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2)

高干 翻譯官 未知 5836 字 2021-01-02

喬菲

周賢福差我出去送文件,接收單位是建設大街黃金地點的一家外貿公司。

我將材料留到秘書處,簽名,開回執。

正要離開的時候,看見故人從里面出來,他看著我微微笑,我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是劉公子。

這件事情在他面前泄漏了我的真實身份。所以不久之後他在學校找到我,我一點也不意外。

那天我體育課,達標測試,我自己跑完了50米,又冒名替另一個同學跑了一遭。

我跟幾個女生一起去食堂的時候,有人開車停在我旁邊。劉公子坐在里面對我說:「飛飛,讓你給我打電話,怎么不打啊?」

我對同學說:「你們先走。」

見她們走得遠了,我彎腰對里面的劉公子說:「你說吧,想做什么?你想要挾我,我告訴你我們輔導員在哪辦公,系主任在哪我也告訴你,你找他去吧,你跟他說,我在夜總會坐台,滿嘴都是色情笑話。你願意去就去。」

他坐在車里,看著我有點發怔。

「你想要告訴程家陽?你也盡管去。他什么都知道。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劉一下子就笑了。

「你說說,我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哼。」我直起身,從鼻子里面發聲說話,斜著眼看他,我從來沒這么惡形惡狀過,「男人能圖女人些什么?」

「飛飛啊,你怎么了,你從來脾氣不是這么大的。」他下了車,跟我說話,「你跟誰生氣了?說吧,怎么樣,程二開的什么價?我上次就想跟你說,別跟他了,跟我吧,程二是我見過得最沒有情趣的人。」

我看著他,陽光下的這個人,跟我談價錢的時候,很是一幅誠懇的樣子。

我有點發呆。

他好像覺得我在思考,說得更誠懇了:「談價錢沒意思。你說原來我們沒感情嗎?哥哥哪次去『傾城』,不是對你最好?我想把你帶出來,你不是不出台嗎?怎么後來就跟了那小子的?飛飛,說實話,你之後,我就從來沒有聽別人的笑話開心過。」

我現在清楚一件事情。

一個人的歷史,跟一個國家的歷史一樣,總有人幫你記住。這么久,我跟程家陽在一起,玩得忘了形,終於有個人來提醒我,不要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要忘了自己做過小姐。

「飛飛,我不你,你自己仔細想想,好不好?」劉還是笑著說,他上了車,「這回不怕你不給我打電話了,我總會找得到你。」

那天午飯,我自己吃了很多,大米飯,j丁,豆角,j蛋糕,下午上口語翻譯課,我的表現很好,受到老師的表揚。

我晚上邊背單詞邊跳繩的時候,跟自己發誓,我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我自己。

正文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程家陽

我帶了鮮花去醫院看吳嘉儀,在門口跟他的經紀人通報,助理進去請示了她才請我進去,又囑咐:「時間請不要太長,嘉儀還要休息。」

吳嘉儀坐在床上,手里拿著一份報紙,見我進來,招呼我過去。

「你這個大忙人,還來看我?」

我笑一笑,看到她的報紙翻到娛樂版,醒目的標題是「吳嘉儀為情所困,自殺未遂」。

我說:「咳,都是一些八卦消息。」

她卻說:「干我們這一行,職業就是為了給別人制造八卦話題。」

我們並非熟識的朋友,那天我在醫院的門口看見她被人從救護車里抬出來,回去告訴旭東,他發呆了好久,求我替他來看看她。我現在沒有話說,看著吳嘉儀不施脂粉的臉,發現其實也是年輕弱質的女子,浮萍一樣飄在塵世的話題上。

「家陽,我知道他要結婚了。從朋友的朋友的口中。真是的,戀愛的時候那樣,現在要分開了,跟我連個交待都沒有,還要別人告訴我結果。

那天下午,我就這樣想,煎中葯的時候,馬虎了,燒干了,火還沒有閉。所以出了這樣的意外。

你也是替他來看我吧。

不用否認,沒有關系,沒有關系。我這樣,是我自己願意這樣,不怪旭東。

好像死過一回,我也看透了。

過不去的,無非是自己的一道關罷了。

請你告訴他,不必這樣躲閃我,放輕松,以後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像躲債一樣。」

旭東結婚的頭一天,我將吳嘉儀的話說給他聽。這個粗枝大葉的人聽著聽著,怔怔的就流下眼淚來。

「家陽你在心里罵我吧?」

「不至於。」

「你不是看到了我對她什么樣子嗎?你覺得我不想跟她結婚嗎?我玩了這么多年,也只對這一個上了心。可是,我也是,不得已……」

旭東的事情,我哥哥家明也知道,他對吳嘉儀頗贊賞,我們說起這件事,在自己家的書房里。

他在看克拉克蓋博的老電影《一夜風流》,流落的富家女愛上c科打諢的記者,純真無邪的年代,公主愛上青蛙的故事。

家明看見我從旭東那里拿了做男儐相的禮服來。

「那他到底還是就范了。」家明說。

「……」

「那個女人為他這么做,倒是勇氣可嘉。她有多愛他,為他自殺,就可見一斑。可惜看錯了人。」

我坐在他旁邊,口干舌燥的想替旭東辯解。

「他也是不得已。」

「借口罷了。」

家明是這樣的人,說起別人的事情,總是看笑話一樣的語氣。

「你呢?你不也是一樣?」

我想起去年,他一直沒有住在家里,當時在家里跟父親鬧革命,我母親說,他有一個女人,為他懷孕,幾乎要結婚了,可是事情結束的無聲無息,他不久搬回家里來住。

家明突然笑了:「你一直想知道我那個時候怎么回事吧?我今天告訴你,願與君為戒。」

「洗耳恭聽。」

「我很愛一個女人,同居在一起,她懷了我的小孩,那個孩子已經挺大了,我親耳聽過心跳。

可是,你也知道的,父親母親不同意,因為她的家境。

他們當然要不擇手段的阻止我跟她結婚。

從我這里行不通,於是找到她,給她一筆錢。她同意了,打掉了那個孩子。

他輕描淡寫的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你不恨他們?你還搬回來住?」

「恨他們?」他看看我,「這就是為什么,我挺佩服那個女明星,如果那個女人也有這般堅決,現在不就有小孩子管你叫叔叔了?」他說完還笑了一下,「所以周圍的環境怎樣,壓力有多大,說是『不得已』都是借口,當事人的態度才是關鍵。」

我覺得家明說的有道理,第二天婚禮上,我看到旭東憔悴無望如將入地獄,又同情起此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

可是每個人仿佛都有故事。

儀式上,神父問女人願不願意嫁與旭東為妻,她過了好久終於說「願意」,已然淚盈於睫。

城市故事中的眾人,都有怎樣堅強的心,能夠負擔這種種的不如意,完成此生?

五一假期,原本計劃與喬菲出游星馬泰的我躲在家里上網。

我與「我就不信注冊不上」聊天,他問我:「你狀態可好些了?」

「嗨湊活活著。」

「那就是還沒好。可見你是真的愛她。你這樣跟自己過不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去看看她。」

「不知道說些什么。」

「也不用說些什么。看看她過得怎樣。要是真的愛你,一定也跟你一樣頹唐,折磨自己。」

網友的話讓我想起吳嘉儀。

菲對我,有沒有她對旭東那么多。

不不不,我當然不想要她折磨自己,我從來希望她能過得比我好。

可是,否則感情用什么衡量?

我打電話給菲,她的手機關機;又撥到寢室,同屋的女孩過了好久才接電話,對我說:「哦,她沒回家,她剛出去。不知道,是個朋友吧。您打她的手機。」

我拿了車鑰匙就走。

到了外面發現突然下起雨來。

車子在馬路上開得飛快,一種莫名的擔憂與不安全感讓我心急如焚。

喬菲

劉公子說:「飛飛你下來,你不下來,我就上去,你看著辦吧。」

我說:「你還真是厲害,我手機關了,還查到寢室的號碼。」

「快,快,下雨了。我車子就在你們樓下。」

我坐在床上。心里恨恨得想,真是我不找事事找我。

我在廁所里蹲著抽了一支煙,穿上雨衣下樓。

劉公子說:「怎么這么久?」

「你找我有事,請直說。」

「用得著這么嚴肅嗎?飛飛,笑一笑。我沒事,看看你。」

「你沒事,我有話跟你說。如你所見,劉公子,我就是一個學生,以前做過什么,是因為生活所迫,你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人都過你跟程家陽的那種日子。

你不缺我這樣一個人。我對你更沒有虧欠,請你放過我。」

他仔細看著我。

「如果你想包養一個情婦,我告訴你,我不是一個好的對象。

請你不要在我身上做無用功。」

我說完了下車要走,車門被劉公子按住。

「你說得這么痛快,怎么連讓我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請講。」

「我這人是不是長了一副說謊的嘴臉?怎么我說的話很少有人信?

飛飛,喬菲,你當我又是什么?

你覺得『傾城』那么多的小姐,我會記住每一個人?卸下濃妝,你覺得我會認出來每一個人?我找你,無非想交個朋友,或者說想從程二的手里搶點兒什么。剛開始的時候談價錢,可能是我的不對,對不住你,我是個生意人,一直以為這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不過,正如你所說,我不缺你這樣一個姑娘,你不願意,我絕不勉強。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不要看扁我。」

雨在此時越下越大,澆在塑膠c場上騰起薄薄煙霧。

我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緒。

「劉公子,你說得過了,我們這種人,不被你們看扁就已經覺得萬幸了。現在,我能不能下車?」

「再見。」

我打開車門,下車,雨衣不小心刮在劉公子的車門上,大雨滂沱,澆在臉上,擋住視線。坐在里面的劉公子伸手幫我解開刮在他車上的雨衣的死結。

瓢潑大雨,我僥幸逃過糾紛的一顆忙亂的心,慌張中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正文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喬菲

我的肩膀被人扳過來,眼前是程家陽的臉。

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他雙目圓睜,面孔因為暴怒而扭曲,他看著我,惡狠狠:「喬菲,你過得很好啊。」

我的雙臂被他鉗制,手指仿佛要嵌進我的皮r里。我努力想甩開他,可這里是校園的c場,我不得放肆。我壓低聲音說:「程家陽,你給我放手。」

車里的劉公子在同一時間說出一樣的話,程家陽想起了他的另一個發泄的對象,他稍探下身體,一拳打在劉公子的臉上。我在那一剎那想要脫離程家陽的掌握,卻被他攥緊,不得掙脫。

劉下了車,鼻孔里有鮮血流出來。他把住程家陽的另一只胳膊:「我招惹你的女人,這一拳,我活該,你現在把她放開。」

「你算什么?!」程家陽一手甩開他,又要揮拳。

劉公子左手一當,右拳重重擊在家陽的腹部。我感到他把我的胳膊我的更緊,可是身體吃痛卻不得不弓了下去。

「你放開她。」劉說,伸手又是一拳。

程家陽一手難敵兩拳,臉上結結實實的吃了一記,眼角綻開,流出鮮血,混著雨水,流在臉上。可他攥著我,毫不放松。

我另一只手抓住劉公子又要揮過來的拳:「請你走。」

他看著我。

「請你走。」

劉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口中的血吐在地上。他上了車,發動的時候,又搖下車窗看看我和我身邊的程家陽:「飛飛,你看看他的這副樣子,不如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

這人唯恐天下不亂,我突然覺得好笑,我這是招誰惹誰?為什么不得過安生的日子?

「請離開。」

劉公子疾馳而去。車子後面,雨花紛飛。

現在滂沱的大雨中,只有我和程家陽。我感到自己衣服濕透,身心冰涼。

我看到腳下淺綠色的塑膠跑道上,有程家陽的血。

而我的手還被他緊緊攥著。

我蹲下來,看著他的臉。

他臉色蒼白,唯有血水,怵目驚心。

「好了,請你放手。」

「不。」他惡狠狠地說。

這人本來就不會打架,一只手對抗劉公子,吃虧成這個樣子,還這么頑固。

我說:「你想怎么樣?」

「你跟我走。」

「去哪兒?」

「回去。」

「算了吧,程家陽。」我說,「那不是我的地方。」

「我有話跟你說。」

「以後還有時間。今天,太慌亂了,咱們都一樣。你看,這還在我的學校里啊,你怎樣瞧不起我,也請在這里給我留一些面子。我還要在這里待上一年。」

我感到他的手漸漸松開。

我的那只胳膊終於獲得自由,看一看,上面是被他按出來的血紅的印子。

我站起來,慢慢離開。

就要離開c場了,我聽見身後傳來程家陽沙啞的喊聲:「喬菲!」

五一節的假期里,我吸著煙,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這個男人對我的好,是讓人感動的,可我越來越多地感到來自他的壓力。

我知道,我們應該長談一回,但我要選擇一個好的時機,我要把事情跟程家陽說清楚。

未待我選擇好一個合適的時間,另一件事情突然發生。我終遭重創。

假期結束的第一天下午,系主任王教授讓我去辦公室找他。我以為是要布置我參加全國法語演講比賽的事,將寫好的稿子一並帶了去找他。

去了之後發現,輔導員也在。

主任見了我,並沒有好臉色。

我坐在沙發上,輔導員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對我說:「喬菲,你坐這里。」

我正尋思發生了什么,他們將一張傳真擺在我的面前。

二號的黑體字符,清楚地介紹了我在前一年在夜總會「傾城」當坐台小姐的行徑。言辭犀利,語勢壓人,以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結尾,是誰這么恨我入骨?

主任說:「喬菲,我一直覺得你是好學生......」

我的腦袋里面一片空白。

不過此人要害我,卻沒有下殺手。

只發傳真,沒有真憑實據,足夠我名譽掃地,卻不至於被學校除名。

主任說:「當然我們也不會信一面之詞,不過喬菲,你從此之後要小心了。哦,演講比賽的事,你先不用准備了。老師做這個決定,事出有因,也請你理解。」

當然我理解,有丑聞的女生,是所有學校的禁忌,哪能代表學校再去參加全國比賽。

我向主任行禮,道謝,離開他的辦公室。

找到最近的一個角落,給程家陽打了電話:「你現在出來,我要見你。」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約好的咖啡廳見面。

我先到的,他從外面進來的時候,額頭上有亮晶晶的汗水,他的眼角貼著創可貼。

程家陽坐在我對面。習慣性的松一松領帶。他看看我,他又瘦了,臉色從來沒有的白,白得讓人可憐。

我的心在這一刻又酸又軟。

程家陽

「你好些了嗎?」菲對我說。

「嗯。」

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長,指甲透明。

「我在等你的電話。」我說。

「家陽,今天發生了一件事。」

我抬頭看她。

「有人發傳真給王教授,告訴他,我直到去年都在『傾城』坐台。」

我此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最近的日子過得很糟糕。」她繼續說,「我沒招惹誰,現在被整成這副樣子。

程家陽,我們分手吧。」

她終於對我這樣講。

那天下著大雨,我自己回到「中旅」大廈附近的小屋,身心疲憊,狼狽不堪。

我自己對著鏡子處理傷口的時候,思考是誰讓我變成了這副樣子,心里漸漸怨恨這個女人。怨恨她,越來越古怪難測的脾氣;怨恨她,獨自生活,仍然舒服滋潤;怨恨她,剛與我分離幾天,便又搭上新的男人。我想起家明所說的「態度」的問題,心里有多了許多的委屈,她究竟把我當作什么?

可是,菲的遭遇讓我震驚,是誰做出這種事情,這樣害她?

她遷怒於我,終於決定分手。

可是,難說這不是她向往已久,得以擺脫我的借口。

我點上一支煙,這想法讓我自己悚然心驚。我看看她的臉,她從來都有健康紅潤的面色,朝氣蓬勃,欣欣向榮。這最初吸引我的生氣,跟我此時頹唐相比,更讓我覺得心中委屈。

「你把我究竟當作什么?」我問。

她略略沉吟:「家陽,再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好。可是,跟你在一起,我的壓力太大。

有關許多方面。

家庭,背景,你所說的『出身』,還有,錢。

這些都是我不能回避的內容。

還有你的朋友。

我提心吊膽的面對他們每一個人。我不堪重負。

我把你當作什么?

家陽,你是我負擔不了的昂貴禮物。

我跟你在一起,開心得忘了形,所以有報應。

我忘記了我自己的『出身』。」

我強忍的眼淚在這一刻終於流了下來,我聽見自己說:「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

我使盡渾身解數想要討好你,我說『出身』,說的是旭東,我要是知道你對這兩個字那么往心里去,打死我都不說。

我知道你不願見我的朋友,以後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