便非新近入宮的郭絡羅氏莫屬了。

要說這位郭絡羅宜人,到真是生了幅好面相,鳳眼天威,被她那厲眸看了女人自覺低矮,而男人像是被其看出了委瑣卻更是叫男人心里癢癢得直要奪了她去。

玄燁見過的女人不少可也未多,宜人這般女子雖生了好面相,真正令他有意扶其的卻是此人的個性。面就是個厲害的主,心直表亦直,不高興與高興全寫在面上絕不委屈自己強作那「完人」。待人故不和善卻賞懲公正,她要是看不順眼的即便你是浸了蜜的口唇也難叫她當一回「善人」。不過,也不是說此女無聰,只是懶得與人周旋罷了。

然而接連數月後宮中卻再未傳出妃嬪有孕之喜。

廣西將軍孫延齡反,自稱「安遠王」;安南國知孫延齡叛,陳兵邊界;衢州告急,梧州失守;進四川之兵四千人因缺餉逃散;湖北蒲圻一帶百姓蓄發絡吳軍;台灣鄭經於福建多處張掛檄文,自為「盟主」,復「大明三百余年之基業,澄清東南之半壁」;……在京科爾沁蒙古兵掠取民物;饒州營參降率部反,叛軍進駐景德鎮以船數百泊黃港劫掠過往船只……

面對憂患霸業,誰人能常態日度?縱使外表看來再是如常,內心的憂聚與思煩又怎可對外人道焉。

這日,太皇太後擺了席面同孫兒用膳,席上未說一句,只是如常進膳,膳罷招了孫兒進了殿後自己擺什的小花園子,指著一株大半人高、開得正盛的白色花問道:「皇上可知這是何物?」

玄燁細看之下,到有些神似當年吉雲樓前被先皇所毀的那株曼陀羅。

「你沒看錯,這便是那株曼陀羅,四貞格格門前所種之物。當年你皇阿瑪使人連根拔了去,哀家便留了些種子。」老人家以指輕弄著這些白色似百合的花邊子,「看看看看,這么美的花。哀家讀了些佛經才知道,原來這曼陀羅意為悅意花,是佛教的靈潔聖物,佛法修的是清心觀世界,寡欲走紅塵,手中無物,萬相皆空。這無蕊的白花不就是神的化身,空心,無心,安心……」

玄燁聽皇祖母述道,便不自覺想起過往。那年,只因那女人種了此花之毒,致使他的皇額娘被皇阿瑪一腳踹倒於地上,那一幕,今天想來亦覺得心陣陣地絞痛。

「可這種花卻天生劇毒,到也真是應了美麗的花兒皆帶刺的理兒。」

自有蘇茉兒領了仆從給二位主子移來了藤椅。

玄燁扶侍著太皇太後坐定,便仔細觀察起這植物來。

「皇上可還記得孔格格?」

「自是記得的。」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哀家保這一株種子,是因為它是佛門里送來之物,可如今看來,到成全了哀家對孔格格的念想。」老人家眯著眼睛想了想,「聽說孔額附在西面反了。」

玄燁明白,老太太想知道的事便自有她的方法,不想知道的亦全不予理會。

太皇太後見皇上點了頭,自個兒也點了首:「哎,女人都是苦命的,本想四貞遠遠離了這宮牆自可去尋她的福氣,沒想到——哎……」

祖孫倆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太皇太後想什么玄燁無從知道,可自己卻也在疑惑:離開這宮牆,你就可以尋到你要的福氣嗎?

初秋午時的陽光灑在聖潔的白綠之間,投下一簇簇淺淺的影子。誰沒有影子呢?那影子便是躲在人世間里小小的自己,可能是孤獨、悲傷、憤恨……也可能是小小的幸福、滿足、天真……一切不能在陽光下坦露的存在,卻不還是要在陽光之下才可能分出光與影……

「當年殘碎的一攤,也可以再生出它的聖潔來……只要還有種子。」

只要還有種子,植物便有發芽的希望,開花、結果。

只有還有生命,人便可以有無數可能的希望,尋求,付出,等待,幸福。

面對現在無法解決、無力打破的,時間也許是最好的法門。一觸而就不是沒有,只是大多還是需要時間去經歷。

九月初一,軍興以來停止已久的經筵重新恢復,每日進講如常。

至此之後,捷敗互往,再不能使其犯煩。「勝敗乃兵家常事」是最好的人生格理,誰都清楚,可真正能心領神會身定的不過了了。

是月,後宮再度喜聞,董氏、赫舍里氏二舊妃與郭絡羅氏、李氏新人皆相近有孕。沉寂多月的皇宮再次喧鬧起來。

由秋入冬,已近年關,原本因懷有龍嗣而暗自竊喜的董氏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坐於椅上,面前擺的是有孕宮妃才有的越制食倒。把那些個菜式看了一遍,瞪著一雙柳目直s近婢:「其他宮呢?」

那宮女忙跪著回道:「只有翊坤宮的郭絡羅氏孕吐得厲害回了正妃,正妃使人給專做了菜式,其他眾位主子都與主子相同的菜式。

董氏抖了抖甲套,一擺手便打落了近前的兩個空碗碟,脆聲聲擊在地上,而飛濺的瓷沫有一粒便劃破了那宮女的額角。

董氏瞪大著怒眸猛烈呼吸。原本瞧著先前幾位懷了龍嗣皇上那高興得勁,便一直謀求著自己亦能懷上而重奪龍寵。卻不想現如今龍嗣是有了,可龍顏卻再難尋覓。

「出去!全給本主子出去!」

奴才們全退出,董氏一個人坐在膳桌前。

她進宮來就是為那無限光耀的龍寵,就算不能當皇後,也要占盡寵幸。可如今六年過去,新人已進了二批,自己卻半新不舊的。前次懷有二格格皇上還能每月來同自己問侯幾句,現在再次有孕怎么便連人也不來了呢?如此近況,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獨霸皇寵呢?更何況現今是前有馬佳氏後追郭絡羅氏呢。這郭絡羅氏到底生的是怎樣的狐媚心思盡能在皇上與正妃們面前擺弄出特例呢?

其實,郭絡羅宜人到真沒動任何心思,懷了孕的女子多是口味迥異。宜人是妻氏所出,面相與本事又好未出閣前自是從未受過任何委屈,家事與馬佳氏這等漢軍旗的亦是不同,故此面對滿桌子份例卻沒一樣可口的自然是全盤稟了上去。

玄燁如今對皇嗣的重視自然非常時可及,優待有孕後妃是早已對現今代理後宮事務的二位正妃言明了的,鈕氏與佟佳氏都是順善之人,既然郭絡羅氏提了出來便沒有不允的。故此外人看來是獨受聖寵恣意炫耀的郭絡羅氏,其本心不過是有話說話而已。

進入十二月的一個冬夜,窗外正飛著大片的雪花,玄燁寵幸完寶儀起了身,招聲傳了婢才們進來侍侯。自有奴才抬了木桶放入隔間簾後,宮女們也深知皇上是不許進身侍侯的,便只有二人規立兩側端著茶水等需物。

玄燁整齊內衫,便接了宮女遞上的茶水,一品卻是冬瓜熬的湯水,便不自覺看了那宮女一眼,再喝了一口便起身入了隔間沐洗。等他出來,寶儀已齊了內衫高躺於背墊之上。

「皇上覺得如何?」

玄燁如往常般再沒坐回床上,而是落於床前的椅內,端著幾上的湯水再喝了兩口:「嗯,是有些個像。」

寶儀點點頭:「臣妾觀察她有好些時候了,是個有心思的,亦知道不少的分寸,不知之人定是把她當作好欺的了。」寶儀見皇上喝了杯中之物,便笑焉:「特別是這一手做膳的□夫,宮里怕是再難尋得了。」

對於表妹的打趣,玄燁不過扯了扯唇角:「朕也不是不能融那有心思的,只要不礙了朕的事。」他盯著杯里清白的湯水,心內便有股子隱痛襲了上來。

寶儀一直看著皇上,自然是發現了皇上突然皺緊的眉頭,正要關心,玄燁已擺了手安撫:「沒事。」暗撫了心內對那洗手為他做魚湯之人思念,「既然可用,那便用吧,再不幾日,皇後家的便要入宮了也是時候了。你放手去做就是。」

寶儀見皇上起身理了理龍袍,便知他要走了,正要起身卻聽皇上道:「不用起了,躺著吧。你身子不好,明日不用早起了,朕會替你在太皇太後面前請安的。休息一日,後日午後再去乾清宮走宮吧。」

皇上步履如風亦沉而去,寶儀仍歪在榻上如常般有半刻恍惚。表哥待她的不同自然是可見的,可真正在意之人是可以如此不看一眼而離去的嗎?

次日,寶儀不過比平日晚起了一刻,身子也猶如往昔般沉重,到太皇太後面前請了安回來,便只能氣弱地躺在榻上平吸。

烏雅氏順柔低首跪於榻前已有一注香的時間。

寶儀喝過喜濃侍上的湯葯,便使了喜濃等人出去,獨留下跪於地的烏雅氏。

「本宮喝了你制湯水到真是好多了。」

「回娘娘,那是娘娘的福氣。」

寶儀盯著面前低順之人。

「你可願意憑手里的本事到皇上跟前去侍侯?」

佟佳氏聲音低輕,可聽在順柔耳里還是一時間震得她抖上了一抖,不過也只是不為人覺的一霎那,便低俯了全身於地:「奴婢不敢。」

寶儀輕蔑一笑,盯著榻前的蔓帳說道:「你要有本事,就是不在本宮這里,也仍會出頭。只不過……一個人貴在知理守節,隨時明白誰才是這紫禁城的主宰。如果你要的是一族如沐皇恩,其實不難……如果你要的是其他——」

烏雅氏是聰明人,佟佳氏也是,聰明人說話亦不用過多掩釋。

順柔扣了齊齊的三頭:「謝娘娘成全,奴婢定時候稟承娘娘的良言,絕不做那不知分寸的妄行,亦不道半句是非,時刻銘記皇上與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

寶儀沒再說什么。不管現今這烏雅是說道的是真是假,她都是要用的棋子。也不管這棋子是不是真的如表面看來的順手,她都有她的用處。不管最後是這棋子被充分利用還是棋子反客為主,至少先要發揮她的作用,至於以後她有沒有本事翻雲覆雨,也要各憑本事了。

這夜,皇上仍舊駕臨景仁宮。因景仁宮主位佟佳氏身體不適,便使了近前宮女侍寢。

玄燁閉著雙眸,腦海里全是與寧芳愛愛時她的紅潤旖迷,只是這般便覺得□難擋。

順柔迷離著眼瞳視著壓在她身上瘋狂卻絕不溫柔的男人。這便是天下的主宰、那個少年天子嗎?雖然早就暗自決定要成為這個男子的女人,可真的如此□地面對,怕是任何女子都會被他強烈的氣場振弱了自己。

下身承受著侵略,順柔卻很想以柔胰撫弄天子的眉眼。可她的臆動卻直直被天子抖睜地黑瞳瞪嚇了回去。

玄炫察覺了不屬於自己的異動,數月來,無數次的寵幸他人,越來越需要閉著眼睛完成一切。

「你的茶杯願意與大臣們共用嗎?」寧芳挑眉譏諷他,「普通之物都如此,何況是你喜歡的人,更何況把自己也共享了出去。」

每每想起寧芳越來越多的話語,玄燁便越來越察覺自己被那些出自寧芳的言語所左右。

他雖然沒有把最愛的寧寧分享出去,卻不得不把自己分享出去。一個連自己都要出賣的皇帝,究竟是失所還是得所?

在一陣煩躁中,玄燁草草收了尾。

御膳房出身的到真是有料不少,只這一雙白r便比同齡人多了三四年的長成,看著白圓紅潤,要是在早年,怕是令自己愛不釋手。可如今,多一眼都覺得作嘔。

玄燁沒能止住那種嘔吐感,壓抑著急急下了榻,披上內衫出了帳揭了幾上的茶水便灌下了吐。

「皇上,那茶涼了,奴婢——」

「不用!」此刻的玄燁需要絕對的安靜,可這個女人不能給她。幾乎是丟下茶杯,裹好了衣服,連同正室的寶儀見個面的心情也沒有便領著李德全出了景仁宮。

留下內寢失挫的烏雅氏同只來得及追出殿門的佟佳氏。

一出了景仁宮,玄燁再也止不住把剛剛喝下去的那半盞涼茶同晚膳的兩個窩窩急急地吐了出來,連著一口子的酸水。

寒冷的北風呼啦啦穿梭在甬道里,在一片雪白中,一切宮牆院瓦都換化出了淺淺的輪廓。冬夜的發白並不使人溫暖。

吐出了腹中一切,玄燁突然覺得虛脫,晃了晃身形在李德全急急的扶持下靠在了冰冷的宮牆上。

透過那屋頂隱隱的走獸看向夜空,蒼灰灰磬著一種凄涼。

這皇宮好大呀——為什么只有我一人呢?

李德全手里的那盞宮燈早已熄滅在雪地里。他扶著最尊貴的陛下,忽然察覺了他眼中閃動的淚光,不自覺自己也濕了眼眸。

是啊,人生是多么的不易啊,即便是最有權利的皇帝,也不過是一個需要溫暖之人。家大業大,權得及天,也不是什么都能握在手里。面對責任,如果不能逃避,便只能舍了溫柔成全道義。民間是如此,皇帝更是如此啊。

第二日,皇上抱恙上了朝,卻昏倒在御道梯級之上,昏倒在眾大臣直前,同那後方前來扶持的李公公一同滾落級下。

也許每個人都需要一碗屬於自己的魚湯,特別是在深冬的晚夜,在你心靈最脆弱的子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病後

雪上加霜的是,不幾日,王輔臣叛變致使經略莫洛中槍而死,八旗兵不能前行退守漢中的消息在此時傳來,病榻之上的玄燁氣血上涌傳了李德全去榻前招了眾臣下旨要御駕親征。

親征既是憤慨上涌亦何常不是一種逃避的方式。

眾大臣力勸無效,只能再請出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見直跪於地卻意志堅決的孫兒,並沒有任何安勸,只是坐在椅子上仔細看著他。

「皇上開年多大了?」

「二十有二。」

「可曾立了嫡子可接衣缽?」

「不曾。」

「可曾留有賢妻可育孤子?」

「……不曾。」

「可曾內有良計可安社稷?」

「……」

「可曾妥有善人安護長者?可曾委有全心平那千里之外所愛之人的孤凄?可曾全了祖宗父輩依托的厚望?……」太皇太後視著面前低首躬起身背的孫兒,「皇上這一去,太半是要去送死的,死前卻沒一件事安排妥善又如何安心去死又有何面目去那地下見列祖列宗?!你死了到是解脫,可這滿宮的孤兒寡母要如何在內憂外患下從那些豺狼嘴里留塊整屍?」太皇太後也不去看他那氣餒之相了,「別的不說,一朝天子朝臣,你都沒了,皇太後還能逍遙於世、留個安享天年?玄燁啊,你怎么現在這個時候還在這里犯這時糊塗——博雅娜做個女子的都舍得下一切成全於你而你怎么還在這里自怨自艾呢,大半年都忍過來了,難道現在到要退、到要絕了愛新覺羅家百千人的性命?」

玄燁又何常不知選擇便不能後悔只能繼續往前走的道理?只是,人都是脆弱的,特別是生病的時候,特別是他這種沒什么資格恣意的身份,便更想就著生病把胸中的苦悶一骨腦子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