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1 / 2)

無處釋放的青春 未知 6108 字 2021-01-02

哪歉雒巍?br /

「這是我的恥辱你的不幸。」抱起凳子上的稿子,我急促促地說,「但你不要忘記,人生應該是嚴肅的。」

「快坐下快坐下。」阿依舍爾站起來把酒杯斟滿遞給我。

「能夠讓某段日子刻骨銘心,天大的放縱都千值萬值。」阿依舍爾接著說,我又一次啞口無言。

我寫的那部《夜草的嘆息》,開篇就是這樣說的。

貳拾柒

快要畢業了,心靈跟著也要畢業,包括沉甸甸、淚汪汪的愛情都要畢業了。

整整一個月,我沒有在網上找到少梅,我失望至極,要知道一個月能使我的愛情一起餓死在寶庫里。我怕了,為了不讓邵美發現,我在網上化了一個名字到處貼滿「尋人啟示」。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三部分(4)

第二天,我的e…mail信箱里載滿了問候的話語,唯獨沒有她的,我刪除了所有郵件,仍然等候她的問候能從網線那端爬過來。第三天,信箱仍是滿滿的,還是沒有她的消息;第五天、第十天……信箱里的郵件越來越少,仍不見少梅。

幾天後,我打開信箱,里面只有一句話:「hello,別找我了,如今的我如同1+1=2一樣簡單。」我知道她又回來了,她的郵件如同她的人一樣另類,除了名字,什么都沒留下。

快絕望的時候,突然遇到她上線,qq和她一樣鮮艷奪目。

「你是不是失戀了?」她突然問。我苦笑,看著qq上她留下的驚訝的表情符,我沒有回答她的提問。很快地,她好像又近乎迫切地打出了一連串的問號,又是重擊感嘆號。

我停頓了好久才疲憊地在鍵盤上敲下這段話:「網絡的唯一好處就是能將失敗者變為成功者,我想我是窮瘋了的那種人,但不包括愛情,當我在山賊的寶庫里拿了財寶和愛情時,上帝懲罰了我,我丟下財寶撿起愛情想逃,卻餓得精疲力盡,要知道,愛情也是有保質期的,當我醒來,發現它已經過了期,變了味,愛我的那個女孩離開了我。但我還是偷嘗了過期的愛情,又苦又澀,這就是單戀的味道!」

少梅在那邊沉默不語。

好久她才說:「知道為什么今天我的心情不好嗎?我同男朋友分手了,因為我發現我是一個像你一樣餓昏在寶庫里,又弄丟了愛情的女孩,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了,但我還在等著他。」

雨桓:「你有男朋友?」

少梅:「有啊,可現在沒有了。」少梅在她的話後綴著一個滿臉緊張又在滴著汗珠兒的表情符。

雨桓:「你還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是嗎?」

少梅:「那不是幸福,是痛苦,是煎熬!」她發來很痛苦的表情符。

雨桓:「也許試著接受,那便不是痛苦,不是煎熬,而是幸福!」明知道自己在勸慰她,心卻痛得四分五裂,我盡量平和地說,「你還是好好珍惜吧!」

少梅:「我想現在我該珍惜的是你為什么像緝拿凶犯一樣四處找我。」

她突然回過來問我一句。我有點慌,因為我還沒有想好掩示的理由。

雨桓:「邵美還是那樣,她也許不會和我有結果。畢業了,都要各自回家,或許我與她,與你都會相隔天涯,所以想找到你,和你聊聊。」

少梅發過來一個笑得很甜的表情符。

也不知為什么,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雨桓:「你還愛著她?」

少梅:「是的,我很愛她。」

雨桓:「我祝福你們!」我幾乎窒息得說不出話來。

少梅:「你不想挽留我嗎?」

我沉默不語,呆呆地看著少梅的qq瘋狂地跳動,第一次為自己的寡言感到難堪。

貳拾捌

「我的圓凳呢?」邵美討債似的站在我面前。

「林培他們抬去玩麻將,你用小板凳將就寫。」我躺在讓班上四五十個男女都嫉妒不已的大木床上,啃著半個半青不紅的蘋果。

「沒正式姿式,這字能寫好嗎?」邵美放下筆,順手抓起《飯店管理》,「我先看百~萬\小!說。」

「隨你,這種小事也不用征求誰的意見。」我隨口說。

「我要你讀給我聽,老師說,這種記憶方式最好。」邵美歪著頭嬌聲嬌氣地把書遞向我。

「唉呀,我就料到你會這么對我,你眼珠子一轉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舉著還沒啃完的半個蘋果沖她喊。

「那我玩會兒再看。」邵美笑不露齒,「瞧你的蘋果那么丑陋,耗子啃過似的!」說著,摸到我身邊,小口小嘴地吻我。

她的主見很軟,歪腦筋卻是不少。不想寫字,她有成千個理由。不想百~萬\小!說,她有上萬個借口。

「你累不累噢。」我探起身,開始一周一次的枕邊訓話,我們倆把它命名為「枕訓」。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三部分(5)

「別成天瞎混了。好歹算個大學生,連知識產權也搞不懂。這像話嗎?吳綺麗哪天懷的孕你比當事人還要清楚,這像話嗎?正經的不學,你以為憑幾句嘰里呱啦的日語就可玩社會?」我一口氣說完。

「今天才發覺我文化淺?」邵美扭身亂嚷,「死皮賴臉地追我時你為什么不早說?」嚷到這里,邵美近於嘲諷地擠擠眼說,「我告訴你,就算半個世紀後你混成作家,那時我的孩子也差不多是作家了,你以為你稀奇?」

玩藝術的都有走極端的本能,不是驚世駭俗,就是庸俗驚世。邵美不幸,做了第二種。虧她有耐心,當初認識我的晚上,能聚精會神聽我朗誦《磨房的輪子》、《西洲曲》那些悲風人的長句。

越想越氣,越想越有種上當受騙的滋味。一條鐵訓驀然閃過我的記憶:戀愛的藝術就是嘴要軟心要毒。

我跳下床一把拖她到院子里。正想逐一逐二批評指正,給她紛亂而愚蠢的靈魂注進新的活力,可是,懶洋洋的夕光里,她卻露出了無法抗拒的嫵媚。

就這樣,在這個流行小睡的午後,獨院里出現了一幅可愛的圖畫——

綠的紗窗白的門簾飄飄揚揚,古老的青石板上,一個高貴的男人和一個淺薄的女人對峙著。

他們面前躺著一只茶杯,三只拖鞋,兩只紅色的。

已經是初夏時節,大學臨近畢業,身邊的人都忙碌於未來的愛情和工作,只有我的心里一片澄明寂靜。喜歡一個人去校園西面的那片櫻花林里休憩和閱讀。花兒開始凋敗,零星地會有細小的粉色花瓣和殘留在枝葉上的露水滴落下來,似乎可以聽見它們輕輕地粘在肌膚上的聲音。我喜歡這樣的光景和感覺,清澈而美麗的時光靜靜地流逝掉。

臨畢業前,我經得邵美的准允回了一趟家。條件有二:一、到家的第三天必須回信給她,講講家鄉的情況,二、兩個星期之內必須返回,否則就永遠也別回來。

邵美如晤!

我的家鄉沒什么好樣子,跟平時說給你聽的無多大區別。只是不在秋天,街上沒有飄飄的黃葉。倘若你一定要問新奇的話,那只有桃花了。這兒的人們喜歡種桃花。小巷里走著走著,冷不防會冒出一兩枝擋住眼,頗有意思。在上次來獨院給咱們殺j的趙強家里住了一夜,今天清早,我頭不梳臉不洗匆匆地趕回貢鎮。

小客車在半路上拋錨,司機忙了整整一個上午。你一定要認為這個上午我悶極了,才不呢,邵美。車壞的山坳上有一家小店。好像十點鍾光景,店主的老伴回來了。她嘮嘮叨叨,下地前再三拜托,要喂飽貓,要煮熟飯,可她從地里回來,花貓餓得喵喵叫,鐵鍋里連熱氣也沒有。

店主靠在門檻邊吧嗒吧嗒吃旱煙,他眯著眼,昏昏然望著門外的大馬路。半句話也不搭。邵美,我們會有這么一天不?如果有,太陽也會在我們家門前懶懶地翻身嗎?你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開一家雜貨鋪,過晚報、黃酒、白頭的生活。

「老爺爺,你該說你陪稅務所的人喝酒誤了。」我在旁邊小聲提醒。老年人健忘,我知道。況且我還端著他泡的苦丁茶。

「習慣了。」他提開煙桿,臉上排滿干巴巴的皺紋。我看不出陽光在老人眼里是哪種顏色,總之,說這話時,他眼巴巴望著滿大路的陽光,就像望他曾經的情人一樣。

「申辯幾句也好嘛。」我又說,「您真是冤枉呀!」

「申辯?我們結婚五十五年了。申辯什么?你這小子!」老人回過頭,臉上的皺紋竟然綻出彎彎笑容。

「過去申辯得太多,還剩什么好申辯的?」他好像對「申辯」這個詞特感興趣。

後來他又告訴我說,做女人也真可憐。年輕時纏著把好聽的話都聽完了。老年來一句也聽不到,若他再年輕五十歲,他一定要換另外一種方式戀愛。再年輕五十歲,換什么方式呢?在車上,我一直在捉摸,你要是沒心思畫畫,不妨也想想。

AK小說txt小說上傳分享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三部分(6)

夜間小心些。別忘了給吊蘭澆水。紋竹用不著管,水多了反而要死。

我下星期一定回來。

你的雨桓

脫了上衣正要入睡,卻聽到外邊隱約傳來凄慘的哀叫聲。

推開窗子,沒錯,果然是有人在哀叫。我連忙拉開燈披上衣跑去廂房叫媽媽。電視白晃晃演著戲,母親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搖醒她:「媽,快醒來,外邊有人喊,喊得y風慘慘的呢。」

「人家喊兩三年了喲。」母親揉揉眼打著哈欠說,「是那個小永子,你忘了?他瘋了你不曉得。」小永子?我的腦袋轟地炸開了。那個皮膚白白的,書包里總是背著爆炒得黃錚錚的玉米花的小永子?我聽見毛骨悚然的哀叫聲夾雜著以往的歲月慢慢滾過我頭頂上的夜空。

我們貢鎮是昆明市郊外一個零星地散落著幾十戶人家的自然村,一條大觀河把村子分為東西兩處,我家住在鎮東,永子家住在鎮西。我十四歲那年全村連我只有三個初中學生,永子是三人中最有出息的。老師們都說,貢鎮出不出大學生就只有看永子的了。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似的,數學題做得幾乎不會錯。每天放學一路上打打鬧鬧回家,本來是最帶勁的事,可他從沒參加過,文文靜靜的,女孩子一樣。初中畢業他順利考進昆明市區的第八高中,而我落選下來。領回成績單那天,我和他坐在回家的半路上,就著八字d的井水醮餅干吃。他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導我,今年不行明年再來。樹怕翻根人怕寒心。要是母親不病,他才不讀師范。開學那天,全村人都送他到進縣城的馬路邊。我卻不好意思去,一個人跑去沙溝捅黃鱔。

第二年我在昆明市區二中念高中時,他來找過我一次。我們正在上體育課,大家都忙,只聽他說他母親恐怕不行了,借我的自行車回趟家。他妹妹在城里給人家做保姆,也回去。他穿著發白的解放鞋發白的牛仔褲,臉也白生生的,像雨,靜悄悄的那類。那時我的家境還好,借車給他,還硬塞給他二十元錢。2004年我考進重慶的西南大學,而他分配在我們貢鎮好端端教著書。我一年難得回兩次家,恍惚聽人說他犯了這樣那樣的病。沒想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母親說:「我好像跟你講過嘛。他還教什么書,每天晚上都要這樣喊十多遍。去年回家你沒聽見?去年下半年他還經常走到河邊來玩。天氣好,看見女人過路,他常常不吭不響跟在人家p股後面。只是病得干凈,不動手動腳的。衣服也穿得嚴實。外地人看不出他是瘋子。」說著母親跟我來到院牆邊。

「什么瘋不瘋子,這是輕微精神病。現在城里人犯這勞什子病的多著呢。」我對母親直截了當地叫瘋子有些不快。

「你見過幾個這樣的瘋子?你不在家說給你也是白說。永子他妹妹香兒在重慶打工學得不三不四的,去年回家瘋顛顛跑到觀音d拜菩薩,沖撞了觀音老母,差一點沒被全村人亂棒打死。這不,報應在永子身上了。要聽,你一個人聽,我是要休息了。」母親也不高興地說。

我孤零零地坐在高高的院牆上,守望著河對面黑黝黝的貢鎮西。

永子的妹妹香兒來西南大學看過我,還請邵美、馬麗她們吃鐵鍋洋芋。我也零碎地聽說香兒在重慶走的不是正道,給人家做小,挨過幾次打。為了錢,忍氣吞聲,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回家了。聽貢鎮在外邊跑江湖的人傳說,香兒早被人販子賣到內蒙古那邊的鄉下去了,成天跟一個老漢放豬。世風日下,按理說也不盡是香兒的錯,再壞人家好歹也做過良家婦女多年。正在胡思亂想,凄厲的哀叫聲突然夜梟般向我撲來,沒提防,唬得我差點從院牆上栽倒。夜中的貢鎮一改溫和的面孔,猙獰地扭成一張錯亂的羅網迎面向我撒下,我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哐的一聲,收縮成了永子那張虛弱的臉。

我一直以為我是活在貢鎮的,卻不料離貢鎮是這樣的遠。當我在校園里斗酒調情,當我穿著馬獅龍襯衫體體面面地大談後pc時代,當我淋著雨,憂郁地經營我的愛情時,在貢鎮,永子對著漫天的夜哀叫著。他應該想起我的。我敢肯定。只是我一天天活得現現實實,在他的哀叫聲中,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而已。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三部分(7)

我忍不住偷偷地趕出眼淚來。

貳拾玖

過去念書的時候,盤龍江嫵媚如一待嫁少女。她的前額亮亮的,在深山老林中若隱若現。我偷偷地撫摸爺爺留下的地球儀,盤龍江差不多飄揚起來。

那個晚上,在貢鎮,我向著她的方向跪下——十多年後我輾轉來到盤龍江邊,她卻像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懶散地躺在冬日的陽光下。

日子是枯燥的。陽光停著不動,看不見水鳥。我跟邵美說,日子是枯燥的。岸邊的沙泥像一塊佤族姑娘的綢子。沒有腳印,鳥糞也沒有。水憂郁得像南唐李後主的那段歷史。我伸個懶腰。

上流不遠處是虎跳硤,隱隱聽到亂世般的嘆息。而我面前的水勢,很緩很緩,隨隨便便流著,仿佛要到遠洋去她也不知道。因為沒有漁人,我也就不敢肯定水中有魚了。《山海經》是怎樣描述的,我確實是徹頭徹尾地忘記了。

血y也這樣隨隨便便流著,睡著。

夢中,除了心悄悄跳,我站在岩石上,像一塊岩石。對岸的芭蕉林出自三流畫家之手,僵死的,一如從洪荒站到了現在。眯了眼睛望去,才看得出它是一個主人,一個善良的貧窮主人。它一直沒有收回它悲哀的臉。是的,盤龍江這個流浪漢,爬涉到它面前,它什么也不能施舍。要知道啊,瀾滄江,渾身都濕透了。

一只神秘的手柔柔地掏空我的五臟六肺。我什么也看不見。整個兒像盤龍江一樣飄揚起來,我疲憊不堪地跪下,盤龍江掉過頭,淚流滿面地向我流來。慈祥地淹沒了我。它松松垮垮的乃子,干枯的手臂,散s的目光——我的的確確看見盤龍江了。我大聲告訴邵美,她遠遠地站在下游,像一個點,像一段歲月,像一條河床靜靜地等著盤龍江去睡,去流。

解開皮帶,我背對著邵美心事重重地往江中撒n。

和邵美約定好的返期迫近。

離開貢鎮那天,老爸又數給我5000塊,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就是耍朋友也要省著點兒花嘛,聽你媽說你在處對象,這次給你這么多,你個把月就畢業了,我再不給你寄錢了。」老媽也湊過來,笑嘻嘻地整理了一下我的脖領說:「注意身體喲,快要工作了。」

在老爸老媽送別的目光中,突然間感到莫名的壓力席卷而來,快畢業了,何去何從?總不能大學畢業卷著鋪蓋回貢鎮吧?

火車上空盪盪的,整個車廂里的人都把硬座當床,躺直了打鼾。我也躺下,枕在胳膊上想邵美。

陽光斷斷續續地照著。一會兒近,一會兒遠。

邵美依舊在屋里百~萬\小!說,我無精打采地聽憑影子玩弄。在這個李公朴先生曾經彷徨的小院,伶俐的耗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爬過弧形的花牆。丟開給用人單位寫的求職信,我准備回房間的時候,隱隱又聽到鼾聲了。

叄拾

自從花胡子帶著年歲明顯和他不相稱的女人住進鄰院二層樓上的雙人間,我時常夜半給吵醒,跟那個年歲輕輕的女人交涉幾次,花胡子答應調瞌睡到午間睡。

花胡子做的是跌打葯生意。帆布口袋里塞滿老橡皮、穿山甲尾巴,還有耗子葯什么的。上次那包「聞到即死」的滅鼠葯就是在他的地攤上買的。第一天搬到鄰院的二層樓上就被我認了出了,驚訝之余又是感嘆:

「唉呀呀,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總算老天有眼,耗子沒盼到,倒把你盼來了!」

花胡子一驚,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臉上的橫r擠成一朵花兒:

「哦!是小兄弟呀,我就說咱們有緣嘛,怎么,你也在這里住?」

我也皮笑r不笑:「是啊,4塊5交了你這么個朋友啊,我家的耗子吃了你的『聞到即死』,不但沒死一個,反而凶猛繁殖,我懷疑這是不是耗子的壯陽葯。」

「早知道要做鄰居,我就免費送你一包。」花胡子笑燦燦地摸出5塊錢塞到我手上,「禮尚往來,請多包涵。」

「送我也不要了,耗子不屑你祖傳十八代的秘方,這種禮還是別往來了。」我把錢揣進兜里就走。

無處釋放的青春第三部分(8)

邵美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

後來從花胡子的嘴里得知,他是河口人,有田有土,每年收成後他才出門找些過年的錢。過去一直是孤家寡人,年齡大,又貪睡,沒人照顧不方便。以前租城南的房子住,因為好多房客包括女房東對那女人成天抱著大竹筒煙槍跟在他p股後邊進進出出很是鄙視。房客多是些走南闖北的小商販,他們飽受著拋妻別子的苦。見到有人帶著小相好四平八穩躺在他們眼皮底下,不由他們不滿腹牢s。幸好對方是個花白胡子,大家只得忍氣吞聲寬容。每當花胡子穿起褪色的白馬甲,眯了有刀疤的眼,托著水煙槍咯吱吱獨自下樓來,大家七嘴八舌地攻擊他,都是陽萎中人了,心還不收。這時候他會紅了臉,皺起傷痕累累的額,尖著熱帶雨林的嗓子反駁。一來二去,大家混熟了,那個塗脂抹粉的拉祜族女人也抱著手下樓來跟大家互相搶白。時間久了挺不住,花胡子就找到西南大學附近,找房子恰恰找到了我和邵美住的獨院的鄰居的二樓。

我們從他的女人口中得知花胡子在河口不但有一頭水牛六只火j兩條母狗,還有一個名聲不好的老婆和守寡在家的女兒。芭蕉一排排圍著小平房,護養得好,年年都有好價錢。女人說,他的女婿是在戰爭中丟失的,那女人也是戰爭年代學壞的。

我曾問過他當年打越南的事。花胡子支吾說戰爭一開始,他就投奔昆明的表叔。一年多後回到河口,房屋倒了芭蕉還在。

我再深問,他說只記得小越南亂吹,打到昆明過大年,打到貴陽吃湯圓。別的再也不記得了。

一天天,大家都老臉老嘴拿花胡子開玩笑。沒有人肯花時間問及他的刀傷,他也從不向人述說他的苦難。

而我,就像習慣邵美的囈語一樣,也漸漸習慣了他的鼾聲,每天聽不到一次,竟會產生一種茫然的失落。

好像有誰,轉動一個巨大的石磨,輾我回到那些與我毫不相關的歲月。

邵美說要去成都看望她的姨爹和表姐,這是她上回去湘西老家爸媽特別叮嚀過的事。

我拗不過,只好隨她。

邵美走後,張思穎找過一次。見邵美不在,她就干脆賴在獨院里,還笑嘻嘻地說:「這是我曾經避難的地方,很是留戀。」

我心里偷偷地歡喜。不見張思穎的時候就想念她。這個讓我震撼的女人,說愛她吧又不想和她一起生活,說不愛吧又想和她在一起。她的一切似乎牽扯著我,讓我提不起放不下。有時候無恥地想:若不是一夫一妻制,我要娶張思穎作妻,納邵美為妾,那樣我的生活是真正的沒有缺憾了。

奇怪的是,自從和張思穎來過那事兒以後,她再也沒有拍打過我的頭。

「思穎,上次你說你有了男朋友,不是要去經營蛋糕店嗎?」我問。

「看你可憐巴巴的樣子,我踹了他,不想讓你傷心。」張思穎坐在那里嗑著瓜子,左臂靠在桌子上,兩條纖細的腿像鍾擺似的在椅子下來回搖晃。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