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回(1 / 2)

也不知隨著這溪水漂流了多久。當我睜開眼時,已是夜幕沉沉,月落星稀之時,昨夜的雨水,已化為薄霧四散於林間。我趕忙從淺灘上爬起身來,幫趙雷將那濕衣脫了,又背著他在樹林中走了半晚上的夜路,才終於尋到一條林間公路旁邊。我將趙雷放於樹下躺好,用手遮擋傷口,一個人在道路中間等了許久,才見一輛轎車由南至北緩緩開來。

只見那車中坐一矮胖中年男子,見我只穿著內褲擋在車前,以為我遭到山匪搶劫,好心下車同我搭話。我見有車開來,快速避到車燈照耀不到之處站好。那人在昏暗中只將我看個大概,渾也不在意,開口說道:「小兄弟,你是不是不光被人將那錢財搶走,還他們扒光衣服丟在這里啊?哈哈哈,這條路那里都好,就是一到夜間路匪太多。莫說是你,就算換做一芳齡二八的貌美少女,那群莽漢照樣是扒光衣服,丟在路上,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不過,他們雖然操蛋,卻只求錢財,從干過劫色害命之事。往往讓人丟盡臉面,卻又會礙於這臉面將這苦果吞了。像你這種倒霉蛋,哥哥我遇過的多了。你呀,也就是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歷,自認倒霉吧。」

我一聽,頓時拍頭大笑,說道:「我說呢,那群匪人扒我衣服時手腳如此干凈利落,原來都是慣犯啊。算了,今兒算弟弟我倒霉,還請哥哥幫幫小弟,用車捎帶一程。」

那人說道:「這個自然,不過最近這汽車油費……」說著從衣服中間掏一包香煙,取出兩根,一根給我,一根自己點燃抽上。

我做恍然大悟狀,說道:「是弟弟茹莽了,是弟弟茹莽了。哥哥幫我如此大忙,定要一同來弟弟家中做做。」

這才把香煙接過。那人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幫我將煙點了,說道:「好說好說,一切好說。弟弟你先用煙頂著,哥哥我車里還有口小酒,夜里風大,這就取來讓你暖暖身子。」

我說道:「如此就先謝過哥哥了。」那人哈哈一笑,揮手連說不用不用,轉過身子拿酒去了。

我耐心與他口舌,等的就是此刻。沖他背影雙眼一瞇,面露冷笑,心中暗道對不住了,撲上去就用右手勒死他的脖子,同時左手拿他下巴向里一擰,只聽「卡嚓」一聲,他頭被我轉了180°有余,登時斃命當場。將他殺了以後,我靠著轎車休息了很久,才積攢了一些力氣將屍體搬到後備箱中藏好。畢竟我也是人,這一夜經過叢林伏擊,地下室救援,溪水逃脫等等諸般事情,身子早就疲憊不堪之極。能來到這里,全是靠一股信念在苦苦逞著。要不是因為這些,我又何必同那胖子多費口舌,照平常,一擊就能將他殺了。

等我開車將趙雷送到一處安全之地後,正是天色初亮,紅日初升之時。只見道道晨光透過車窗於在我身上,暖暖的,柔柔地,將我身上殘留的寒氣驅除不少。我幽幽望了身邊趙雷一眼,歎道那個漫長的夜晚終於過去,一夜間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我已經不想再見到這些了。

此時,見有車出現,郊外一廢棄工廠中,立刻就有四五個人手拿長短各式機槍的人沖了出來,將車團團圍住,並用槍指著我頭。見是我,他們才將這份警惕收回。我令他們將趙雷抬到倉庫里面實施急救,又對其中一人交代說後備箱中藏有一具死屍,便就此離開了。

回到家中,一推門,就看見姑姑和媽媽正端著咖啡在大廳中閑聊,其間笑語連連,妙語如珠,甚是高興。我頓時就惱怒起來,不知怎的,爺爺死去時的安詳容顏,猛地從我腦海中跳了出來!我蹭蹭上前幾步,一把就將那桌子掀翻,只聽「?里啪啦」一陣亂響,那些精緻茶具全摔成碎片。

姑姑媽媽嚇得呆呆注視著我,各自手中還端著半杯溫香咖啡,喝也不是,放也不是。見我臉色不善,媽媽當然不敢說話,姑姑卻嘴角一彎,綻出如花笑容,甜甜說道:「怎么,幾天不見,來你這里喝杯咖啡都不成了?」我只覺這如花臉蛋,此時毒如蛇蠍!沖她冷哼一聲,抬手將兩杯咖啡都打翻在地,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

我想那咖啡定是極燙的,要不然媽媽姑姑也不會同時「哎呦」尖叫一聲,看著被咖啡染濕的衣裳,媽媽依然不敢出聲,低頭處,眼底滿是哀怨。姑姑更是眉頭微皺,眼底含淚的盯著我看,也不說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一般。

她這一弄,我胸中火氣反而更大,心道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好,今天就讓我好好和你算算總賬!於是用手怒指姑姑在我說道:「你,同我來。」便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回到房中,我心緒依然難平,匆匆倒了滿滿一杯白酒,仰頭飲盡,胸中才稍感舒緩一些。我知剛才之事我做的有些茹莽,但是,但是,但是……一想起爺爺說的那個秘密,我登時怒的就將手中酒杯捏成粉碎!這時,姑姑恰好推門而入,見我滿手是血坐於桌邊,頓時驚呼一聲,從懷中取了一方錦帕,幾步小跑,到我身前,一臉心疼的為我清理傷口。

我只冷冷看她,她不知她此時越是深情,我心中越是疼痛。直到這痛在心中熬成了恨,又由恨最終化成了仇。我首次對姑姑生了殺心,一把將手抽出,只想狠狠將她斃於掌下!但此時姑姑往日對我的諸般關心,種種深情,又全數跳了出來。我只氣自己意志不堅,「啊啊啊啊啊啊……」的大喊一陣,拿起酒瓶直接就瓶吹了。喝罷後將那空瓶狠狠砸於桌上,只覺酒氣沖腦,四周景物皆天旋地轉起來。隨即趴於桌上,此時我是眼也迷濛,心也迷濛,呆呆不再說話。

姑姑也是個玲瓏剔透之人,受到我種種冰冷對待,心中怎不起疑。但她臉上卻不見聲色,笑容依舊那么甜蜜可人,蓮步輕移同我貼身坐好,柔聲問道:「怎么?還在為前天那事惱我嗎?」

我只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此事,而是一件你哄騙我許久的秘密……」

姑姑一聽,登時就變了臉色,美人薄怒,說道:「今天你喝多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看來,我今天實不該來這兒尋你。」說罷轉身就走。

我氣的用掌猛拍一下桌子,震得桌上酒瓶「啪」一聲摔碎在地,大聲吼道:「你敢走試試!今天,你必須在這里給我一個交代!」

姑姑被我震住,沒有再走,氣的渾身顫抖,緩緩轉過身來,冷冷同我說道:「好,我倒要知道知道,我究竟虧欠了你些什么,讓你這么對我!」

吵到這里,我心反而平靜過來,酒也醒了大半。我將那四字秘密含於口中,正待說出,但一對上姑姑那冷冰冰的眼眸,我卻突然又閉了嘴,整個人意興闌珊起來,不願想這舊傷疤撕開了。

我這一退,姑姑心中反而空落落的。見我沉默不語,只覺一股深沉憂傷如海潮般不停涌來,不知怎地就為我哭了出來,哭道:「好好的,非要撩動人家的心為你忽上忽下,剛才還一臉怒氣沖沖吼我,現在又突然停了口,不說話了。我是前世欠你還是怎的,愛上了你這冤家。」

我說道:「就算是我對你不住好了。你走吧,今天我想一個人靜靜……還有,不要說什么你愛我的話了……」

姑姑聽罷,哭得更凶,撲於我的身上,雙拳不停捶打我的胸口,喊道:「你這混賬!我將一切都給了你這冤家,你卻說我不愛你這種昏話!難道非要讓我將心剖出來讓你看看不成!」說到這里,姑姑突然停口,渾身一僵,猛然抽離了我的身子,顫聲問道:「莫非你嫌我身子髒,配不上你……」

我再次緩緩的對她搖了搖頭,說道:「要嫌你髒,那我這個欺母虐妹之人,豈不是早該天打雷劈而死了。那些舊事,皆是命數。你還是快快走吧,我怕我一時忍受不住,還會開口問你,到時候你再後悔,已來不及了。」

我的這番解釋,使姑姑神色舒緩許多,可話中那些意猶未盡之言,已將她那火爆性子惹了起來:「你越是想趕我走,我越是不走了。對,我是愛你戀你,也正因為我愛你戀你,所以分外受不了你尋給我的閑氣!好!我倒今兒到要聽聽,有什么事情能讓我後悔的!」

我說道:「你當真要聽……」

姑姑一拍桌子,說道:「當真!果然!非常!」

我幽幽一歎,復又問她了一次,道:「你真當真要聽!」

姑姑臉色微慍,板臉正色說道:「我心意已決,雖然我是小小女子,你是大大男人,可我也不想平白受你冤枉!」

姑姑如此倔強,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愣愣說不出話來,為什么一個背叛了家族,背叛了所有親人之人,還有著這么清澈的眼神?此刻,應該是我居高臨下逼問她才對,怎么現在反而被她的勇氣震懾住了?難道,我才是那個錯的人嗎?不!那個人不是我,是她……是她才對!我應該按照我最開始的意思,讓她血債血償才對,殺一個該殺之人,有何不可!是的,我要這么辦,我必須這么辦!可是,我現在怎么會突然覺得,這樣做,才是最最錯的……?

誰?能夠給我答案?

這時,姑姑見我忽喜忽憂,忽怒忽愁,頃刻間,臉色數變,心中不由有了一絲悔意。可是心中的殘存的那份卑微傲氣,卻又使她必須站在這里,以保全自己最後的一份自尊。不過姑姑終究還是愛我憐我的,不一會兒,她便微歎口氣,強忍心中不快先將此事放下了,對我說道:「癡兒,現在我只有你,你只有我,何必還要做這意氣之爭,白白傷了兩顆癡心。今天這事是我不對,知你心情不好,還為臉面燎你,使你生氣。不過你可知道,我愛也是你,恨也是你,我願這份癡心,換你一生一世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