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至微氣若游絲地說謝謝。

沈含笑卓小蟬和白季皙都來了,三個人推著至微去胃腸外科。

「老大,別擔心,有慕老師在,切個闌尾還不跟玩似的。」

至微疼得冷汗涔涔,掙扎著說:「他不在,去對口醫院了。」

s大醫院作為一家部級醫院,從邊疆到郊區有多家對口醫院,定期派醫生去支援。慕長安去一周,昨夜才出發,據說那邊給他攢了八例胰腺癌以及十例低位直腸癌想保肛的患者,慕長安還沒動身,就把病例資料發過來了,術前檢查也完善了,就等他過去開刀。

腳趾頭也想得到,慕長安去了基本就拴台上了。

至微給他打電話,果然電話里傳來電刀吱吱的低鳴聲。

「闌尾炎?達到手術指征了嗎?」

至微覺得這不是關心,而是糟心,她無力地把電話扔給了沈含笑。

沈含笑接了這個燙手山芋,生怕慕長安問她外科學專業問題,全程立正稍息神經綳得緊緊得。

慕長安問了問體征,輔助檢查,最後說闌尾炎診斷明確,切了吧。

「闌尾炎,切了吧?就這樣沒了?」沈含笑迷惑了,不回來親自做手術就罷了,連句安慰的話都不說么?

竟然還有比陸老師更低情商的存在,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至微縮在被子里,瞪著眼看天花板。

沈含笑和卓小蟬面面相覷,同時沉默了。

胃腸外科能主刀的都在台上,得下班後才有手術台空出來。護士把至微安排在轉角處單間里,卓小蟬拿著身份證去辦手續,沈含笑和白季皙安安靜靜陪著她打點滴。

入夜時分,麻科下來接她,平車行進在手術室長而曲折的走廊,頭頂的燈一盞一盞往後退。

是不是全世界的手術室都父母工作的手術室一樣一樣冰冷,一樣涼薄。

至微剛到寒冷,漫長,了無盡頭的寒冷。

周圍都是白色,牆壁是白的,燈是白的,被子床單也是白的,白的如此純粹如此毫無溫度。

至微正胡亂想著,頭上的燈停住了。

「慕醫生。」新晉麻科住院醫怯而恭敬地叫了聲。

一雙大手抓住了推車,戴著口罩的大頭瞬時遮住了燈光,在至微臉上投下一處陰影。

至微一陣驚喜,剛才的怨懟煙消雲散了,她扣著慕長安暖暖的大手,輕聲問:「你怎么回來了?」

慕長安俯身,似有似無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怕你哭。」

這么一說,至微真的想哭了,不過她忍住了,張大口,一口咬住慕長安的手,又舍不得下重口,只印上了幾個淺淺的牙印便朝他慘淡一笑。

「你回來是幫我做手術嗎?」

慕長安道:「不是。這種手術,研究生就能做。我只是陪著你。」

麻醫笑呵呵說:「您在旁邊看著,誰敢主刀?」

這種恭維話,至微聽得很受用,她就喜歡別人誇慕長安,比誇她自己還得意。

不過,慕長安不給她做手術造成的心靈創傷早就把這份得意抵消殆盡了。

正別扭著,李知晨領著一個住院醫進來了,他剛結束一台殘胃癌,聽說至微切闌尾,當仁不讓從隔壁直接過來了。

「老慕,你怎么在?」

要是慕長安不在,他絕對游刃有余,可慕長安在一旁盯著,李知晨就犯怵了。

慕長安一貫精益求精吹毛求疵,動不動就人身攻擊,今日躺在台上的又是他女朋友,要是戳的洞不完美,指不定怎么發飆呢。

李知晨握著鏡子,很是虛心:「要不您親自來?」

慕長安下巴朝一旁努了努:「他來。」

他指的是旁邊的住院醫。

「喂,我不要給人練手。」至微大聲抗議。

「這是教學醫院。你剛簽了教學同意書。」

「那也不行。我有權利拒絕。」至微毫不示弱,「我要你給我做。」

李知晨干笑兩聲,從善如流:「你看你看,病人有要求,我們應該尊重病人的意願,對吧,慕醫生。」

至微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低瞅著他。

慕長安嘆了口氣:「好吧,我試試。」說完,拖著沉重的腳步去洗手穿衣,握著鏡子在無影燈下站了好大一會,最終把鏡子還給李知晨,對已麻了半身的至微說:「對不起,一想到是你,我就下不了手。」

啊?慕長安也有下不了手的時候?

不止至微,房間里所有人滿腦袋只剩下不可思議。

敢從破皮開始就一路火花四射利器到底的慕長安,竟淪落到做個腹腔鏡都下不了手,不得不說,愛情使人殘廢啊。

李知晨只能硬著頭皮,在慕長安虎視眈眈下給至微戳洞准備切闌尾,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至微闌尾位置變異,李知晨在鏡下找了半天沒找這個腹膜內位的小小器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慕長安臉色越來越難看,李知晨知道,他是擔心至微緊張所以才不開口罵,擱以前,早飛過來一把止血鉗了。

至微從小混跡手術室,看過的切下來的闌尾,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她很清楚,二十分鍾還沒找到,很大可能是位置變異,搞不好腹腔鏡解決不了,得開腹。

開腹了,就屬於大手術。

她抓住慕長安的手,懇求說:「是不是闌尾異位?不,我不要開腹。開腹留疤太大了。」

李知晨本想說小師妹,這種情況該開腹還是得開腹,不然穿孔腹膜炎了更麻煩,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看著慕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