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滾滾江水東流盡,今朝末了又明朝。張常侍站在斷崖邊,看著前方波濤洶涌。以前是流水般的皇帝,鐵打的他。如今終於也輪到他來做那流水,或許王朝也會隨他一起逝去。流水般的王朝,鐵打的人啊,可惜如今的他已是和王朝綁在一起,再也逃不掉了。

「常侍……盧……盧尚書已經帶人趕來了!」小太監哆嗦著向張常侍稟報。張常侍斜眼看了看這個小太監,褲管都已經被尿濕了。「哼,沒出息。」張常侍搖了搖頭嘆道。然而也不怪他。如今他們已經再無路可逃,小小年紀,被嚇成這樣再是正常不過了。

「去照顧好陛下。」張常侍平緩地說道,撫了撫手,然後從容地轉頭向前去面對追兵。

盧尚書帶著好幾百人馬,已經堵在了斷崖下。隊伍之中,宇文彪看到了仇人緩緩走到前列來,恨得牙癢癢。然而他還是懂規矩的,既然身在兵中,一切聽盧尚書指揮。這老太監料想也逃不了了。

「張常侍,束手就擒吧。你可知罪?!」盧尚書怒目正聲喝道。

不料,張常侍聽了這話,竟是咯咯地笑了起來。

「罪?本宮何罪之有!」

盧尚書沒料到對方死到臨頭了還嘴硬,眉頭一皺,怒斥道:「爾等宦官縱容先帝淫樂,敗壞朝綱,擾亂君心,還不是罪?!」

「皇上要玩樂,士人怕耽擱了朝政那是爾等士人的事,滿朝文武各司其職本就是理。而吾等一介宦官,不好生服侍皇上還成體統嗎?難不成讓主子不悅才是吾等奴才的職責?」張常侍慢條斯理卻同時義正言辭地辯解道。

「哼,藉口!分明是爾等宦官淫亂至極,取西園來行那苟且之事,罪大惡極!」

張常侍聽到這裡,不怒反笑:「哈哈哈哈!本宮連根都沒有了,何來的淫,何來的盪?!抓幾個命不久矣的死牢犯來鑽研陽剛之奧秘,求入葯行醫之法門,便是淫盪?你們一個個強搜民女妻妾成群婢奴滿室,就不是淫盪?洛陽城裡哪個士人是出家人了!」

對方振振有詞,倒是讓盧尚書一愣,一時間居然想不出如何反駁。他話題一轉,冷笑道:「是嗎?張常侍還真是有節度啊。那縱容親屬在地方耀武揚威,掀起民怨片片,難道也是有理了?!」

張常侍雙眼一眯,道:「縱容親屬?哼哼,行啊,是又何妨?誰叫閹人膝下無子,所以縱容親屬盡個孝道。那滿朝過半因為外戚當道而雞犬升天的士人呢?!爾等又有何藉口?!爾等奉為聖人的何大將軍正是被何太後縱容的親屬!血濃於水,自古至今哪家哪戶不是如此?此時如此,盛世時亦是如此,憑什麽當時不罵現在罵?虎毒還不食子,這道理誰是第一次聽到嗎?為何偏偏在此時此刻拿吾等中常侍開刀?!」

盧尚書心中一鼎,的確,若是說道縱容親屬,整個朝廷這些年來都分成宦官和外戚兩大派,外戚豈不是從根本就是縱容親屬的結果?然而事到如今,他怎可讓張常侍佔上風?盧尚書只能繼續正聲反駁:「正是由於你們宦官和外戚爭權,結黨結派,使得朝廷辦事毫無效率,最終天怒人怨!」

張常侍卻是懶懶地一笑,諷刺道:「怎麽?你是想讓整個朝廷一人獨斷?黨派之分本就是爾等推薦給陛下的君王治世之道不是嗎?笑話。若是我們這些老奴才都死光了,讓爾等的何大將軍一人當道,他讓誰死誰就得死,你以為爾等多舌書生的脖子能留多久?!」

盧尚書心中窩火,張常侍這是將偶然做必然,分寸做極端,然而這一時半會也無法辯得清楚。他只得意簡言駭道:「你這是亂栽贓!盛世自然需要黨派制約,然則如今天災人禍,汝等卻死守黨派之分,怎能無罪?!」

張常侍冷笑了兩聲:「哼哼,盛世裡爾等嫌寵臣官大要利用黨派互相制約,亂世裡卻又嫌黨派內斗不能及時革新。分明是爾等忽略了人本,自以為這朝廷怎麽變都是隨意,卻不見規則可變,行規則的人怎生能少了慣性。本宮只是如爾等所願照章行事,何罪之有?!」

盧尚書語塞,只得喝道:「爾等權傾朝野,若是吾等的方針無用本該制止,卻又有何道理用之謀利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