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6135 字 2021-01-02

浣碧遠遠看見,便招手喚:「阿晉。」

阿晉見了浣碧也高興,見面便道:「好久不見浣碧姑娘了,原以為甘露寺里粗茶淡飯,沒想姑娘更見標致了。」

浣碧啐了一口,作勢就要伸手打他,嗔道:「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招人討厭。」

玄清見他們嬉笑,向我道:「這是阿晉,我自小的長隨。」

阿晉見我,忙請了個安道:「從前在宮里沒給娘子請安,如今一並補上。」又笑道:「從前總聽我們王爺說娘子怎樣好怎樣好,卻從沒有眼見過,總以為是王爺誇大其詞了,如今一見,卻覺得我們王爺口齒上雖好,但論起娘子的好來,終歸是不如了,也不曉得是什么道理。」

浣碧在一旁聽得笑得止不住,又啐道:「小姐別聽他。阿晉仗著王爺寵愛,一味的油嘴滑舌。」

阿晉叉腰,仰著脖子道:「聽聽浣碧姑娘這話,奴才可說錯了么?哪里有婢女說自己主子不好的,真是聞所未聞。」

浣碧又氣又急,狠狠跺一跺腳。玄清邊笑邊在阿晉頭上彈了個「爆栗」道:「越發愛胡說了。」

我笑盈盈將衣裳遞到玄清手中,道一聲「費心」,又像阿晉道:「浣碧原揣摩著你會來,特意求了我帶他來,卻不想你一見她就招她生氣。」

阿晉忙告饒道:「奴才並不曉得這層,這樣說來的確是奴才的不是了。」說著去拉浣碧的衣角,道:「我不懂事,好姐姐可饒了我這遭吧。」

浣碧用力撥開他的手,「羞紅了臉道:「王爺在這里呢,也不管教阿晉,越發胡鬧了。」又道:「這衣裳費了小姐多少功夫,有勞王爺送進宮了。」

玄清澹澹一笑,「這個自然。」

我從包袱中取出一個紅纓球,墜著兩個銀鈴鐺,叮鈴作響。笑吟吟道:「這是給御風的,王爺也請為它戴上吧。」

玄清故意蹙著眉頭道:「可見清在娘子心中還不如御風呢。獨獨有給御風的,卻沒給我的。」

我掩唇笑道:「王爺上回不是說,御風把王爺的壞處學得十足十么?那么送給御風,也如同送給王爺了。」

這般說笑一晌,阿晉道:「還要去探望老太妃呢。」

如此,也匆匆散了。

回到屋中,卻見芳若已經等在了那里,見我回來,忙含笑起身道:「娘子回來了。因為忙著c持帝姬周歲生辰之禮,所以晚了兩r過來。」

我靜靜道:「不妨事的,姑姑請坐吧。」

芳若依言坐了,端詳我片刻,笑道:「娘子今r氣s挺好,方才去哪里逛了么?」

浣碧斟了茶上來,笑著道:「小姐見今天天氣還好,便叫我陪著四處走走。」

於是芳若揀了朧月周歲生辰賀宴之事來說,內務府如何籌備、如何成禮,各宮嬪妃又准備了什么賀禮,道:「其他娘娘小主送的倒也罷了,不外是如意、金鎖、元寶一類。唯有徐才人送了一座白玉觀音像,倒是十分有心。」她娓娓道來,「娘子是在甘露寺修行,自然不能在帝姬身邊照拂,徐才人送了白玉觀音像給帝姬,一則是以觀音普度眾生慈悲宣示娘子愛女之心時時皆在,自然也有說敬妃娘娘的意思;二則也是給帝姬安神祈福用的。這座白玉觀音像所費不貲,徐才人家境尋常,倒是費了不少心力的。」

我聽芳若獨獨說起一位徐才人,亦見她疼愛朧月,不由問:「徐才人是誰?」

芳若含笑道:「徐才人娘家姓徐,閨名燕宜,正是去年這個時候選秀進來的。初封采女,如今已經是才人了。」

我微微沉吟:「徐才人很得寵么?」

芳若搖頭,「最初也還好,只是眼下並不算得寵,也可說是默默無聞。如今宮里占盡風頭的除了安容華和管順儀——也就是從前的安芬儀和祺嬪,除此便是去歲新進的慶貴人、昌嬪和楊良娣,此三人是新進宮嬪中最得寵的。尤其是昌嬪胡氏,她並不是以秀女身份入宮的,而是宮宴時皇上親自看上的。她的生母是太宗的妹妹舞y公主的小女兒,也就是現在的晉康翁主,雖然晉康翁主的夫婿家沒落了,可算起來還是皇家的親戚呢。人又生得美,剛進宮的時候連太後都特意召見了。」

我掐著手心,冷笑一聲道:「恭喜安容華和管順儀,步步高升,又都晉封了。」

芳若平板道:「的確如此。這一年內安容華又得晉封,的確風光無比。」芳若放緩了語氣,一字字道:「況且眼下,昌嬪已經有孕了。」

我陡然一驚,雙目微張,道:「昌嬪有孕了?」我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平靜了下來,試探著道:「昌嬪身份貴重,非比尋常,有孕了自然是好事,將來若生下了帝姬或是皇子,身份都會格外尊貴。」

芳若一愣,旋即明白我的意味,輕聲細語道:「娘子放心。朧月帝姬自然有朧月帝姬的庇護,至於昌嬪小主的胎,自然而然會讓皇上有所關注,不僅如此,所有宮中之人都會關注,連昌嬪小主的生母晉康翁主也時時進宮探望呢。」

我微微合上雙眸,意味深長道:「既然如此重視,昌嬪的胎一定會安然無恙了。」

芳若朝天一笑,淡然道:「這個誰知道呢?只是因為昌嬪的身孕,皇上已經有三四天沒有去看望帝姬了,不過帝姬生辰之時,皇上一定會到的。」

「這個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等到昌嬪的孩子出生,朧月也會更遭冷落了。」我憂愁嘆息,「沒有生母在身邊的女兒,總是要吃虧些的。」

芳若不以為然,「然則溫儀帝姬有位份最高的端妃娘娘撫育,淑和帝姬有生母欣貴嬪,淑和帝姬的寵遇尚不如溫儀帝姬,而兩位帝姬,都及不上朧月帝姬得皇上鍾愛。」

「只是……」我的眉頭漸漸蹙起如山峰,「朧月的生母,是被皇帝所厭棄的人呵。所以,朧月在宮中最能依靠的,就是他父皇的鍾愛,唯一而不會減輕的鍾愛,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道。」

其實宮中妃嬪爭奪皇帝的寵愛以保全自身,身為帝王的子女,又何嘗不是呢?皇子尚且可以憑借自身之力向上,而帝姬,一生的前程與際遇都要維系在她父皇的憐惜與疼愛上了。

我托腮微微沉思,房中供著幾枝黃燦燦的菊花,清苦近乎於葯味的香氣讓人頭腦冷靜而清醒。我徐徐睜開雙眼,露出一個極恬淡安靜的笑容,道:「純元皇後的遺物,如今都是誰在保管呢?」

芳若掰著指頭邊想邊道:「純元皇後最心愛的貼身衣裳或是首飾都在皇上那里,其余的則由皇後保管,太後那邊也又一些。」

「那么純元皇後在世時,有什么心愛的首飾項圈之類么?」

芳若凝神細想,片刻後道:「有。奴婢記得純元皇後有一塊以羊脂美玉雕成的玉芙蓉項圈,中央是朵復瓣芙蓉,潔白純凈,左右各有九片青玉雕琢成的枝葉連綴而成。娘娘生前十分喜愛,依稀是大婚之r皇上親手所賜的。」

「那么,如果要雕琢一塊類似的項圈,大約要多少功夫?」

芳若思慮著道:「純凈的羊脂美玉本就難求。即便有,若要制成,少不得要半月的功夫。」

我折了一朵菊花在手,慢慢地一片一片掐下花瓣,微黃的汁y染在手心,有淡淡的葯氣,沖人鼻息,「如果只以尋常白玉,雕一朵類似芙蓉的四瓣海棠,再以尋常的翡翠雕成葉子連綴,大約要多久?我只求神似,不求形似。」

「既是尋常的東西,雕工又簡單,大約三四r就能完成。」

我起身打開久已塵封的珠玉匣子,伸手抓出一把手晶光燦爛的手鐲、珠花,j到芳若手中,懇求道:「朧月是我唯一的女兒,如今她即將滿周歲,我這個做母親的,只想稍稍盡一盡心意。就請姑姑拿著這些首飾請內務府的工匠們趕緊雕琢一塊如我方才所說的項圈,能讓朧月在生辰之r戴上,也算盡我身為人母的一點心意。」

芳若看我的目光深沉而明了,良久,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按住我的手道:「娘子身邊的積蓄不多,請工匠也不需花費這樣多。」她隨手取出一串翡翠手鏈,道:「只是這個就已足夠。娘子放心罷,奴婢會盡力而為。」

我叮囑道:「我因誤用純元皇後的故衣而得罪,希望朧月不要重蹈我覆轍就好。」

芳若安慰地拍一拍我的手,道:「娘子放心,奴婢省得。」

我倚在門扉上,目送芳若回去,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暮s之中,心中依依之情,反而更盛了。'下期更新11月18r'

23——三春暉(下)

芳若再次來時,已經是一月後,她照例把我抄錄好的佛經收好,笑吟吟道:「聽太後說起來,娘子的字好了許多呢,只是缺了些生氣,大約是佛經讀多了,x子也過於安靜了。」

我道:「太後斷字識人的功夫是極好的。」

芳若微笑道:「昌嬪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肚子也有點顯出來了。」

我淡淡「哦」了一聲,只慢慢捻著手中的楠木佛珠,絲毫不以為意道:「誰有沒有身孕,又與我又什么相g?」

芳若道:「的確是與娘子沒有什么相g。只是昌嬪的身孕原本會分去皇上對幾位帝姬與皇子的關愛。如今看來,別人如何咱們不說,朧月帝姬卻是獨當聖寵,誰也分不去的。」

我微笑翻過一頁《嚴棱經》,淡淡笑道:「有勞姑姑費心周全。」

「奴婢不過是按娘子的吩咐做事罷了。此番周折,連敬妃娘娘亦嘆服不已。」芳若娓娓道來:「十月初六是帝姬周歲生辰的大r子,便在重華殿開宴,賓主盡歡。帝姬穿一身方格朵花蜀錦的衣衫,十分玉雪可愛,便由敬妃娘娘抱著坐在皇上左側。皇上抱帝姬的時候便瞧見了帝姬脖子上的玉項圈。此事本是冒險,先前連敬妃娘娘也猶豫了半天,生怕帝姬步娘子後塵招來禍患。還是奴婢細細勸了,又拿娘子往r的謀算作例,敬妃娘娘才肯。見皇上瞧見了帝姬的玉項圈,少不得捏一把汗。誰知皇上呆呆看了片刻,只說眼熟,竟也不生氣,只問敬妃娘娘這個項圈是哪里來的。敬妃娘娘便道是前兩r為帝姬准備首飾,發現帝姬並沒有玉項圈,才著急讓內務府做了一個叫帝姬戴上。娘子知道的,敬妃娘娘進宮的時候純元皇後已經過世了,敬妃娘娘自然沒有見過純元皇後的遺物,這玉項圈的做工也簡單,與純元皇後那個只是遠看著像,近看卻是不同的。皇上自然不會疑心敬妃娘娘,只以為是巧合罷了。當下就叫李長去取了純元皇後的那副項圈來賜給了帝姬,還親自給帝姬戴上了。如是,奴婢才松了一口氣。」

滾圓的佛珠,在我的指尖一顆顆劃過去,周而復始,我閉著眼輕嗅檀香的氣味,緩緩道:「帝姬年幼,無知無識,即便是一樣的東西,皇上也不會以為帝姬是有意冒犯的。做一個形似的,一則是為了不讓敬妃被有心人牽連進去,二則把有心的事做得無心,皇上更容易相信,連皇後也不會起疑。」

「事後連敬妃娘娘亦說,有了純元皇後的芙蓉玉項圈,帝姬就如得了護身符一般。」

我問:「那么敬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是如何稱呼帝姬的?」

芳若微微低首,輕聲道:「於有人處則稱『朧月』,與皇上獨處時便稱帝姬閨名『綰綰』。」

我頷首微笑,「敬妃是個聰明人,最會明哲保身,帝姬j給她撫養,我是很放心的。還煩請姑姑回宮時稟告敬妃一句,這芙蓉玉項圈只能好好收著,若時時招搖在外,會有不必要的禍端。」

「奴婢省得」。芳若柔和微笑道:「娘子在自己敗處學會反敗為勝,教帝姬受益無窮。可見娘子的心智,並未因佛法的浸y而遲鈍分毫,反而更見周全了。」

我淡漠道:「姑姑說笑了。我不過是敗軍之將,何敢言勇?只不過吃一塹長一智,能幫自己女兒的就多盡力一分而已。」

芳若卻是欣慰,「有了這個芙蓉玉項圈,足見帝姬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昌嬪有所誕育,所生子女也萬萬不會危及帝姬的地位。」

我心中有一絲的感慰,笑著嘆道:「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哪里有真正放心的時候呢,即便朧月將來敕封公主嫁得好駙馬,我也要擔憂著駙馬是否對她真心真意。」我略略思量,問芳若道:「有一事我一直想問你。端妃是良將齊不遲之後,初入宮的名位便是貴嬪;華妃的靠山是汝南王,一進宮便是華嬪;皇後當年就更不用說,是皇上的表姐,太後的親侄女,初入宮闈便被尊為嫻妃。那么昌嬪既是晉康翁主的女兒,與皇家有親,為何入宮的名位只在貴人,如今有孕也只封為嬪呢?」

芳若若有所思,沉吟著道:「皇上剛剛登基,後宮與前朝都是根基不穩,少不得要立幾位有名位有品階的妃子。如今後宮根基健全,昌嬪再得寵,也得一步步從低開始。為了這個,晉康翁主來向太後請安時沒少抱怨呢。然而晉康翁主也太糊塗。」芳若搖頭道:「如今的後宮由皇後主持大局,太後的身子又不安康,還是當年太後一言九鼎的時候么。」

「那么昌嬪在後宮與眾位妃嬪的關系如何——有否特別親近的人?」

「沒有」,芳若不假思索道:「昌嬪身份尊貴,一向自恃甚高,並不與人多往來,總是獨來獨往。除了對皇後、端妃和敬妃稍有敬意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

我摩娑著自己r漸削瘦的下巴,輕聲道:「那么對安陵容呢?」

芳若連眉毛也不抬一下,「昌嬪眼高於頂,怎么會把安容華放在眼里。雖然安容華的位份在昌嬪之上,卻是對昌嬪恭敬有加,十分謙讓。」

我微微冷笑,「安陵容在後宮本沒有什么根基家世,在昌嬪面前自然謙讓順從。不過,只要昌嬪和安陵容沒有沆瀣一氣,我便沒什么可c心的。」

芳若把過冬的衣裳幫我包裹好,起身告辭道:「娘子沒什么可c心的,那么奴婢也沒有可上心的事了。」

寒冬在群山渺茫之處,總是來得格外早。這一年的冬天,便在落葉繽紛之後如期而至了。玄清的到訪固定在了每月一兩次,為著避嫌,也為著我不為流言所困,他常常在我出去浣洗或是拾柴的時候在山腳長河邊等我。

起初,常常是他讓阿晉告訴浣碧他會去的時間,然後等著我去與他相見。漸漸地,也許是默契使然,我常常覺得自己仿佛能知曉他在何時回到來,於是去了,他便總在那里。

我偶爾問起,他只一笑,「我左右不過是無事,便在河邊徘徊,徘徊多了,自然曉得娘子何時會經過。」他的笑意淡然如翦翦風,橫過平靜河面,牽動粼粼波光,「或者說,我私心很喜歡在此等待,如果可以等到想見的人,格外有一種驚喜。感嘆或許是緣分使然。」

我迎風而笑:「說實話,男女情分上,我並不相信緣分一說。從來只以為軟弱無力自己不肯爭取的人,才會以緣分作為托詞。以緣分深重作為親近的借口,以無緣作為了卻情意的假詞。」

玄清殷殷含笑,「娘子總是叫人覺得柳暗花明又一村,仿佛有盡時,又別出一番天地。」

「王爺過分誇贊了。」我遠望小舟臨波河上,輕輕道:「或許有一天真到了無路可去、無法可解的地步,我才會說,緣分已盡了吧。」

玄清澹澹的笑容勝過波光浮曳的清澈明亮,「若娘子在從前得意時,說出這樣的話清並不足為奇。只是如今娘子依傍佛祖修行,卻也還不相信緣分么?」

「是。」我收斂衣襟,灰白的衣裳如我此刻內心的澄澈恬淡,「即便身在佛門,我亦有自己所堅持信念。何況佛法精深,我也未曾全部懂得,只希望佛法博遠,可以安定人心。至於緣分一說,我只覺得事在人為,聚散離合,都不必拿『緣分』二字做托辭。」

玄清拊掌而笑,「清只以為娘子所以的x子都已被佛經軟化,卻不曾想還有如此一面。娘子此番所言,卻無半點出家人的風味了。」

我臉上微微一紅,很快笑道:「雖說耳濡目染,然而我到底研習佛經不過一年多罷了,種種精深博大處總還不能領悟,所言所行叫王爺笑話了。」

這般偶爾閑談幾句,他並不說任何男女私情之語,倒叫我因小像而生的一點忐忑心思緩緩放落了下去。

除了每兩月送來朧月的一幅畫像,其余時刻,他多與我這般談論佛法或是詩詞,偶爾無話,只一同坐看雲起時。或者,他得了什么好書,也送一本來給我。若不方便相見的時候,便讓阿晉趁浣碧出去時給她再轉j於我。甘露寺中的歲月總是枯燥而寂寞的。除了經文與勞作,幾乎沒有別的樂趣,而與他的閑談,讓我在枯寂里還記得一點詩詞的情懷,也算偷得浮生的一點樂趣。

在甘露寺的r子里,我的心中糾結著沉重的絕望與怨憤,糾纏著往事或明麗或刻毒的破碎蹤跡一重一重迫上心尖。我總是極力掙扎著想要遺忘,卻總在夜深人靜、風過嗚咽如泣時,如刻漏一般一滴一滴重重砸在我心上,和著時光的印記一同殘忍而決絕地碾過。如雪地車痕,分外清晰。

這般自苦而不能掙脫,這般反復掙扎而精疲力竭,然而在他面前卻可以這樣平靜,平靜如秋r被y光照耀的湖水。

浣碧時時不放心我與玄清獨處,只怕又有類似當時溫實初一般的閑話,便一味跟了來,卻見我與他不過閑話,便也遠遠守在一旁,和阿晉玩笑幾句。

如此,也便只是淡淡來往,君子之j。

直到很多天之後,他沒有來,經過甘露寺下的長河時,聞得鳥鳴啾啾,拂上臉龐的風已經帶上了春夏之j時那種獨有的溫軟和沉醉,和著草木成熟的甘甜和熱絡。

我忽然意識到:玄清已經兩月沒有來過了。只余河水依舊靜靜蜿蜒,阿奴照例是唱著那一首她常常唱的曲子。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負了妹子——一段情,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阿奴的歌聲嘹亮而歡快,總是這樣歡天喜地地唱著。

我有時不解,便問她:「阿奴,你曉得這歌里的意思么?」

阿奴笑得燦爛:「自然知道。」

我笑著嘆息,「這歌是唱男女之情的,你雖然知道,卻一點沒唱出那種情意來。」

阿奴昂頭不以為然,只絞著自己的麻花辮子,笑盈盈道:「知道又怎樣,唱不出來又怎樣?這世間明明知道而做不到的事情多著呢。何況我又沒有心上人,唱不出男女之情又有什么稀奇。」

我依舊聽她歡天喜地地唱著情歌,心頭忽然生出寥落而闊大的寂寞。而身邊,浣碧亦嘆息:「王爺久久不來,連聽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她的語調,亦是寂寞的。'下期更新11月21r'

24——絕代有佳人(上)

甘露寺一帶漸漸走得熟悉了,r夕要拾柴火時,也漸漸走得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