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旬嘴角扯出一絲嘲弄,又灌了一大口白酒,辣的嗓子都快冒了煙,如果遲遠沒有看錯的話,他從他的眼里看到絕望。
「我看的出來,你們倆心里都有對方,就這么分了,不覺得的可惜嗎?你們已經錯過一次了,還想再錯過一次。」
遲遠嘆了一口氣,想到他們或許還有什么誤會,可葉旬這性子,只要他不想說的話,誰也開不了他的口,想起家中那一位,他愈發的頭疼:「人家姑娘都二十六七了,你還想耗個幾年?有什么問題說開了就好,你該不會真的紀家那個大小姐扯一起了吧?」
葉旬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一直看著他。
眼里隱隱有水光,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遲遠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眼神,沒有生機的絕望——黑黑白白的,泛著空洞。
「你——」
他還想說的話,消失在唇舌間,被夜風悄悄掛了去。
而他低頭晃了晃酒瓶,一飲而盡,嗓子依舊辛辣,只有在這一刻的刺激下,他才覺得原來嗓子口痛一痛,心口的痛便不會這么明顯。
一向喝醉喜歡說騷話,插混打磕的猴子,似乎也察覺了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太對,難得沒有說什么話,只是抱著酒瓶憨笑。
葉旬喝完最後一瓶酒,對著遲遠淡淡道——「你送猴子,回去。」
「你——」遲遠還想說什么。
葉旬已經掏出錢包結了賬:「我沒醉,不開車回去,距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我走回去,不開車。」
「有情況,給我電話。」
遲遠欲言又止,他懂他的意思,最後只是點點頭。
那是,今天晚上,葉旬和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散了酒局。
葉旬揉著酸澀的眼角,跌跌撞撞的走到玄關處,這是他在醫院附近的房子,他不能回葉家的老宅,總不想讓葉青瀾看到他這個頹然的樣子,也不想聽葉青瀾旁敲側擊的問九九最近怎么樣?你們直接還有沒有聯系?要不要媽媽幫你把她約到家里來做客?
這樣的話,總是讓他有一種快要窒息般的感覺,就像明明痛到極致,連聽到她的名字呼吸喘息都是緩慢沉重的狀態,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胃里翻翻涌涌,是不能壓抑的難受。
他素來,酒量極好,號稱千杯不醉,可這被猴子艷羨了很多次的技能,頭一回感到心酸壓抑。他多想現在能喝醉了才能不這么痛苦。
他倒了杯熱水,呆坐在地上。
忽然,門外響起,一聲聲急促的門鈴。
——「葉旬,你在家嗎?」
「我是嘉佳,我想來看看你。」
「你在嗎?」
「我剛剛從外面看到燈亮了,你給我開開門好不好。」
幾乎是紀嘉佳的話剛落,葉旬忽然一個扭轉,厲聲喝問——「誰。」
他的聲音剛落,已經敏捷的躲下一道鋒利的刀刃。
明晃晃的刀鋒閃過。
那人帶著口罩,一擊不成,便想著再動手來一刀。
葉旬喝了酒,反應有些遲緩,只來得及用沙發上的抱枕甩了過去。
打到那人的臉上。
他皺起了眉頭,情急中腦子飛快的運轉,來人招招狠厲,卻毫無章法,下手的地方也不是要害,家里沒有被翻過,一看就知不是為錢財,若非圖財。
他眼睛微眯——這是誰要動手傷他?
他再次沉聲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會是誰呢?自小到大,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他腦海里閃現出兩個字,混沌的腦子思維變得清晰。
既不下死手,還能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莫非這是一次警告?
這次他還真的誤會吳靖了,雖然這人是阿杜派來的,阿杜已經明里暗里提示過他們家主子很多次,斬草要除根,若他親自動手,一個小時就能要了他的命,還能全身而退。
可他們家主子偏不聽。
他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但卻起了別的心思,不過是用幫里的人容易被發現,他從小幫派里挑了個人,過來解決了葉旬。
阿杜隨著吳靖上過戰場,在黑手黨里淌過一遭的人,什么樣的血腥場面沒見過,能想到的方法,不過是殺人,一了百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可小幫派的打手們並不是這樣,眼下早就是和平年代,所遇到的紛爭最大也不過是爭爭場地,擺擺場面,說到底,正真見血的場面並不多。
他們之所以成為打手,並不能成為殺手的緣故大概如此,下手不夠黑,而阿杜顯然把這些打手們高看了許多。
打手聽了葉旬的話,手上的長刀頓了頓,略一遲緩,神色便有些驚疑不定。葉旬見機一腳揣向他的胸口,打手斜身彎腰,躲了過去。
兩個人就此繞著不大的沙發周圍撕打起來,葉旬死死的握住他的手,手指在虎口處微微用力,那人吃痛的下意識的縮手,長刀掉在了地上。
外面紀嘉佳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和碰撞的聲音,鐵定知道有人在。
拼命的按著門鈴——「葉旬,我知道你在里面,給我開門。」
「開門!」
「葉旬,你在干嘛?你不開門我就從物業那里拿鑰匙了啊。」
打手聽了更加的惶恐,一來沒想到,他會一點功夫,二來葉旬一開始借住他的刀開始,他的心里隱約就開始有些不安,按著他們這行的經驗,一般來說,偷襲第一招最容易得手,再往後就很難打了。
聽見外面的女聲,他頓時心生怯意。
扭打的過程中就想跳窗而下,葉旬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力道有些重,他踉蹌了幾步。
而葉旬一擊成功,卻不想繼續追擊。
頹然的坐在地上,掃了一眼被劃上的手臂處,有一道長長的傷痕,劃破了襯衫,隱約可見里面的猩紅的皮肉。
小傷,不用著急處理。
而門外,紀嘉佳的聲音還在響著,一遍一遍。
從溫柔的呼喚已經到了有些沉不住氣的叫喊,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而他一點都不想見到這個女人。
那天,他見江九九吐血又從朱夢元的口中知道是從醫院里跑出來見的他,再從遲遠拿給他的診斷書里推測出,肯定是紀嘉佳和她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