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

瑪莉強悍的說：「那就不可以！絕對不可以！狐狸妹妹，還有小奈美也是！絕對不可以！如果你們真的怎麼樣，我會永遠恨你們，絕對會！」

狐狸妹妹轉頭再看向空盪的客廳：「可是都已經變成這樣……」

瑪莉凶悍喊著：「絕對不可以！」

「……」

「絕。對。不。可。以！」

狐狸妹妹只好像是完全放棄的站定，撥動頭發：「真是的……」

瑪莉再轉頭看去：「小奈美？」

小奈美不知所措起來：「……」

「小奈美？」

小奈美有點慌張的看著我。

瑪莉也立刻瞪著我看。

我終究只能對瑪莉點頭。

看我點頭了，瑪莉終於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問狐狸妹妹：「有沒有什麼辦法？」

狐狸妹妹俐落的把胸前頭發撥到背後：「要把特定的鬼魂抽離根本不可能，就像要把吃下肚子的豬肉再完整吐出來一樣不可能。再說看這樣都已經幾百人的鬼魂量，根本就完全糾結成一大團，完全分不出誰是誰。」

瑪莉強氣的喊：「不要管了！就這樣不要管他了！」

「就算這樣放著不管，也難保哪天它不會決定跟著我們的氣息到山上……」

瑪莉聲嘶力竭喊著：「反正先不要管就是了啦！」

狐狸妹妹正想說句什麼，忽然吃驚的向走廊退，更趕緊張開雙手把大家向後推：「喲？喲？喲？」

小奈美更是趕緊抱著竹籃，害怕的向後倒退好幾步：「呀……」

不明所以然的我問：「怎麼？」

狐狸妹妹稍微興奮的嘴角撇出充滿期待的微笑：「這不長眼的王八蛋，竟然真的把我們當成補品想主動咬過來？」

小奈美也明顯余悸猶存：「剛才好可怕……」

我趕緊問：「現在怎麼了？」

「小咪已經在客廳跟這不長眼的戰起來，把他重新纏在客廳里。」

瑪莉急了，就要沖進去看起來什麼都沒有的客廳，卻被狐狸妹妹一把攔住：「小咪！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狐狸妹妹緊緊抓著掙扎不停的瑪莉：「瑪莉，你別鬧了！看這樣已經不能善解，現在不解決他，一定會一路跟著我們回到山上，到時大家都有事！」

瑪莉吃力掙扎，更哭了起來：「小咪！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快回家睡覺！你快回去繼續睡覺！」

狐狸妹妹罵了一聲：「真是笨丫頭！」

然後看著我，「哥哥，瑪莉交給你。我不上場擺平不行了。因為要是真把這家伙引回山上，那只肥狸貓一定會對我碎碎念個不停。」

我趕緊把手中的蛋糕放下，然後蹲下來抱住哭喊不停的粉紅蘿：「瑪莉！」

阿呆也心痛的放下蛋糕，跟我一起抱住她。

瑪莉發自內心哭喊著：「哥哥！叫狐狸妹妹住手！不要這樣！我的爸爸媽媽在那里！我的爸爸媽媽在那里！爸爸媽媽在那里啊———」

狐狸妹妹再不管瑪莉的哭喊，立刻原地轉身變回黃色小狐狸原形，興致昂然的直接往我們看來空盪的客廳跑進去：「你想玩，大家來玩吧～～～」然後，黑色內門迅速的主動關上。

看著緊閉的漆黑內門，瑪莉終究只能掙扎哭喊著：「狐狸妹妹，不要啊！不要啊！」

我更緊的抓著瑪莉，阿呆更是一直伸手摸她的頭：「瑪莉，乖！要乖！」

「爸爸！媽媽！是我啊！瑪莉啊！我是瑪莉啊！快離開啊！快離開啊——」

瑪莉就這樣一直在我和阿呆懷里哭喊。

放聲哭喊。

肝腸寸斷般的哭喊。

甚至哭到最後瑪莉沒有再哭出聲音，只是張著嘴吸氣又吐氣，一直吸氣又吐氣，吸氣又吐氣，真正要再次失去爸爸媽媽的無聲哭喊。

從小就失去心愛的父母，失去所有親情關懷，連好不容易尋找到的藍老師都離她而去，現在又必須再次跟自己的父母分別一次……目前在我身邊的這所有女孩，瑪莉肯定是最可憐的女孩，也絕對是最堅強的女孩。

不過雖然她是這麼堅強，究竟才只有九歲，真的有必要這麼年幼就經歷這麼多事嗎，真的有必要嗎，蒼天啊，高高在上的你如果真有眼，請對瑪莉仁慈吧。

約十分鍾之後，黑色內門再次慢慢的拉開。

瑪莉不再掙扎，只是愣愣看著門內，我們所有人都是。

重新恢復人型的狐狸妹妹向我們走來，並且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大噴嚏，然後苦哈哈的吐出舌頭：「唉～～～有夠臭又苦。」

瑪莉愣愣開口：「狐狸妹妹……」

「本來是想餵小咪啦，不過他都挑囂成這樣，我還是乾脆親自把他吃了。」

瑪莉愣愣的：「……」

狐狸妹妹站到瑪莉面前，再次把胸前頭發撥到背後：「這樣就不必擔心他會糾纏我們回家啦～～～」「那……我的爸爸媽媽……」

狐狸妹妹輕描淡寫的說：「被我一起吃掉了吧？」

瑪莉呆傻幾秒，然後立刻露出怒容，真正充滿憤怒的怒容，伸出雙手捶打狐狸妹妹的身體：「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狐狸妹妹只是看著瑪莉：「我沒有殺他們，因為他們本來就已經死了。」

瑪莉再次哭喊起來：「還給我！把我的爸爸媽媽還給我！還給我！」

「要怎麼還給你啊？早就已經死掉又被並吞消化的靈魂，誰都還不了啊。」

瑪莉只是繼續哭喊的捶打她：「還給我！還給我！把我的爸爸媽媽還給我！」

狐狸妹妹乾脆看著我：「我先進去房子里面巡邏一圈，確認安全大家再進來吧。」

我只能微笑點頭：「嗯。」

狐狸妹妹轉身就要走，但是瑪莉伸出雙手緊緊抓著她的黃色布服：「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狐狸妹妹一甩，就把瑪莉的雙手甩開，轉身就走進房子內。

瑪莉就這樣又在我和阿呆懷里哭喊起來，完全的肝腸寸斷。

短短幾分鍾之後，狐狸妹妹肯定是想避開瑪莉的沒有再出現給我們看，而是好像隱身自己的出現在小奈美面前，由小奈美對我們說：「哥哥，可以進去房子里面了……」。

大家都進入安全的房子之後，關上兩層鐵門，阿呆立刻沉重的在客廳鋪上大片坐布，然後開始拆開蛋糕盒，半句話都沒有說。

一直哭不停的瑪莉，則是在阿嬤的照顧中，還有姊妹們的陪伴下，一直像個游魂般在空盪的房子里走來走去，尋找任何和父母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回憶。

我聽著瑪莉的哭聲，站在陽台，看著外面天色開始昏黃，看著底下巷子來往的行人和車輛，心煩想著本來是要給瑪莉慶祝生日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咧？與其這樣，不如乾脆不要管這個房子是不是比較好？

另外，我相信狐狸妹妹一定也隱身在場，沒有跑遠，不過這件事我想也真夠她受了，畢竟她是自願出面當黑臉，把未來瑪莉可能的怨恨和憤怒獨自吸收起來，而不是丟給小咪、胖狸貓甚至小奈美去收這個爛攤子……

這時阿呆忽然開口，故意充滿歡樂的：「好了，大家來吃蛋糕吧。」

坐布中央擺著兩個蛋糕。

我從陽台重新走進客廳，在坐布上坐下。

阿呆關心的對其中一個房間叫：「瑪莉，來吃蛋糕吧。」

不過有阿嬤和姊妹們陪伴的瑪莉只是哭著，無助哭著，沒有反應。

阿呆再開朗喊著：「瑪莉，來吃蛋糕喔。」

終於，哭聲慢慢靠近，瑪莉被溫柔的阿嬤哄著、牽著，滿臉哭到通紅的走回客廳，站在坐布上。

阿嬤繼續哄好一會，才終於讓瑪莉哭著坐在坐布上。

阿呆開始帶領大家唱生日快樂歌，明顯想塑造出一個快樂的氣氛，不過瑪莉還是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最後，阿呆終於也滿臉的心痛：「瑪莉，好了，不要再哭了。」

「爸爸……媽媽……我要她們……我要她們啦……」

阿呆伸出手，把瑪莉摟過去，緊緊抱在懷里：「今天開始我和哥哥當你的爸爸媽媽，不好嗎？」

瑪莉依然哭喊著：「爸爸媽媽……我只要她們……我只要她們啦……」

眾人只能同樣心情難過的看著瑪莉，然後由我切蛋糕分給大家當作晚餐……

勉強吃下一塊蛋糕的瑪莉就這樣從頭到尾哭了好幾個小時，才終於哭累的躺在阿呆懷里睡過去。

不過雖然瑪莉已經睡了，但她還是邊睡邊留著眼淚：「爸爸……媽媽……」

這時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月亮也已經爬起。

客廳牆壁邊，女孩們在阿嬤的照顧下，安靜的逗竹籃內的紅色小雞玩。

各剩一大半的兩盤蛋糕則是無形中一塊又一塊的少掉，肯定是隱形的狐狸妹妹不客氣的大口咬下去，消解嘴巴和鼻子的苦澀感。

阿呆輕輕撫著懷里瑪莉的頭發，小聲的說：「唉……瑪莉啊……」

我直接用手拿起一塊切好的蛋糕，大口吃起來：「我真是後悔了，不應該帶瑪莉過來這里。」

阿呆無奈的說：「誰又知道會變這樣呢？」

我終究只能說：「是啊……」

「今後要怎麼辦？」

我乾脆的說：「不知道。」

這時正在陪女孩們的阿嬤笑咪咪的看著我們說：「這幾天，多帶瑪莉來我家玩吧。」

阿呆說：「阿嬤，你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啦。」

「不方便啦，我還有許多鄰居都在那里，不想離開。」

「阿嬤，你就是跟我們一起住，想到時還是可以回去找鄰居啊。」

阿嬤笑著說：「不用啦，我這樣就已經很好了……你還是先煩惱瑪莉吧。」

阿呆也暫時不再堅持，重新看著我：「瑪莉要怎麼辦？」

「還是這幾天你和艾莉絲她們多帶瑪莉去找阿嬤，你們再一起到處玩，讓瑪莉散散心？」

阿呆很認真的思考起來：「嗯……」

就這樣，因為一大早就去婚禮上唱唱跳跳的表演，下午又哭的差點崩潰，瑪莉真的一直睡著，所以大家也只能在這個空屋內待下。

最後都十點了，只能大家在這個客廳一起打地鋪，等明天瑪莉醒來再看著辦。

我們就這樣睡到十二點，忽然我的身體被搖動。

我張開雙眼，是狐狸妹妹，昏暗的燈光下正輕輕搖著我。

阿呆輕輕摟著瑪莉，女孩們也都在阿嬤的陪伴下睡著。

我爬起來，正想說話，狐狸妹妹就伸手蓋住我的嘴巴。

我訝異看著狐狸妹妹。

忽然間，天花板的夜燈閃滅一下。

我自然抬頭看去。

電燈沒有再變化。

我又低下頭看著狐狸妹妹。

電燈又忽然閃滅一下。

我正在想：老電燈……

這時狐狸妹妹的手慢慢離開我的嘴，不再蓋住，但卻伸手向大廳門比去。

我好奇的轉頭看去……不由得睜大雙眼。

關上的黑色內門前方，有一團微微發著亮光的雲霧存在，持續輕微晃動。

忽然間，狐狸妹妹動了一下，做勢像是要向那團雲霧撲去，於是那團雲霧也像是受到驚嚇的立刻迅速從黑門縫退出去，消失無蹤。

蹲在我前方的狐狸妹妹一直警戒看著。

我也一直睜大雙眼看著：那到底是什麼啊？

約一分鍾，那團雲霧又慢慢從門縫跑出來，聚集在黑門前。

我就這樣驚訝愣了好一會，決定把阿呆叫醒的伸出手輕輕搖她，然後用手蓋住她的嘴，再伸手比去。

阿呆轉頭看去，發現到，也訝異的定住。

這時電燈又閃滅了一下。

然後可能是因為老人家的淺眠，阿嬤很快就察覺什麼的醒來，自然也看到那團白霧，吃驚的趕緊看著我們，再看著那團白霧，然後伸手向身邊的女孩們想保護她們，也因此讓她們逐一醒來。

我小聲的：「狐狸妹妹？」

「還不確定是什麼，至少看來會怕我。」

這時，瑪莉也呻吟著醒來。

她慢慢爬起來，阿呆只能乾脆緊緊的摟著她。

瑪莉不知所措了一會，想要掙扎離開，但也在發現黑門前的奇妙存在之後傻傻的愣住。

不對，瑪莉沒有就這樣愣住，而是看著那團白霧，慢慢流出眼淚，更開口呼喊：「爸爸……媽媽……」

在我們眼中是團白霧，但在瑪莉眼中，卻是明顯的兩個熟悉人形。

幽幽的，那團白霧發出女性的發出呼喚：「瑪莉……是瑪莉嗎……」

瑪莉喜悅的哭喊出聲：「媽媽！」

「瑪莉啊……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喜悅的瑪莉幾乎泣不成聲：「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然後是男性的聲音：「你長大了，瑪莉啊……」

「嗯！我長大了！爸爸！」

「太好了……這樣爸爸跟媽媽……就能放心了……」

瑪莉開始吃力掙扎，明顯想跑過去，但是阿呆依然用力抱著她，完全不敢放手。

瑪莉喊叫著：「放開我！放開我！讓我過去！」

阿呆只能看著我，我也只能看著狐狸妹妹。

終於由狐狸妹妹開口：「你們到底是什麼？」

「我們是瑪莉的父母……」

狐狸妹妹撇起嘴角，銳利瞪著：「有那個膽量主動靠過來證明？當然，如果你們如果是臟東西想搞什麼下流花樣……」

狐狸妹妹說到這，立刻舔了舌頭。

瑪莉又對她們伸去雙手，哭喊起來：「爸爸！媽媽！」

不過那團白霧沉默了。

狐狸妹妹開口：「小奈美，叫小咪來。」

「小咪！」

一陣強風立刻吹進這個陰暗的客廳。

狐狸妹妹再次舔著舌頭發出挑戰：「既然敢自稱是瑪莉的父母，有膽量就過來證明吧。」

那團白霧沉默一會，最後竟然真的向瑪莉移動過來。

阿呆懷里的瑪莉露出笑容，喜悅的看著。

忽然間，狐狸妹妹像動物那樣的四腳著地，接著凶狠大叫的向那團白霧撲上去：「看我吃掉你———」

我們都大吃一驚。

瑪莉也驚訝的：「狐狸妹妹，不要———」

狐狸妹妹直穿過白霧，把白霧沖散。

瑪莉驚恐大喊：「狐狸妹妹！」

下一秒，白霧迅速原地重新組成。

站在黑門前，已經背對我們的狐狸妹妹慢慢用雙腳站起來，把胸前頭發撥到背後：「哼，看來不是會心虛逃跑的假貨，不過我還是會盯著你們瞧，別想趁機亂來啊。」

話說完，狐狸妹妹就不當一回事的轉身向我們走來，然後盤腿坐到蛋糕前，拿起保麗龍的圓形蛋糕蓋子，不客氣的又用手拿起一塊蛋糕吃。

看這樣，阿呆雖然遲疑，不過還是慢慢放開手，不再緊抱瑪莉。

瑪莉立刻喜悅哭著跑過去，直站到白霧前。

「爸爸！媽媽！」

「瑪莉啊……」

瑪莉哭著說：「我找到你們了！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是啊……我的乖女兒啊……」

「媽媽，我一直很乖，都有乖乖聽話喔，一直努力的等你和爸爸回來！」

「媽媽就知道你最勇敢了……」

受到媽媽的稱贊，瑪莉笑了，但是也哭了……

狐狸妹妹咬著蛋糕問：「你們之前去哪啦？」

瑪莉的爸爸回答：「我們不知道……只記得在一個很大的恐怖漩渦中……我們一起到處走……尋找瑪莉……」

媽媽接著說：「我只想回到瑪莉的身邊……但是我們走了好久好久過去……好像忽然間才來到這里……看到瑪莉就在眼前睡著……」

阿呆感動的說：「一定是瑪莉的哭喊，把心愛的爸爸媽媽叫回來了……」

大吃蛋糕的狐狸妹妹立刻說：「不可能啦。她們被困到剛剛才解放，現在能解脫出來只可能是奇跡，否則應該在我體內被我同化了。再說要是真有辦法哭喊個幾小時就讓死人解脫，世界上早就到處是被親人哭回家的死人了。」

眾人都訝異看她。

狐狸妹妹又拿起一塊蛋糕：「說到這，說真的，自從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之後我真的一直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我想那只胖貓也會認同吧，那就是天主也好，上帝也好，耶穌也好，佛陀也好，玉皇大帝也好，這個家啊，肯定被神眷顧著哪，否則實在是說不穿為什麼哥哥會這麼幸運，這個家好像總是越變越好。」

我呢喃著：「被神眷顧啊……」

阿嬤也虔誠的雙手合十的開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爸爸溫柔的問：「瑪莉，爸爸媽媽已經離開多久了……」

瑪莉哭著回答：「五年了！」

媽媽心疼的問：「那天之後，竟然已經五年了……」

「我今天九歲生日喔，媽媽！」

「都九歲了……這五年來，你過的好嗎……」

瑪莉微笑又堅強的說：「嗯！我過的好！一直過的很好！很多人都很幫助我，還有一位照顧我的藍老師也很關心我！」

「果然是媽媽最勇敢的乖女孩……」

瑪莉燦爛的笑了。

爸爸的聲音對我們問：「你們是……」

我立刻回答：「我們是現在跟瑪莉生活在一起的家人，這些女孩是瑪莉的姊妹們。」

「感謝你們對小女的照顧……」

「應該的。」

瑪莉喜悅又充滿期待的說：「爸爸，媽媽，今後我們就重新生活在這個房子吧！」

狐狸妹妹立刻說：「那是不可能的。人鬼有別，不能長久混在一起生活。再說靈魂要是不快點去那個不管是叫做天堂、西方或黃泉陰間的世界報到，留在這里早晚會墮落腐敗。」

瑪莉嘶喊：「我不要！」

狐狸妹妹繼續堅定的說：「這是老天特別給你的機會和厚愛，要你沒有牽掛的跟爸爸媽媽道別，今後好好的跟哥哥還有大家生活在一起，也是為了讓你的爸爸媽媽可以放心的去到另一個世界報到，這樣聽懂沒？」

瑪莉看著他們再次哭喊：「爸爸，媽媽，留下來，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了！」

媽媽心痛的喊著：「瑪莉啊……」

「媽媽！」

爸爸接著開口：「看來……我們的時間到了……」

媽媽也感嘆的說：「好美麗的光芒……」

有過藍老師的經驗，瑪莉驚慌了：「爸爸！媽媽！不要過去！留下來陪著我！留在這里陪著我！」

狐狸妹妹卻平靜的說：「不論那個神到底叫什麼，像這種擺明是神的特地開恩，你們要過去就趁早，以免真正想過去了卻去不了，只能留下來腐敗。」

瑪莉哭喊著：「你們答應只要我乖乖的，很快就會回來！不要說謊！不要騙我！」

「瑪莉……」

「媽媽，不要騙我啊———」

他們沉默了。

他們肯定知道自己應該就此走進光中，但是又放心不下瑪莉……

「神啊！如果你真的在天上，請不要帶走我的爸爸媽媽，拜托你，不要再把他們帶走，我一定會乖乖的，所以拜托你啦！」

沉默……

瑪莉看著天花板，哭喊叫著：「神啊！拜托你！拜托你啦——————」

好一會只有瑪莉哭聲的沉默之後，爸爸終於再次開口：「瑪莉，爸爸和媽媽的時間好像真的到了，真的必須走了……」

瑪莉又急又氣又心痛：「不要！我絕對不要！絕對不要！」

「瑪莉啊，自從那天離開你之後，媽媽沒有一天不擔心你。媽媽總是一直祈求上帝，就算要讓我下地獄也沒關系，只要能再一次親眼看見你平安健康就好。現在媽媽能看見你真的這麼健康，已經很滿足了……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媽媽……」

瑪莉哭的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無法再說什麼，只是看著眼前父母的白霧，一直啜泣哭著。

看她這樣，我知道，不論是否放手，瑪莉的心都被傷的很重，非常的深重。

我終於慢慢站起來，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一直是個無神論者，可是神啊，如果你真的在的話，我可以跟你說句話、問些事嗎？」

這時所有人都有點訝異的看著我。

「其他人活的怎樣，我管不到啦。不過瑪莉才幾歲，你就讓她經歷這麼多事，一再讓她心碎，讓她經歷生離死別……」

我直接問出口：「你這樣對待瑪莉，公平嗎？」

我的褲子忽然被扯了一下，低頭看去，是阿呆，她擔心又有點緊張的看著我。

我不理她，繼續抬頭看著天花板：「像你這樣不公平的神，是不是乾脆廢掉了，對所有人才比較好？」

阿呆真正緊張了：「喂！」

就是盤腿坐著的狐狸妹妹也訝異的睜大雙眼抬頭直看著我，不敢相信我會說這種話。

我繼續不吐不快的說：「我是沒有信仰，也的確不懂神到底是什麼，不過要是像你這樣的神只會一直讓瑪莉這樣的小女孩心碎難過，說的過去嗎？」

眾人沉默訝異看著我。

我也沉默一會，才又繼續說下去。

「說起來，人們總說好死總比賴活好，但真的嗎，死了就真的比較爽？如果是真的，人們又干嘛活的那麼辛苦，又為什麼要經歷那麼多生離死別，甚至又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已經死掉的亡魂繼續留在這個世界晃盪，因為繼續留下來不是自找苦吃？說穿了，還不是因為大家都希望能繼續活著，或是覺得這個世界比較好，才會不想去到另一個死人國嗎？既然大家還在這個世界，還沒准備好要去另一個世界，就讓他們繼續留下來陪著瑪莉，聽懂沒？」

依然像是我在自言自語。

我更大膽的對著天花板說：「你不回答，我就當你心虛。」

接著，小奈美和狐狸妹妹都訝異了。

她們都完全不敢置信的看著天花板，明顯聽到什麼，或者甚至是看到什麼。

狐狸妹妹先反應過來，充滿訝異的看著我。

小奈美則是訝異一會，才對我開口：「哥哥，有個聲音在問：你想說什麼？」

不只其他女孩們吃驚，就是我也大吃一驚，因為沒想到真的會得到回答。

我訝異的，看著陰暗的天花板開口詢問：「神嗎？真的是神？」

小奈美轉達給我：「我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說什麼？」

我趕緊安定心神回答：「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神，不過如果你有能力辦到的話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至少五年，讓她的父母能繼續回來陪著她，彌補她失去的五年份親情。」

小奈美對我轉達：「他們已是已死之人。」

我堅定的說：「這是你欠瑪莉的。」

「我並未虧欠任何人。」

「瑪莉，開口說，你想要什麼？」

瑪莉立刻哭著說：「如果你真的是神，拜托你，我想要爸爸媽媽回來！拜托你！讓他們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幾秒之後我看著小奈美。

小奈美只是搖頭，表示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我只能再看著天花板，冷酷的說：「如果你真的是神，可以繼續無血無淚一點。」

我話才說完，忽然小奈美好像感覺到什麼的驚恐一縮，狐狸妹妹也明顯驚訝的向後倒地，然後地震了。

整個客廳都在搖晃。

不過好像只有這個房子內部在震動，外面好像完全無事。

在阿嬤懷里，小奈美驚恐的跟姊姊夏美和艾莉絲抱在一起：「呀……」

阿呆趕緊抓著我的褲子：「快道歉！快跟神道歉！」

我張開雙腳，讓自己站的更穩：「神？不論你到底是什麼，要我道歉自己說錯話就證明給我看你不是那麼無血無淚！」

客廳依然震動不已。

我吶喊：「不過五年，如果你真的是神，會沒那個膽量證明嗎？就算是只為了瑪莉也好，為了幫幫這麼可憐的小女孩，沒有膽量證明你的寬容慈愛和偉大嗎？」

那個肉眼看不見的存在，開始透過小奈美與我爭論：「我不需要證明什麼，也不虧欠任何人，已死之人更不該重回世間與活人一起生活！」

「不是吃喝拉撒睡那樣的生活！我要的只是讓瑪莉父母的靈魂能繼續陪伴瑪莉五年，更不是死人復活！」

「沒有差異！」

「有差異！我說的只是讓他們保持靈魂狀態陪伴瑪莉，五年內不要強迫他們非得進到另一個世界！」

「死者歸去，活者存留，這是天道定理。」

「當然死人離開是定理，不過我說的只是五年，不是要永遠打破這樣的天道定理，這件事真有這麼困難嗎？」

回答忽然終止。

瑪莉只是看著同樣滿臉哀傷的父母幽魂哭泣，一直哭泣。

聽著瑪莉如此哭聲，我真是備感心痛。

為了她，我在震動不息的客廳內繼續對忽然沉默的蒼天爭論怒吼：「古人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

蒼天之上俯視地面我等的至高存在啊，在高天之上的你不論究竟是什麼，對我提出的要求反應是什麼？

當真是：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為了年紀這麼小的瑪莉卻必須承受這一切痛苦和寂寞，五年！

請給予五年！

不過給予五年啊啊啊啊啊啊——————」

靜默。

撼動。

我看著小奈美，與姊妹們和阿嬤抱在一起的她卻只是又驚又愣的看著我。

這時，客廳的震動慢慢減弱，好像就要停止。

我忽然發現，方才透過小奈美和我交談的那個存在，似乎就要離去。

如果真的讓他離去，瑪莉父母的命運幾乎就確定了。

不是現在歸去，就是留下來腐敗化為厲鬼。

一直哭個不停的瑪莉似乎也發現這件事，她看著父母，更加絕望悲傷哭著。

媽媽難過的呼喚出口：「瑪莉啊……」

「媽媽……媽媽……媽媽……」

明顯同樣痛苦的媽媽，只能強顏歡笑：「要乖喔……」

瑪莉只是一直哭著搖頭，拒絕這樣的結果。

但是就算不願意接受，她又能做什麼，究竟還能做什麼啊……

瑪莉的爸爸對我說：「我家瑪莉，似乎讓你照顧了。恐怕今後也要繼續拜托你了……」

我只能沉默為難的低下頭，因為我內心很想拒絕。

畢竟比起我，瑪莉更需要的是他的親生父母才對。

瑪莉的媽媽也向我請托：「雖然我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認識你，不過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是什麼壞人，所以———」

我依然痛苦的低著頭，一直掙扎想著。

為了瑪莉這只一直辛苦活著的強氣蘿，我能做什麼？

我究竟能做什麼？

到底這個時候，我還能為瑪莉做什麼啊……

瑪莉的媽媽繼續悲傷的向我拜托：「所以我家瑪莉真的要請你———」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一件事。

有！

還有我能為瑪莉做的事！

還有能止住瑪莉悲傷淚水的一個辦法！

我立刻抬起頭，重新看著天花板大喊：「我用我的生命做交換！」

聽我忽然說出這句話，忽然他們都訝異看著我。

「拿我的十年壽命給瑪莉的父母，這樣可以吧？」

聽我這樣說，阿呆驚訝的看著我。

女孩們也都看著我。

瑪莉更是哭著慢慢轉頭看我：「哥哥……」

我繼續對天怒吼：「我少活十年，讓瑪莉的父母可以繼續留在世間五年，這樣的交換不會不公平吧？」

阿呆趕緊用手拉我的手：「你……」

我繼續對天頂怒吼：「你不要裝死，回答啊——————」

阿呆繼續訝異的問我：「你是認真的？」

我很認真的看著阿呆回答：「這是我唯一能為瑪莉做的。」

阿呆訝異看著我，安靜了。

這時，忽然有人開口：「只要能讓瑪莉不哭，我也願意拿我的壽命交換，讓瑪莉的爸爸媽媽能繼續陪瑪莉。」

是被阿嬤緊緊摟著的夏美醬。

她看著我，再看著瑪莉，堅定的開口。

瑪莉慢慢轉過頭看她：「夏美……」

夏美醬只是露出堅強的微笑。

幾秒後，又有人羞答答的開口……「瑪莉是我喜歡的妹妹。為了妹妹，我也願意……」

是小奈美。

她也勇敢的看著瑪莉害羞微笑。

瑪莉看著她：「奈美……」

雖然不確定懂不懂，不過萌萌艾莉絲還是滿臉溫暖笑容的開口：「還有我，我也要！」

瑪莉訝異看著阿嬤懷里的姊妹們。

我也真正發自內心的訝異看著她們。

一直蹲坐在我身旁握住我的手的阿呆：「你們……」

我們都慢慢轉頭看著她。

被我們這樣凝望，阿呆訝異的沉默了。

我們只是安靜的凝望彼此好幾秒。

終於，阿呆嘆口氣：「我也付出的生命吧……如果是十年，這樣大家只要各付出兩年就可以了。」

一直抱著小蘿莉們的阿嬤，也露出笑咪咪的慈祥笑容：「那我也……」

阿呆著急的正想開口向阿嬤說句什麼，這時瑪莉又痛哭起來。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不過瑪莉一定是非常感動才會哭泣。

感動於大家的付出，和大家對她的好……

這時，震動完全平息下來。

狐狸妹妹和小奈美，又聽到什麼的立刻抬頭看著天花板。

阿嬤懷里的小奈美看著我，高興的對我轉達：「就用你們的生命交換。」

我訝異的：「這麼說……」

「各五年，他們可留在此屋生活，我的憐憫和庇護只限於此，之後就得回歸，此外他們不得離開此地。」

我忍不住笑容，因為竟然真的獲得回答。

太好了！瑪莉的父母可以繼續陪伴她了！

瑪莉也充滿意外的滿臉笑容，然後她充滿喜悅的哭了：「謝謝……謝謝……謝謝……」

這時候，忽然那團白霧慢慢發出亮光，開始變化。

原本的白霧逐漸幻化成形，出現兩個人，外表看起來活生生的，似乎依然有血有肉。

一個人穿著高級西裝，看起來就是能干的官僚，是瑪莉的中國人父親。

另一個人是美國人，有著一頭粉紅色頭發，跟瑪莉非常像，也是個美人，是瑪莉的母親。

他們都訝異的舉起雙手，訝異看著，然後再看著眼前的瑪莉。

瑪莉看著他們，再次哭了起來。

他們喜悅又充滿感動的蹲下。

瑪莉立刻喊叫著，撲進他們溫暖的懷里：「爸爸～～～媽媽～～～！」

他們也感動的緊緊摟著寶貝女兒：「小瑪莉啊……」

一直抱著女孩們靠在牆邊的阿嬤，親自經歷這許多事的發生，則是充滿感動又虔誠的一直笑著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啊～～～」三名女孩們也完全目瞪口呆，尤其是夏美，見到靈魂化成人形雙眼更是完全發亮了。

依然坐在蛋糕前的狐狸妹妹，充滿訝異的看著我：「哇，哥哥你到底什麼來頭，竟然連神也真的被你說動，答應你的要求？」

我打趣的說：「我不知道耶，希臘神話那樣，神的私神子？」

狐狸妹妹直率的說：「你的精子一定很優秀！」

阿呆立刻緊張的一拳往我的肝臟打上去：「不要亂開這種玩笑！」

我只能撫著腹部，看著瑪莉和父母，感動的說：「太好了，雖然只有五年，也必須困在這個房子里，不過對瑪莉來說這算是全家大團員吧？」

阿呆慢慢站起來，親密摟著我，與我一起看著眼前的瑪莉他們說：「是啊……」

我感慨的：「只是啊，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

「這篇故事可以完結篇了吧？」

阿呆忍不住笑著又一拳往我的肝臟打過來：「說什麼啊？」

我繼續打趣的說：「照道理來說，大團員不就是完結篇了嗎？」

阿呆笑著，又想給我一拳：「不要亂說話！」

這時，瑪莉喜悅的轉身，看著我。

他的父母也滿臉微笑且感激的看著我。

瑪莉先向我跑來，他們也一起向我走來。

瑪莉看著我，忍不住害羞的紅起臉，雙手叉腰，撇過臉：「呣！我說啊……」

我彎腰看著瑪莉微笑：「嗯？」

瑪莉強氣的環視大家：「我想說，這次大家都做的很好啦，我贊美你們。」

瑪莉背後的媽媽立刻一手往她的頭打下去：「變的這麼沒禮貌。」

瑪莉立刻趕緊伸手摸頭：「呣～～～」「好好的跟大家說謝謝。」

瑪莉終於看著我，也看著姊妹們，很不好意思的說：「大家，謝謝你們啦，我真的很高興。」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微笑的保持彎腰，對她伸出雙手。

瑪莉看著我的雙手，發現我想做什麼，終於主動踏上來，站到我的雙手之間：「呣，好啦，現在就算特別服務你。」

我就這樣微笑的把瑪莉抱起，把她抱在我的懷里，然後開始跟她的父母交談，真正開始彼此認識。

狐狸妹妹開心的繼續大吞蛋糕，阿嬤也帶著女孩們靠過來加入。

此時的我看著他們，本來已經死去的這兩人，雖然知道他們只能陪伴瑪莉五年，不過五年後瑪莉也十四歲算是小大人就要成年了，這樣對瑪莉來說就夠了吧，夠了吧……

是的，看著瑪莉此刻在我懷里的微笑，我相信絕對夠了，已經完全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