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豪族草芥·門派大比(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13622 字 2021-01-02

此等局面非是吳征一人造成,但多少與他有關,心中有愧。奚半樓每次回山相見,吳征都准備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奚半樓打斷:「安心修煉,現下還不到回擊的時候。」

但是發現了在這方世界堪稱至寶的東西,吳征實在無法忍耐。前方炊煙裊裊,人馬嘈雜,吳征忽然發現,原來這不知不覺的兩年來,他已完全接受了這個世界,接受了昆侖派,甚至已深深將昆侖派三字融入心底。

昆侖派人數眾多各式物品需求甚大,來往又都是世家豪族,山腳下這一處市集已存在了兩百年,久而久之好生興旺。

吳征踏入集鎮,發現眼前的一切不難接受。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獨立的小樓錯落有致,雖不比前世繁華世界,一片古風竟讓他有步入美妙畫卷之感。

踏著青石板路,吳征左右張望頗顯呆滯。倒是楊宜知熟門熟路領著他來到一座三層閣樓前。

「燕安居?」

看著吳征不善的眼神,楊宜知趕忙道:「昆侖集里就此處生意最好,大師兄想找吃食,也屬這一家最全。這個這個,過了三進院子後頭才是娼館,呵呵,呵呵。兩邊其實互不相連,說是獨立的也成。」

兩人一同步入閣樓,門口迎客的小廝一見楊宜知便笑開了花:「楊大俠,快請快請。掌櫃的,楊大俠來了。」

大師兄名聲不好,楊宜知看著粗魯其實心細,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將吳征當做個小跟班。

「楊大俠有些日子沒見了。」掌櫃是個白面長須的中年男子,見了財神爺笑容可掬:「快快,樓上請。」瞟了面生的吳征一眼只是拱了拱手,楊宜知既不多言,他也不多話。

三樓設了六處雅間,相隔距離不短,放上門簾便是個不錯的隱私之所。進了雅間楊宜知便一改此前老大的派頭,低頭哈腰先請吳征上座才吩咐道:「將所有的菜色一一詳細道來,口味,配置的佐料也要說清。」

掌櫃暗暗心驚吳征的身份,這等人眼色厲害,不該問的絕不多問,遂半彎著腰將酒樓一眾菜色說得巨細靡遺。——要說昆侖派與養珍堂這等豪門要來偷藝,說出去誰也不信。

吳征聽得真切,絕無一種辣的口味。在前世里,川人自古喜食花椒,辣椒則是明代才傳入華夏,與川人可謂一拍即合從此成為每餐必備的調味品。

心中有了計較,吳征微微一笑隨口點了幾樣小菜。掌櫃喚過一名清秀白凈的小廝囑咐道:「好好伺候公子爺與楊大俠,出不得半點差池。」

首次被人稱呼公子爺,吳征心頭暗爽。就世面而言,他是遠遠不如楊宜知這等豪族子弟了。

小廝手腳利落,擺上碗筷酒水便退出門口等候。

「宜知,今日這一頓就借你的錢,日後算你一份子。」

「大師兄這是什么話?區區一頓飯菜值得什么了?」

「你只管記著,日後,算你一份子。」

楊宜知見吳征言語鄭重,忙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心中不免疑惑:難道那個辣椒二荊條真是甚么了不得的寶貝?

菜餚陸續上來師兄弟倆剛吃了一半,掌櫃討好諂媚的聲音自下傳來:「迭女俠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快快樓上請。」

聽其恭維的程度尚在楊宜知之上,可想身份之尊貴。

正是不到午後時分,饒是燕安居生意也十分清淡,三樓雅間此前更是空無一人。吳征與楊宜知自然挑選避過斜照日頭,最為舒適的一間坐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新客在雅間外停下道:「讓里面的人出來,銀子我結了。」語聲細軟顯是名女子,只是一派高高在上下令的傲然口吻,讓人聽著十分不舒服。

楊宜知嘿嘿冷笑,朝吳征做了個手勢,兩人悶聲不吭干了杯小酒繼續吃飯。

碰杯的聲音不響卻似激怒了門外的女子,門簾縫兒里穿過一只劍柄被撩開。吳征抬眼望去,只見掌櫃愁眉苦臉正在一名穿得彩綉輝煌的女子身後弓著腰不敢抬頭,其意再明顯不過:大神打架,這事兒我管不了,您幾位自便。

那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飽滿,細長的鳳目明眸內蘊,秀眉彎似月牙,鼻梁與朱唇皆是秀氣小巧。身子還未完全長開已現玲瓏浮凸,活脫脫川中女子的娟秀貴氣模樣。

她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名意態沉穩的隨從,看著便極為不凡,果是千金出行前呼後擁。

楊宜知懶散地擱下筷子,一臉無賴相道:「怎么?迭女俠這么有興致?來來來,坐下陪大爺喝一杯。」

吳征心中冒出一個名字:青城派掌門,驃騎大將軍迭雲鶴之女,迭輕蝶。看她方才邁步猶如舞步躍動的姿勢,倒真有些輕蝶的模樣。

迭輕蝶不理楊宜知的憊懶話,雙目注視吳征大感興趣道:「坐在姓楊的上首,你又不是戴志傑。讓本姑娘猜上一猜,是了,想來便是昆侖派前……內門大弟子吳征吳公子了吧?」

思維倒是敏捷,只是說話時戲謔嘲弄故作是非的語氣讓人不悅,一個前字更是刻意拉長了音調,加上微撇的嘴角,嘲諷之色溢於言表。

吳征淡然一笑不以為意道:「是啊,正是在下。迭小姐一起坐下喝一杯?」諸般嘲弄在前世經歷得多了,這點算什么?也正因有了前世的歷練,吳征才能被革除內門大弟子身份之後迅速調整心態,適應現下的生活。

「這話楊宜知說便算了。一個草芥平民,居然敢開口邀本小姐喝酒。哈哈。」迭輕蝶笑如嬌花:「可知就這一句,本小姐能砍了你也無妨!」

吳征被剝奪了昆侖派內門弟子的身份,出身又是個偏遠得不知名的山村,說是平民草芥毫無問題。

這個世界世家貴族與平民草芥的差距猶如天塹,一眼都望不著對面。迭輕蝶說的話固然威脅恐嚇的成分居多,可真要這么干也絕無意外,甚至無人會管。

「你敢。」大師兄被冒犯,楊宜知拍案而起,卻被吳征按著手腕示意坐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吳征露出排潔白的牙齒:「迭小姐要動手便動手,想坐下便坐下,也沒人攔你。若是想要這處雅間么,咱們吃完了便讓給迭小姐何妨?」

吳征對這名一身貴氣的艷麗女子無半分好感,既是冤家死對頭,先前也已得罪了,索性置之不理。

迭輕蝶笑容越盛,恰在此時,先前伺候雅間的小廝揭開房簾捧著海碗入內行禮道:「公子爺,楊大俠,湯來了。」

吳征埋頭吃飯,視線中忽然亮起一泓青光,「嗆啷」一聲脆響緊隨其後。一場異變如電光石火一般,湯碗碎裂伴隨著異物落地的撲騰聲,小廝厲聲慘叫……

三尺青鋒閃著麗麗寒光,鮮紅的血液混不沾滯般掠過劍刃滴落。面色青慘的小廝捧著斷了半截的左臂,蜷跪在地上緊咬牙關竟已痛得喊不出聲來。地上一灘迅速蔓延的血跡觸目驚心……

一切來得太快,吳征沒有半點反應。他想不到一名豆蔻少女出手如此狠辣,渾不把人當一回事……或許這些草芥平民,在她眼中與土雞瓦狗無異。

迭輕蝶嘴角殘忍的冷笑分明是在說:「賤民,這就是你的下場!」

楊宜知變了臉色,他知道大師兄的性子,平日里在昆侖山就屬他最沒架子,連仆婦婆子都能打成一片。眼見這等慘事如何能不怒?

明知不敵,他仍然起身欲拔劍,在昆侖山腳下,在大師兄眼前,焉能落後?

終究是些世家子弟!不拿平民當人看。

回過神的吳征雖感念楊宜知的挺身而出,亦不免感慨萬千,拉住楊宜知道:「救人要緊。」搶過身去從迭輕蝶身旁一掠而過,視若無物。迭輕蝶的兩名隨從見主人未發話,也不阻攔。

楊宜知見吳征俯身撿拾斷臂抱起小廝,恨恨瞪了迭輕蝶一眼緊隨而去。

「最好的醫館在哪兒?」吳征有現代的急救技巧,但手頭沒有包扎葯品,急的滿頭大汗。小廝的臉色越發慘白,若不快速止血只怕有性命之憂。

「往這里走!」楊宜知一邊指路,一邊緊跟腳步。

吳征搶入醫館大門高喊道:「救人,拿包扎物來。」

醫館內的老郎中眉目一皺,正待不滿喝止,猛見楊宜知緊跟而來正對著他瞪目:「還不快些!」

楊家公子身材顯眼,在市集里幾乎無人不識。有他發話,醫館里迅速行動起來。吳征接過紗布,問明外傷葯物的功用,熟練地為小廝包扎傷口。來到這個世界十年來從未做過這種活計,吳征仍然有條不紊,不再暈血之後其技術之純熟充分發揮,看得老郎中瞠目結舌。

這個世界總有些吳征前世沒見過的東西,比如傷葯中就許多神奇的成分,包扎完畢小廝不再血流漸止,命是保了下來。

「多謝……公子!」小廝氣息奄奄,心中仍感念吳征救命之恩,否則就算留下一條命,醫館里的葯錢他都難以支付。

吳征搖頭:「你叫什么名字?是我連累了你。」只可恨自己不具備外科技藝,無力為小廝接續斷臂。

「小的叫劉榮。」他切齒罵道:「好狠的婆娘。」他受傷極重,這家醫館傷葯大為靈驗,不多時傷口轉麻沉沉昏睡過去。

折騰了一頓天色已晚。吳征又與楊宜知借了些銀兩喚過醫館掌櫃吩咐道:「好好照顧他,出一點差池我唯你是問!過幾日我會再來看他。」

接過沉甸甸的銀錠,掌櫃點頭哈腰:「不敢不敢,公子爺吩咐過的,必定盡心盡力!」

回山路上吳征一路陰沉著臉,到了小院倒頭便睡。經過《道理訣》的修行他睡眠質量極佳,可一夜過去心緒更加煩亂。

勉強打起精神下廚准備早飯,朱泊悄然出現:「怎地?為劉榮抱不平?」

師祖難得正經說話,吳征停下手中活計道:「恩,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朱泊一愕:「嘿嘿,你小子就這點好,時不時迸出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讓人難以反駁。不過老子也是平民出身,這句話倒叫你說進心坎里去。給老子聽好了,這句話先給我爛在肚子里。不管你想什么,自己得先有本事。」

「我知道。」

用過早飯不久,約好今日午間過來打牙祭的顧盼便到了。只是沒了平日里銀鈴般的笑聲,兩只紅腫的大眼睛顯是不久前剛哭過,或許到了門口才停下。

「怎么了?」吳征心疼不已。

顧盼小嘴一扁,投在吳征懷里哭哭啼啼道:「爹爹不准我來,娘又和他吵架,還動了手。」

旁人的家事不好多說,吳征寬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盼兒別管那么多。師叔和師姑吵完便沒了,只是鬧騰呢,不是打架。」

「才不是!三月前昆侖與青城大比敗了之後,爹爹便時不時發火。爹爹說小師叔祖和大師兄害慘了昆侖,都是罪人,不許人家來。娘聽了便罵他女兒的事不要你多管,反正你也不愛管,吵得可凶。二娘和小弟還在一旁幫腔,結果便動了手。大師兄,咱們昆侖是不是碰到甚么難處,是你害的么?」七歲的女童已不再懵懂,許多事情雖看不分明,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計較想法。

吳征心里一糾,摟緊顧盼幼小嬌軟的身體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

三日後約上楊宜知下山探望劉榮,他卻已不見蹤影。

「他非要走,小的也強留不住。只得將葯錢結了,剩余銀兩全留給他傍身,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時光如梭,轉眼五年時光過去,風霜雪雨中青雲崖畔那座荒僻小院更添了許多歲月的痕跡。

「哈哈,徒兒真要這么做?」奚半樓捋須忍俊不禁:「倒是甚妙。」

十七歲的吳征已成了青蔥少年,立在奚半樓身旁甚至比初老的師尊還要高出半頭,飛眉如槍豐神俊朗,笑容直如朝陽初升:「忍了那么些年總要出口惡氣,徒兒的脾氣其實也不好。」

師徒倆相視哈哈大笑。

「撲哧!牛皮吹破天。」歪倒在更加破舊躺椅上的朱泊乜目道:「有點小成莫要得意,明日給老子收著點,扮豬吃虎可不僅僅是這一回。」

「弟子曉得了。」吳征向奚半樓攤手道:「師尊悄悄回山,明日又不出席。弟子擔心臨陣換將,顧師叔不會答應。」

「這你不用擔心,不需與他知曉,為師已安排定了。明日放手去做便是。」

憶起昨日密室之中陸菲嫣與林錦兒不可置信的眼神,疑似昆侖掌門瘋了的詢問:「掌門師兄,征兒,怎能參與大比?」

奚半樓一臉毫不掩飾的得意才讓二女回過神來:「征兒……真修成了《道理訣》,他現下是幾品?」

奚半樓高深莫測:「不可說不可說!」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二字離去。

陸菲嫣與林錦兒望著桌面快速干去的「六上」,兩張艷口張得簡直能吞下枚雞蛋。

奚半樓拍拍愛徒肩膀:「你長大了,學得也很好。為師怕是沒什么可教你的咯。這便回了,為師在涼州等你的好消息。」

晨光劃開夜空,吳征精神百倍。

一天青一灰黑兩件長袍在桌面上攤平,雙掌按壓皺褶過處如熨斗撫過般筆挺。將天青色內穿外面罩上灰黑長袍,吳征步出院門。

朱泊捧著酒葫蘆候在青雲崖邊,見了吳征也不由點頭:「嘿,小家伙精神!」

俯視青雲崖,十余丈高的山壁早已不是初見時的頭暈目眩,踩在崖頂回憶這十五年,仿佛剛跨過一處巔峰。

「去吧。老子一會兒去給你掠陣,哪個老東西敢不開眼,嘿嘿……」朱泊拍著吳征的肩膀陡然發力將他推落。

「握草……推我干嘛!」猝不及防的吳征手足在空中胡抓,活像是亂蹦的癩蛤蟆。

「哈哈哈哈哈……讓你小子裝!」師祖的歡笑聲中,吳征看看落至崖底。他深吸一口氣,四肢仍是大張卻顯出一種奇妙的協調,此刻看去便像只飛撲的大鳥,緊貼身子的衣袍更勾勒出條條肌束紋理。雙足發力在崖壁上一蹬,身形如同利箭斜射而出,著地一滾足不停步奔行而去。

「鷹揚蛇竄!這一招用得好!」

昆侖派與青城派五年一次大比,歷來引人注目。

兩派各出五人,可車輪戰,亦可連戰,敗陣後不可再行上場,哪一方五人具有敗績便算輸。

這一回輪到新生代的弟子登場,做東道的昆侖派賓客雲集,甚至連三品大員中書侍郎龐頌德都提早一日到了。

顧不凡臉色不好,此前三場昆侖一勝二負,折損了兩名弟子幾乎退到了懸崖邊上。得意弟子戴志傑已敗下陣來,而青城派最強的弟子迭輕蝶甚至還未出場。

楊宜知與劉仲嵋或許有一拼青城派出戰弟子的可能,然而如今以三對四,實力又不占優。劇烈消耗下如何應對青城明顯准備壓陣的迭輕蝶。

何況另一名弟子范騰與楊,劉相比又有一段差距,難以取勝青城任何一人,實則已是以二對四的局面。

尚書郎劉文儀向張忠謙恭賀道:「青城派近年人才輩出,合該興旺。這一屆看來連迭小姐也未必需要出場,取勝又是探囊取物。」

一時間恭維不斷馬屁如潮,而反觀昆侖一系猶如萬馬齊喑,現實如此,奈之若何?聖上明里暗里有心打壓,與昆侖派親厚者相比青城派那邊人潮涌動已少了許多。若再敗便是連敗四屆,這一泥潭卻是越陷越深了。

顧不凡心中益怒,朱泊與奚半樓自甘墮落便罷了,還要在門派里任性妄為,搞得昆侖派如今風雨飄搖。「龐大人,日已近午,還請諸位貴客先用午膳。掌門師兄吩咐了在下,昆侖有一秘制美食,請諸君品嘗。」

「奚刺史厚愛,敢不從命?」

春秋閣前廣場上立著兩人高的擂台,支起的六口大鍋就設在擂台旁,四口中沸水正翻翻滾滾,一口中聞著味道應是熬了多時的大骨高湯,噴香逼人,另一口卻空無一物,引人注目。看來昆侖派有心推廣這一稀罕之物,於眾目睽睽下烹飪也是人之常情,倒無人有意見。

幾樣佐餐菜餚卻非從六口大鍋里盛出,侍者門從後廚里魚貫前行,在桌案上一一擺好。一眾來賓貴客暗暗吶喊,菜餚先上已是備齊,難道這一秘制美食是主食不成?無非米飯粉面,還能變出什么花樣來?

一名身著灰黑外門弟子麻布長袍,身背褡褳的青年領頭徐徐而來,身後跟著大廚老庄頭與一眾幫工。在廣場上站定先是團團行了一禮,在青年的呼喝聲中在六口大鍋前候命。

老庄頭與一眾幫工開始擀面切絲,動作雖流暢熟練看著不過是制作面條,並未有出奇之處。而青年卻在空著的大鍋前站定等候。

「顧先生,這位可是奚刺史的弟子吳征?」侍御史李十郎看出了端倪,發問中笑的陰險戲謔。

「正是!」顧不凡牙縫中迸出兩字,雙掌緊握。丟人現眼!真是丟人現眼!掌門師兄來信刻意交代此事不用管,不想鬧了這么一出,還嫌昆侖面子丟得不夠徹底么?

昆侖派中堅門人里,除了陸菲嫣與林錦兒雲淡風輕甚至饒有興致,其余都頗有羞慚之意。同系的官員豪族更是憤憤不平,心中大罵奚半樓昏聵胡鬧。

昆侖掌門的弟子下了庖廚已是過分,不想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吳征舉起備好的大桶,開始向空著的大鍋中注入澄黃如蜜的菜油。見此情景,青城一系不由得交頭接耳,總算顧及昆侖派還是今日主人,只是竊竊私語低聲嗤笑,尚未名目張膽。只是可想而知,一旦來賓離了昆侖,這一出又將臭名遠揚。

吳征鎮定自若絲毫不理。大鍋旁的桌案上擺了六只大海碗,昆侖掌門高足珍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褳,取出一只錦盒擺好。

想來所謂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錦盒里了?來賓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還半探著身子張望。

吳征面對來賓揭開錦盒,只見盒中盛著色澤紅艷的粉末,其中還點綴些許明黃,舉起錦盒微微前傾讓人看個明白,朗聲道:「此物名為辣椒,諸君請稍候。」

辣椒末被均勻撒入六只海碗,約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吳征又調入白芝麻,花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此時老庄頭已開始陸續撈起趟熟的面條,淋上高湯,加入肉片。

油鍋里開始微微冒煙約有七成熱了。吳征掌起大勺打起滿滿的熱油,潑剌一聲依次澆入海碗內。

熱油爆著茲茲啦啦的誘人聲響,異香猶如沖天般飄散……

「這……這是什么味兒?好香,好香。」

「花椒味兒,不對,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說教辣椒?難道便是辣味?」

來賓貴客雖看不起庖廚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資深吃貨,一聞便知不同。香味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覺津唾滿口腹中咕嚕咕嚕直叫喚。

熱油漸涼,幫工們以湯勺撈出些許裝於小碟上,與大骨湯面一同上桌。吳征朗聲道:「此物名為紅油,可直接加入湯面里,諸君可依口味嘗試。」說罷開始指揮老庄頭與幫工們清理廣場。

小碟中油滋滋紅艷艷的,其香刺鼻卻層次分明,極激食欲,絕不令人反感。龐頌德亦是老饕,見狀向顧不凡拱手道:「蒙奚刺史厚愛,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事已至此,顧不凡也是無奈,只得拱手回禮:「龐大人請用。」

「噝……哈……」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更有些貪心的一次加了過多連連咳嗆。

龐頌德一口面湯先行下肚,憋得滿面通紅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發出聲來。三品的大官兒不論何時何地均不能失了儀態,看著甚為辛苦。

顧不凡不由皺眉,看在座諸人表現似乎並非什么美味,莫非掌門師兄弄了些怪誕事物,給這干貶損昆侖的家伙難堪么?但也不至於將昆侖一系的全給坑里頭了罷?

香氣實在撲鼻,顧不凡夾起一筷吃進肚里,強烈的刺激自舌頭起蔓延,如針扎火燒般順著湯面落入腹中,直欲噴火……

「好!好!好!」龐頌德朝吳征豎起大拇指:「好東西,回味無窮,真個是……真個是……好吃極了!」

當代文豪竟然詞窮,支吾半天只能贊一句好吃極了。吳征含笑躬身回禮,只見西里呼嚕的聲響四起,官員豪族均顧不得顏面吃得正歡一如所料:川人本就性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傳,適應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極快。雖有不少人被辣的直抹眼淚,手上卻是根本停不下來。

龐頌德身為文官未練武功,年歲到了時常有些痛風的毛病。一碗紅油湯面下肚,發了一身大汗頓覺神清氣爽,看向桌上其余菜餚只覺索然無味,覥臉向吳征道:「吳賢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飽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春秋閣里無一不是達官貴人,只吳征一名昆侖外門弟子是布衣平民,開口討要大失面子。龐頌德這才靈機一動口稱吳賢侄,自是拉上了奚半樓的關系。不過這般做法又顯得有些無恥下作,實在是胃口大開,忍不得了。

吳征躬身道:「大人見諒,此物尚未大范圍培植,目前只得這些。不過辣椒有一件好處,無論入飯入菜盡皆可口,可謂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餚用試用。」心中暗笑:不吊著你們的胃口,日後拿什么來大發洋財?

龐頌德搖頭嘆息意猶未盡,目視李十郎。議郎大人心中雖不舍,然而上官已有明示,不得不將一碟紅油奉上。

用餐完畢,吳征又指揮仆婦侍者收拾碗筷換上清茶,不少人還咂著嘴回味,戀戀不舍。內門大弟子身份是沒了,外門大弟子身份還在,做這些倒不算逾矩。顧不凡冷眼旁觀,神情依然未見好轉:一頓從未有過的美食固然帶來驚喜,然而想靠口腹之欲便收買一眾達官貴人,未免太過幼稚。

「吳征,忙完了速速退下。」春秋閣里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見吳征仍站在門邊,顧不凡忍不住出聲呵斥。

吳征並未依言,反倒前行幾步在顧不凡面前跪倒:「顧師叔在上,弟子吳征求戰。」

顧不凡為人處事遵規守矩,應變之能卻有欠缺,一時竟回不過神來。

尚書郎劉文儀嘲弄笑道:「草芥平民,以為有兩手異數便狂妄無知。一個外門弟子竟出言挑戰,可是輕視青城派?烹飪打掃才是你該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側頭看去,劉文儀人如其名,文質彬彬儀態翩翩頗具名士風范。

吳征微笑道:「劉大人有所不知,小人雖身在江湖之遠,心系朝堂之上。身為昆侖門人不得不為國家大事操心,欲為聖上分憂。烹飪雖是小道,然則亦有理可循。一道看似簡單的紅油,碾磨的顆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籌備,烹制時火候油溫更需精確,過低則難以爆香,過高則焦糊味出矣。劉大人久在朝堂,當知國事亦然如此,需分門別類,一環一節皆不可輕忽,否則棋錯一著滿盤皆輸。劉大人,是以,治大國,如烹——小——鮮!」

一句數頓!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若說掃屋清台,分內事耳。然則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春秋閣里鴉雀無聲,劉文儀極善機辯以毒舌聞名,此刻瞠目結舌一字答不出口。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龐頌德捋須低念數遍,嘆息一聲:「奚刺史好本事,教出這等好徒弟,當真令人艷羨。」

顧不凡更是心中狂喜,這一回昆侖大大露臉,此前七年對吳征的種種不滿幾乎煙消雲散,越看越是順眼。雖是武藝不如,能在文才上扳回一城,終是大妙!

此時春秋閣里人等方才憶起,吳征昔年名傳當世的神童之名,那一句天賦非凡絕不僅僅說的是他修武的天分。

光是這兩句,不久便當流傳於世……

陸菲嫣與林錦兒今日的職責便是配合著為昆侖派捧出吳征,也從未想過吳征對答如流,出言成章且字字珠璣,不由再一次驚得圓張櫻口,艷麗無方。

劉文儀咽了口唾沫,舍重就輕道:「一介草民,口出無妄之言!可知何為志大才疏?」

陸菲嫣終於反應過來該自己登場,笑吟吟地站起欠身道:「劉大人見諒。方才的紅油湯面太過美味,妾身一時忘了件事。」

修長的麗人亭亭玉立,一顰一笑直如盛放的牡丹般明艷。從袖中取出一紙書信向眾人展開道:「掌門師兄諭令:自吳征進入春秋閣起,復其內門弟子身份,仍為當代昆侖派大師兄。征兒,還不來接令?」今日她身著寶藍色綢衫,即使昆侖山名勝極多,陸菲嫣依然是最亮麗的一抹麗色,艷蓋全場。

吳征站起身來,剝去灰黑麻衣,露出內穿的青白錦衣長袍,前行躬身接令。昔日昆侖上下寄予厚望的孩童如今長大成人,站在身前還比自己高了大半頭,那俊秀的容顏,陽光的笑容,非凡的自信,甚至是青春正盛的體魄散發出的雄烈男子氣味,均讓陸菲嫣微微愣神。

「師叔,請准許弟子出戰!」吳征結果諭令,再次懇求。

「既已是內門大弟子,自然准許。」顧不凡心中猜測的,是奚半樓認為吳征文采非凡,不學武藝做個文官也不難。對比武之事仍仍不抱希望。

青城派此刻風頭已完全被昆侖壓過,或者說被吳征一人壓過。劉文儀啞口無言,余者不如他甚多,想在文才上比拼已是做夢而不可得之事。早急著擂台重開,一舉奪回聲勢。

張忠謙以目示意,青城弟子王廣葉飛身上台,一手干脆利落的輕功引來一片叫好聲。

吳征微微冷笑,拔步欲行。

「征兒且慢!」林錦兒雙手扶著一柄長劍捧過:「這是掌門師兄央韓府為你打造的兵刃,尚未取名。」

奚半樓對吳征的武功境界與習慣了若指掌,作為武學大行家,親手訂制的兵刃定時無比趁手,這一點吳征並不懷疑。只是事先並未言明有此一節,那是要出考題了?

那寶劍劍鞘鎏金,鯊鰭吞口,入手極為適合。吳征沉吟一會,忽然想起前世的一柄名劍來,朗聲說道:「劍名昆吾,吳征以一身熱血,守衛大秦國與昆侖派!謝師傅師姑賜劍。」

「昆侖大弟子出世當是大喜之事,征兒且行,師姑為你撫琴一曲《怒江灘》以壯聲威!」早有侍者擺上長案,架上一面七弦琴。琴身油亮隱含光滑,澄黃中幾屢鮮綠色如綺帶般飄繞,一看便不是凡品。只是壯行向用鑼鼓,一面琴能奏出甚么雄壯的樂曲來?

吳征嘴角掛著笑容順著擂台拾級而上,不緊不慢。這一出便是事先安排好的,在他分明已四十多歲的靈魂里,仍深深藏著一顆裝逼的心。或許是從未有過這般萬眾矚目的時刻罷!

「噔……噔……噔……」三聲疊出,一聲高過一聲,出手便極慷慨激昂,「噔……噔……噔……」緊接著三聲便首平中低,尾音向下拉低後陡然一轉再行拔高。

琴音自陸菲嫣修長的指尖流淌而出,饒是吳征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仍幾乎忍不住高唱:「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昨日在奚半樓的授意下,二人試演排練一番。陸菲嫣樂藝之高簡直堪稱神技,吳征隨口吟唱,她信手撫琴,不消半個時辰便奏得分毫不差。

雖說曲調與當世大為不同,陸菲嫣亦極愛此曲,奏時仿佛目前一條大江奔流,浪花翻卷,說不清其中歡笑悲憂。驚異問起曲從何來,吳征信口胡謅,只說幼時常聽,不知何來。

吳征抱拳施禮:「王公子請賜教。」

「吳公子請。」吳征上台前花樣百出,更是慢條斯理早引王廣葉大為不滿。低喝一聲拔出寶劍,飛身攢刺。

內力到處,劍鋒嗡嗡震動忽上忽下,一劍直如三劍一般。這一招「天下至幽」是青城劍法中極為有名的一招,一招發出三劍連環,更有無數後招,無論如何應對,總會引發後續連綿無盡的劍勢。王廣葉使得舉重若輕,顯是已得其中神髓。

吳征注目凝神,劍尖將及身時方才側身讓開。

王廣葉來勢極快,吳征閃避更是迅如奔雷,其驚險程度引來一片驚呼聲。只這一招便看出青城派高足走的是內家偏硬功的路子,身形靈動,下盤極穩,內功更是不同凡響,堪為同齡翹楚。

「天下至幽」劍勢應聲發動,在密不透風的劍雨之中,吳征身形或靜如處子只微微挪身,或動如脫兔彎身急閃。他沒有還擊更未拔劍,可王廣葉的利劍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張忠謙遠觀兩人相斗面色凝重,眼見陸菲嫣一曲將終,拼力進攻的王廣葉連逼得吳征出劍的本事都沒有,心中暗忖:《道理訣》真有如此能為?

「錚~」地一聲大響,陸菲嫣玉手張如蘭花,四指翹起中指按於弦尾,內力到處琴弦顫動不停,尾音繞梁久久不絕。

王廣葉劍勢將盡又羞又惱,只攻不守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居然還拿不下對手,任誰都看得出他敗了。心中發狠兵行險著,手腕一震長劍飛射而出!

寶劍射向吳征丹田,逼得他不可不避。隨即雙掌成爪如抱日月向吳征抓來。

張忠謙暗贊王廣葉應對得當,對手身形靈動如斯刺他不著,便逼得對手不得不生扛硬接,看這個跳梁小丑般的昆侖大弟子究竟有幾分真本事。

吳征惱他下手狠毒,正巧陸菲嫣又一曲終焉。足下牢牢釘在地上射出昆吾將飛劍擊落,大喝一聲雙掌平出。

張忠謙大喜,在青城派同輩弟子中,他的內力修為僅次於迭輕蝶,吳征所為正是他最為盼望的,雙掌一錯迎擊而上。

四掌相對,平地里如起了一陣狂風。王廣葉只覺一掌觸手綿柔直欲陷入其中,一掌卻似拍上堅硬已極的金鐵。更讓他心中大駭的是,內力相交的風暴之中,吳征一身長袍牢牢貼在身上紋絲不動……

高下立判!一股大力涌來,王廣葉身不由主地倒飛而出,在空中時發力一振想要落回擂台,不想一身內力竟似被打散了一般全提不起來,連四肢也全然不聽使喚。撲騰一聲跌在地上甚是狼狽。

吳征以《道理訣》內力暫時麻痹王廣葉四肢神經,教他摔個四腳朝天。平日里常與朱泊對練,王廣葉的功夫當然不入他眼。然則眾目睽睽之下大勝,難免興奮,何況朱泊修為精湛,常年都是他挨揍,哪有此番揍人爽快?

王廣葉落地之時陸菲嫣抬起玉手,余音漸息,兩人配合竟是默契無比。吳征立於擂台邊緣,居高臨下拱手道:「王公子,承讓。」

昆侖派這邊彩聲如雷,尤以楊宜知和顧盼叫得最為大聲。

「五品下?」張忠謙愕然暗道:「蝶兒有奇遇才於去年末險險跨入五品之境,吳征小兒再怎么天賦異稟又如何能夠?」

吳征遠望迭輕蝶,聲浪滾滾遠遠傳了出去:「迭小姐,吳征候教!」

輕松擊敗青城派出戰五人中的第二高手王廣葉,在場中能與吳征比肩者也僅迭輕蝶一人。可說這一場雖非決戰,已可決定勝負。

「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迭輕蝶嘴角微撇,依舊是蔑視不屑的目光,一雙細長鳳目仿佛在說:「刁民敢爾?」

迭輕蝶行動間依然是輕輕躍動的身姿,登上擂台後皎若白雪的皓腕一翻取出長劍道:「拔你的劍!」

事關勝敗,吳征不敢絲毫托大。龍吟聲中昆吾出鞘,只見長劍猶如一泓秋水,光可鑒人。若是凝眸於劍刃,直如俯視深淵一般。韓家名兵,果然不凡!

兩名大秦國一等一的後起之秀也不多話,提劍便斗在一處。

驃騎將軍迭雲鶴人稱「晴空一鶴」,是世間極為罕見的十一品絕頂高手。迭輕蝶顯是得了真傳,一招一式法度嚴謹,攻時如迅雷霹靂,守時破綻不露。

吳征則一如之前身形極為靈動,且有一身堪稱妖孽的反應速度,每遇險招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將將避過。——旁觀人群里多有高手,看多了便即明白。吳征每每看似兵行險著躲得狼狽,實則是通過極為精准的計算,使得每一回都是剛巧避過,夠用便好。

青城派劍法本已詭異多變見長,然而吳征在場,反倒顯得昆侖武學進退猶如鬼神。

斗到分際處,迭輕蝶右劍一招鐵索橫江橫削吳征手臂,同時左手如彈琵琶連點吳征左肩三處要穴。

這一招攻敵必救,分心二用的同時招法絲毫不亂,正是迭輕蝶的絕招!

吳征長嘯一聲騰躍而起,迭輕蝶似早已料到,劍勢橫空朝著吳征落點一路緊逼。

這女子刁蠻無度下手狠辣之極,其勢已不是比武而是要取人性命。吳征大怒再不留手,《道理訣》內力發動,身在空中陡然一頓,又硬生生向左偏移了半尺。

迭輕蝶見對手在空中還能變向大吃一驚,手中寶劍刺空,右半邊身子全是破綻,目光所及一片青光閃爍。大駭之中著地一滾避開殺招,身形方定,只見青光漫天卷來,一副要將她斃於劍下的模樣。

迭輕蝶莫可奈何,只得不住在地上翻滾,灰塵渣土沾得滿頭滿臉,這才醒悟吳征並非要她性命,而是誠心逼她出丑。

迭輕蝶知道對手武功在自己之上,刁蠻脾性一起竟是不閃不避,持劍和身撲去要同歸於盡。

吳征不慌不忙,昆吾搭在她劍刃中央圈轉。迭輕蝶只感一股大力傳來,長劍不由自主的脫手飛出,同時又被一只大腳踹在胸口,應聲倒地。

青蒙蒙的劍光閃爍如妖光斬向左臂,迭輕蝶陡然變色,大駭中雙臂捂臉叫道:「不要!」

「你斬人左臂時可曾想到有今日?」吳征終究沒有傷他,倒不是見她嬌俏可人心生憐惜,而是此時傷了驃騎將軍之女將有無窮麻煩,昆侖正是重新崛起的關鍵時刻,一時的沖動大大劃不來。「多行不義必自斃!」

吳征羞辱夠了迭輕蝶,傲然回身望著青城一系諸人高喝道:「還有誰?」

結局已不言而喻,吳征取勝迭輕蝶未見艱難消耗也不大,張忠謙黯然搖頭:「五品中,沛莫可御!」

青城雖敗倒也磊落,張忠謙起身向顧不凡抱拳道:「吳賢侄勢不可擋,青城派這一陣認輸!」

顧不凡苦憋許久,此刻再無法忍耐喜上眉梢:「承讓承讓。征兒也是一時僥幸。啊?不比了?青城還有一名弟子未曾出場啊!張兄難得來一趟昆侖,不如多留幾日?哎,張大人,您也要走?昆侖山風景極美還請盤桓數日!啊?李大人,別走啊……」

今日昆侖派大獲全勝,無論文才武功均壓得青城派抬不起頭。對於連敗三屆的昆侖而言,實是揚眉吐氣。戴志傑,楊宜知等弟子見大師兄歸位,還是那位驚才絕艷的天縱英才,連連歡叫著向擂台奔去。

顧盼一路歡笑如一串動聽的銀鈴,一如既往要向大師兄撲去。吳征苦笑避開,小師妹也已成了十二歲的少女,身形初長,已不再是昔年那個可以隨意摟摟抱抱的女童。其余同門不敢相爭,大師兄與小師妹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如今男俊女俏,正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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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兒,掌門師兄來信了。」

吳征每日仍勤練青雲縱不輟,剛剛爬到崖頂,便見林錦兒嬌小柔美的身姿正含笑等候。

「吩咐什么了?」吳征一邊抹汗一邊接過信函。

「看完了收拾收拾,到春秋閣來,你該下山啦!」林錦兒心情復雜,自家孩兒終於長成,要離開昆侖的羽翼勇闖天下,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春秋閣里吳征領頭跪在地上,顧不凡宣令道:「江州有盜匪作亂,我輩武人當除暴安良,特著吳征,戴志傑,楊宜知,劉仲嵋,燕瑜,范騰,張白奇,木雄飛,木揚舞九名弟子下山,協助緝拿盜匪!」

一切收拾停當,九名弟子迅速趕赴江州。昆侖大勝青城,吳征聲名鵲起,十七歲的年紀也到了出山的時候。這一次名為緝拿盜匪實則是累積功勞,赴京之後好謀個一官半職。

區區盜匪有什么本事?然而吳征萬萬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現下他正與陸菲嫣一同縮在一處荒棄宅院懸掛的牌匾中。鼻息里盡是師姑醉人的體香,然而吳征的心情卻極為沉重。

牌匾之外的廳堂里,驃騎將軍,青城掌門之女迭輕蝶正不著片縷被按在地上,高高翹起的嫩臀兒中央花縫汁液淋漓,一根壯碩的陽根正狠狠穿刺著肥美的肉花。

世事難料,吳征萬萬想不到正強暴迭輕蝶的會是昔日的小廝劉榮,更想不到千金小姐即將到來的命運,將是一場慘無人道的輪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