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民國等邊三角】 宴安 15(1 / 2)

睡前游樂園 咦她居然 1751 字 2021-01-02

(十五)

陳幼安見周嘉平沒有反應,依然懵懵懂懂地望著她,手上便用了些力氣,又重復了一遍:「大夫在廳里候著了。」

周嘉平這才順著她的力度站了起來,然後又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來了,依然垂頭望向她,陳幼安在心里嘆一聲,轉頭寬慰周亭:「沒事的。」

她牽了尚處於崩潰中的周嘉平出房門,本想直接去廳里,念頭一轉,還是拉著周嘉平去了周亭的房間,讓他坐下,說道:「爺,你在這等我,好嗎?」

她一直等到周嘉平說好才離開,而後她領了大夫進周亭的房間,周亭不肯讓大夫看自己傷處,又支支吾吾不肯說到底是什么傷,李大夫為難地望向陳幼安,陳幼安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咬一咬牙,又忍下來,道:「近來天氣燥,二爺又少吃蔬果,出恭時那里……那里受了傷,現下只能卧床不起,下人說見了不少血。」

周亭被她的話驚得瞪大了眼——這也太丟人了!她怎么能這么說!

他想開口反駁,試了半天,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泄了氣,一個字也沒說,眉毛耷拉著,嘴角抿得緊緊的,臉倒是漲得通紅,難為情的模樣倒真像這么一回事,李大夫長長地噢了一聲,呵呵地笑了:「我還道多大事呢——二爺不必多慮,你們富貴人家常吃精細食物,這等毛病常見得很!下次再犯不必硬逼自己,找老夫開幾味潤腸的葯便是。」

「現下也不打緊,我給開些傷葯。」李大夫補充道,顫巍巍手拿出處方本來,唰唰列出清單來,叮囑道,「立刻讓下人去采辦,一日煎服三次。」

「不需要外敷的葯嗎?」陳幼安問。

「不需要。」

「不需要!」

前一句是李大夫說的,後一句是周亭喊的,陳幼安看了一眼周亭,這么段時間里嘴角第一次露出了點笑意,又很快被她用力抿了回去,依然望著大夫,繼續問道:「真的不需要嗎?二爺的傷,可能還挺重。」

周亭被她嘴角那點升起來又抹去的笑弄得更是害臊,干脆一轉頭盯著牆壁,假裝自己是個死人,聽得李大夫答道:「確實不必,二爺沒有發熱,精力還算旺盛,想來嚴重不到哪去,再加之是年輕氣盛的青年人,好好休息便是。」

「好,有勞您了。」陳幼安這才放下心來。她領著大夫出門,把葯方拿給下人去采辦,問葯粥准備得如何了,還去問了周亭想不想吃些什么——當然,只能是粥水一類的流食。她安頓好一切,站在走廊里撐著木欄桿待了好半晌,細長十指緊扣紅棕欄桿,手腕直發抖,指甲蓋發白,骨節也發白,倏地松開了。

她推開房門,周嘉平仍好端端坐著,甚至連姿勢都沒什么改變,聽見她的開門聲才抬起頭來望過來,陳幼安迎著周嘉平的目光走到他面前,周嘉平的頭隨著她的靠近逐漸後仰,最後她走到他膝蓋前,他仰視著她。

「是我勾引了二爺。」小安說。

「嗯。」周嘉平輕輕地應一聲,他的眉毛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速度太快,令人說不出那究竟該是什么表情。

「你跟他走吧,」周嘉平說,「我給你們錢,送你們去你們想去的地方。」

陳幼安抬起手臂,用盡全力抽了他一耳光。

陳幼安一介病弱女子,自然是沒有多少力氣的,哪怕使盡渾身力氣,這一耳光也只是讓周嘉平腦袋偏了偏,甚至因為不懂如何發力,都不怎么響亮。

周嘉平卻慢慢低下頭去,他盯著自己的腳尖,正對著陳幼安的腳尖,他聽見她說:「這一巴掌,我是替周亭打的。」

好,打得好。就是不夠痛。他想。

「爺,抬起頭來。」陳幼安說。

這簡直算是古怪了,她用著命令的語氣,卻仍然喊他爺。周嘉平還是依言抬起頭來,他發現陳幼安的眼眶紅透了,淚水拼了命地打轉,掛得睫毛都要被壓彎,卻一滴也不落下來,他剛想說別哭,又一耳光抽到他的臉上。

還是不夠痛。而且比剛剛更輕了。

周嘉平偏了偏頭,依然看著陳幼安,那些積攢太多以至於讓陳幼安視線模糊的淚水終於淌了下來,兩行水沖刷過瓷白的臉頰,順著下顎的弧線滴落到他的鞋面,他聽見她拖著哭腔說:「這是替我自己。」

嗯。

周嘉平伸手要給她擦眼淚,被小安甩開了,她紅著眼睛,咬著牙瞪他,他垂下手來,只得干巴巴地說道:「別哭了。」

小安不理他,手指尖都在發抖,然後手臂又舉了起來,第三個耳光又比第二個耳光更輕,她實在是使不出力氣了,她疼。

她的手軟綿綿地垂下,像露珠壓過樹葉,她的手壓過他的衣襟。周嘉平猶豫要不要握住她,但他還不敢動彈,他只好看著她。

「這是替你。」小安哭著說。

房間里那么那么安靜,只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連一絲抽泣的啜音都沒有,她死死地咬著嘴唇,只是不斷地掉著眼淚,一顆接著一顆,一串跟著一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周嘉平,周嘉平幾次伸手想給她擦眼淚,都被她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