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5865 字 202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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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噤聲槿汐的請安,揮手讓她退下,獨自坐與我身畔。輕風徐來,吹落梨花陣陣如雨。恍惚間有梨花正落在眉心。聽他輕輕「咦」了一聲,溫熱的氣息迎面而下,唇齒映在我眉心,輕吻時銜落花瓣無聲。

他掀開我臉頰覆著的面紗,吻自眉心而下蜿蜒至唇,將花瓣吞吐入我口中,咀嚼後的梨花,是滿口宜人的清甜芳香。他低頭吻上l露的肩胛和鎖骨,隔著花瓣的微涼,胡渣刺刺得臉上發癢。我再忍不住,睜開眼輕笑出聲:「四郎就愛欺負人家——」

玄凌滿目皆是笑意,刮我的鼻子道:「早知道你是裝睡,裝也裝不像,眼睫毛一個勁的發抖。」

我嬌嗔:「知道我是個老實人罷了,四郎也只欺負老實人。」

他仔細瞧我臉上的傷疤,笑:「好象淡了些了。」

我忙用手掩住,轉頭嗔道:「如今變成無鹽、東施之流了,四郎別看。」

玄凌笑道:「朕賜你的葯膏用了嗎?等過些r子就完好如初了。嬛嬛絕世容光,不知這世上有誰堪相比?」

我心中頓起頑皮之意,笑說:「嬛嬛有一妹妹名叫玉嬈,堪稱國s,絕不在臣妾之下。」

「哦?」玄凌流露出頗有興趣的神s,問道:「還有能和嬛嬛不相上下的人?朕可要看看。」

我假裝情急:「那可不許,四郎見到妹妹姿s,肯定會迫不及待將她納為妃子!到時心中便無嬛嬛了。」

他見我著急,臉上玩味之s更濃:「能讓你有如此醋意,一定是絕代佳人,看來朕真的要納新妃了。恩,你說封你妹妹做什么好呢?貴人?貴嬪?還是立刻封妃吧?」

我實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說:「嬛嬛的妹妹今年芳齡七歲,望陛下也能笑納。」

玄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把把我抱在膝上,咬著我的耳垂說:「你這個促狹的小東西!」

我笑著蜷成一團躲他:「別鬧,太醫說要養著不許隨意動呢。」

他把我橫放在貴妃榻上,俯下身將臉貼在我的小腹,流露出認真傾聽的神氣。這樣家常而溫暖的情景,他只像是一個愛護妻兒的夫君。我情不自禁撫摩他露在衣裳外的一截脖頸。花開香綿,我想,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我的嘴角不覺含了輕快的微笑,輕輕道:「現在哪里能聽出什么呢?」

他忽地起身,打橫將我抱起連轉了幾個圈,直旋得我頭暈,他放聲大笑:「嬛嬛,嬛嬛!你有了咱們的孩子,你曉不曉得朕有多高興!」

我「咯咯」而笑,笑聲震落花朵如雪紛飛,一壁芬芳。我緊緊挽住他脖子,婉聲道:「好啦,我也很高興呢。」

他隨手拾起落與枕榻上的梨花花瓣,比在我眉心道:「梨花白透可堪與雪相較,花落眉間恍若無s,可見嬛嬛膚光勝雪。」

我微笑倚在他胸前,抓了一把梨花握在手心,果然瑩淡若無物,遂微笑道:「南朝宋武帝的女兒壽y公主r閑卧於含章殿,庭中紅梅正盛開,其中一朵飄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花瓣伸展平伏,形狀甚美,宮人拂拭不去,三r之後才隨水洗掉。由此宮中女子見後都覺得美麗,遂紛紛效仿,在額間作梅花狀圖案妝飾,名為『梅花妝』。只是梨花s淡不宜成妝,真是遺憾了。」

玄凌道:「若要成妝其實也不難。」說著牽我的手進後堂,坐於銅花鏡前,比一朵完整的梨花於眉心,取毛筆蘸飽殷紅胭脂勾勒出形狀,又取銀粉點綴成花x,含笑道:「嬛嬛以為如何?」

我對鏡相照,果然顏s鮮美,綽約多姿,勝於花鈿的生硬,反而添柔美嫵媚的姿態,遂笑道:「好是好,只是梨花s白,以胭脂勾勒,卻像是不真了。」

他端詳片刻,道:「那朕也無法了,只得如此。只是若真為白s,又無法成妝,可見難以兩全。」

我微笑:「世事難兩全,獨占一美已是難得了。」

玄凌亦道:「既然美麗就好,妝容本就擬態而非求真。這個妝,就叫『姣梨妝』如何?」

我顧盼生s,笑容亦歡愉:「四郎畫就,四郎取名,很風雅呢。」

他也是歡喜自得之s,道:「那就命你念一句帶梨花的詩來助興。」

午後宮門深閉,我凝視窗外梨花,未及多想,信口捻來一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1)

言甫出口,我立時驚覺,難免有些不自在,暗暗自悔失言,君王面前怎能談論這樣自怨自艾的詩句,何況是失寵嬪妃的傷情自況,這樣突兀念來,實在是有些不吉的。

然而玄凌並未覺得,只是道:「是春r的季節,宮門緊閉,梨花又開得多,只是朕與你相伴而坐,怎能說是寂寞呢?雖然應景卻不應時,該罰。」他轉頭見窗前案幾上有一壺未喝完的「梨花白」,遂取來道:「罰你飲酒一杯。」

我信手接過,笑盈盈飲下一口,看著他雙目道:「宜言飲酒……」

他立刻接口:「與子偕老。」說著挽手伸過,與我j手一同飲下。

他臉上帶笑,問我:「是喝j杯酒的姿勢。」

深宮寂寂,原也不全是寂寞,這寂寞里還有這樣恬靜歡好的時光。我滿心恬美,適才的酒勁未褪,現又飲下,不覺雙頰酡紅,映在鏡中如飛霞暈濃,桃花始開。

我半伏在案上,笑著向他道:「臣妾已經念過詩句,該四郎了。切記要有『梨花』二字啊。」

他想了一想,臉上浮起不懷好意似的笑容,慢慢道:「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2)

我一聽羞得臉上滾燙,笑著啐他道:「好沒正經的一個人!」

他強忍著笑道:「怎么?」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方算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啊。」

他道:「朕願與子偕老,嬛嬛容顏不改,朕鶴發童顏,不正是蒼蒼白發對紅妝么?」他一把把我高高抱起,輕輕放於床上,我明了他的意圖,搖開他的手道:「不許使壞!」

他低頭,笑意愈濃,「才剛拿你妹妹來玩笑朕,現在看朕怎么收拾你這個小壞東西……」

我邊笑邊躲著他道:「噯噯!四郎你怎么這樣記仇啊?」

他捉住我的雙手擁我入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錦簾綃幕半垂半卷,正對著窗外潔白月光一般的梨花。點點繁花與柳絮輕綿無聲的糾纏飛舞。我模糊的記得梨花花x的樣子,花瓣中間的淡淡紅暈的花心的模樣,如冰玉般清爽宜人的姿態,其實和那一r我與玄凌相遇時的杏花是很像的。

淺金的y光自花樹枝椏間和緩流過,潔白的花朵開得驚心動魄。窗外風過無聲,梨花飛落無聲,窗內亦是無聲,他的動作輕柔而和緩,生怕傷到腹中幼弱卻蓬勃的生命。暖暖的y光寂靜灑落,習習清風,花瓣靜放,我在擁抱他身體的一刻幾乎想安然睡去,睡在這春深似海,梨花若雪里。



是r玄凌下了早朝又過來,我剛服了安胎葯正窩在被窩里犯懶,房中夜晚點的安息香甘甜氣味還未褪去,帳上垂著宮樣帳楣,密密的團蝠如意萬字不到頭的綉花,配著茜紅的流蘇綃絲帳,怎么看都是香艷慵散的味道。

玄凌獨自踱了進來,剛下了朝換過衣裳,只穿一件填金刺綉薄羅長袍,越發顯得目如點漆,器宇軒昂。他見我披頭散發睡著,笑道:「越發懶了,r上三竿還躺著。」

我道:「人家遵您和太後的旨意好好安養,卻派起我的不是來了。我還嫌成r躺著悶得慌呢。」說著作勢起身就要行禮,他忙攔著笑:「算了,朕和比玩笑一句你就當真,還是安靜躺著吧。」

我忍俊不禁,「這可是皇上金口說的,回頭可別說臣妾不是了。」

他捏一捏我的鼻子,踢掉足上的靴子,露出藍緞平金綉金龍夾襪,掀開被子笑嘻嘻道:「朕也陪你窩一會兒。」

我把一個用野菊芍葯花瓣裝的新荷s夾紗彈花新枕頭墊在他頸下,順勢躺在他腋下,看著那襪子道:「這襪子好精細的工夫,像是安妹妹的手藝。」

他低頭仔細看了一會,方道:「朕也不記得了,好象是吧。她的針線功夫是不錯的。」

我無言,於是問:「皇上方才從哪里來?」

他隨口道:「去看了沈容華。」

我微笑:「聽說姐姐身子好些能起床了,一r兩趟打發人來看我。」

他有些詫異:「是嗎?朕去的時候她還不能起身迎駕呢?」

我心下狐疑不定,昨r采月來問安的時候已說眉庄能夠下床走動了,只是不能出門而已。想來為了禁足一事還是有些怨恨玄凌,不願起身迎駕。遂道:「姐姐病情反復也是有的,時疫本也不易好。」

他「唔」了一聲也不作他言,半晌才道:「說起時疫,朕就想起一件惱人事來。」

我輕聲道:「皇上先別生氣,不知可否說與臣妾一聽。」

他拇指與食指反復捻著錦被一角,慢慢道:「朕r前聽敬妃說江穆煬、江穆伊兩人醫治時疫雖然頗有見效,但私下收受不少宮女內監的賄賂,有錢者先治,無錢者不屑一顧,任其自生自滅。委實下作!」

我沉思片刻,道:「醫者父母心,如此舉動實在是有醫術而無醫品。臣妾十分瞧不起這樣的。」我靜一靜,道:「皇上還記得昔r他們陷害沈容華之事嗎?」

玄凌雙眉暗蹙,卻又無可奈何:「朕沒有忘——只是如今時疫未清,還殺不得。」

我微微仰起身,道:「臣妾向皇上舉薦一人可治療時疫,太醫溫實初。」

他「哦「了一聲,目中瞬間有了神采,饒有興味道:「你說下去。」

「溫太醫為姐姐治療時疫頗有見效,而且臣妾聽聞,江穆煬、江穆伊兩人的方子本出自溫太醫之手。」我輕聲道:「皇上細想,江穆煬、江穆伊兩人所擅長的是嬰婦之科,怎么突然懂得治療疫症,雖說學醫之人觸類旁通,可是現學起來也只能入門而不能精通啊。而溫太醫本是擅長瘟疫體熱一症的。」

玄凌靜靜思索良久,道:「朕要見一見這個溫實初,果然如你所言,江穆煬、江穆伊二人是斷斷不能留了。」

我伏在他胸前,輕聲道:「皇上說得極是。只是一樣,如今宮中時疫有好轉之相,宮人皆以為是二江的功勞。若此時以受賄而殺此二人,不僅六宮之人會非議皇上過因小失大不顧大局,只怕外頭的言官也會風聞,於清議很不好。皇上以為呢?」

「他們倆到底是華妃的人,朕也不能不顧忌華妃和她身後的人。」他微微冷笑,「若真要殺,法子多的是。必定不會落人口舌。」

身為君王,容忍克制越多,來r爆發的怨氣將愈加強大,因為他們的自負與自尊遠遠勝過常人。我目的已達,淺淺一笑,用手遮了耳朵搖頭嗔道:「什么殺不殺的,臣妾聽了害怕。皇上不許再說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好啦,咱們不說這個了。四月十二是你十七歲的生r,西南戰事連連告捷,你又有了身孕,朕叫禮部好好給你熱鬧一番好不好?」

我婉轉回眸睇他一眼,軟語道:「皇上拿主意就是。」

他又沉思,慢慢吐出兩字,「華妃……」卻又不再說下去。

我心思忽然一轉,道:「皇上這些r子老在華妃處,怎么她的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隨口道:「她不會有孩子的。」

我詫異,道:「臣妾聽聞華妃曾經小產,可是為此傷了身子么?」

他似乎發覺自己的失言,對我的問詢不置可否,只一笑了之,問了我一些起居飲食。

玄凌靜靜陪了我一晌,又去看杜良媛。我目送他走了,方笈了鞋子披衣起身,槿汐服侍我喝了一盞青梅汁醒神,方輕輕道:「娘娘這個時候挑動皇上殺二江,是不是太急了些。」

我冷冷一笑,徐徐撥弄著湯盞道:「不急了。我已經對你說過,上次在皇後宮中就有人想推我去撞杜良媛,雖不曉得是誰,可見其心之毒。如今我有身孕,更是她們的眼中釘,r中刺,時疫一事這姓江的兩人撈了不少好處,在太醫院一味坐大。溫大人又在沈容華那里,章彌是個老實的,萬一被這姓江的在葯里作什么手腳,咱們豈不是坐以待斃。不如早早了結了好。」長長的護甲碰在纏枝蓮青花碗上玎然有聲,驚破一室的靜靄甜香,慢慢道:「其實皇上也忍耐了許久,要不是為著用人之際,早把他們殺了。」

槿汐嘴角蘊一抹淡淡的笑:「敬妃娘娘對皇上的進言正是時候。不過也要江穆煬、江穆伊二人肯中圈套。」

我微笑:「這個自然,像這種貪財之人只要有人稍加金帛使其動心即可。皇上只是暫時忍著他們,這樣得意忘形,實在是自尋死路。」

兩r後,宮外傳來消息,江穆煬、江穆伊兩人在出宮回家途中被強盜殺害,連頭顱也被割去不知所蹤,皇帝念其二人在時疫中的勞苦,為表嘉恤特意賜了白銀百兩為其置辦喪事,又命太醫溫實初接管時疫治療之事。一時間宮內外皆傳當今聖上體恤臣子,仁厚有加。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窗下修剪一枝開得旁枝過多的杏花,聞言不過淡然一笑。於此,溫實初在這場時疫中功成名就,也算是我對他往昔情意的回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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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出自唐代劉方平《春怨》,全詩為:紗窗r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這是一首十分出新的宮怨詩。雖被寵愛過,卻落得萬般凄涼。

(2)、出自宋代蘇東坡嘲笑好友詞人張先(990…1078,字子野)的調侃之作。據說張先在80歲時娶了一個18歲的小妾,東坡就調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梨花指白頭新郎,海棠指紅妝新娘。之後,「一樹梨花壓海棠」成為老夫少妻的委婉說法。

我們可愛的淳兒就快要死了,555555555。

卷一正文第五十八章生辰

…四月十二r是我的生辰,自玄凌要為我慶生的消息傳出,棠梨宮的門檻幾乎都要被踏破,尊貴如皇後,卑微至最末等的更衣,無一不親自來賀並送上厚禮。華妃固然與我不和,這點面子上的往來也是做得工夫十足,連宮中服侍的尚宮、內監,也輾轉通過我宮中宮人來逢迎。後宮之人最擅長捧高踩低,趨奉得寵之人,況我剛封貴嬪,又有孕在身,自然風光無限。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r看盡長安花。」我的得意,大抵如是。

這樣迎來送往,含笑應對不免覺得乏悶勞累,幾次三番想去太y池泛舟散心,流朱與浣碧都攔住了不讓,口口聲聲說湖上風大,受了風寒可不好。想想也是,四月池中不見荷花,惟有有雕欄玉砌起自芳池,再精美也失了天然神s。這樣幾次,我也懶得再出去了。

生辰前一r,玄凌特意親自領了賀禮來,金屑組文茵一鋪,五s同心大結一盤,鴛鴦萬金錦一疋,枕前不夜珠一枚,含香綠毛狸藉一鋪,龍香握魚二首,精金筘環四指,若亡絳綃單衣一襲,香文羅手藉三幅,碧玉膏奩一盒。各s時新宮緞各八匹,各s異域進貢小玩意一。

我到底年輕,君王所給的榮寵尤隆,生活在金堆玉砌中,觸目繁華,虛榮亦不會比別的女子少幾分,這樣從未見過的珍貴之物照耀得我的宮室瑩亮如白晝,心里自然是欣喜的。而更讓我欣喜的,是玄凌的用心。他欣喜道:「朕很久前讀《飛燕外傳》,很好奇成帝是否真賜給飛燕這些寶物,朕想成帝給得起飛燕的,朕必定也給得起你。所以命人去搜羅了來,只為博卿一笑。」

我笑靨甜美如花,俏然道:「這些東西的名字臣妾也只在史書上見過,只以為是訛傳罷了,不想世間真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