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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仍未缺。
山泉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條閃著光的銀帶。
李尋歡沿著山泉,慢慢的走著,走得並不急。他不願在天還未亮時就走到阿飛住的地方,免得驚擾他的好夢。
他從不願打擾別人。
但無論什么人,無論在什么時候來打擾他,都沒有關系。
那老太婆,絕不是林仙兒改扮的。
林仙兒到哪里去了呢
李尋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我已老眼昏花
天終於亮了,秋已殘,梅花已漸漸開放。
李尋歡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抬起頭,梅林已在望。
梅林深處,已隱約可以望見木屋一角。
面對著這一片梅林,李尋歡似乎又變得痴了。
梅花旁,就是泉水的盡頭。
一線飛泉,自半山中倒掛而下,襯著這片梅花,更宛如圖畫。
圖畫中竟有個人。
李尋歡也看不到這人的臉,只看出他穿著套很干凈,很新的青布衫褲,頭發也梳理得很光很亮。
他手里提著水桶,穿過梅林,走入木屋。
這人的身材雖然和阿飛差不多,但李尋歡卻知道他絕不會是阿飛。
那么這人是誰
李尋歡想不出有誰會和阿飛住在一起。
他立刻趕了過去。
木屋的門,是開著的,屋子里雖沒有什么華麗的陳設,但卻收拾得窗明干凈,一塵不染。
桌子的角落里,有張八仙桌,那穿新衣的少年正從水桶里擰出一塊抹布,開始抹桌子。
他抹得比孫駝子還慢,還仔細,看來好像這桌子上只要有一點灰塵留下來,他就見不得人似的。
李尋歡從背後走過去,覺得他背影實在很像阿飛。
但他絕不會是阿飛。
李尋歡簡直無法想像阿飛抹桌子的模樣,但這人既也住在這里,自然一定是認得阿飛的。
他至少應該知道阿飛在哪里。
李尋歡輕咳了一聲,希望這人回過頭來,他才好向他打聽。
這人的反應並不快,但總算還是慢慢的回過頭來。
李尋歡呆住了。
他認為絕不會是阿飛的人,赫然就是阿飛。
阿飛的容貌當然並沒有變,他的眼睛還是很大,鼻子還是很挺,看來還是很英俊,比以前更英俊了些。
蛤他的神情卻已變了,變得很多。
他眼睛里已失去了昔日那種攝人的魔力,面上那種堅強,孤傲的神情也沒有了,竟變得很平和,甚至有些呆板。
他看來也許比以前好看多了,干凈多了,但以前他那種咄咄逼人的神采,那種令人眩目的光芒,如今卻已不復再見。
這真的就是阿飛
這真的就是昔日的那孤獨地走在冰雪中,死也不肯接受別人的少年真的就是那快劍如風,足以令天下群雄膽寒的少年
李尋歡簡直無法想象,現在這身上穿著新衣服,手里拿著塊抹布的人,就是以前他所認識的阿飛
阿飛自然也看到了李尋歡。
他先覺得很意外,表情有些發怔,然後臉上才終於漸漸露出一絲微笑──謝天謝地,他笑得總算還和以前同樣動人。
李尋歡也笑了。
他面上雖然在笑,心頭卻有些發苦。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瞧著,面對面的笑著。誰也沒有移動,誰也沒有說話,可是兩人的眼睛卻已漸漸濕潤,漸漸發紅──不知過了多久,阿飛才緩緩道:是你。
李尋歡道:是我。
阿飛道:你畢竟還是來了。
李尋歡道:我畢竟來了。
阿飛道:我知道佻一定會來的。
他們說話都很慢,因為他們的語聲已有些哽咽,說到這里,兩人突又閉上嘴,像是無話可說。
但就在這時,阿飛突然從屋子里沖了出來,李尋歡也突然從外面沖了進去,兩人在門口幾乎撞倒一起,互相緊緊握住了手。
兩人的呼吸都似已停頓,過了很久,李尋歡才長長吐出口氣來,道:這兩年來,你過得不宄么
阿飛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我──我很好,你呢
李尋歡道:我我還是老樣子。
他舉起了另一雙手上的酒瓶,帶著笑道:你看,我還是有酒喝,連我那咳嗽的毛病,這兩年都好像已經被酒沖走了,你──
一句話未說完,他又咳嗽起來,咳個不停。
阿飛靜靜的望著他,似已有淚將落。
突聽一人道:你看你,李大哥來了,你也不請人家到屋里坐,地像個呆子般站在門口,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話么
林仙兒終於露面了。
林仙兒卻還是一點也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