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慕容(2 / 2)

無論我待他怎樣好法,他還是一房妾室又一房妾室的娶了過來。唉,原本我還想借助嚴府威勢有所作為,但世蕃如此待我,我早已心淡啦!「言下喟然,顯是對於慕容家的大小姐屈身為嚴世蕃的一個九房小妾十分黯然。

慕容寒燈哼了一聲,眼中射出憤怒之色,咬牙恨聲道:「還不是你娘做的好事!為了攀爬嚴家父子,竟然罔顧女兒的終身幸福,當作禮物一般送於權貴,簡直將慕容家族百年的清譽顏面丟了個干凈。嘿嘿,如今江湖中人誰不暗中恥笑慕容氏,哼,每當我見到那些江湖人物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恨不得有個地洞讓我鑽下去!」

慕容惜雪心下不禁有些怨恚:「當初又不是我自願的,你如今又何必這般諷刺挖苦我呢?」面色陣紅陣白,難堪地轉首窗外,兩人間一時靜默無語,氣氛尷尬起來。

片刻之後,慕容寒燈忽然露出憐憫之色,嘆道:「唉,只可惜了我們慕容家族一個難得一見的才女卻落得這種結局!」說到此處時頓了頓,似在思索下面的用詞語氣,試探的道:「雪兒,你可曾想過要改變目前的不幸狀況嗎?三哥或者可以替你想些辦法!」望見她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他趕忙續道:「我雖是一人獨走江湖,但這十年來卻也交到了一些朋友,他們或可有人不畏嚴府的權勢,幫上一點忙!」

慕容惜雪心中動疑:「當今嚴家父子權勢熏天,爪牙邊布天下,縱以慕容氏位列武林三奇四異之一的大門大派地位,亦不得不仰承其鼻息。三叔緣何誇此海口呢?」柳眉輕蹩,纖指將一縷散亂的發絲撫回腦後,在慕容寒燈將頭轉過去之際,她略顯好奇的道:「不知三哥的朋友是何等樣人,竟具如此本事?」

慕容寒燈鎮定了一下因她剛才充滿了幽雅風情的動作而有些浮想連連的心情,順口答道:「我有個叫笑天涯的朋友,他與京城皇宮中的李公公交好,因此……」

未待他說完,慕容惜雪已迫不及待的打斷他道:「李公公?可是司禮監的李振易李公公?」

慕容寒燈點頭肯定道:「正是執掌當今東西二廠的李公公,以他的勢力,縱是嚴嵩亦怕要讓其三分。只要你和李公公搭上了關系,嚴世蕃就不會這般待你啦,那時,你或可重新振興慕容家族,使之完成百年來等上武林第一世家的未竟心願!」

慕容惜雪芳心激盪不已,櫻唇輕顫,正欲開口說話,忽然嬌顏變色,同時慕容寒燈身形驟閃,黑衣晃動間已然失去了蹤跡,只是在慕容惜雪的耳邊卻響起了他傳音入密的低沉聲音:「我先去了,你好好考慮一下,想通之後可至鍾山儒醫安世仁處找我!千萬莫要被嚴世蕃知曉!」與此同時,嚴世蕃沉虛浮的腳步聲月越來越響地走了近來。

羅文龍懊惱之極,自己帶著大群王府侍衛沒頭蒼蠅般在諾大的金陵城中轉了不下三圈了,眼看天色將明,卻還是沒有絲毫郡主的音訊,想起王爺的嚴令,渾身的燥熱煩悶似乎眨眼間不見了蹤影,打起精神,吆喝著一眾身心俱疲的屬下繼續努力查找。只是這次與前幾次不同,他們這幫是搜查隊伍中的第六隊,有十多個人,他這次又將這些人分散開來,每人一個點,無論大街小巷、妓院賭館都要仔細徹底的搜尋查問清楚,不能遺漏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分派好任務,眾人一分而散,羅文龍自己也轉身加快腳步往自己負責的虎鋸路尋去。此刻天色已微明,安寂的古城開始出現了隱隱的嘈雜聲,人影漸漸多了起來。

羅文龍正急沖沖奔到一條小巷之中時,突然聽見前面一片叱喝之聲,好奇心起,放緩腳步,仔細看去。只見周圍是一片深廣宅第,綿延層疊。一群人在一條狹窄的巷中圍住了一輛馬車,正在爭論著什么。

那車頗為奇異,車身沒有頂蓋,成船形,由硬木制成方方正正,全部漆以黑色,沒有絲毫裝飾紋理,朴實無華,車身窄小,看來只能並排坐兩人;車長五尺,頭尾各一長條座位,所以最多能容四人,四個車輪高至與車身平齊。四匹極為神俊的高頭大馬踏著蹄子,不住的輕嘶,似乎極為不安。

車前一個年約五旬以上,身著天藍長袍老者,怒氣沖沖的揚聲道:「嚴府中人便可以如此不講理么?不但阻著路不讓人過,還突然出手傷人,真是豈有此理!什么狗屁嚴家,老夫偏偏不買這個帳!」馬車上背向羅文龍的一人,習慣性的輕揚著手中一條沾著血痕的粗長鞭子,怒喝道:「胡說!既然知道這是嚴府車輛,爾等還敢出言不遜,曹某才略微出手教訓這個不開眼的老道而已,趕緊讓開,再來啰嗦便將你們統統抓了起來!」

他語氣雖是強硬,羅文龍卻可看出來他只是虛聲恫嚇,顯得色厲內荏,不過是放不下面子而已。轉手望去,果然見車前丈許處躺著一個發髻凌亂的老道,胸前羽衣破裂,沾滿血跡,有兩人正俯身向下察看其傷勢。

楚行雲凝足目力望去,看清那老道的面目後心下一驚,暗道:「竟然是春秋門的天羽道人!以他一身武功,怎會傷重至此?恩,聽他們道來,該是天羽沒有防備下被突然襲至的長鞭擊中,鞭上攜帶的強猛力道看來已將天羽的五臟六腑震盪擊傷。嘿,傷得好,傷得妙,天羽老道自命俠義正宗,嘿,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場,哈哈!」

他心下快意,忍不住便要開懷大笑,忽然伸手掩口,心道:「將他重傷之人雖有取巧之嫌,但天羽道人仍不能避開,此人武功實屬令人畏懼!江湖上以使鞭出名,卻不顧身份、喜偷襲於人,且武功剛猛的,不過『奪命鞭』曹齊文和『怒鞭』董坤二人而已。這執鞭之人貌不驚人,莫非竟是此二人之一?」

思索未完,果聽那藍袍老者戟指道:「姓曹的,你以一代武學大家的身份投身與嚴嵩,已是令人不恥之極。而今更是狗仗人勢,欺辱江湖朋友,真正無恥之尤!」

那執鞭人果真便是曹齊文,他冷笑道:「嚴大人國之棟梁,父子兩代忠心為國,俱是一代豪雄!曹某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哪到你宮某人來評論我的行事。你我有一面之緣,本不該難為你等,哪知爾等出言不遜,當面諷刺曹某,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既已這樣,你便識相些,趕快讓開,曹某還有急事,無暇與你計較!」藍袍老者聽聞此言,顯得更是惱怒,哼道:「嚴嵩父子狼狽為奸,禍國殃民,殘害忠良,你們這些走狗更是滿手血腥,今日里宮易丹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天羽道兄和那些冤魂討個公道!曹齊文,枉你不知羞恥反引以為傲,呸!」一口濃痰突然唾向他面上。

曹齊文頭微後揚,避開迎面而來的濃痰,怒氣勃發的叫道:「不識抬舉的東西!」長鞭筆直,毒蛇出洞般向對方揮了過去。

正在羅文龍滿以為有場好戲可看的當兒,車廂中忽然傳來一聲嬌柔動聽的呼喝喝,阻止道:「住手!」長鞭應聲而回,矯捷靈動,轉折自如,盡顯使鞭者的深湛功力。

場中諸人俱是向車廂望去,只見此際車簾慢慢掀開一條縫,一張如花俏臉探了出來,眉彎春山,目泓秋水,臉暈朝霞,兩暈梨渦淺淺,極是動人。

她看來滿是抱歉的道:「小女子本不便拋頭露面,但無奈事情越鬧越大。此事確屬我們不對,沖撞了各位還望海涵,就此揭過!」

那老者正是應禎王之約而來金陵的天碧山庄的宮易丹!

他和春秋門天羽道人向來交好,是以此次結伴一同趕赴金陵。休息了一晚,今日正欲早早的便去那鏡水山庄。來至此處時遇到了這輛馬車阻路,且被對方惡言相向。

宮易丹突然認出那人竟是投身當朝大奸臣嚴嵩門下的「奪命鞭」曹齊文,天羽道人雖是出家之人,卻是性格剛烈,心中不恥曹齊文為人,便語含諷刺,不料被曹齊文突然出手重傷。

宮易丹雖因顧忌頗多而不欲和對方動手,無奈當時騎虎難下,雙方還是沖突了起來。此刻突然見到一直未曾做聲的車內之人出面調停,他驟見這女子面容,不由一怔,眼中射出一絲異樣神色,略微沉吟一會,干咳了一聲道:「我等本不欲鬧大,奈何這姓曹的蠻橫之極,如今天羽道兄無端端受傷,老夫就算想息事寧人怕亦不能夠啦!」

那女子秋波流轉,橫了一眼執鞭於身後退立一旁的曹齊文,似是怪他不該在此行要隱秘行事的當兒,意氣用事,以致暴露了行藏,旋又轉過俏臉,柳眉微蹙的道:「小女子奉了嚴世蕃大人的密令出外公干,實是耽誤不得,老丈大人有大量,就請看在我的薄面,毋須介懷此等意氣小事,我讓曹護衛向你陪個不是,雙方就此止息干戈如何?至於這位道長,我這兒有顆九華劍派秘制的療傷固元靈丹『香雪丸』,服下之後包可傷勢立愈,且於他內家修為大有助益。」說完,一只皓潔瑩玉的雪白手腕伸出窗簾,遞過一顆清香盈鼻龍眼大小的暗紅丹丸。

宮易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伸手接過。要知他剛才雖表現得義憤填膺,實在是情非得以,被逼無奈多過了氣恨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