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5833 字 2021-01-02

我與她一同坐下,示意槿汐等人遠遠守侯,不許聽見我們說話,我笑道:「姐姐與我生疏了呢,還是喚我妹妹吧。」

她見我撇開眾人與她獨坐,笑容若有似無:「妹妹自懷胎以來似乎不大出門,格外小心,現在怎么放心把人都撇開了呢?」

我雙眸微睞,輕輕笑道:「曹姐姐說笑呢,我怎么會不放心呢?姐姐與我在一起我要是有什么閃失自然是姐姐的不是啊,姐姐當然會全力照顧妹妹的。何況……」我微微一笑,目光似無意掃過她,「這里又不會有人來推我一把。」

曹婕妤微微一愣,竟是毫不變s,笑靨如花道:「妹妹真會說笑,誰敢來推你一把呢,怕是伸一指頭也不敢啊?」她驚奇道:「難道妹妹什么時候被人推了一把嗎?」她把手撫在胸口,作受驚狀道:「做姐姐的竟不知道,妹妹告訴皇上了嗎?」

她這樣滴水不漏,有一剎那我竟然以為自己是懷疑錯了人,然而轉念還是肯定,玄凌賞我的東西我私自送給了她,她怎敢再送與別人,蜜合香的味道我是不會聞錯的。

念及此我也不置可否,只如閑話家常一般,閑閑道:「溫儀帝姬近來身體可好?」

她立刻警覺,如護雛的母鳥,道:「貴嬪妹妹費心,溫儀只是有些小咳嗽,不礙事的。」

我恍若無意般道:「是啊。只要不再遇上弄錯了木薯粉之類的事,帝姬千金之體必然無恙。

她的神情猛地一凜,不復剛才的鎮靜,訕訕道:「皇上已經處置了弄錯木薯粉的小唐,想來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吧。」

我寧和微笑道:「但願如此吧。如今我也即將為人母,特別能體會身為人母的心情。曹姐姐撫育帝姬也是萬般不易啊,聽說姐姐生帝姬的時候還是難產,驚險萬分呢。」

她微微動容:「為人母的確十分不易,時時事事都要為她c心,她若有一點半點不適,我便如剜心一樣難受,情願為她承擔苦楚。」

我點頭,平視她雙目,「曹姐姐是個極聰明的人,自然知道怎么養育帝姬。這個不需妹妹多言。只是妹妹叮囑姐姐一句,得人庇佑是好,也要看是什么人是不是?否則身受其害反倒有苦說不出了。」

她怔一怔,臉s有些不悅,道:「姐姐愚鈍,貴嬪妹妹說的我竟十分不懂。」

我用手絹拂落身上的落花,慢慢笑道:「姐姐既然不懂,妹妹就更不懂了。只是妹妹懂得一樣,華妃娘娘當r搜存菊堂而不得是有人順水推舟,雖不是為了幫我,我卻也領她這一份情。」見她臉s大變,我笑得更輕松:「妹妹還懂得一件事,為虎作倀沒有好下場,而棄暗投明則是保全自己和別人最好的法子——姐姐自然懂得良禽擇木而棲。」

她的神sy晴不定,幾番變化,終於還是如常,「是明是暗到底還是未知之數。」她沉默片刻,似是有遲疑之s,終於吐露幾字道:「你快去看看吧。」說著匆匆離開了。

我聽得莫名其妙,眼見rs西斜,驀地想起過了這么久去陪淳兒撿風箏的人卻還一個也沒回來。其時夕y如火,映照在碧桃樹上如一樹鮮血噴薄一般,心里隱隱覺得不祥,立刻吩咐了人四處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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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兒很快就被找到了。

入夜時分槿汐回來稟報時滿臉是掩飾不住的哀傷與震驚,我聽得她沉重的腳步已是心驚,然而並未有最壞的打算——頂多,是犯了什么錯被哪個妃子責打了。

然而槿汐在沉默之後依舊是悲涼的沉默,而旁邊淳兒所居住的偏殿,已經響起宮人壓抑的哭聲和悲號。

我重重跌落在椅上。

槿汐只說了一句,「方良媛是溺斃在太y池中的。找到時手里還攥著一個破了的風箏。」

我幾乎是呆了,面頰上不斷有溫熱的y體滾落,酸澀難言。叫我怎么能夠相信,下午還歡蹦亂跳的淳兒已經成為溺斃在太y池中的一具冰涼的沒有生命的屍體,淳兒,她才十五歲!叫我怎能夠相信?怎能夠接受?!

不久之前,她還在上林苑放風箏;還鬧著「捉七」玩兒打碎了畫屏;還等著滿十六歲那年歡天喜地地被冊封為嬪;還吃著我為她准備的精巧糕點說著笑話;她還對我說要做我腹中孩兒的姨娘,作為定禮的玉佩還在,她卻這樣突然不在了……

槿汐見我臉s不對,慌地忙來推我,我猶自不肯相信,直到外頭說淳兒的遺體被奉入延年殿了,我直如刺心一般,「哇」地哭出聲來,推開人便往外頭奔去。

槿汐眼見攔我不住,急忙喚人,我直奔到殿門外,小允子橫跪在我面前攔住去路,急得臉s發白道:「娘娘!娘娘!去不得!皇上說您是有身子的人見不得這個才奉去了延年殿!娘娘!」

說話間槿汐已經追了出來,死命抱住我雙腿喊道:「娘娘三思,這樣去了只會驚駕,請娘娘顧念腹中骨r,實在不能見這個!」

夜風刮痛了我的雙眼,我淚流滿面,被他們架著回了寢殿,我再不出聲,只是緊緊握著淳兒所贈的那枚羊脂玉佩沉默流淚。玄凌得到消息趕忙來撫慰我不許我出去,他也是傷心,感嘆不已。我反復不能成眠,痛悔不該與她一起出去放風箏,更不該縱了她一人去撿風箏只讓內監遠遠跟著。玄凌無法,只好命太醫給我灌了安睡的葯才算了事。

玄凌允諾極盡哀榮,追封淳兒為嬪,又吩咐按貴嬪儀制治喪。

勉強鎮定下心神,不顧玄凌的勸阻去延年殿為淳兒守靈。昏黃的大殿內雪白靈幡飛撲飄舞,香燭的氣味沉寂寂地薰人,燭火再明也多了y森之氣。淳兒宮中的宮人哀哀哭著伏在地上為她燒紙錢,幾個位份比淳兒低的宮嬪有一聲沒一聲的g哭著。

我一見雪白靈帳帷幕,心中一酸,眼淚早已汩汩地下來。含悲接了香燭供上,揮手對幾個宮嬪道:「你們也累了,先下去吧。」

她們與淳兒本就不熟絡,見她少年得寵難免嫉恨腹誹,只是不得已奉命守著靈位罷了,早巴不得一聲就走了,聽我如此說,行了禮便作鳥獸散。

靈帳中供著淳兒的遺體,因為浸水後的浮腫,她臉上倒看不出什么痛苦的表情,象是平r睡著了似的寧靜安詳。

我心內大悲,咬著絹子嗚咽哭了出來。夜深,四周除了哭泣之外靜靜的無聲,忽然有個人影膝行到我跟前,抱著我的袍角含悲叩頭:「請娘娘為我家小姐做主。」

我定睛一看,不是淳兒帶入宮的侍女翠雨又是誰?忙拉起她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說!」

翠雨不肯起來,四顧左右無人方大膽道:「回娘娘的話,我家小姐是被人害死的!」

淳兒死得突然,我心中早存了極大的疑惑,對翠雨道:「這話可不是胡亂說的。」

翠雨雙目圓睜,強忍悲憤,狠命磕了兩個頭道:「我家小姐是自幼在湖邊長大,水x極熟的,斷不會溺死。奴婢實在覺得小姐死得蹊蹺!」

原本只一味傷心淳兒的猝死,哭得發昏,漸漸安定下來神志也清明些,始覺得中間有太多不對的地方,召了那r去跟著淳兒的內監來問,都說淳兒撿了風箏後跑得太快,過了知春亭就不見了蹤影,遍尋不著,直到後來才在太y池里發現了她。

人人都道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來實在大有可疑,我陡然想起曹婕妤那句類似提醒的話,眼前的白蠟燭火虛虛一晃,心里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是知道什么的!

更或許,她在上林苑的出現只是為了拖住我的腳步不讓我那么快發現淳兒的遲遲未歸。

我心頭大恨,調虎離山——然而也心知責問曹婕妤也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強按住狂熱的恨意,問翠雨:「你有什么證據沒有?」

翠雨瞬間雙眼通紅,終究不甘心,忿忿切齒道:「沒有。」

我黯然,黯然之下是為淳兒委屈和不甘。她才十五歲,如花蕾那樣幼小的年紀,原本是該在父母膝下無憂無慮承歡嬉笑的。

我靜默半晌,努力壓制心中翻涌的悲與恨,扶起翠雨,緩緩吸一口氣道:「現在無憑無據一切都不可妄言,你先到我宮中伺候,咱們靜待時機。」

翠雨含淚不語,終究也是無可奈何。

殿外是深夜無盡的黑暗,連月半的一輪明月也不能照亮這濃重的黑夜與傷逝之悲。巨大的後宮像墳墓一樣的安靜,帶著噬骨的寒意,是無數冤魂積聚起來的寒意。連延年殿外兩盞不滅的宮燈也像是磷火一樣,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我眼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著淳兒的遺體一字一字道:「你家小姐若真是為人所害,本宮一定替她報仇,絕不讓她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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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喪那r,皇後及各宮妃嬪都來到延年殿。我強忍悲痛取過早已備好的禮服為死去的淳兒換裝。

皇後見我為淳兒換好衣裳,站在我身邊不住掉淚,感嘆著輕輕說:「方良媛髫齡入宮,如今正當好年華又得皇上憐惜,怎么不能多多服侍皇上就驟然去了?真叫人痛惜啊!……」

華妃亦嘆息:「這樣年輕,真是可惜!……」

華妃,愨妃、敬妃和曹婕妤等人都在抹眼淚。我已經停止了哭泣,冷冷看著遠遠站著殿門一邊抹淚啜泣的華妃,只覺得說不出的厭煩和憎惡。

這時,玄凌的諭旨到了,那是諭禮部、抄送六宮的:「良媛方氏賦x溫良,恪共內職,虔恭蘋藻之訓,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遘疾,遽爾薨逝,予心軫惜,典禮宜崇。特進名封,以昭淑德,追封為淳嬪……一切喪儀如貴嬪禮。」又命七r後將梓宮移往泰妃陵與先前的德妃、賢妃和早歿的幾個妃嬪同葬。

斯人已逝,玄凌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斷有位分低微的宮嬪們竊竊私語,為淳兒慶幸:死後哀榮如此之盛,也不枉了!而於我,寧願淳兒沒有這些虛名位分。一個恍惚,好似她依然在我宮中,忽然指著那一樹海棠,歪著頭笑嘻嘻道:「姐姐,我去折一枝花兒好不好?」,那樣鮮活可親。

我知道是她,轉眸視華妃,握緊手指,這是我身邊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真有任何手腳使淳兒殞命,我一定、一定要全部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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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捉七:一種閨閣游戲

=

淳兒的死是必然的,不然後面的劇情沒辦法下去。

下棋我是不行啦,五子棋到是可以的,也許紫的棋下的很好就是了。

卷一正文第六十章花落

西南的戰事終於以大周的勝利告終,收復失去已久的疆土於一個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極大的榮耀。班師回朝之r,玄凌大行封賞,即是哥哥功成名揚的時候。武將一戰名揚,哥哥被封為奉國將軍,又予賜婚之榮,也算得少年得志。自然,更是汝南王玄濟和慕容一族聲勢最煊赫的時候。

玄濟享親王雙俸,紫奧城騎馬,華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長子慕容世松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為綏平伯。而華妃生母黃氏也被格外眷顧,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誥,例比四妃之母。而後宮之中華妃亦被冊封為從一品皙華夫人,尊榮安享,如r中天。娘家軍功顯赫,手掌協理六宮的大權,又得玄凌寵愛,這樣事事圓滿,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無子而已。

自身體復原以後眉庄漸漸變的不太愛出門,對於玄凌的寵愛亦是可有可無的樣子,非召幸而不見。如今情勢這樣人,眉庄再克制隱忍,終於也沉不住氣了。

那r眉庄來我宮中,來得突兀。門外的內監才稟報完她已徑直走了進來,連宮女也沒扶著。我見她臉s青白不定,大異往常,心知她必有話說,遂命所有人出去。

眉庄緊咬下唇,胸口起伏不定,臉s因憤怒和不甘而漲得血紅。

我斟了一盞碧螺春在她面前,柔聲道:「姐姐怎么委屈了?」

眉庄捧了茶盞並不飲,茶香裊裊里她的容s有些朦朧,半晌方恨恨道:「華妃——」

我婉轉看她一眼示意,輕聲道:「姐姐,是皙華夫人——」

眉庄再忍不住,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震,茶水四濺,眉庄銀牙緊咬,狠狠唾了一口道:「皙華夫人?!只恨我沒有一個好爹爹好兄弟去征戰沙場,白白便宜了賤人!」

我悠悠起身,逗弄金架子上一只毛s雪白的鸚鵡,微微含笑道:「姐姐勿需太動氣。皙華夫人——這樣炙手可熱,我怎么倒覺得是先皇玉厄夫人的樣子呢?」

眉庄不解,皺眉沉吟:「玉厄夫人?」

我為鸚鵡添上食水,扶一扶鬢角珠花,慢慢道「玉厄夫人是汝南王的生母,博陵侯幼妹,隆慶十年博陵侯謀反,玉厄夫人深受牽連,無寵郁郁而死。」我淡淡一笑:「為了這個緣故,玉厄夫人連太妃的封號也沒有上,至今仍不得入太廟受香火。」

眉庄苦笑:「慕容家怎么會去謀反?」

我微微冷笑:「何需謀反呢?功高震主就夠了。何況他們不會,保不齊汝南王也不會。」

眉庄這才有了笑容,道:「我也有所耳聞,近幾年來汝南王漸有跋扈之勢,曾當朝責辱文官,王府又窮奢極欲。朝野非議,言官紛紛上奏,皇上卻只是一笑了之,越發厚待。」

我微笑不答,小時侯念《左傳》,讀到《鄭伯克段於鄢》,姜夫人偏愛幼子叔段,欲取庄公而代之,庄公屢屢縱容,臣子進言,只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等叔段引起公憤,惡貫滿盈,才一舉殺之。雖然後人很是鄙薄庄公這樣對同母弟弟的行徑,然而於帝王之策上,這是十分不錯的。

r前玄凌只作戲言,於汝南王狷狂一事問我意下如何,我只拿了一卷《左傳》將庄公故事朗朗念於他聽,玄凌含笑道:「卿意正中朕懷。」

如今一切烈火澆油,亦只為一句「子姑待之」。

我含笑低首,「潰瘍爛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好動刀除去。由著它發作好了,爛得越深,挖得越g凈。」見眉庄微微沉思,於是顧左右而言他:「姐姐近來仿佛對皇上很冷淡的樣子。」

眉庄淡漠一笑:「要我怎樣婉媚承歡呢?皇上對我不過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而已。」

我慢慢沉靜下笑容,只說了一句:「沒有皇上的恩寵,姐姐怎么扳倒皙華夫人?——越無寵幸,越容易被人輕賤。姐姐是經歷過的人,難道還要妹妹反復言說么?」

她妙目微睜,蘊了一縷似笑非笑的影子,道:「你很希望我得寵?」

四月末的天氣風有些熱,連花香也是過分的甜膩,一株雪白的荼蘼花枝斜逸在窗紗上,開到荼蘼花事了,春天就這樣要過去了。屋中有些靜,只聞得鸚鵡腳上的金鏈子輕微的響。眉庄盞中碧綠的茶湯似水汪汪的一汪上好碧玉琉璃,盈盈生翠。我心下微涼,片刻才道:「我難道希望看你備受冷落么?」我靜一靜,「姐姐近r似乎和我生分了不少,是因為我有身孕讓姐姐傷心了么?」

眉庄搖頭:「我並沒有,你不要多心。」她說:「我和你還是從前的樣子。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就是。」

我送了眉庄至儀門外,春光晴好,赤s宮牆長影橫垣,四處的芍葯、杜鵑開的如錦如霞,織錦一般光輝錦簇,眉庄穿著胭脂s刻絲桃葉的錦衣走在繁麗的景s中,微風從四面撲來,我無端覺得她的背影憑添了蕭索之姿,在漸老的春光中讓人傷感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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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年五月間都要去太平行宮避暑,至中秋前才回宮。今年為著民間時疫並未清除殆盡恐生滋擾,而戰事結束後仍有大量政務要辦,便留在紫奧城中,也免了我和杜良媛懷胎之中的車馬勞頓。

淳兒的死讓我許久郁郁寡歡,眉庄除了奉詔之外不太出門,陵容倒了嗓子更是不願見人,鮮少來我這里,惟有敬妃,還時常來坐坐。

玄凌怕我這樣郁郁傷了身子和腹中孩兒,千方百計要博我一笑,送了好多新鮮玩意兒來,又命內務府尋了一只白鸚鵡給我解悶,並允了我三r後讓新婚的哥哥帶了嫂嫂來宮中相見。

三r之期很快到了。

這r一早哥哥見過了駕,便帶了嫂嫂薛茜桃來我宮中。

哥哥與嫂嫂知我新晉了莞貴嬪,所以一見面便c燭似的請下安去:「貴嬪娘娘金安。」

我眼中一熱,迅速別過臉去拿手絹拭了,滿面笑容,親手攙了他們起來,道:「難得來一回,再這樣拘束見外豈不是叫我難過。」

接著又命人賜座,我問:「爹爹和娘親都還好嗎?」

哥哥道:「爹與娘都安好,今r進宮來,還特意囑咐為兄替兩位老人家向娘娘問安。」

我眼圈兒一紅,點點頭:「我在宮中什么都好,爹娘身子骨硬朗我就放心了。哥哥回去定要囑咐爹娘好生保重,我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