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燃野 萬山一 1768 字 2021-01-02

這是1992年年底,年味從年前一個月就濃了起來,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攤兒多,小孩子攥著麻糖和冰糖葫蘆到處跑,整條街都是紅燈籠,喜慶。天氣冷,但再冷的天氣都沒能蓋住人們臉上暖轟轟的笑。

蔣雯麗在城郊租了一處房子,每月租金6塊,還有個小庭院,能種蔬菜,她覺得不錯。這房子雖然從外頭看上去不大入眼,但內部陳設溫馨舒適。

房東老太太問她,怎么把房子找在城郊,她說城郊的房租不貴,而且一年前,就是在這里把孩子丟了。

房東老太太又說,這房子是家里姑娘之前住的地方,後來姑娘去國外上學了,房子也就空了下來。

93年的除夕夜,蔣雯麗獨自一人走上街,身邊涌著的人格外多。

「阿姨,要不要買花,除夕夜打折,給你五毛錢一支。」

擁擠的人流中,逆行來一個小姑娘,大概七八歲,手里捧著漂亮花束,笑盈盈問她要不要買一支花。

蔣雯麗沖小姑娘努力擠出一絲笑,搖了搖頭。

小姑娘盯著她看了看,「阿姨,送給你。媽媽說,過大年要開心。」

小姑娘咧嘴笑,露出森白整齊的小小牙齒,她從一束花中揪出一朵遞給蔣雯麗。蔣雯麗看到,那是仿真的鈴蘭花,她接過花,還是不忍問道:「為什么你的花在冬天也開得這么漂亮呀?」

小姑娘想了想,又是一個大大的笑,她說:「媽媽說,我家的花一年四季都開!祝阿姨開心!」

小姑娘消失在人群中了。蔣雯麗手里拿著那支鈴蘭花,嗅著濃烈的年味兒,鼻子又一次酸了。

天上再次飄起了雪花,她想到了那個橋洞,想到了那晚的噩夢,想起了那個乖巧的,安靜的漂亮小孩,那是自己的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猛然,一陣前所未有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廣場上傳來鍾聲,到了第十二響,整片天空忽然被絢爛的煙花覆蓋。如此濃烈的味道里,這個失魂落魄的27歲女人,卻正在經歷著她人生的第一場風暴。關乎愛情,也關乎親情,是理性與感性、順從與責任的博弈。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許多。

蔣雯麗在想,如果所有的幻想與抵抗都會在這樣的現實里變得不堪一擊,那是不是從始至終要做的,就只有妥協?

房東老太太五十多歲,姓李。後來熟絡了不少,蔣雯麗就親切的叫她李姨。李姨人很好,笑起來滿臉的褶子。大概是得知了蔣雯麗是個苦命的女人,便一直都很照顧她。

她給蔣雯麗送來一些衣服,說是女兒走之前留下的,都是很好的衣服,自己也穿不上,讓蔣雯麗穿。她還經常帶著蔣雯麗去郊區的大街小巷里走,說是帶她熟悉熟悉地方,了解了解環境。

自從租了這房子,李姨就成了蔣雯麗最親近的人。再後來,蔣雯麗覺著,她待自己就像待親女兒一樣好。

自打和黎井衡離婚以後,蔣雯麗就沒敢給自己的母親打過幾次電話。老人家身體不好,便更受不了什么打擊,所以丟了兒子離了婚的事,她半個字都沒敢和遠在老家的父母提。

郊區的環境相對市區總是略勝一籌,花樹多,空氣好。李姨時不時就帶她出去轉,告訴她,這片因為地理位置和環境,理所當然成了一些福利院的天堂。它們分片,不能自理的老人,無家可歸的孩子,都在那里。

對於蔣雯麗而言,李姨就像個人生經驗豐富的老師。她總在蔣雯麗哭著想起兒子和丈夫黎井衡的時候嘆上幾口氣,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眯起來,隨後語重心長道:「小麗,你知道不?人這一輩子,千萬別為了不值得的人去操太多心。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更明白了。明白自己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違背自己的意願。」

李姨略顯沉悶的聲音,總在那樣沉悶的寂靜里被拖的很長,可終歸是人各有命,發生過的變不了,心里的疤抹不平。

1993年開春,蔣雯麗在郊區一家敬老院找了一份打掃衛生的工作,每月工資一百。蔣雯麗覺著,除去吃穿用,再節省一些,日子總算還能湊合。

和她一起做清潔工作的,是幾個上了年歲的大媽。每次遇到時,就會一起揪著蔣雯麗八卦幾句。當然,其中也不乏背後議論的。

比如:「小麗,你這還很年輕啊,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我看啊,要不就是個沒男人的寡婦。」

「你們說,她怎么來做這個工作啊?」

時間久了,蔣雯麗也就見慣不怪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姨那樣。面對這些人,她沒有言語,也不敢過多交集。她就快三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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