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部分(2 / 2)

甄嬛傳 未知 6141 字 2021-01-02

我正要說話,舒貴太妃的神s已經轉為如青瓦薄霜似的憂戚,道:「那么,甄娘子,請全一全我這個未亡人的心願吧。有生之年,我很想再聽一聽『長相思』與『長相守』齊發齊奏的妙音。」

她的琥珀s的眸中已盈然可見淚光,我再不忍拒絕,於是道:「好。」

玄清注目於我,和言詢問:「奏什么好呢?」

我微一凝神,裊裊浮上心頭的卻是那一r,我在棠梨宮中彈琴疏解心事,那半闋無力繼續的《長相思》,卻是他在遙遙的偏殿外應接了下去。於是脫口而出:「《長相思》吧。」

不料話一出口,他也是興沖沖說出這樣一句:「《長相思》可好?」

舒貴太妃莞爾而笑,「你們倆的心意倒是相通啊。」

我微微臉紅,頗覺得有些不自在,忙笑著道:「只因琴名『長相思』,是而我與王爺到想到了此處。」

他亦道:「母妃最愛取笑。我與娘子倒不是什么心意相通,不過是應景而生情罷了。」

舒貴太妃笑道:「十分好。我雖然不太通文墨。李青蓮的《長相思》還是知道的。不如就這一首好了。」

我應聲而允,調一調弦試音,方緩緩舒袖撥了起來。同一瞬,他的笛聲亦悠悠輕揚而起,清曠如幽泉一縷,脈脈沁如人的心房。

這樣熟悉的笛聲。我最初的不自在在那一瞬間被他的笛聲無聲無息地安撫了下去。舒貴太妃側耳傾聽,似是十分入神。我彈完一闋,聽得他的笛聲並無停滯歇微之意,微一轉頭,卻見他揚眸向我淺淺一笑。我一凝神,轉瞬已經懂得,曲調又隨著他的笛音轉了上去,從頭再來一次。

卻聽一把溫婉的女聲隨著我與他的合奏輕聲拍著唱和道:

「長相思,摧心肝。rs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r橫波目,今為流淚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s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這樣哀怨迷惘的曲子,笛聲幽幽縷縷,卻無幽咽哀怨之情。連我的琴聲,亦只覺剔透明朗而不凝滯。而舒貴太妃的歌聲,情思悠悠,卻不凄凄。

一曲終了,只覺得心頭舒暢,什么心事也隨著曲聲傾倒盡了。

舒貴太妃含笑如迎風花x,頷首道:「自先帝去世後,很久沒有再聽到『長相思』與『長相守』合奏的聲音了,你們倆卻很不辜負這雙琴與笛。」

我含笑謙道:「年余不彈琴了,手勢難免有些生疏,幸好還不算玷污了太妃的耳朵。」

太妃含情望向一雙琴笛,愛憐地輕輕撫摸過琴身,笑吟吟道:「很好,今r一聽我總算放心了。從前不過以為你貌美聰慧,皇帝才把『長相思』賜予你,我還擔心了好幾r,若你是那琴藝粗陋的,那可當真是辜負了我的『長相思』。如今聽過我竟要為此琴大喜,算是有一個相得益彰的好主人愛惜它了。」

我忙忙道:「太妃過譽了,叫我怎么敢當。」

舒貴太妃正s道:「我並不是要誇你。」她微微凝神,似沉浸在美好回憶之中,笑容如花雪堆樹,清月明光,「今r再聞琴笛合奏,很有當r我與先帝合奏的情味了。」

舒貴太妃說者無心,我聽在耳中,心下如琴弦五絲,被誰的手用力一撥,錚錚地亂了起來。不由自主地轉首過去,正好遇上玄清的目光,不覺五內灼熱,面紅耳赤起來。

偏偏積雲又道:「太妃說的是呢。別的琴笛便也罷了,咱們的『長相思』與『長相守』卻不一樣,非要考較彈奏者的功力與技巧,光有功力與技巧還不夠,還要合奏時心有靈犀,彼此知曉。更要緊的是,要有情致在里頭,要不然,哪里有相思、相守的韻味。」

我心頭一緊,臉上卻若無其事笑道:「聽積雲姑姑這樣說,倒是叫我瞎貓碰上死老鼠給撞上了。可不是誤打誤撞么,我只和王爺合奏過一次,要說彼此知曉還說得過去,若說情致韻味,那可真真是貽笑大方了。平白叫太妃笑話。」

積雲姑姑笑道:「是我說的高興,望了分寸了,娘子別見怪才是。」

我忙道:「怎么敢呢。」

舒貴太妃緩緩斟了一盅茶遞到我手里,淡淡笑道:「話說回來,合奏者最考較的是彼此契合的默契,若失了默契,只怕技藝再高超,終究是也是枉然。總之今r得以再聞『長相思』與『長相守』二者和鳴之聲,我亦無所遺憾了。」

玄清伴在舒貴太妃身邊,亦笑道:「從前不過是琴笛合奏而已,如今還有母後歌唱,當真可算是完滿無缺了。」

我亦笑:「誠然若王爺所說,琴笛合奏只能感受其間韻味,不若直接唱出《長相思》歌詞,更是別致。世間的情意於太妃而言,是直接明了勝於隱約婉轉的,才符合太妃的x子。」

太妃眉開眼笑,慈愛地揉一揉我的頭發,道:「甄娘子也是我的知音了。」

我笑盈盈道:「太妃這樣說,可見是真心疼愛我了。」

舒貴太妃笑著撫一撫玄清的肩頭,為他撣落數朵落花,笑道:「母妃的知音,也是你的知音,想來你和甄娘子也能談的上幾句。」

玄清大笑,「母妃不知道,以往論起幾句詩書史論來,兒子若一個不小心,就會落了娘子下風,真是慚愧不已。」

舒貴太妃駭笑,指著我道:「甄娘子看著溫柔婉約,不想言辭口鋒這樣厲害,能叫我兒子甘拜下風的,真真是了不得。」

我掩唇而笑:「王爺謙虛得口不擇言呢,太妃也信么。王爺不過是當您的面哄我兩句罷了。轉過身去不知要怎么笑話我呢。」

玄清聞言急道:「清當真是說實話的,斷斷不敢笑話娘子。」

如此說笑一番,便也散了。玄清也向太妃告辭,送我下山去。

《後宮·甄嬛傳4》44——丁香結(下)

玄清走在我身邊,阿晉牽著馬遠遠跟在後頭,山路彎彎,清風徐徐撲面而來,夾雜著青草奔放而清冽的氣味,吹得人神清氣爽。風中隱隱聞得一丁點馬脖子上鈴鐺的叮鈴之聲,遠遠的,像是誰唱著一首叫人愉快的歌曲。馬蹄踏在山野落花之上,亦有甘甜芬芳的汁y漫香滿路。我與他隔著一拳的距離默默並行,誰也不說一句。

山路口有大株的野芭蕉生長,明晃晃的y光似瀑布飛灑下來,闊大的芭蕉葉如即把蒲扇湊在一起一樣巨大,在如金粉四散的y光下,本就翠綠的顏s愈加濃翠盈盈,直要滴落下來一般,散發著生長健康的植物才有的青青的氣味。芭蕉樹中央有幾枝剛抽出的新葉,嫩黃的顏s新鮮地卷曲著,似幾支燃燒著的巨燭。地下長草中零零落落地開著幾枝丁香花,淡紫或淺藍的顏s,開得纖細柔和,如含羞帶笑的二八少女。

我見玄清含笑注目在芭蕉與丁香之上,不由也笑道:「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1)王爺可在笑這個?」

他眸中含著清亮的笑意,「不知該誇娘子聰慧呢還是說娘子可怕?」

我的笑從心底滿滿漫出,「那么王爺的意思是說我僥幸猜對了。」

玄清伸手拈起一朵紫s丁香輕嗅不已,「清正是想起這一句才笑。眼前雖然丁香與芭蕉同在,可是此刻清與娘子皆是心情舒暢,未見離愁相思,這句話實實是不應景了。」

我笑著指向懷中所抱的「長相思」,「有此物在此,也算不得不應景。這琴本就是叫『長相思』的。」我看著他手指間的一朵丁香,輕輕道:「它很漂亮呢。」

玄清看花的眼神是憐惜的,回首向我清頤而笑:「的確很美,然而清並不打算贈與娘子。」

我笑言:「雖然我並不打算要,可是還是很想問問為什么。」

玄清的目光從丁香移到我的臉龐,道:「丁香是相思甚苦的花朵,清不希望娘子如是。」

「我是修行之人,自然不會沾染相思,王爺多慮了。」我想起方才之事,目光定定落在他腰間,我道:「『長相守』是貴重之物,王爺總這樣攜帶在身么?」

「沒有」,他搖頭道:「只是每次來這邊,才會帶上。」

我隱約猜到他話中的深意,不覺有些害怕,忙忙道:「王爺對太妃果然深有孝心。」

從前在宮中,他與我說到此間,從來都只是點到即止,不留分毫尷尬。然而今r卻大異往常,徑直說了下去。「這只是其一」,他的目光倏忽一亮,淡然道:「是因為『長相思』在你這里。」他說的這樣平淡而從容,仿佛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這樣的心腸,難道不知道不能隨意對我說么?

我掩飾這笑笑,別過臉去,道:「王爺實在有趣,為『長相守』而來尋『長相思』。」

玄清的目光似漫天滿地灑落的y光,叫人籠罩其間無處可逃,他認真道:「清是『長相守』的主人,來尋『長相思』的主人。」

我抱住「長相思」的手心冒出潮濕的汗珠,扣在琴身之上有膠凝的質感。我避無可避,臉上倏然紅了,訕訕道:「王爺真會玩笑。」

他無奈地看著我,良久道:「你知道我不是與你玩笑。」

我硬一硬心腸,驟然抬頭盯著他,冷然道:「可是我,只能當王爺是玩笑。」

他並不視我,只淡淡凝眸於我,道:「從前你是宮中的寵妃,現在已經不是了。所以,我說的並不是玩笑,你要當作真話來聽。自你從清涼台留了一張紙不告而別,我怕你傷心為難,忍耐著不去尋你。可是你曉得我心里有多難過。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我不曉得你是否與我一樣。可是於我而言,因你那一句『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s』,這年春天怕是我有生以來最難捱的春天了。」

他說的話頃刻就把我急了,我拂袖道:「我從前是宮中的寵妃,那么今生今世哪怕被逐出宮牆亦脫離不了宮廷的影子。」我的眼角生生有酸澀的淚意漫出,我死死忍住,「人非草木,王爺的心意我並不是不曉得。只是齊大非偶,莫愁是從宮里出來的殘軀,實在不願和皇室貴胄再有沾染,糾纏不清。」

「因為你曾經是他的妃子,而我也出身宮廷,所以,你不能接受我。」他看著我,眼中無限痛惜與憐愛,「我只問你一句,昔年在宮里,可曾有一r過得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我心中驟然一痛。每一r,每一刻,哪怕有著玄凌浩大而隆重的寵愛。我過著的哪一r,不是刀鋒噬血,如履薄冰?

平安喜樂,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我只求我能活著,活得好一些。

他怔怔道:「我遇見你的每一次,你何曾真心開懷過。連哭,也要極力忍耐著。」

那么多年的苦,那么多年的爭斗,我的傷心和失落,只有他真真切切地目睹過,撫慰過。

我的心意灰涼,唏噓道:「即便沒有宮里那段r子,過去和如今,到底也不一樣了。」

玄清迫牢我的眼眸,叫我無處可躲。他問我:「過去和如今有什么不同么?」

簌簌淚光的迷蒙之中看去,其實他和玄凌長得並不像。玄凌的棱角有帝王的森冷,而玄清,是溫潤如玉的線條和氣度。我幾乎要落淚,「怎么會不同呢,過去……我已沒有當r的小兒女心腸了。」

他打斷我的話,切切道:「過去,你是甄家的千金小姐,容顏如玉;如今,你是我皇兄逐出宮闈帶發修行的女子」,他迫近我,他的氣息那樣近,兜頭兜臉包裹著我,「可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撇開在宮里那段r子,你都是自由之身,可以去和任何人在一起。從前和現在,一切並沒有不同。不同的,只是你的心。」他的話泠泠如水滴石穿的聲音,一記一記敲在我心上,「從前我認識的那個驕傲勇敢、無所畏懼的甄嬛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低低自問,亦像是問他,心里的種種委屈和痛苦終於噴薄而出,「她死了,那樣的甄嬛早已經在家破人亡的那時候就死了!現在活著的這個,叫莫愁,是甄嬛留下的一副軀殼,再不是你認識的那個甄嬛了!」

我一字一字把積在心里太久的話擲地吐出,忽然有一瞬間空d和軟弱,踉蹌幾步,抵在石壁上,大口喘息。

他的笑容,在凄楚中綻放出一點點的歡喜,那歡喜看起來這樣溺水人的稻草,他說,「你方才說人非草木,那么孰能無情,你心里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是不是?就如那一天,你會叫我的名字。」

我拼命搖頭,搖得自己也頭暈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肯定自己的言語,「王爺誤會了。因為多年來王爺對我種種照拂,人非草木,我自然明白王爺對我的心意。可是明白歸明白,我對王爺,卻只能是當個知己。若因為那r我冒失叫了王爺的名字叫王爺誤會,那么是我的過失。」

他的熱情像燭火一般一分一分的消減下去。我抵在石壁上,硬聲道:「王爺曾說,有女如雲,匪我思存。沛國公家的小姐雖然德行出眾、嬌美無儔,你卻偏偏不喜歡。那么今r恕我冒犯說一句,有女如雲,匪我思存。這句話當真是十分好,而我對王爺的心思也是一樣。王爺雖然貴為天家之子,天潢貴胄、近宗親王,文才武略俱是凌於眾人,可是我甄嬛……」我硬一硬心腸,泠然道:「可是我甄嬛,卻也偏偏不喜歡。」

石壁冰冷而光滑,堅硬地硌在背心。背心上一陣涼一陣燙,仿佛生著一場大病。可是頭腦中,卻是冰涼冰涼的。那樣涼,仿佛小時候玩雪,將手掌浸在冰雪之中,涼到針刺一般的麻木。

他的呼吸急促著,漸漸沉重起來,那一呼一吸間的沉重與滯緩,絕望地沖擊在我的心間。他的眼神仿佛受了傷的獸,冰涼地絕望著。

我多么害怕看他,多么害怕。我用力別轉頭去不去看他,可是他這樣的眼神,幕天席地,我如何逃得開。我被他這樣的眼神望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汩汩涌上來,仿佛整顆心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無法填滿。我的手指微微戰栗著,我怕被他瞧見,牢牢藏在身後,用力蜷縮成一團。

他的神s漸漸冷寂了下來。良久,他把丁香別在自己衣襟之上,苦笑道:「你這般說,那么這朵相思甚苦的丁香,看來便要屬於我了。」

我狠狠心說完,踉蹌奔出,卻不覺也是清淚漫盈於睫了。

(1)、出自唐代李商隱《代贈》,全詩為:樓上黃昏欲望休,玉梯橫絕月如鉤。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原詩是一首七絕,寫思婦之離愁。這兩句是說,芭蕉的蕉心沒有展開,就像丁香的花蕾一樣含苞不放,同是春風吹拂,而二人異地同心,都在為不得與對方相會而愁苦。比喻愁思郁結.思念甚切的離愁別緒。這既是思婦眼前實景的真實描繪,同時又是借物寫人,以芭蕉喻情人,以丁香喻女子自己。意境很美,含蘊無窮,歷來為人所稱道。

《後宮·甄嬛傳4》45——夜笛(上)

我的淚,在回到禪房時已經g涸了。我不願槿汐與浣碧d悉我的軟弱和悲傷,哪怕她們是隱約知曉些什么的。

我原本以為,說出了心底積沉已久的害怕與顧忌,推離了他,也能安撫住自己偶爾不安的心魂。而那一r他絕望的眼神再度浮現在眼前時,我是這樣的心疼而不忍卒睹,不願去想,也不願去看。

他果然是不來了,也再沒有見面。我這樣沉靜著,終r跪在香案前數著佛珠誦讀著經文,以此來讓自己心智安寧。檀香的氣味一r比一r點的濃,這樣凝重的氣味,在春夏j織的時節,這屋里衣香不如花的時節,其實是格格不入的。

身後,浣碧與槿汐凝望我的嘆息,卻是r復一r的沉重了。

每一r,我在冗長的經文和繚繞的香煙里,會疲憊地沉沉睡去。其實人活得無知無覺,又何嘗不好。只是玄清,他沒有出現在我身邊,卻時時走到了我的夢里。

溫實初面對我蒼白的臉s時,幾乎心疼得要落淚,「你的身子明明是好了的。怎么如今心緒又這樣壞呢,總是這樣和自己過不去。」

浣碧只好為我開脫:「小姐rr在這里念經誦佛,其實是很悶的。」

溫實初暗自松了口氣,再度來時,手里卻多了一只鳥籠,他興致勃勃道:「我買了了幾只畫眉,聽它們叫著挺好聽的,給妹妹玩吧。」

杏黃淺金的羽毛,身子小巧,鳴聲又清脆,我心下也喜歡,於是養在了房中。那畫眉許是溫實初著意挑選過的,都活潑得緊,一味唧唧喳喳地愛叫,倒也添了不少熱鬧。

這一晚睡得熟,睡夢迷離中隱約聽得有什么銳利的東西「咔咔」抓著窗欞,嘶啞而尖銳。禪房雖然翻修過,但是窗子不過是棉紙糊的,並不十分牢固。我翻一個身,窗口懸掛著的鳥籠里,幾只畫眉唧喳鬧成一團,啼聲尖銳而刺耳。我模糊地想著,「這鳥怎么那么愛鬧呢。」於是朦朧著雙眼翻身起來,摸索著去點蠟燭,口中含糊喚道:「槿汐……」

「刺啦」一聲,是棉紙被撕破的聲音,我來不及點上蠟燭,借著月光別過頭去看,卻見窗上豁然撕了一個大口子,畫眉在籠子里喧囂亂叫。一雙碧油油的眼睛在毛茸茸的碩大腦袋上格外幽深可怖,「喵——」的一聲向我撲來,它壯碩的身體猛撲過來時有凌厲的腥風,我本能地伸手去擋,幾乎是在同時,我尖銳地驚叫起來:「貓!有貓!」

夾雜著風聲,混亂地腳步聲,是浣碧的身子,抱住被子緊緊兜到我身上,尖叫道:「槿汐,你快把貓趕出去,小姐見不得的,見不得的!」

我害怕得發抖,仿佛還是小時候,去范侍郎家做客,范家公子與我年紀相仿,不過才七八歲,卻淘氣的緊,手里抱著一只貓兒,趁我不注意,兜頭塞進了我的錦襖里。那是冬天,我穿的錦襖寬松,用絲緞在腰間松松束住,貓兒鑽在里頭找不到出來的方向,死命抓著爪子狂叫,那種尖銳而妖異地「喵喵」的叫聲,如逃不開的噩夢一樣在我懷里叫囂,棉絮被抓了出來,雪白地飛舞著,身子被抓得生疼。我聲嘶力竭地大哭,同伴在身邊嚇得尖叫不已。它毛茸茸的身子滾啊扭啊,拼命尋找生路。終於一拱從我胸口的開襟處跳了出來。我永遠不能忘記,它從我懷中躍出跳上肩頭的感覺。它帶著s氣的毛毛的尾巴掃過我的下巴,那雙詭異地深綠s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讓年幼的我,完全失去抵抗。

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