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窗戶,吹得窗紙艘艘的直響。
李尋歡和上官金虹若是要交手,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勸阻。
但老人和少女的一番對話,卻似已使得他們的斗志完全消失了。
兩人雖然還是面面相對,雖然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但別的人卻都透了口氣,突然覺得壓力已消失。
這只因那種可怕的殺氣也已消失
李尋歡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道:神龍見首不見尾,孫老先生庶幾近之。
上官金虹沉著臉,冷冷道:道理人人都會說的,問題是他能不能做得到。
李尋歡笑了笑,道:能說得出這道理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還沒有說完這句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騷動聲。
然後,他就看到四個人抬著口棺材走入了院子。
嶄新的棺材,油漆都仿佛還沒有完全干透。
四人竟然將口棺材筆直抬入了上官金虹宴客的大廳。
立刻有條黃衣大漢迎了上去,厲聲道:你們走錯地方了,出去
抬棺材的腳夫四下瞧了一眼,嘬懦著道:這里有位上官老爺么
黃衣大漢道:你問上官老爺干什么
腳夫道:那我們就沒有走錯地方,這口棺材就是送來給上宮老爺的。
黃衣大漢怒道:你是在找死,這口棺材你們剛好用得著。
腳夫陪笑道:這是上好的楠木壽材,我們哪有這么好的福氣。
黃衣大漢的手已往他臉上摑了過去。
上官金虹突然道::這口棺材是誰要你們送到這里來的
他的聲音一發出,黃衣大漢的手就立刻停住。
腳夫面上卻已嚇得變了顏色,怔了半晌,才吃吃道:是位姓宋的老爺,付了四兩銀子,叫小人們今天將這口棺材送到如雲客棧的高貴廳來,還要小人們當面交給上官老爺。
上官金虹道:姓宋是個什么樣的人
腳夫道:是個男的,年紀好像不太大,也不小了,出手很大方,模洋卻沒有看見。
另一人道:他是昨天半夜里將小人們從床上叫起來的,而且先吹熄了燈,小人們根本就沒有瞧見他。
上官金虹沉著臉,既不覺得意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早就知道問不出的。
那腳夫又道:這口棺材的份量不輕,里面好像好像有人。
上官金虹道:打開來瞧瞧。
棺蓋並沒有釘封,立刻被掀起。
就在這一剎那間,上官金虹冷漠的臉像是突然變了。
其實他臉上還是完全沒有表情,甚至連眉都沒皺,嘴角都沒有牽動。
但也不知為了什么,他整張臉卻仿佛突然全都改變了。
竟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又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層硬殼的假面具。
他不願讓人看到他現在真正的面目。
世上大多數人都有這么一張面具的,平時雖然看不到它,但到了必要時,就會將這張面具戴起來。
有人是為了要隱藏自己的悲哀,有人是為了要隱藏自己的憤怒,有人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以笑臉迷人,有人是為了要叫別人怕他。
也有人是為了要隱藏自己的恐懼
上官金虹是為了什么呢
棺材里果然有個死人
這死人赫然竟是上官金虹的獨生兒子上官飛
上官飛死的時候李尋歡也在瞧著。
他不但親眼瞧見荊無命殺死上官飛,而且瞧見荊無命將屍體埋葬。
現在,這屍體又怎會忽然在這里出現了
是誰掘了這屍體
是誰送到這里來的有什么目的
李尋歡目光閃動著,似乎想得很多。
上官金虹臉上的面具卻似越來越厚,沉默了很久很久,目光突然向李尋歡一字字道:以前你見過他
李尋歡嘆了口氣,道:見過
上官金虹道:現在你再看到他有何感想
屍體已被洗得很干凈,並不像是從泥土中掘出來的,芽著嶄新的壽衣,身上既沒泥沙,也看不到血漬。
只有一點致命的傷口。
傷口在咽喉上,入喉下七分。
李尋歡沉吟著,道:我想他死得並不痛苦。
上官金虹道:你是說他死得很炔
李尋歡嘆道:死,並不痛苦,痛苦的是等死的時候,看來他並沒有經過這段時候。
上官飛的臉看來的確像是比活著時還安詳平靜,就像是已睡著了。
他臨死前驚懼的表情,已不知被誰抹平了。
上官金虹的臉雖能戴上層面具,但眼睛卻不能。
他眼睛似有火焰燃燒,盯著李尋歡,一字字道:能這么快就將他殺死的人,世上並不多。
李尋歡道:不多,也許不會超過五個。
上官金虹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李尋歡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其中之一,你也是。
上官金虹厲聲道:我怎會殺死池
李尋歡淡淡道:你當然不會殺他,我的意思只不過是要你明白,能殺他的人,並不一定是要殺他的人,殺了他的人,也並不一定就是能殺他的人。
他慢慢的接著道:這世間常常有很多意外的事發生,本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得到的。
上官金虹不再說話了,但眼睛還是盯著他。
李尋歡的目光已變得很溫和,甚至還帶著些同情憐憫之色。似乎已透過了上官金虹的面目,看到了他心里的悲哀和恐懼。
他一直都在侵犯別人,打擊別人。
現在,他自己終於也受到打擊,而且不知道這打擊是從哪里來的。
血濃於水,兒子畢竟是兒子。
無論對誰說來,這打擊都不算小。
上官金虹似已有些不安,鐵石般的意志似已漸漸動搖。
李尋歡目中的這份同情憐憫,就將是一柄鐵錘,他臉上刀刻核桃殼般的面目,幾乎已被打得粉碎。
他已無法忍受,突然道:你我這一戰,遲早總是免不了的。李尋歡點了點頭,道:是免不了的。
上官金虹道: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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