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部分(2 / 2)

甄嬛傳 未知 6154 字 2021-01-02

我只笑著啐他,「安貴嬪只有她的好處呢。」

然而,玄凌的心到底淡了下來。

因著我請求玄凌與太後瞞住了我懷有雙生子一事,加之小腹見大,束腹的帶子也逐漸放松,看起來腹部便更顯得大些。

我亦故意不加理會,偶爾扶著槿汐的手在上林苑中漫步,或有宮嬪經過向我駐足請安,目光無一不落在我明顯的小腹上,繼而趕緊抑住自己疑惑而吃驚的神s。我只作不以為然,含笑與她們說話幾句也就罷了。

不過幾次,宮中的流言蜚語便甚囂塵上,人人在私下揣測我大於常人的腹部。我不止一次聽見宮嬪們私底下的議論,「莞妃娘娘的肚子如何像有六個月的樣子,莫不是……」

我相信,流言總是跑得最快的,帶著溫熱的唇齒的氣息,略帶惡意的,詭秘而叫人激動。

偶爾,我無聲經過茂盛的花叢,能聽見曼妙的枝葉和絢爛的花朵之後,那壓抑著興奮的竊竊私語。

「莞妃……」有一人小小聲地提起。

「什么莞妃!」有人冷笑如銹了的刀片,生生刮著人的耳朵,「不過是一個被廢黜過的姑子罷了,長得又和賤婢傅如吟一般妖精模樣,要不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皇上肯給她這樣的位份?!」

「孩子?」更有人不屑而鄙夷,「誰知道那是哪里來的孩子?瞧她這樣大的肚子,哪里像是六個月的身孕,足可以跟徐婕妤快八個月的肚子比一比——」聲音低下去,「咯」一聲笑道:「她一人待在甘露寺里,保不准耐不住寂寞去找了什么野和尚……」

「噓——」有人輕聲提醒,「她好歹是三妃之一,你們也不怕隔牆有耳,小心些!」

還是剛才那個聲音,語調有些尖利,「嚴才人就是膽子小,怕她做什么!她除了那個肚子可以倚靠之外,還有什么靠山?若真被我曉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種,看我怎樣鬧上一鬧,叫她好看!」

另一人似有不信,笑道;「穆姐姐這樣言之鑿鑿,妹妹就等著看好戲了。若姐姐真有扳倒莞妃那一r,妹妹我必是心服口服。只怕姐姐見了莞妃娘娘,就嚇得什么話也沒有了。」

那人冷哼一聲;「我會怕她?我若有幸能懷上皇上的龍種,那才是不摻一點雜的,誰稀罕她肚子里的黑心種子?」

我瞥一眼身邊的浣碧,她氣得渾身亂顫,臉s都變了,我只無聲無息地揚了揚手,浣碧會意,跑遠幾步輕笑道:「安主子請快來,寶鵑看這里的花開得好呢。」

花叢後的人立時一愣,焦急道:「不好!仿佛是安貴嬪和她身邊的寶鵑,聽聞安貴嬪素與莞妃走得近,若被她聽了什么去就不好了!」

另一人埋怨道:「都怪姐姐你嘴快,若安貴嬪說出去,可有咱們的好果子吃了,還不快走!」說罷提了裙子慌慌張張走了。

浣碧見幾人跑得遠了,連連冷笑道:「奴婢當是什么敢作敢當的人呢,就會背後一味地嚼舌頭討人厭!」

仿佛事不關己一般,我只笑道:「看清是誰了么?」

與浣碧一起的品兒道:「看得真真兒的,是穆貴人、嚴才人和仰順儀。」

我撥一撥袖口上的碎珍珠粒,慢條斯理道:「記下了就好。」

浣碧道:「小姐不生氣?」

我漠然一哂,「生氣?她們也配么?」我的笑聲清冷冷地震落花枝上的露珠,「由她們說去,好多著呢。」

這r晌午,玄凌來柔儀殿小坐,帶著難以抑制的怒氣,道:「宮中人心之壞,竟到了如此地步,真叫朕難以忍耐!」

我用絹子為他溫柔擦拭似刀裁的鬢邊微露的汗水,溫婉道:「皇上為何這樣生氣?」

他余怒未消,握一握我的手道:「嬛嬛,朕若對你說,你一定生氣。」

我搖頭莞爾,「臣妾必定不會生氣。」

他詫異,「為何?」

我淡然的笑容似浮在臉龐上的一帶薄霧,蒙朧似有若無,「臣妾近r聽聞的污言穢語之多勝於當r禁足之時,深感流言之禍似流毒無窮,但若為此生氣,實在不必。」

玄凌一怔,眼中憂慮之s愈來愈深,如一片濃厚的烏雲,覆上他的眼簾,「嬛嬛,告訴朕,你聽說了什么?」

壺中有滾燙的熱水,我徐徐提著沖入盞中,g萎輕盈的玫瑰花蕾在沸水中立時一朵朵嬌艷舒展開來,似下吸煙者醉顏酡紅,盛開在貴妃豐潤醉酒的臉頰上。我輕輕一笑,「臣妾所聽到的必定比皇上聽到的難聽百倍千倍,所以臣妾不生氣,皇上也不用生氣。」

「你曉得她們的污言穢語多不堪入耳,朕是心疼你無辜受屈。」

「皇上既然明白臣妾委屈,臣妾就算不得委屈,至於旁人怎么說,由得她們說去。」殿內涼風如玉,輕揚起沐浴後松軟的發絲,斜斜從鬢邊委墮下來,墜下一點散漫的溫柔,「皇上也說是不堪入耳,那就不必入耳,更不必上心了。」我就著他的手把玫瑰花茶遞到他面前,「這種花茶雖不是名貴之物,然而聞一聞便覺得肺腑清爽滿心愉悅,世間可喜之事甚多,何須為不喜之事牽腸掛肚呢。」

玄凌吻一吻我的手心,深沉眸中有深深的喜悅和欣慰,「嬛嬛,朕從前只覺得你溫柔,如今更添平和從容。」

我將散落的發絲挽於耳後,輕笑道:「皇上這樣說,臣妾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感慨道:「你為朕懷著身孕辛苦,又是雙生之胎,宮中之人反而蜚語繚亂,對你多加誹謗,朕只消稍稍一想,就覺得氣憤。」

我忍一忍心頭的屈辱,依舊笑臉迎人,「臣妾在甘露寺清心苦修,可見收獲亦不少,至少心中平和,能自救安樂。」我望著他,帶了幾分懇求的語氣,「方才皇上來時生氣,臣妾企求皇上,無論聽到什么,聽誰說的,都不要生氣,更不要因此而責罰六宮。」

玄凌大有不豫之s,「錯而不罰,朕覺得不公。」

我垂著眼瞼,低低道:「皇上若要罰可也罰得過來么?宮中人多口雜,若真要計較,必有株連之禍。何況……」我的目光楚楚似水,盈盈流轉,「皇上只當是為咱們的孩子積福。」

玄凌禁不住我求懇,再猶豫,終究也是答應了。何況那些如花的青春容顏,他重罰之後未必不會更垂憐心疼。

此事一壓再壓,我也只作不知,索x連出柔儀殿的時候也少了,只靜靜養著。派出去的小允兒和品兒、花宜等人自會將暗中詆毀之人的名單列與我看。

我斜卧在榻上,舉了一柄玉輪慢慢在面上按摩,聽浣碧念了《搜神記》與我聽,偶爾調笑兩句打發辰光。浣碧道:「小姐腹大之事我頭鬧得沸沸揚揚,小姐竟還穩如泰山。奴婢一時想不明白,那r驀然想起小姐說的話,才回過味來。」

我含了一枚枇杷,清甜的汁水緩緩洇進喉中,我慵懶道:「我甫回宮,又懷著身孕得盡盛寵。阿諛奉承之人有之,背後詆毀之人有之,敵我難分,難免有腹背受敵之虞。不如借此一事分出個你我來也好。」

浣碧側首想一想,道:「如今她們以為風頭大轉,此時毀謗之人必是小姐之敵,默然者便是小姐之友,可互為援手。」

我仰首一笑,「哪里有這樣容易。毀我者是敵不錯,然而默不作聲的也未必是友。譬如敬妃向來是明哲保身的,而景春殿那一位也是至今無聲無息呢。」

浣碧蔑然一哂,「徐婕妤一事她已不招太後待見,皇上礙著太後,又忌諱著『不祥』兩字,聽聞楊芳儀的陪嫁侍女在儀元殿伺候著茶水甚是用心,皇上見仆思主,念及楊芳儀,也覺惋惜。」

「皇上覺得惋惜,才會想到當r安氏身邊的寶鵑是如何一口咬定、言之鑿鑿的。」我揚一揚手,腕上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便玲玲作響,「皇上不去她那里,倒是常常去灧常在處,可見她如今之得寵。」

浣碧撇一撇嘴,道:「奴婢瞧葉氏對皇上是不冷不熱的,也不知以什么狐媚手段得寵。」她停一停,「奴婢看誹謗之人中並無她,想見她即便要詆毀小姐也得有可說話之人,她即便得寵,太後嫌棄,嬪妃怨恨,又有什么趣兒!」

我微微一笑,搖頭道:「她也未必是個肯背後說三道四的人。」我瞥一眼浣碧,道:「你和葉瀾依也不過是幾面之緣,何以如此不喜歡她?」

浣碧低頭思量,撥著耳朵上白果大的蜜蠟耳墜子,道;「奴婢也不曉得為何這樣不喜歡她,只覺得她妖妖調調的。大約有安氏前車之鑒,奴婢總不喜歡這樣的人。」

正說著,外頭花宜進來道:「徐婕妤來了,娘娘見還是不見呢?」

我微微一怔,忙道:「怎么不見,快請進來。」

徐婕妤身子依舊單薄,氣s卻好,可以想見連r來玄凌必定對她曲意關懷,十分憐惜。

她身子已經有些笨重,走路也吃力,須扶著手才走得穩當。她一見我便要行禮,我忙叫浣碧攙住,打趣道:「妹妹一向本宮行禮,本宮忍不得就要去扶,一個不當心,咱們的肚子必要撞在一起了。」

徐婕妤低首掩唇道:「娘娘真是風趣。」

我忙叫看了座,笑道:「妹妹若喜歡可多來柔儀殿坐坐,咱們湊在一起多少笑話說不完呢。」

徐婕妤盈盈一笑,氣質婉約,如一闋唐詩,婉兮清揚。與之相較,得寵的葉瀾依便是清冷中帶著冶艷,風姿綽約。玄凌已過而立久矣,歲月匆匆,何來年輕時的心x甘心耗費心力欣賞追尋細膩如織的女子。後宮中美麗的女子那樣多,自然是葉瀾依一類更得他喜愛。

徐婕妤道:「早就想來看娘娘的,奈何身子總沒有好全。如今能走動了,便想來向娘娘請安。」她一貫的輕聲細語,如同吹面不寒的楊柳風。

我把素r所飲的翠羹叫品兒盛了一碗出來與她,含笑道:「身子好了是該多走動走動。」

徐婕妤微微蹙一蹙眉,眉心便似籠了一層愁煙,低柔道:「不出來時盼著出來,一出來便又覺得紛擾不堪。」她懇切道:「娘娘為嬪妾幾番費心,甚至懇求皇上和太後解嬪妾禁足之困。當r若無娘娘,只怕今r嬪妾腹中的孩子不保。」她的手溫柔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以一種珍惜的姿態,「嬪妾別無所求,只求能保住腹中胎兒便是萬幸。」

我亦誠懇相對,「十月懷胎多少艱辛,只有咱們自己知道,若一朝保不住,何嘗不是痛徹心肺。」

徐婕妤微微抬起頭,目光清澈似一掬秋水盈然,低低道:「嬪妾聽聞娘娘曾經身受其苦,生產朧月帝姬固然是困頓萬分,頭一個……」她聲音略低了低,然而由衷之情不減,「或許因為這個緣故,娘娘才會對嬪妾如斯關懷吧。」

我微微一笑,只用銀匙緩緩舀著七翠羹,道:「徐妹妹很是聰慧。」

她的笑淡然而傷感,微微側首看著瓶中供著的幾枝秋杜鵑,依依道:「聰慧又如何呢?譬如這杜鵑開得再好再美,終究是春天里的花朵,如今快入秋了,再怎么好也是錯了時節的。」

那秋杜鵑本是浣碧rr用來簪發的,徐婕妤無心之語,浣碧聽著有心,不由微微變s。

我只作不覺,微笑恬靜,「妹妹如何這樣說呢?做人不過是一口氣撐著,若自己的心都灰了,旁人怎么扶也是扶不上去的。妹妹好歹還有腹中這個孩子呢。」

徐婕妤溫婉微笑,「嬪妾不中用,經不得人言,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才會自傷其身,娘娘可要x子剛強些才好,萬勿如嬪妾一般。」

我的唇齒間含了一抹淺淡平和的微笑,「妹妹甫出宮門就聽到如斯言語,可見宮中對本宮一胎是非議良多了。」

「非議終究是非議,」徐婕妤笑道:「娘娘如此待嬪妾,嬪妾對娘娘亦要推心置腹,有些事嬪妾自己未必做得到,但希望娘娘不要因旁人而自己傷心。」

我握一握她冰涼瘦長的手指,輕笑道:「妹妹自管安心就是。本宮不出這柔儀殿,她們又能奈我何?」徐婕妤憂心忡忡地點了點頭,才肯回去。

如此流言蜚語滿天,議論得多了,不免連皇後亦出言相勸:「宮中人人說莞妃之胎不同於人,皇嗣一事上謹慎再謹慎也是應該的。」

皇後雖然不得寵,然而多年來居國母之位,玄凌亦對其頗為敬重。且皇後自稱在病中,數月來一事不管,一言不發。如今既然皇後說話,他也不好一口撂開,於是道:「皇後c心,只是宮中風言風語從來沒有斷過的時候,皇後若要為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費心費神,只怕對保養自身也無什益處。」又道:「皇後身子總沒全,後宮之事自有端妃和敬妃為你分擔,她們不把這些不像樣子的話聽進去,皇後又何必理會。」

彼時我正在梳妝,聽完小允子的回報,只揀了一對翠玉銀杏葉耳環戴在耳垂上,顧盼流連,「其實皇後這樣說也是無可厚非,她是後宮之主,留意後宮一言一行都是她的職責所在,何況是這樣揣測皇嗣的大事。只是皇上早上心里存上了這件事,皇後又恰巧撞上,才如此罷了。」

玄凌一向敬重皇後,如今這樣說出這樣的話來,已是有幾分薄責之意了,甚至在我面前亦流露出幾分意思,「皇後向來穩重得體,如今也毛躁了。聽風就是雨,耳根子軟和,跟著那些年輕不懂事的胡亂c心。」

我機巧道:「皇後娘娘也是好心罷了——皇上沒有將臣妾懷有雙生胎之事告訴娘娘吧?」

他的手滑過我的肩頭,「你這樣囑咐,為了咱們的孩子這樣委屈忍辱,朕還能說么。」

我低首,婉約一抹身為人母的溫和,「只要為了這孩子,臣妾做什么都是心甘情願的。」

玄凌慨嘆道:「為了孩子,你每每委屈。」

我含了幾分親昵,「是為了孩子,更是為皇上。前朝的事繁冗陳雜,回了後宮皇上且安心歇歇吧,臣妾沒有什么委屈的。」言畢,我又特特加上一句,「穆貴人她們到底也年輕,哪里曉得什么是非輕重,若皇上聽見了她們說些什么也別生氣才好。」

玄凌的x子,一向對年輕嬌艷的嬪妃們寬容些。穆貴人等人之事本來若責罰過了,過些r子也就罷了。只是她們誹謗議論愈多,我愈苦口婆心勸諫玄凌不要因我一己之身牽連後宮,玄凌反倒存上了心思,對一眾非議的妃嬪都冷落了下來,再不踏足一步。

逐漸,宮中得寵的也唯有寥寥幾人了。倒是槿汐說起,胡昭儀雖也略有非議,玄凌倒不加斥責,依舊寵愛如常。我輕哂道;「她是什么身份,皇上自然是要讓她幾分的。只是胡昭儀的嘴還是那張嘴,皇上的x子也還是那個x子,何曾變過呢。」

槿汐聞言,只扶一扶髻上通花,意味深長一笑,「是,譬如從前的慕容華妃,皇上縱容她未必是真寵著她。」

我的神思有些倦怠,也不言語,只揮一揮手叫槿汐退下了。

二十四合歡

時近夏尾,天氣的燠熱卻絲毫未減,人言「十八秋老虎」,反而熱得愈加難受。

這一r清早循例去皇後處請安,皇後只道「精神短」,寥寥說了幾句也就散了。我也並不與旁的嬪妃多言語,許是有我懲罰祥嬪的前車之鑒,一g嬪妃雖然背後議論得厲害,當著我的面卻半分神s也不敢露。尤其是穆貴人等,神s怏怏不樂。

一時眾人散盡了,我獨扶著槿汐的手緩緩扶著腰行。清晨的天s原本是很好的,朝霞如錦綉,絢爛滿天。然而不過一刻,便是黑雲壓城,雷聲滾滾。雖有轎輦跟著,槿汐亦不放心,道:「娘娘,要在落雨前回宮必定是來不及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歇歇,等雨過了再走吧。雖在轎輦上坐著不會濕了身子,卻怕雨天路滑,若磕了碰了可不好了。」

槿汐一向謹慎,我如何不允,趁著雨點尚未落下,到了就近的亭子中。甫進亭子,只覺紅闌翠璃十分眼熟。槿汐輕聲道:「娘娘,這是寄瀾亭呢。」

幾乎自己都愣了一愣,無知無覺地應聲道:「是寄瀾亭么?」

寄瀾亭,十二曲紅闌g被無數雙手摩挲得無比光潤,經年久了,反倒有一種木質特有的沉甸甸的溫潤質感。寄瀾亭,正是我當初與玄凌初見時的地方呢。

驀然從心底漫出幾許蒼涼與傷感,光影流轉十年,人間早已不復從前。當r歡愛,幾多歡欣,多是少女明媚多姿的心境。人生若只如初見呵!

只可惜,可以重遇,卻再無當時心境了。

寄瀾亭外的杏樹只余了青青郁郁的濃蔭如幢,秋千架早不見了,倒是幾株合歡開得極好,仿若易散的彩雲,如夢似幻,在y郁的天s下格外鮮雅亮烈。

我目光停駐於合歡花上,輕輕道:「開得再好,暴雨如注,終究是要零落花凋了。」話音未落,暴雨已傾盆而下,如無數鞭子暴烈抽在地上,潑天潑地激起滿地雪白的水花,一時間雨簾綿密,連十步開外的物事也蒙朧模糊了。

槿汐護住我道:「娘娘站進些,別著了寒氣。」言畢,不覺向著外頭「咦」了一聲。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大雨中隱約有一女子的身影,也不急著避雨,只仰頭張開裙子搜羅著什么。我一時好奇,便道:「槿汐去瞧瞧,不管是誰,且叫進來避避雨。」

槿汐應聲,打著傘去了,不過片刻卻扶著一女子進來,道:「娘娘,是灧常在。」

果然是葉瀾依,她穿了一件青碧碧的綾紗斜襟旋襖,有淺淺的月白s斑斕虎紋花樣,底下是濃黑如墨的長裙,乍一看還以為是玄s的,裙褶里綉大朵枝葉旖旎爛漫的深紅s凌霄花。她衣衫都濕透了,緊緊附在身上,愈加顯出她曲線飽滿,身姿曼妙。頭上松挽一個寶髻,想是淋雨的緣故,鬢發卷在臉上,抖開的衣裙外幅里?了許多合歡花瓣,如攏了無數雲霞入懷。她草草向我行了一禮,也不顧身上濕透會著了風寒,只顧著懷中的合歡花,又憐惜看向外頭暴雨中受不住狂風急雨而凋落的合歡花瓣。

因她身上濕透了,身形畢現,不免尷尬,旁邊幾個內監都勾下了腦袋不敢再看,我微微使一個眼s,槿汐忙披了件披風在她身上,道:「灧小主小心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