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6117 字 2021-01-02

我頰生紅暈,低頭淺笑。

玄清握我的手握的更緊些,愉悅道:「我家娘子,自然是最好的。」

一旁浣碧淡淡向車夫笑道:「你這樣嘴甜,等下自然多多賞你。」

那車夫喜得忙打躬作揖,話音還未落下,卻見旁邊那輛油壁輕車之上,簾子被輕柔掀起,露出雪白如藕的一只手臂,渾然美如白玉。白玉之後一張芙蓉秀臉迅疾閃過,語聲清脆直叫人骨酥,「多謝了。」

方才想起是那位顧姑娘在感謝我們讓路之事,於是輕聲道:「姑娘客氣。」

話還未完,她已經一徑放下簾子乘車去了。簾子外y光燦爛如金,我的眼前仿佛還晃動著那一張芙蓉秀臉,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看得並不多么清晰,只是覺得有些眼熟,仿佛是哪里見過。然後她容貌當真秀美,車騎已過,那繚亂容顏似乎閃電詞破長空,美艷到叫人措手不及。

我轉頭問玄清,「你方才瞧見沒?那位顧姑娘確實容貌十分出眾,卻也有些眼熟。」

玄清「嗯」了一聲,道:「有么?我方才並沒瞧見。」

浣碧玩笑道:「聽說這位顧姑娘艷名遠播,公子一向風流倜儻,也不知道么?」

玄清認認真真道:「我真不曉得,也從不去那樣的地方。」他笑起來,「恐怕我所知道的,還不如這位車夫多。」

那車夫聽得這樣說,越發興起,興致勃勃道:「這位顧姑娘,是留歡閣的頭牌姑娘,追捧她的王孫公子那是不用說的,常常在留歡閣打起來的也多的是。」

我微微一笑:「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未知數。果然是艷幟高張,名數風流。「

玄清側首道:「鈿頭銀篦擊節碎,血s羅裙翻酒污。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他略略沉吟,「若等到門前冷落車馬稀、暮去朝來顏s故的時候,也是可憐。」

我舉袖掩唇,輕笑道:「清郎總是這樣憐香惜玉。」

玄清似是唏噓,「我只是為她的身世嘆息而已,縱然眼下風光,老來只怕連嫁作商人婦也不可得。」

我牢牢望著他,亦十分明白他心中所感,輕輕道:「我明白。女子身世飄零,人生示意本無南北之分,猶如昭君和長門陳阿嬌都是一樣的命數。遙望當年,陳阿嬌為長公主之女,先帝之甥,嫁與皇帝表兄,獨得金屋藏嬌的專寵,自然也是十分得意的。」我語氣同情,卻坦然述說,並不自傷身世,玄清明白,不由得摟住我雙肩。我笑笑,「這位顧姑娘若真聰明,也該早早結束煙花生涯,脫籍從良才是。」

那車夫雖不理會我方才與玄清的話,聽到這一句卻說,「想納這位顧姑娘的人自然不少,只是從小嬤嬤寵著,又是各方公侯捧著,直慣得她眼高於頂,什么人也瞧不上。」他想起什么,只當一樁趣聞來講:「前幾年倒是差點從良,對方也是位侍郎的公子,門楣不低,為了她神魂顛倒,連家中的父母妻兒也不要了。聽說他家娘子當時還懷著身孕,真是可憐。」

浣碧聽得入神,連連問道:「後來呢?」

我心下忽然有些不安,心中隱隱不定,仿佛山雨欲來,胸口氣悶的不行。只隱約覺得,那女子的相貌,雖是驚鴻一瞥,恍惚有兩分像安陵容呢。

那車夫見浣碧有聽的興致,更加高興,說道:「聽說那位公子的姐妹是宮里的娘娘,知道了生氣得了不得,結果一怒之下那公子連爹娘也不要了,妻子兒子不要了,連宮里當娘娘的姐妹也不要了,就出了府去和顧姑娘住一起了。」他「嘿」一聲道:「美s當前,果然是什么都不要了,可見顧姑娘的厲害。那位公子得到顧姑娘的傾心,也是艷福不淺。」說著嘖嘖有聲,好似艷羨不已。

話說到這里,浣碧的臉s也有點發白了,聲音微微顫抖,「然後呢?」

「然後,」車夫撓了撓頭,道,「也沒在一起啊。只曉得那公子後來悔過自新,重又回家去了,又得了皇上的賞識,封了大官呢,也沒再去找顧姑娘。」

我心口「咚咚」跳的厲害,舌尖微顫,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那顧姑娘的芳名,是不是叫佳儀?」

那車夫「啪」地一拍手,大聲道:「果然娘子也知道。」

玄清聽得「佳儀」二字,心下陡然明白原委,按住我的手臂道:「嬛兒!你冷靜些。」

那車夫不曉得原委,依舊說道:「後來那公子家里犯了事,被流放到老遠,家破人亡,連那位娘娘也被皇上趕出了宮不要了。真的是可憐,聽說他們家壞事還是和顧姑娘有關聯的呢。對了,那家公子家就是姓甄,我可想起來了!」

我身上發冷,拼命抑制住自己,用力壓著玄清按住我手臂的手。

浣碧知道不好,忙對車夫道:「我們家娘子不舒服要歇息了,你先走開些。」

那車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怕出事,忙「哦哦」兩聲走開了。

鬢角有冷汗涔涔滲下來,我緩緩吐出三個字,「是佳儀。」

浣碧直直盯著我,「小姐,咱們去問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害我們甄家?為什么!」浣碧目中有幽幽的恨意,如一團鬼火在燃燒。

我心口怒火灼燒,那無數悲憤與疑問轟地沖向腦子里,我一下子掙脫玄清,起身就跳出了馬車,「清,我要去找她!我要問她!」

我要問她,這么多的冤屈,這么多的疑問,關節就在她身上,我怎么能不問,我怎么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我不能!因為我是甄家的女兒啊!

浣碧緊緊跟著我跑了出來,玄清急追出來,一把牢牢把我扣在他懷里,「嬛兒,你不要命了么?你怎么能去問她!」

我極力掙扎著,玄清的力氣極大,那樣大,我用力掙扎著根本掙脫不開。浣碧用力掰著玄清的手臂,哀求道:「王爺,奴婢也求求你,放我們家小姐去問,她不能不知道。這是咱們家的事啊,小姐不能任由我們甄家受這樣的不白之冤啊!」

玄清牢牢扣著我的身體,不管我如何掙扎。他的眉頭用力蹙著,在我耳邊喝道:「你這樣去問,她肯告訴你么?你要知道,她當初能反口,就證明她是皇後的人,只要你去問她,皇後就有一萬個法子處置你,再處置你生活已經稍稍安定的家人!」

我聽著,胸口仿佛陡然被人用力擊打了一下,立即安靜了下來,只木木地站著聽他說話,他見我安靜些,放慢語氣道:「你雖然在宮外,去依舊是在險境里,皇後並不想輕易放過了你,所以頭兩年,太後才會叫芳若姑姑每個月來看你一次,叫你抄了經文讓她帶回宮去,就怕你意外遭了人家的毒手。現在皇後雖然放松了些,但一有風吹草動,未必不會斬草除根。而在宮里的朧月就是首當其沖。宮中新人選入,皇後不會再理會你,但是你這樣跑去找佳儀,不僅什么都問不出來,只會打草驚蛇,叫皇後再度注意防范你。你明白么?」

我靜靜聽完,雙腳忽然覺的酸軟,一時站不住,整個人軟了下來。

玄清緊緊抱住我,坐在地上,再不說一句。浣碧怔怔地彎腰坐下來,神s悲傷而哀戚,嚶嚶抽泣道:「小姐,咱們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

我靠在玄清懷中,心中一時轉過無數個念頭,紛雜凌亂,好不容易定了定心,撇開跑亂了的頭發,慢慢道:「不錯,咱們現在就是什么也不能做。浣碧,家書傳來,爹爹雖然遠放川北,地僻寒苦,可是在任上做的甚好,哥哥也在嶺南。雖然地方僻遠冷清,可是x命安好,並無不妥。如果我們……我們現在只要踏錯一步,只要小小一步,就會害他們連x命也保不住。浣碧……」我凄然搖頭,「現在,就算佳儀在我們面前,我們說什么,她聽的進去么?她肯告訴我們原委么?」

浣碧搖搖頭,木然道:「她不肯的。」

玄清安慰地拍拍我的肩頭,道:「你別急,咱們慢慢來,總有法子可想的。」

「想法子?」我忽然冷笑了一聲,「即便佳儀肯說,咱們這位聖明天子肯信么?」我轉向玄清懷中,嗚咽道:「當時皇帝就不信,所以才有甄氏一族的一敗塗地,若皇帝肯多信三分,若他……甄門也不至於如此。」我用力咽下哽咽凄楚之聲,恨恨道:「從前我在宮里時他都不信,如今我被貶出宮,當r陷害我的皇後、安陵容和管氏個個在宮中屹立不倒。我還剛聽說,皇帝對安陵容和管氏寵幸有加,剛剛又有進封。那么如今的我再說什么,還有什么用么?」我把臉埋於雙膝之間,「當初若有一分可爭之處,若不是到了心灰意冷、無力回天的地步,哪怕我再不甘屈辱也會留在宮中以圖後報,也不會讓我的朧月尚在襁褓之中就離我而去。」我越說越痛心,心口激盪如潮,澎湃迭起。

玄清心疼不已,再抱緊我一點,輕聲道:「嬛兒,你往深處想,若現在真被你問道佳儀,她肯為你翻供,皇兄也了解你家冤屈,那么又會怎樣?」

「會怎樣?」我喃喃道,「爹爹和哥哥會沉冤得雪,會回朝,會官復原職,甄氏一族依舊會顯赫。」我傷心地別轉頭垂淚,「可是嫂嫂和致寧再也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那么就算皇兄為你父兄雪冤,但是皇後的地位會撼動分毫么?」

「皇後?」我又是憤恨又是哀戚。

「不錯。」玄清的語氣冷靜而理智,「只要有太後在,皇後依舊會統攝六宮、母儀天下的皇後。而且即使佳儀翻供,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把矛頭指向皇後。既然皇後平安無事,那么為了不連累自己,安陵容也會平安無事,或者連管氏也不會被牽連。畢竟你家之事,她們都沒有出面做什么。如果事情當真盤根錯節,牽連太大,那么為了穩固朝廷根基,皇兄就算明知有冤,也不會查下去。」玄清的聲音有些沉痛和無奈,「因為他是皇帝,朝廷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會為了一人一事而去做傷害朝廷根本的事。這件事,你一定要明白。而你的父兄,即便返還朝廷依舊為官,但強敵環伺,不啻於再入虎口。若再有變故,他們還經得起幾次?」

「經得起幾次?」我仿佛是自問,「回到朝廷,爹爹就又要去和人明爭暗斗,爹爹已經老了,沒那份心力了。」我無聲無息的苦笑出來,無力道:「清,若是我父兄可以有個清白,那么他們就要重回官場去無休無止地和人爭斗;若是不還他們清白,就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讓他們父子遠隔南北,與我天倫難聚。清,我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他懂得地搖了搖頭,「只怕你稍有舉動,你父兄的冤屈還未洗刷,你、朧月、你父兄家人,都已經身遭不測了。」

我只覺左右為難,悲苦無盡,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姐,」浣碧忽然叫了我一聲,望著遠處出神道,「清河王爺思慮周詳,什么都想到了,咱們確實不該輕舉妄動這一步的。只是……」她的目光忽然一跳,像被什么東西點燃了一般,冒出熾熱的火焰,「王爺還有最要緊的一件事沒說。

她驟然把目光視向玄清,淡淡道:「王爺,難道你勸小姐不要輕舉妄動,卻是一點私心也沒有的么?」

浣碧一身綠衣,系淺青s的絲絛,迎風翩然如蝶。她的身姿掩映在萋萋芳草之中,似乎要和這周遭的綠意融在了一起,唯獨一張清秀臉龐雪雪白無半分血s,一對瞳孔似望不到底的兩潭死水,「浣碧雖然是奴婢,可是這件事上十分明白。王爺這樣苦勸小姐,也是怕若甄門脫罪,小姐也會重回後宮,重回您的皇兄身邊,那么你和小姐,就真真是被斬斷情緣了,是么?」

我微微苦笑,語氣沉沉如秋雨暮靄,「浣碧,大周開國多年,你可有聽說出宮修行的妃嬪還能再度重回宮廷的么?你以為人人都是武則天呢,還是個個皇帝都是李治一般長情。何況皇帝逐我出宮,也並非是被我父兄連累,而是不忿我冒犯先皇後又x非和順吧。這也是皇後為什么不再追害我的緣故了。」

浣碧幽幽道:「話雖如此,但小姐終究是朧月帝姬的生母,若甄門沉冤得雪,皇上或許念及舊情,也會想起小姐,倒是即便礙於禮制不能接小姐回宮,也會常常來看望小姐吧。那時這般光景,王爺和小姐還能這樣來往自如么?」

「浣碧……」我心中一驚,不自覺地去看玄清。

他這樣想或許是自私的,然而他這樣的自私,也算有錯么?

或者到了那一r,我會不會也這樣自私呢?

玄清垂首片刻,忽然揚起那雙清亮的眸子,微微笑道:「浣碧,你竟這樣聰明。」

浣碧呆了一呆,方才覺醒過來,嘴角浮起一縷牽強的笑意,欠身道:「王爺這樣說,是誇贊奴婢呢還是譏諷奴婢。」

他緩緩搖頭,輕聲道:「浣碧,你的確知曉我的私心。可是若沒有前頭種種緣由,或許你真可以認定我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可是……」他淡淡微笑,如拂過這郁郁長草上的輕風,道:「那么換作是你,你願不願意你的父兄回到宮廷爭斗中去,連下半世的平安都難保;你願不願意你的長姊回到一個不珍惜她、不疼愛她、不信任她的男人身邊去,再和無數女人爭斗不已……」

浣碧臉sy晴不定,仿佛是夏r陣雨後的天氣,依舊變幻莫定,片刻,抬頭道:「王爺……」

玄清攔下她的話,繼續道:「既然你與他們骨r同胞、血脈相連,那么,你告訴我,你願意你的親人去過那樣的r子么?好比你長姊,若在宮中勝利,那么就意味著她一輩子都要和不同的女人爭斗殘殺;若她輸了,可能連葬身之地也沒有。你是她的妹妹,你告訴我,你願意她去過這樣的r子嗎?」

浣碧驚慌不已,連連搖頭。

玄清嘆了一口氣,道:「她在宮里過什么樣的r子,你陪在身邊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你還要她再去受一回苦么?既然你不願意,那么我把她視為畢生珍愛,我自然是更不願意的了,你明白么?」說著,牢牢握住我的手。

浣碧大為震動,不由張口結舌愣在了那里。我心下亦感動不已,緩緩落下淚來,反手也握住他的手,低頭道:「可是他們是我的親生父兄,我不能眼睜睜瞧著他們分割兩地,天倫不得相聚。」

他低聲道:「你別忘了,我雖然是個閑散宗室,卻也是閣王爺,當今皇帝的手足。你父兄分居川北嶺南,相隔千里之遙,若有可能,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調往一處,只是委屈你些,不能時時得見父兄了。」

我低頭拭淚道:「若能讓爹爹老懷有慰,即便我活著時不能再見到他們,又有什么要緊。」

浣碧定定看著玄清,道:「王爺可以做到嗎?」

玄清神s認真而堅定,看著我道:「我答允嬛兒的,一定會做到。」

浣碧手指繞著衣上絲絛,沉吟片刻,道:「王爺對長姊的心意浣碧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王爺既然這樣說,那么浣碧代父兄和長姊謝過王爺了。」說罷斂衽為禮,一鞠到底。

再抬頭時,浣碧眼中瑩然有空,輕聲道:「方才浣碧言語冒失,冒犯王爺了。」

他寬容道:「沒有什么,你也不過是說出我的難言之事罷了。」說著扶我起來,換了車夫回來,柔聲對我道:「天s向晚,我們還是先回去要緊。」

時值九月,道路兩旁稼禾成熟,盡是薺麥沉墜。偶爾風過,麥浪起伏如黃海生波,洶涌疊嶂如潮起潮落,亦仿佛我心頭無盡的心事與哀愁欣慰。我為免玄清擔心,雖然面上不再露憂愁之s,然後馬車稍稍一顛簸,無限心事又翻涌了起來。

66

結愛

佳儀之事,我與瑾汐提起,瑾汐蹙眉良久,道:「王爺說得對。不要打草驚蛇為是,現在咱們做什么都是無濟於事,只能靜待時機。」

我聞言靜默,與浣碧之間也是默契,再不提起半分。只是偶爾眼神j會的瞬間,彼此的家門之痛和對仇敵的恨意尖銳如針,也有了更深的一層體貼和釋然,甄氏一族沒落到此,人人無還擊之力,唯有我們姐妹尚在京中,要相互依靠才是。

我於是極力隱忍,因佳儀的出現而重被掀起的沉郁之痛依舊新鮮而血跡淋漓。我極力忍耐著,把心底的痛和恨隱忍成一根尖銳的刺,深深扎進血r,只待來r。

這一年的冬天,就在這樣的隱忍和煎熬中到來了。

這一r小雪,玄清策馬而來。

禪房中紅燭如雙如對,明媚如情人含情相睇的剪水雙瞳。桌上一閣素白大瓷瓶中c滿了盈盈蓬蓬的一大束綠梅,十分清雅。炕中炭火燒得正旺,屋內又擱了兩個大大的火盆,炭火「噼啪」一聲跳,燃出更多的熱氣,熏得綠梅益發含香吐蕊,清香四溢。屋外朔風正勁,小雪簌簌,斗室內卻是融融洋洋,只覺春暖。

橘紅的燭火照在一旁,燈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暈散開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人臉上,隱約透著燈光的溫暖橙紅,亦添了一抹暖洋之s。

我只抱著他的石青s灰鼠皮大羽斗篷,道:「方才下馬怎么那么不小心,好好的斗篷勾破了一塊。」

他微微笑,坐在我身邊,道:「想著有四r沒見你了,下馬便有些急。不要緊的,一件斗篷不值什么。」

我看他一眼,略有責怪之意,心疼道:「雪天山路本來就難走,馬蹄容易打滑,何必非要趕著過來,晚幾天等雪晴了再來又有什么妨礙。這回是鉤破了衣裳,下回若是跌傷了自己可怎么好呢?」我眼圈微微一紅:「你存心要招我不自在么?」

他神s不安而疼惜,忙道:「我答應你,下回小心就是。我也不肯傷了自己,若傷了怎么能來看你呢?」

我忍俊不禁,嗔道:「油嘴滑舌的!下回再這樣不小心,誰還肯巴巴兒地給你補衣裳。隨便你穿件破衣裳滿街逛去。」說著也不理他,只在斗篷的破處縫了一朵小小的六合風尾雲紋,掐斷了線頭。

他只看著我一針一線縫補完了。我默默片刻,方抬頭問:「明r就要走了么?」

他側首想想:「十二月二十三,已快正月,不能不走了。左右這新年是不能在京城過了。」

「那……」我依依不舍,「一個月就能回來了么?」

他仔細算了算r子,直直望著我,道:「一月之內,我一定回來。」

「嗯,」我抱膝而坐,用紫銅剔子輕輕撥了撥燭焰,把它挑亮,緩緩道,「一個月,月亮又圓了一回呢。」

他的手憐惜地按在我的手上,輕輕道:「一個月,亦很短的。」他微微笑,笑容溫暖如春,「我已經安排好了,等我這次回來,就可以接你離開這里了。」

我心中一喜,脫口而出,「真的么?」

「是。」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打開,卻是潔白芬芳的一包粉末,我好奇,「似是香粉。」

他搖頭,神情有些神秘,「這是溫太醫配過來的假死葯,名叫『七r失魂散』,以曼陀羅花粉制成,服下之後如死了一般,呼吸全無。就這樣昏迷七r之後,自己就能蘇醒。」

「是溫太醫親手配制的么?」

「是。我親眼見他調配好,他亦希望你能早早脫離這里。」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是他親手配制的,我就放心了。」我既是感慨又是安慰,「他終究還是肯幫我的。」

玄清亦是頗為感動:「溫太醫為我們用心良多,的確要好好謝謝他。我已經安排妥當,只等我從滇南回來,一切都可以完滿解決了。」他攬我入懷,眼中有如璧的光華涌動,「嬛兒,咱們終於可以永久在一起了。」

燈光映得人的心境溫潤如白玉華澤,聲音亦溫柔如春水了:「等你回來,等一一事畢,我才能真真安心,再來說這番話吧。」

他望著燈光,道:「滇南毗鄰南詔,從前的擺夷等部落歸順之後都並入滇南數周。這幾年天災人禍,民心浮動。況且滇南出陝關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關系著我大周小半的糧草絲綢,一旦與赫赫j站,是十分要緊的地界。且那里邊民混雜,只怕有赫赫的j細混了進來打探我大周的消息,因而皇兄很是煩惱。而我生母出生擺夷,也惟有我能走這一趟,去察看民情,安撫人心。」他看著我,目光懇切,「事關社稷,我不得不去。畢竟擺夷,也是我的母族,我的身體里留著一般半擺夷人的鮮血,我不能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