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美玉無瑕落誰家(二)(1 / 2)

逆俠 閑來無事 3700 字 2021-01-02

俗諺有雲:「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所以這次我們前往四川是搭船去的,從洞庭湖出發,沿長江一路往上,過三峽,進入四川。

前往四川一路上都平安無事,呂晉嶽總是像尊雕像一般站在船頭欣賞風景,而且常常紋絲不動地一站就是三四個時辰:我則故意拿著四書五經、擺出我酸秀才的本色,整天對著書本『之乎者也』地吟哦著。

大師兄劉振最可憐,船頭看風景的位置已經被呂晉嶽給佔走了,而且他也沒那個內功來學習呂晉嶽一站就是三四個時辰,再加上怕沾了我的書生酸氣、也不敢來找我說話,劉振要嘛只能偶爾到後艄找艄公講話、要嘛就是一個人躲在船艙里面睡大覺,整個旅途最感到無聊的就是他了。

不過,雖然我有帶書出來看,但是那些四書五經都已經被我給念到可以倒背如流了,一直重複看著也沒啥意思,所以後來我也不看書了,乾脆再多練一下『昊天正氣訣』的功夫,反正在船上也沒有女人可以陪我練『陰陽訣』,加上又有呂晉嶽護法,這種時候正好用來修煉『昊天正氣訣』這種功夫。

夜晚星辰閃爍,江水拍擊著船板發出嘩嘩聲,兩岸也不時傳來猿啼,我坐在船艙內,幾個呼吸吐納之後收了『昊天正氣訣』的功,睜開眼來,卻發現呂晉嶽正盤腿坐在我前方。

「蕭顥,你練『昊天正氣訣』的時候是不怕打擾的嗎?」

呂晉嶽有些好奇地發問了。「在船上雖然不能說挺吵鬧,但是也不是頂安靜的,你能夠不分心嗎?」

我就知道呂晉嶽會問這種問題,不過我早已想好了解釋。

「啟稟師父,徒兒也是怕的,不過閑著也是閑著,反正『昊天正氣訣』又不怕走火入魔,頂多就是受了打擾、分了心、導致前功盡棄而已:但是要是幸運地讓真氣完成一周天巡行的話,功力就可以增加了。」

我回答著,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發覺練熟了『昊天正氣訣』之後,雖然我的功力尚淺,但是我還真的不太容易因為受到打擾而讓昊天真氣就這么縮回丹田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練了『陰陽訣』的關系?要知道練陰陽訣的時候,每次都會讓芊莘她們高潮到幾乎是瘋狂一般地在我身上又抓又扒的,而且還都是出盡全力貓抓的那種,我都已經練到可以真氣自動護體了,不然被十二個女孩子每天輪流使盡力氣貓抓上好幾次,身上早就被扒掉好幾層皮了。

不過,既然在練『陰陽訣』的時候都可以不受芊莘她們被我催到高潮時的『打擾』,練『昊天正氣訣』的時候似乎也對周圍的雜音有了些抵抗力,只要不是在菜市場中央那種吵雜的地方,基本上我都還能夠順利練功的。

「哦,原來是『成固欣然敗亦喜』的心態啊,難怪,難怪。」

呂晉嶽緩緩點頭,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你並沒有盡全力去運功啊?這又是為什么?」

其實我是全力運功了的,但是呂晉嶽之前測試我功力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我的『昊天真氣』其實有著太陰內勁為後盾,因此高估了我『昊天正氣訣』的功力,自然會對我現在沒有『全力運功』感到奇怪。

不過,對於這點我也是想到了藉口的。

「師父,徒兒發現,如果不全力運功的話,受到打擾而分心的時候比較有余力來收懾心神抵御心魔:這樣一來雖然完成一周天運氣時能夠增加的功力少些,但是總比全力運功、卻因為受到打擾分心而導致前功盡棄要好些。」

我回答著。

「哦,『不貪功躁進、穩紮穩打、積少成多』?原來如此,欲速則不達,難怪你的『昊天正氣訣』進境如此之快,原來如此。」

呂晉嶽緩緩點頭,伸手捋著自己的鬍子。「你不愧是我最看好的弟子,不錯,不錯。」

「謝師父誇獎,徒兒不敢當。」

「那么你繼續練功吧,為師的就不打擾你了。」

說著,呂晉嶽起身,走出艙去了。

噓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練這『昊天正氣訣』也實在夠無趣的,我開始懷念和芊莘她們一起修煉『陰陽訣』的時光了。

長江三峽一帶江水湍急、地勢險峻,在三峽不管要溯江而上或是順流而下,都必須要依賴人力『拉縴』,否則光靠艄公撐船,就算神力蓋世也是沒辦法將船撐得逆流而上:順流而下的船如果不靠縴夫拉住,很容易因為船速過快而失去控制、撞向其他的船只,那就很危險了。

我們在進入西陵峽之前的南昌鎮靠岸,艄公上岸去找了一隊縴夫,講了半天的價之後,縴夫隊的頭兒就下令他手下那些骨瘦如柴的縴夫們用鐵煉和麻繩系住船頭上的一個大鐵環,然後眾縴夫們肩扛鐵煉繩索,齊聲吆喝著,開始拖著船只沿著江岸逆流而上。

沿三峽而上的路途,由於水流湍急,船只顛簸得很厲害,但是呂晉嶽依舊不改他立在船頭上看風景的作風,不管船只顛簸得多厲害凶猛,呂晉嶽一雙腳就像是釘死在船頭上一樣,整個人晃都不晃一下,惹得艄公有事沒事就會以既敬畏又好奇的眼神打量呂晉嶽.這日下起了毛毛細雨,由於天雨路滑的關系,縴夫們拉船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偏偏又遇到了一處水流特別湍急的地方,縴夫們試了幾次,始終沒有辦法將船拉過這處急流,反而因為下雨使得地面濕滑的關系,有好幾個縴夫的腳打了滑、摔倒在地上,縴夫頭兒急忙將自己的鐵拐杖插入岩石縫隙之間,將鐵煉繞在鐵拐杖上,充當臨時鐵錨,我們的船只才沒有因為縴夫們滑倒的關系而被水沖得向下游流去。

「干什么!你們都在干什么!通通給我起來!」

縴夫頭一邊用力穩住鐵拐杖,一邊還不忘抽手出來、用皮鞭抽打那些摔跌在地上的縴夫們。「連個縴都拉不好,小心老子扣你們工資!」

我從船艙看出去,發現縴夫當中,有一個特別瘦小的身形,看起來像是只有十五六歲、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少年,那個少年同樣也摔了跤,不但膝蓋、手肘都因為摔跤而擦傷,額頭也碰在石頭上、碰出了一個不停流血的傷口,肩膀上更是因為使力拉縴的關系,已經被麻繩給擦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再加上跌倒在地一時沒爬起來,還要被縴夫頭兒拿鞭子痛打,身上也是一道又一道的鞭痕。

轉頭看著呂晉嶽,呂晉嶽彷彿沒看見縴夫們一般,撐著一把油紙傘、好整以暇、風度翩翩地立在船頭看他的風景,一點也不關心那些跌倒的縴夫。

「艄公,你去叫那些縴夫們動作快點,我們的行程有些遲了。」

而更讓我不敢置信的,是呂晉嶽竟然還能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話。

我原本還一直拿不定主意,雖然我敢肯定,呂晉嶽就是雲煙的父親,但是呂晉嶽對慧卿也還算不錯,對待我也不算太差,就除了逼我練劍的時候很變態而已,這樣的人應該還不至於狠心到將雲煙送入太陰神教,還對雲煙下達那種死命令,要雲煙寧死也不能泄露機密。

可是,看到現在呂晉嶽對待縴夫們的態度,彷彿當那些拉船的縴夫們是畜牲一般……我突然明白,如果這才是呂晉嶽的真正本性,只顧自己利益而漠視其他的所有人,那么呂晉嶽會為了太陰教三大神功而派雲煙進來卧底,就一點也不令人意外了。

突然有股想對著呂晉嶽的背後一掌、把他打下江去喝涼水的沖動,看他還能不能站在船頭故作瀟灑?

「師父,借過一下。」

我從船艙中竄出、繞過呂晉嶽身旁、沿著縴夫頭兒用來固定船只的鐵煉縱到岸上:雖然我沒有使出『凌雲飛渡』輕功,但是呂晉嶽教我的只有劍法和內功,可沒教過我的輕功,這樣沿著鐵煉縱躍,很有可能被呂晉嶽看出我有輕功根柢。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乎被他看出來了,要是他看出來,我就現場和他打上一架也無所謂:反正我已經確定了呂晉嶽就是派遣雲煙前來太陰神教卧底的元凶,至於太陰神教的覆滅和呂晉嶽有沒有關系已經不重要了。

縱到岸上,看到縴夫頭兒又是一鞭子朝著那個跌倒的少年身上抽下去,我隨手一抓,將縴夫頭兒的鞭子奪過,扔在一邊,然後蹲下身去,把少年給扶起來。

「來,我幫你擦擦。」

掏出手巾,將少年跌倒摔傷之處的泥水擦去,取出隨身攜帶的『太陰癒療散』敷在少年的傷口上,再另外取出一條乾凈的手巾撕成長條,替少年包紮傷口。

「你沒事吧?」

我讓少年自己站著,將他的麻繩縴纜接過來扛在自己肩上。

「謝……謝謝這位小爺……」

那個少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哎哎哎,我說那位小爺,您雖然是我們的客戶,但是能不能請您別來打擾我手下的工作……」

另一邊,那個縴夫頭兒大概是看我和少年聊起天來了,大聲嚷了起來。

「你啰唆啥?」

我從懷中取出一小錠銀子,頭也不回地向後拋,正好拋在那個縴夫頭兒手中。「我師父嫌你們拉縴太慢,你最好動作快點。」

「哦……是是,對不起對不起!」

手中多了一個銀錠,那個縴夫頭兒隨即笑逐顏開,也不去追究我『打擾他手下工作』的事情了,而是忙著招呼其他的縴夫開始繼續拉船。

不過,這段河道的水流確實很急,再加上下雨天,雨不但讓地面更濕滑、也讓水勢顯得更為凶猛,縴夫們試了幾次,還是無法將船拉動。

我決定幫他們一把。

「過!」

趁著縴夫們又一次吆喝著同時出力拉船的時候,扛著拉縴的繩索、運起太陰神功,就像以前我在田里運功推犛耕田那樣,出力拉動縴纜:船只也隨著我出力拉動縴纜而開始隨著我的步伐緩緩移動,終於移過了那段水流湍急的河道,進入了一個水流比較平緩的水面。

將船拉出剛才的急水區之後,我才將縴纜還給那個少年,幾個蹤躍,沿著其他縴夫拉得緊綳的縴纜躍回船上。

躍回船頭的時候,呂晉嶽那原本看似對什么事情都漠不關心、只知道看山看水的態度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反而是以相當不贊同的眼神打量著我。

「你不該幫那個孩子的。」

呂晉嶽淡淡地說著。

「我不懂,師父,為什么不該幫他?那個少年不是跌倒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