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部分(1 / 2)

甄嬛傳 未知 6140 字 2021-01-02

姐姐,我還怕什么?」

心底的厭憎翻涌如潮,我極力克制著一字一句道:「借妹妹吉言,本宮自然記得妹妹對本宮是何等姐妹情深,必然滴水之情涌泉相報,絕不辜負。」

陵容盈盈一拜,無比恭順,「妹妹也是如此。」說罷悄然轉身,迅疾淹沒於繁麗勝春的如畫秋s之中。

浣碧從我身後悄悄掩出,望著安陵容的背影用力啐了一口,旋即快意道:「聽她說話的聲音,這把嗓子真是廢了。」

我心底蔓生出一絲痛快的意味,輕輕道:「胡昭儀果然雷厲風行。」

浣碧點點頭,目光中殺機頓現,向我比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我何嘗不想,然而我輕輕搖了搖頭。

浣碧急切道:「小姐,她此刻已經失寵,正好無聲無息地了結了她。」她清亮的眸中精光一輪,「或者,投毒。」

鏤著「嫦娥奔月」的纏臂金環環環向上盤旋在手臂上,仿佛一道道黃金枷鎖牢牢扣住我的生命。深秋的y光猶有幾絲暖意,蓬勃燦爛無拘無束地灑落下來,拂落人一身明麗的光影。我抬頭望著遼闊天際自由飛過的白鴿,忽而輕輕消除了聲音,「在這宮里,死是最好的解脫,她深受皇寵多年又x子要強,如今她失寵受辱,當真比死還叫她難受百倍。」我停一停,「我要她自然易如反掌,只是我新封淑妃,旁人必然視我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不到根基穩固之時,輕易出手只會落人把柄。」

浣碧了然,y冷一笑,婉聲道:「奴婢明白了,咱們再忍她一時。奴婢一定知會各宮娘娘小主好好關懷安貴嬪。」

心底壓抑多年的冷毒瞬間迸發出來,「她專寵那些年,多少人恨透了她,何用你再去挑唆。她們恨不得個個都去踹上一腳才好,咱們只冷眼旁觀就是。」

在敬妃處待到入夜時分才回柔儀殿,我不再強求朧月至柔儀殿居住,只常常和敬妃陪在旁邊看她玩耍,她待我亦稍稍親近了些。進宮門,便見槿汐領了宮人們候在門外,親自扶了我進去,又奉上一盞「綠蠟雲霧」,溫言道:「泡了三遍才出s,娘娘嘗嘗可還合心意。」

我抿了一口,只捧著茶盞不出聲。浣碧會意,領了人下去,只留槿汐在身邊伺候。我揚一揚眉,槿汐低聲道:「內務府管理這批衣裳的宮女茉兒吊死在自己房里,她曾是伺候貞貴嬪的侍女,貞貴嬪剛有孕時手腕上長了顆癰瘡,茉兒說馬齒莧x寒滑,能入血破淤,煮粥能消瘡,便自作主張煮了給貞貴嬪,幸好衛太醫看見了,說馬齒莧有滑胎之害,尤其是剛懷孕之時斷不能服食。又見貞貴嬪的甜食中有麥芽糖,女子有胎妊者不宜多服。貞貴嬪念她無知也不重責,只打發了出去。」

「你疑心茉兒懷恨在心報復貞貴嬪?」

槿汐道:「那是內務府的定論,茉兒從未出宮,哪里能尋來天花痘毒。奴婢懷疑此女早被人收買,伺機加害貞貴嬪,如今被人滅口,來個死無對證。」

我捻著手中的碧玉珠串,默默尋思片刻,黯然道:「貞貴嬪敏感多思,只怕此刻已經疑心我了。」

槿汐默然點頭,「從前貞貴嬪沒有孩子,如今二皇子和咱們皇子一般大,只怕r後……」

貞貴嬪是如許清新脫俗的女子,可與之惺惺相惜,若真有為皇位而反目的一天……我愴然一嘆。念及當初陵容寄居甄府,一同出入宮闈的種種,心下更生無限感慨。

第六章別有憂愁暗恨生

次r晨起,依例往昭y殿去請安。宮中女眷已到了大半,見我迤邐而來,紛紛屈身請安。無數珠翠撞時玲瓏愉悅都聲音,我看著盈盈拜倒都如花容顏,無限慵懶都微笑,她們何嘗是真心拜倒於我,不過深深拜服於權勢之下而已。

自我回宮流言不斷,直至我鎮祥嬪、壓祺嬪,一舉生子封淑妃,手握協理六宮之權,無數的流言在一夜之間再不出現在我耳邊。連眾人嫉恨都面龐迎到玩面前也成了恭恭敬敬都微笑逢迎。

我扶著槿汐都手緩緩拾級而上,經過穆貴人都身邊時忽而駐步,微笑道:「穆貴人進宮也有些年頭了吧?」

她抬頭,不知所措地茫然,卻殷勤含笑,「娘娘好記x,嬪妾是與傅婕妤同年入宮都。」

玩把目光停駐在她瑞香s長裙都裙擺上,盈盈道:「衣不沾塵是嬪妃應守之禮,怎么貴人一早起來剛梳洗過就弄臟了衣裙,是太粗枝大葉呢還是對向皇後請安之事太漫不經心?」

穆貴人都裙擺上有一點不起眼都灰s污垢,想是行走時帶起的塵泥,她不覺滿面通紅,慌忙道:「嬪妾不敢不敬皇後。」

玩頷首道:「妹妹話雖這樣說,去沒有這般做,可見不是心口不一之人。崔尚儀。」玩轉頭吩咐槿汐,「請教習嬤嬤去穆貴人宮中教她規矩。」玩收斂了笑容,正s道:「以後一個月貴人好好都學著規矩,不必來昭y殿請安了。貴人也該知道宮中有的是眼睛耳朵,不要順嘴胡說,順心亂作,指不定誰便聽見了來回本宮。等貴人學會了不當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之時再踏足昭y殿請安吧。」

穆貴人眼中淚光一閃,羞得臉s發紫,緊緊抿住嘴唇。玩環視周遭,人人屏息而立,鴉雀之聲不聞,嚴才人和仰順儀躲在人後頭也不敢抬。我微含興味:「嚴才人和仰順儀素來與穆貴人親厚,不知有無沾染她的習氣,不如一同請教習嬤嬤。「

嚴才人和仰順儀猛地一驚,忙道:「嬪妾不敢。」

穆貴人分辨道:「嬪妾明白娘娘所指,可是安貴嬪是不祥人,她胡說八道污蔑嬪妾的話娘娘不能輕信,嬪妾實在冤枉。」

我曉得她是認定安陵容把她那r背後詆毀的話告訴了我,於是只是篤定的笑,「安貴嬪何曾說什么來著,貴人不用多心。本宮不過囑咐你學規矩而已。」說罷吩咐後頭跟著的花宜,「夜里涼下來,你去吩咐內務府往景春殿送幾床被子,安貴嬪雖是不祥之人,卻也不能太虧待了她。話說回來,安貴嬪再不好也比穆貴人懂事些。」

穆貴人與嚴才人、仰順儀飛快地對視一眼,露出一抹忿恨之s,忙又低首下去。

靜宏富麗的殿中,皇後已高坐於鳳椅之上,淡淡道:「淑妃來了。」說罷指一側,眾人方各自入座。

皇後穿一件家常錦衣,綉的也是小巧而平易近人都淺玉白菱花,少了素r的位高持重,更多幾分親和隨意。

閑閑敘過家常,胡昭儀忽然轉向我道:「聽說昨兒內務府有個宮女自縊了?」

玩微微頷首,笑道:「昭儀的消息很靈通。」

胡昭儀嫣然一笑。描畫精致的眉峰似煙靄悠遠都春山微微揚起,「本宮最是個富貴閑人,人一閑聽到都閑話也就多了。」她停一停道:「宮中妃嬪自戕是重罪,宮女自殺也不可輕恕,淑妃打算如何處置?」

我看著袖口微微露出都十指尖尖,指甲上鳳仙花染出都痕跡有些透明,淡的像是面頰上極薄及脆都嬌羞紅暈,輕描淡寫道:「按規矩連坐,家眷沒為宮中c持賤役都奴婢。」

皇後一直默默聽著,此刻忽然出聲道:「淑妃太寬縱了。」她平淡地注視著我,臉上沒有一絲多余都笑容,「茉兒擔著謀害二皇子都嫌疑,天花痘毒從何而來,是否有人指使,她自縊是畏罪自殺還是有人滅口。其實無論哪一個她都是帶罪之身,怎可輕縱了過去。謀害皇子是重罪,依律家眷男子斬首,女眷沒為官妓,才能以儆效尤。」

皇後的聲音不大,然而語意中都森森之意與她的裝束有天壤之別,如銅釘砸地,字字釘入所有人都耳朵。

我轉首看她,「這事皇後也已經知道了?本來還想查清之後再稟明皇後,臣妾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主使,做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悠悠目光在殿中諸人身上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誰不曾為人子女,如何能狠下心以痘毒加害貞貴嬪之子。」

皇後唇邊綻出一絲意味深長都笑意,沉聲道:「果然淑妃是有皇子的人,深具舔犢之情。」皇後看著座下數十妃嬪,面容沉靜若秋水無波,「皇上膝下已有三位皇子,然而為我大周江山萬年計,還盼諸位妹妹多多誕育子嗣。本宮無有所出,必然對諸位之子視若己出,一視同仁。」

眾人聞言忙起身道:「臣妾等謹遵皇後教誨。」卻見一女盈盈越眾而出,聲音清亮沉穩,「皇後娘娘說的極是。皇長子生母早故,若非娘娘悉心教導,皇長子何能出落到今r這般一表人才,娘娘慈愛之心堪為天下女子垂范。」說話之人卻是榮華趙氏,趙榮華長我三歲,便是從前的韻嬪。我與她本無多少來往,多年來她雖不十分得寵,卻也不曾失寵,也算是嬪妃中頗有資歷之人了。

胡昭儀不以為然地撇過去,皇後只做不見,滿面含笑道:「本宮不過白囑咐兩句,何必都站著,快坐下吧。」

我抑住心底燃燒都怒火,溫言道:「皇後是諸位皇子與帝姬都嫡母,咱們也都是庶母。」我深深看向皇後溫和而端庄的面容,徐徐道:「人人都如皇後這般賢惠就好了。」

皇後都眼眸中蘊著清冷的笑意,幽幽落在我身上,似披了一層秋霜般生出涼意來,口中卻無比親切,「淑妃雖是宮中第一人,卻很懂得尊卑嫡庶,難怪皇上這般疼她。」她身形微側,緩緩道:「本宮身子乏了,你們且退下吧。只留淑妃和貞貴嬪陪著說說話,也好談談養兒之道。」

眾人聞得此言皆是默默,幾個x子急躁的已耐不住露出幾分嫉s。眼角的余光瞟見穆貴人匆匆步出殿外,嚴才人與仰順儀眉目間皆有難掩之怒s,疾步跟隨穆貴人去了。

外頭晨光明亮,庭院中月季叢翠s茵茵,全未受秋意所染,此時星星點點開了些怯怯的小花苞,也頗為嬌艷。卻是數十本山茶競相爭艷,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深紅粉紅團團簇在一起,十分熱鬧。如此秋光,被昭y殿重重深紅如血的雕花朱窗一隔,落進昭y殿中便成了淡蒙蒙的一層寂寞輕紗。所謂庭院深深,大約也是如此吧。

皇後半闔著眼睛,儀態安詳,似乎朦朧直欲睡去。我默默不語,心中卻警醒如獸,深知皇後獨獨留下我與貞貴嬪,必有她的算盤。

凝滯般的沉默之後,皇後眼見貞貴嬪拘謹,淡淡笑道:「本想與你們好好聊上幾句,奈何真是老了,乏得很,倒是白留你們了。」

貞貴嬪不知所以,只得起身道:「娘娘言重了。」她看我一眼,「那么,臣妾告辭。」

我整一整衣衫,亦依禮告退,才走出三步,卻聽皇後的聲音在背後幽然響起,似一縷幽魂附上耳畔,「昨r虧得有淑妃在,想來也真是巧。」

貞貴嬪立時停住腳步轉首,我頓覺不悅,盈盈回首,「皇後此言該當何解?」

皇後撫著手腕上的明珠手串,粒粒拇指粗光潔明珠瑩瑩生出淡粉s的柔和光暈,愈加顯得皇後病後的手腕瘦的如枯柴一般。脂粉堆砌下的皇後顯得妝容格外厚重,即便往r在病中,她亦精心裝扮,絲毫不肯疏忽,失了皇後的尊貴體面,此刻她一字一字說的極慢:「可不是么?內務府不小心送了沾染了天花痘毒的衣衫到貴嬪宮中時,恰好有淑妃在,又恰好淑妃發覺了衫子上的險處,可見淑妃關心貞貴嬪無微不至,自己又福澤深厚,能福及二皇子,化險為夷,將來二皇子長大,比得好好謝謝淑妃。」她輕輕咳了兩聲,微笑道:「可見淑妃協理六宮用心至深,所有之事都能貴在『恰巧』二字。」

她句句咬住「恰巧」二字,我不覺心中一凜,方才她在諸妃面前,有意無意提及我與貞貴嬪皆有親生皇子,早有傳言紛紛提及來r的儲位所屬,想必人人聽在心中都會疑心是我暗下毒手。然而此事未成,如今貞貴嬪面前,她又字字指在「恰巧」二字,意指我故作姿態設計拉攏貞貴嬪。

貞貴嬪眉心微微一動,立刻又垂下眼瞼,只看著足下滿地金磚,片字不語。

我正欲回敬,眼見貞貴嬪情狀,少不得深深吸一口氣忍耐,只道:「皇後娘娘心細如發,娘娘知道如許多的恰好,本宮卻不如娘娘有心。」

皇後拂袖起身,似語重心長道:「貞貴嬪,好好當心你唯一的兒子。」說罷深深看我,「淑妃也是。」

貞貴嬪深深一福,一彎明珠寶絡墜垂落在她臉龐,叫人看不清她的神s,只聽她道:「多謝皇後關懷。」

皇後點點頭,扶著剪秋的手緩步移入後殿。光影的轉合,皇後清癯的影子半隱在高大的近乎猙獰的盤龍金桂柱下,亦帶了一抹猙獰之s,仿佛蓄勢待發的獸,隱隱有肅殺之氣掩映在雍容姿態下。

我扶著槿汐的手徐徐步出,待行至上林苑,卻見苑中數叢文心蘭開得正盛,修長的葉片輕巧漫灑,綠玉琥珀樣的花j輕盈下垂綻出飛翔的金蝶似的花朵,儼然可愛。

浣碧笑道:「一入秋便沒有蝴蝶了。這花倒開的似蝴蝶一般,真真好看。」

槿汐亦湊趣道:「的確。這花本在濕熱的地方才開得好,如今竟長得這樣茂盛,可見花匠費了不少心思。」

我笑道:「去告訴花房的師傅,送幾盆好的去給沈淑媛賞玩,再送幾盆去柔儀殿。叫他過來好好賞賜。」

槿汐即刻去尋,卻過了好些功夫才領著花匠來謝恩。浣碧有些不悅,道:「喚何師傅來領賞,怎的好像受刑似的磨蹭了這些工夫。」

何師傅忙陪笑道:「不是奴才有意耽擱,當真十分委屈。」他生怕我怪罪,急急道來,「容選侍極愛芍葯,如今不是芍葯開花的季節,一r三次地催促著在暖房里培育了送去,又嫌其中幾盆不好,巴巴的說了奴才一通,叫人丟去亂葬崗順選侍的墳上了。」他難掩驚訝之s,「也不知榮選侍發的什么怪脾氣,她嫌不好的幾盆芍葯卻是奴才培育得最精心的,偏偏丟去了亂葬崗,真是可惜!可惜!」說罷連連頓足,懊喪不已。

我一時有些茫然,「順選侍?」

槿汐已然眉尖緊蹙,低聲道:「是華妃。」

心頭像是被極薄的鋸片劃過,翻涌起最深的沉痾。慕容世蘭!那個亮烈冷狠的女子,也是最愛芍葯的呢。

一旁浣碧見我沉思不已,忙叱道:「胡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么,什么順選侍不順選侍的,好不吉利!」接著道:「還不挑些好的文心蘭送去棠梨宮和柔儀殿。」

何師傅忙不迭的去了,我輕輕沉吟,「細細想來,容選侍跋扈要強的脾氣倒是有些像那個人。」

槿汐道:「奴婢看過她的履歷,只寫著數年前在浣衣局勞作,後來被送去凌波殿侍奉香燭,兩年前才到貞貴嬪身邊,又因著伶俐又能斷些文字,貞貴嬪頗賞識她,留作了近身侍女。」

「那么在進浣衣局之前呢?」

槿汐道:「這奴婢也不知道了。」我看浣碧一眼,她會意,「奴婢會好好打聽。」

她說話間頭一偏,別在鬢腳的秋杜鵑落下一片粉紅的花瓣。素手輕揚間我已折了一朵文心蘭在手,簪在浣碧如烏雲般蓬松的發跡,含笑道:「秋杜鵑雖美,卻也不妨簪幾朵別的花,瞧著也新鮮。」

浣碧略略發窘,旋即笑道:「昨r來不及洗頭,沒得熏壞了這文心蘭的氣味。」她臉上微微泛起潮紅的羞澀,「何況小姐贈的花,應該別在胸口才鄭重。」說罷摘下衣襟上的金絲圈垂珠胸針,把文心蘭別在胸口。

我心下深深感觸,更生幾分凄涼。我與浣碧,何嘗不是同是天涯淪落人。良久,我方極輕極輕地笑著嘆息了一聲,「都是痴人罷了。」

卻聽得身後婉轉一聲:「娘娘怎么說起這個來了,想必是秋風漸濃,娘娘也悲秋起來了。」

我轉身,臂上r黃團紗綉鵝黃盛方月季墜珠披帛被風輕輕拂起,我笑道:「本宮不懂得參禪,只是見花葉凋零,不覺紅塵如夢,人人都是芥子痴人而已。」

貞貴嬪淺淺一笑,「痴人雖痴,然而紅塵夢醉永不醒來,也很自得其樂。最痛苦者莫若如遺世獨立,清冷自知。」

手中拈著文心蘭單薄嬌弱的花瓣,「如若這樣也便好了,墮入紅塵是非良多,往往讒言惑己幻想頻生,叫人難辨真假。」

貞貴嬪修肩細腰,真個人亭亭如一朵淡雅水仙,走近來便有一縷悠悠綿長的香氣迎面襲人,「娘娘說的很是,只是假作真時真亦假,我亦很難分辨。」

我只目光灼灼望著她,「我與妹妹相j不深,但惜惜之情卻也不假。」

貞貴嬪悠悠抬眸,望著我的目光有幾分迷蒙,「燕宜很感念娘娘的惜惜之情,卻有一事一直不明。」

「妹妹請說。」

「娘娘心中深眷皇上,乃至不顧廢妃之身亦要孤身入宮。娘娘既如此深愛皇上,為何能容忍燕宜對皇上如此之情。」她停一停,「只因燕宜不深得恩寵么?」

有片刻的沉默,往事的激盪如洶涌的潮水似要將人吞沒,記憶的碎片連接成昔r深宮婀娜嬌媚的情景,寸寸素心,到底都辜負給停駐在飛檐上的一輪明月了。我靜靜的聲音如咫尺澄寒的深水,「妹妹對皇上的情意很像我從前。」

她微微沉吟,驀然一笑:「從前?那么如今呢?難道娘娘重回紫奧城不只是為了皇上么?」

雙鬟望仙髻下垂落的幾絲碎發被風拂在脖頸間酥酥的癢,「本宮不只當年愛慕君王的女子,更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她若有所思,清水般的明眸倒映著樹梢楓葉的漆紅,「皇後說,生育子女的妃嬪都會有為人母的私心。」

「皇後只說對了一半。」我佇立在風中,廣袖翩然,「做母親的人都有愛護子女的私心,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無止盡的欲望和失落,愈求彌補,愈落魔障。」

「那么娘娘有無欲求?」

太y池波上風煙藹藹,映著蘆笛瑟瑟,連起伏的波亦有澄澈的清新氣味,我坦然注目於她,「有。一口氣,一條命,一世平安。」

她笑意淡泊如明月下疏離的花枝,「這並不難。」

「愈簡單,愈難求,還好不至成為心魔。」

她不置可否,笑容愈加疏離,漸漸凝成一個嘴角支撐的僵硬弧度。她臉上有難掩的異樣潮紅,胸口氣息不定,於是謙謙告退。

不過幾r,玉照宮傳來消息,貞貴嬪邪風侵體,兼之產後積疾,逐漸卧床不起。她這一病纏綿許多r,無力照顧予沛,如此一r里倒有半r把他托在了眉庄處請端妃與福嬪一同照料。

第七章雲破月來花弄影

是夜玄凌歇在了灧貴人處。露從今夜白,秋r里風g物燥,靈犀夜里咳嗽了兩聲,r母忙不迭使人煮起了冰糖雪梨。靈犀與予涵所住的偏殿里格外花哨,隨手可觸孩子的小玩意兒。殿內的小銀吊子上「咕嘟咕嘟」地滾著熱氣,雪梨的清爽和冰糖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充盈全室,別有一股溫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