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雲羅深旋·大道至理(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7567 字 2021-01-02

「不要!爹爹的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全是說教這個那個的,好生無趣。老庄頭的飯菜全是一個味兒,哪有師兄做的好吃!」

昆侖上下人數眾多,主廚的老庄頭無疑是個好廚子,可是要照顧如許多人的胃口,眾口難調,又要搶時間。日久天長下來,人人都吃的膩了。

正因如此,吳征從八歲起便不時整治些小菜治治饞蟲。長期生活自理的人自然有幾道拿手小菜,前世的物質爆炸年代能做出的菜餚絕非現世可比,自然讓幾位同門大快朵頤,險些吞掉了舌頭。

顧不凡曾對此極為不滿,斥責昆侖大弟子,怎能貪戀口腹之欲,將大把心思花在這等小道上面。

奚半樓知曉後倒是一笑了之,回信言道:「過日子能上心細致的人,做其他事情也不會太差。」顧不凡這才作罷。

於是林錦兒與吳征的小院變成了熱鬧之所,時不時有同門前來打牙祭。顧盼更是三天兩頭往這里跑,恨不得就在小院里住下。

「無妨。左右是那幾本功法,倒沒什么好准備的。」吳征脫下長袍免得沾染一身油污:「今日備好了材料,兩位師姑稍候片刻。盼兒一會兒乖乖吃飯,師兄給你講《西游記》,今日該說《大鬧天宮》啦!你別廢話,過來幫忙,否則沒你的份兒。」

楊宜知屁顛屁顛地跟在吳征身後,能享受一頓美味佳餚,打個下手有甚了不得的?

一碟椒麻松茸小炒肉,一碟蔥花煎蛋,一尾清蒸魚,一碟清炒時蔬,一碗葫蘆肉片湯。葷素搭配,重味與清淡皆具,幾人吃的甚為滿意,大贊吳征有國手易牙之能。

顧盼拍著圓滾滾的小肚皮,一臉滿足道:「師兄,盼兒吃飯很乖都快站不起來啦。快給我講故,孫猴子當了齊天大聖又偷了蟠桃御酒,後來呢?」

吳征與楊宜知將碗筷堆疊好置於一旁,片刻後自有仆婦前來收拾。又泡上一壺香茗,將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娓娓道來。

吳征總有辦法哄得顧盼心情愉悅,連帶著用餐也規規矩矩的,對身子成長極為有益。這也是陸菲嫣時常准許女兒來此的原因之一。

不過今日吳征的故事卻聽得她暗暗心驚,幾次欲出言打斷,又不忍拂了愛女聽得津津有味的興頭。

一段故事說完,月已中天,顧盼困倦不已在母親懷中沉沉睡去。

陸菲嫣將顧盼在林錦兒房里安頓好,又喚過楊宜知吩咐道:「去和你四師伯說一聲,我今夜在小師姑這里住,不回去了。」

打發走楊宜知。陸菲嫣與林錦兒,吳征三人於小廳里坐定。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雖明知師姑與自己有話要說,吳征仍不免失神。

生育孩兒並未給陸菲嫣帶來一絲影響,她的腰肢依然纖細,雙腿依然筆直修長,豐胸卻更加挺碩。上天對她的偏愛,使得歲月從她身上奪走的青蔥,遠不及又賦予她成熟的魅力。過了花信的少婦如一瓶美酒,正散發出濃沉得醉人的香媚。

而那一夜的後山荒郊,那具動人到窒息的玉體,卻隨著歲月的增長在吳征腦海里越發清晰……

「征兒,你的故事從哪里看來的?」陸菲嫣神色鄭重得甚至有些凝重。

吳征早准備好一番說辭,張口就來:「老庄頭每回下山采買,我都央他找貨郎買些奇聞異志回來,用我自己的例錢買的。」反正老庄頭目不識丁,根本不知書中說的什么,還不任由自己編排?

「這些故事今晚說過便罷,日後決不可再行提起!」陸菲嫣前所未有地嚴肅:「你可知這犯了大忌?傳出去昆侖可有大難!」

「我知道!」吳征淡淡微笑:「盼兒還小聽過不久便忘,楊宜知也曉得分寸不會亂說。這個故事其實是征兒心中有惑,想請教兩位師姑。」

陸菲嫣與林錦兒對望一眼。

若說吳征此前所表現出的過人之處,是極快的反應與強悍的學習能力。直到此刻她們才知道吳征的早熟與縝密亦遠超同齡人。

林錦兒極快地在小院周邊巡視一遍,才關好房門與窗戶,靠近吳征壓低聲線鄭重道:「你想問什么?」縱在昆侖派內,也絲毫不敢大意。

「皇帝今年幾歲了?」與二師弟戴志傑不同,吳征對昆侖派之外的事情並不太上心,只是朦朦朧朧知道一些,也從未深究。

「五十七歲,身體……不是太好。」三人的頭幾乎湊到了一塊,連呼吸都幾乎噴到對方臉上。

濃郁如玫瑰,清冽如玉蘭花的兩股女子體香沖鼻而入,吳征好一陣眩暈。

「我聽聞韓將軍家麾下重兵十萬……」

「十二萬!」林錦兒及時糾正。

「韓府與咱們昆侖是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是……掌門師兄與韓府走得甚近!」

「韓小姐被遣去西嶺邊屯,死了一了百了,活著也再無出頭之日。這個都尉便是做到了頭,對么?」

「約是如此……即使她招了入幕……額……將自己當做男子,都尉便是到了頭,永遠成不了將軍。征兒,你怎地知道這些?」幾乎忘了是個九歲半的男孩,險些便說出入幕之賓的不雅之言,陸菲嫣面色微紅。

吳征低頭無奈道:「奇聞異志里總有這樣的故事,皇帝年紀大了,便開始擔心起江山萬代來。獅王雖老,爪牙猶存。這一動手,便要身邊的百獸死傷無數。咱們昆侖怕是也躲不過去。」思路雖是清晰,腦子里那抹星光下的玉體裸呈總是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昆侖的弟子可不該說出這等喪氣話來。」林錦兒板起臉道:「昆侖派已歷二百三十三年,可比大秦朝長得多。皇位更迭,門派不倒,只需勤修內功,何懼風雨飄搖?」

「是!」吳征心中一凜。雖是心態成熟,終究從未到達這等層次。會卷入江山迭代的漩渦中去難免惴惴不安。得林錦兒點醒,領悟也快,不由得安寧許多。

師父還是涼州刺史封疆大吏,更為益州北面屏障,只需實力強勁,便是皇帝也不敢輕易下手。

見吳征若有所思,心緒漸漸平復,林錦兒滿意道:「現下不許你考慮這些。天塌下來,自有咱們頂著。征兒乖乖回房去歇息,多為藏經閣選取功法一事准備才是要緊。」

林錦兒陪著吳征回房,路途雖短,溫言不斷。

小師姑今日一身潔白曳地長裙,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她身量不高堪稱嬌小,卻有一雙比例極長的美腿,將嬌小與修長這一對絕不相稱的詞兒匯於一身。

側身望去,拱起的乳廓只堪一握,又將她的身子襯得玲瓏有致。至於那一張巴掌大的精致臉龐更是堪稱童顏,吳征上山八年來似乎從未變過。

安頓吳征睡下,林錦兒回到自家房內。陸菲嫣玩味笑道:「你待征兒真心是好。」

林錦兒嫣然一笑,面上微泛紅霞:「和掌門師兄一起救回來的,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自然倍加疼愛些。」

「我……們!」陸菲嫣笑得更加燦爛:「好一個我們!」

林錦兒知道說錯了話,皺眉撅嘴嗔道:「師姐又來戲耍人家。」

陸菲嫣眯眼挑眉:「若不是你……們親手帶回來的,我定然要當昆侖是不是哪個山怪成了精才是。」

師姐妹倆嬉鬧一陣,一同寬衣隔著顧盼睡下。林錦兒見顧盼粉嘟嘟的小臉可愛之極,不由嘆息道:「多好的一個女娃兒,四師兄偏生重男輕女。哎!師姐,師兄納妾的事怎樣了?」

陸菲嫣雲淡風輕混不當一回事,只是輕撫顧盼道:「關我甚么事了?由得他去便是。師姐有盼兒便知足咯,我的乖乖盼兒。」

林錦兒見她一臉有女萬事足的模樣,笑聲中吹熄了燈……

一月時光轉眼而過,吳征師兄弟共十二人在顧不凡與陸菲嫣引領下一同步入後山。

藏經閣共有四層,本就是整個昆侖派最高的建築,又在後山之巔,足顯其舉足輕重的地位。

四名老者候於門前,顧不凡與陸菲嫣急忙招呼弟子們跪下行禮:「參見師伯,師傅,師叔。」

吳征是第一次見到師祖一輩的人物,看來這四人奉命長期看守藏經閣寸步不離。

藏經閣四面臨崖,僅有一條小路可至。由四名師祖分東南西北四面看守自是萬無一失。

「罷了!讓徒孫們都進去吧。」領頭的老者白面長髯,一甩袍袖後勁風吹開大門,側身讓路。

吳征微微抬頭,見剩余的三名師祖一人雄偉,一人文氣,另有一干瘦佝僂的小老頭,一只大大的酒糟鼻子嵌在臉上,直將一張臉都占去了半數。眯著的小眼睛醉眼朦朧,腰間還別著只酒葫蘆,活像個酒鬼。

不敢露出異樣的目光,吳征邁入空氣微腐的藏經閣。

吳征晃晃悠悠登上四樓。

說是樓層,更像是個閣樓。狹窄的空間有些氣悶,尖錐型的屋頂壓在頭上,看著像是加大了空間,實則由下望去只感更加壓抑。

與下三層密密麻麻的典籍不同,頂層里只有空空落落六個鏤空架子——形似前世里附庸風雅的人家用的博古架。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用桐油泡過的厚實竹簡,看著就顯庄重。另有兩張長案,兩張椅子。

「《天雷九段》七。」吳征取下最中央兩只架子左邊一只上的竹簡,剛勁有力的字跡先以銳物刻畫,再用墨跡填充,保存得分外細致。「不是這只架子。」

這個世界的人們習慣於從右往左,不論是寫字還是置物。吳征雖已努力適應也適應得很好,不經意間還是流露出從前二十來年行成的習慣。

取下右邊書架上最右上的一卷竹簡,「這就是了,額……」將沉重的竹簡在地上攤開,吳征一陣頭皮發麻哭笑不得:「《天雷九段》三?這么大一只才是三分之一的目錄……卧槽……」

按昆侖派慣例,藏經閣每五年只開一輪,每次三月時光。顧不凡同輩師兄弟會間隔開來進入,以免誤了門派政務。吳征等內門親傳弟子是一批,其後還有外門弟子。進入時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別的一概不許。這三月時間進入的弟子吃食與換洗的衣物都由專人送來,洗漱拉撒等在一層也有專門的隔間。

死記硬背也好,用心參悟也好,三個月過後不論多寡一律同時離開。

門派對於內外門弟子區分嚴格,內門弟子可自由挑選,外門弟子則不能登上三四層。也並不限定你學什么,但挑選適合的功法是個學問活兒。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雖有師長們的建議,究竟哪種功法最合適還得自己決定。功法的修習很難半途改變,因此三個月堪稱暗無天日的時光實則緊張得很。

吳征怔怔望著地上的竹簡,愣了一會兒神。前世曾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就忘了當初為什么出發。

印象深刻的原因並非其中蘊含的道理,而是始終在問,自己也走了很遠的一段路,可我當初又是為什么出發呢?

從前世出生後就開始掙命,一直到現在。前世不知道,今生也不明為何出發,亦不知為何奮斗,只為活著。

就像他在學校里也曾羨慕同學們有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他並不恨拋棄他的生父生母,確切地說,是無所謂。親情於他而言只是一個空洞的想象,虛無縹緲得無比遙遠。——不曾有過,不知珍惜,僅只羨慕,羨慕得深入靈魂地渴求。

來到這方世界以後,享受優渥的童年生活。顧不凡與林錦兒也像嚴父慈母般待他,絕無半分虧欠。可少了血緣間神秘的聯系,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在那座村庄修羅場中,林錦兒曾問他父母呢?嚇傻了的吳征一頭冷汗,誰是我的父母?

顧不凡與林錦兒不忍他一個小小孩童去面對至親的屍體,也分辨不清,只得將這事含糊處理,可笑地讓吳征蒙混過關。實則顧不凡與林錦兒定要較真,吳征也只能隨便指認兩人……

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胡思亂想一陣,吳征收起紛繁的心緒開始記憶參悟《天雷九段》。既來之則安之,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等以後再想。山下波詭雲譎,還是多學些本事保命才好。

晦澀難懂的語言對吳征來說並不是問題,他學習能力本就強,來了這方世界八年也早適應了各種功法上的文書方式。作為一名應試教育歷洗練的現代人,背書能力自然不在話下……

短短一月時光,吳征便將《天雷九段》背誦記憶完畢,又花了半月時光反復閱讀背誦得一字不差,頓感百無聊賴。

空虛再一次襲上心頭。時經八年,即使不得不接受現實的情況下,吳征仍然感覺自己在做夢。

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那么陌生,現代變成了古代,飛機大炮變成了刀槍劍戟,語文數學變成了子曰詩雲。我的歸屬究竟在哪兒?

吳征輕手輕腳步下四層。這一代弟子里只有他登上了四層,戴志傑,楊宜知等人都在三層,一個個面目凝重緊縮眉關,並未發覺可以放輕腳步的吳征。

本想再看看《浮雲七絕》打發時光,想想作罷:《天雷九段》以他在前世經過現代科學熏陶的邏輯思維與理解能力並沒有多難,再去看《浮雲七絕》意義不大,還會打擾了正在刻苦用功的師弟們。

相比起頂層的空空落落,一層就顯得擁擠得多。密密麻麻的書架整齊地列隊排放於兩側牆壁,中央三人並行的通道旁還有一整列的長案與長凳。

吳征初進藏經閣時便對一層最有好感,似乎找到了前世口袋沒錢,只能在圖書館里混日子的時光。

在兩列書架間穿行,吳征越發喜愛,除了鐵皮書櫃換成了原木書架,這與前世的感覺著實相差不遠。吳征決定在一層廝混,留足十天時光再上四層將《天雷九段》復習一遍即可。

比起四層的干凈整潔,一層的環境就糟的多。是地位最為地下,也是資質最為平庸的外門弟子們學習之所,說是昆侖底層也不為過。——外門弟子中資質稍好的都去了二層,只有資質最糟的才會在一層中挑選功法。其地位比起雜役仆婦簡直都高不到哪去。

可想而知對一層的養護也是最為不上心的,書架上爬滿了灰塵,也不知多久才打掃一回。

「哈,你在這里呀!」吳征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排列整齊,不過缺了兩顆——正是換牙的年紀。

《道理訣》,昆侖派最為傳奇也最為令人哭笑不得的功法。現下它趴在一層吃灰,若不了解的昆侖派的人又怎會知道這本典籍曾也是被高高供奉在四層中央,現下《天雷九段》的位置呢?

傳說昆侖派的一名先祖曾力蓋群雄,成為舉世公認的第一高手。晚年嘔心瀝血才鑄就這一部《道理訣》,寓意大道之理!是當時所有昆侖弟子心中的夢想,以能修習《道理訣》為無上榮耀。

然而歷經一百五十余年,卻無人能繼承師祖衣缽。非但如此,修習《道理訣》的弟子,無論何等天縱英才的弟子,修習之後都慘不忍睹枉費天賦。

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先祖著此書時老糊塗了,不但文字難以解說,連內容都天馬行空絲毫不通常理。久而久之,這本毀人不倦的《道理訣》地位日下,終致從四層被趕至一層。

近百年來以無一人修習《道理訣》——連外門弟子都不學。然而其惡名並未被洗刷,師兄弟們間爭吵,這本典籍便慘遭凌虐。諸如你這塊料子,遲早去學《道理訣》,你欺負人,我讓師傅讓你去學《道理訣》實在是不絕於口。

大道之理,也就慘得成了「打不過,只好講道理」。

這么一本如雷貫耳的典籍,自然是打發時光的不二選擇。吳征興致勃勃地取下《道理訣》在長案便坐好,仿佛前世於圖書館讀書一般。可惜的就是一層空無一人,少了一卷讀完,偷瞄周圍斯文秀氣女同學的樂趣。

《道理訣》也曾是厚竹雕刻的待遇,現下早換成了一本黃紙書冊。其上還有不少蟲蛀的孔洞,所幸原字都能辨認不影響閱讀。

抱著玩樂心態,吳征翻開書冊,想著也默記些口訣心法,日後顧盼再與楊宜知拌嘴,便教小丫頭念上幾句,大增樂趣。

不想只看了第一行字,吳征便如遭雷擊徹底震住。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喜悅,震驚,錯愕不一而足。

他陡然站起,顫抖地捧著書冊,仿佛撫摸著最心愛的情人,又像是捧著剛出世的孩兒。

吳征並不知道自己的失態,一切都是條件反射般發自身體的本能。只因道理訣開篇總綱第一句這么寫著:世間萬物,微塵之沫系於無形絲線包覆之所聚也!

他終於明白為什么人人都說《道理訣》中所言根本不通常理,晦澀難懂到如天書一般。但是從現代社會穿越的經歷讓他明白,這當今世界絕對不能理解的微塵之沫與無形絲線是什么。

在前世的那個世界里,微塵之沫的學名叫做——細胞!無形絲線雖然大錯特錯,吳征卻清楚地知道白師祖指的是什么,那個東西的學名叫做——神經!

《道理訣》對細胞與神經的描述固然不夠精確,甚至有謬誤的成分。但這已經足夠讓吳征感到震驚。他不敢想象在這樣一個科技極度低下,至多能與前世漢朝比肩的社會里,能有人提出細胞與神經的框架概念。

也只需要這一句,吳征就明白《道理訣》蒙塵的原因,也明白這本典籍絕不是師祖老糊塗了才瞎寫出來。

吳征的激動絕不僅限於此,更在於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東西。——細胞,神經,作為一名現代醫學工作者,他每天都在和這些東西打交道。

吳征捧著《道理訣》瑟瑟發抖,珍而重之地掃清典籍上的灰塵在書案上擺放好,納頭便拜。這是他在這方世界找到的第一個歸屬,第一個幾乎讓他落淚的歸屬!他甚至憤恨自己晚來了百余年,否則在這個世界里,他一定不會這么孤獨。

若非《道理訣》對人體學說的注解還有許多模糊不清以及謬誤的地方,吳征幾乎以為這位白師祖是否也是一名哪兒來的穿越者。

再度翻開典籍細細通讀一遍,吳征的表情越發凝重。這位名叫白常的師祖對人體的了解已到了極深的地步。放在他的前世實在算不得什么,然而在這個世界里,已無法用天才來形容。——那是類似於唐朝時期有人提出「相對論」的不可思議。

更何況這不僅僅是如「佛觀一碗水,八萬四千蟲」這樣類似於臆想的說法。白師祖在《道理訣》里針對這一點提出了極為系統的觀念,並且和武學修行融合在一起。

看得出這位師祖的表達能力不強,典型的大學校園里常見的教授!學問高深,教學生就是不行。——這個道理我懂,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表達才能讓你懂!

於吳征而言都不是問題,因為他原本就對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在人體這一方面比白師祖了解的還要更加系統和細致。

《道理訣》則勝在對融武學與科學於一體做出深入的研究,並且取得巨大的成果——白師祖通玄的功力便是明證。這相當於為吳征打開了全新世界的大門,像是一根聯系著前世科學觀念與現世武學世界的紐帶,將神奇的武學融入到被科學理念浸潤滿的靈魂里。

作為一名成熟的「中年人」,吳征太清楚自己的天才來自於哪里。那絕不是比起這個世界的人們更為出眾的天賦。而是那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靈魂所帶來的前世記憶。與其說是「天才」,不如說是「早熟。」

然而和他肉體同齡的孩子終究會「熟」的,屆時他的一切優勢便將煙消雲散。至少在武學一途,除了比旁人更早地開始自律與勤奮,實無半點可自傲之處。

這樣的焦慮時常在煎熬他的內心,又被稚嫩的外表很好的隱藏。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他還是知道珍惜,知道心中的欲望。

金錢,美女,權勢,這些他從未觸摸過的東西,一個都不想落下。上蒼給了他一個可以實現這些欲望的身份,他不願讓這些從手中滑過!

此刻的吳征神采飛揚!和來到這個世界後始終沉默得孤獨,甚至有些陰沉的氣質相比,他就像一個終於找到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笑得猶如朝陽初升。

不需要思考他都能知道《道理訣》獨辟蹺徑的內功能帶來什么。修煉細胞能帶來強大的內力,修煉神經系統能帶來無可比擬的反應速度。當內功從奇經八脈具象化到每個細胞,這種跨越幾個境界的提升讓他興奮得發抖!

更何況這是他才能看懂和明白的典籍,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東西,亦是在這個世界前進的方向!

滿面紅光的興奮之中,吳征忽然冒出個奇異的想法:既然內功的修行可以精細化到每一個細胞和每一條神經,那么這根還未發育的小東西,是不是也能突擊修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