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觀風聽雨·破子藩籬(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11444 字 2021-01-02

若問女子最愛惜,最珍而重之的是什么?她們的答案絕不是可心的情郎,而是自己的容顏。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萬眾矚目,即使她只心屬一人;也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被人稱贊美麗好看,即使那些並不是她最大的魅力;更沒有女人會不喜歡有一副靚艷的容顏,即使她還身負絕藝,並不需要以美貌取悅於人生存於世。

作為侍中胡浩最親信的侍衛之一被派遣來此,楊雪山很難理解在他身前的女人。她的大名早有耳聞,也早已知曉她遭逢的慘事。在被吩咐聽從她的指示而行動後,楊雪山便在暗暗叮囑自己對她保持尊重,不要有失態的表現。跟隨侍中大人許久,他早已將符合身份的禮儀與胡家的面子烙印在心里,那等同於他楊雪山的面子。

可第一次見到這名女子,他還是暗暗發憷。那被刀劈斧鑿的面容已不僅僅是丑陋,堪稱可驚可怖。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備,他還是面色一變。楊雪山想過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想不到有這樣一張面容的女子竟然全不遮擋,就這么大~喇喇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勃然變色,或是他人異樣的眼光,厭惡的神色,於她而言都顯得雲淡風輕,渾不在意。

她也不是全然不做遮擋,只是那副面紗是否帶上,完全取決於任務的需要。

數日之後楊雪山才終於明白,她的心早已死了,代替那顆心臟在跳動以支撐軀殼的,是一篝熊熊燃燒的復仇烈焰。她生命僅存的意義全在於此,至於旁的,根本不在心上。

孟永淑的心臟砰砰跳動,那種讓連日來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讓懈怠的精神重新振奮,讓枯寂若死的心再度燃起生命的火焰。上一回如此興奮是何時了?沒有!當年燕國在丘元煥的率領下四處剿滅暗香零落,她還在養傷之中,看不到將這幫萬惡的賊黨殺得鮮血淋漓的快意恩仇。此後她獵殺惡賊,再沒有過大規模地圍殺——一個一個地殺死,即使讓他們受盡無數痛苦,又怎有屍堆成山,血流成河來得暢快?

奇羅山上的賊黨不下三百人!孟永淑舔了舔因興奮而有些發干的嘴唇,唇瓣中央裂開之後重又彌合的傷口粗糙又晦澀。一雙美眸與潤紅的舌頭是她臉上還保留原狀的僅有兩樣。可她不在乎這些,對自身容貌全不在意的,只有心死的女人。

三日前剛摸到此處時,遠遠見到有四名賊黨離開奇羅山,依此前的經驗看,昨夜當是他們回來的時刻。此後又走了兩撥人,也未回來!難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誰在幫忙?這不重要!既有意外,賊黨必然會亂,這會讓攻打的難度小上許多。

奇羅山被賊黨們經營的時間怕有近十年,山上的機關暗道少不了,比之平原上的一座堅城怕也不妨多讓。孟永淑並不怕死,她怕的是活不到親眼看見暗香零落徹底覆滅的那一天。

奏報早已經由祝家的人手送到正前來的大軍手上。一念至此,孟永淑又是一陣興奮。來到成都城原本是在涼州碰了一鼻子灰後,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無奈之舉。

不想驚喜一個接著一個,不僅吳征確實有幾分本事且敢作敢為,還能有祝家全力出手相助。她與暗香零落作對多年,太清楚祝家的出手,對於這些城狐社鼠一般的賊黨意味著什么。

果然,自此之後事情出乎意料,情理之中地順利。祝家密布的商業脈絡猶如一張彌天大網撒了出去,想要的情報先先後後陸續得到。自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義與目標之後,何曾如此順手?由不得她不興奮!

奇羅山上偶有些獵戶出沒。手上提著些收獲的獵物,弓箭,鋼叉,制作陷阱的樹枝鐵爪等物也齊備。

暗香零落並不簡單,占據奇羅山後雖劃定了禁區生人勿近,近者死的不明不白。可要隱藏在這里活的安生,以為長久之計,自然不能把一座山搞得如鬧鬼一樣。

孟永淑很清楚這些獵戶也不簡單。若是生人自已被盯上,若是山上的熟客,則又是已被賊黨籠絡用作哨探,或是通傳情報之用,堪稱神不知鬼不覺。若不是孟永淑早知其中門道,祝家又從南陵調來一組獵戶,佯作來奇羅山打獵,想要分批混進山林里而不打草驚蛇難如登天。——祝家派來的那是真真正正的獵戶,遠近馳名。只不過此前沒人知曉他們也是祝家一支而已。

「浮旗使,朱,余兩位舵主至今未歸,依時辰看,袁,宋兩位香主當傳回的音信也無。您看……」郝高原低頭弓腰,雖無拉渣的胡須襯托,面方口闊長眉鳳目,英武之中亦有幾分秀氣。

「知道了!怕是有什么事情要發生,讓他們都警惕些。多派幾波人出去巡查刺探,遇事急報!不對,這里本旗使不如劉堂主熟悉,讓他可酌情處置,不必事事稟報本使。」浮流雲皺眉揮手道,和慣常一樣地對派里的事務不耐。

「是!」郝高原躬著身退後了七步才轉身離去。旗使的表現和平常並無不同,可他還是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那種感覺難以描述,但作為常年跟隨浮流雲的近寵,他確認浮流雲看他的神情里流露出已深入骨髓的味道。那是每一回他想要得到的人無法得手,或是不可下手之後的惋惜之情。

郝高原能得到浮流雲的青眼,除了浮流雲本身男女不忌,郝高原的相貌又襯了心意以外,這名近寵足夠聰明得體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浮流雲從未對他透露過派里的事情,可他留心觀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還是看出了些門道。每一次聚集大量人手的行動總是損失慘重,派里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每隔一段時間總要死些人。

郝高原毛骨悚然,他甚至覺得浮流雲看著他嘆息道:「可惜,可惜了。」莫非這里又要死上好些人?浮旗使又把他打發了出去,莫非這里又是一個派眾的墳場?

見過了劉堂主將浮流雲的指令轉達,郝高原鬼使神差般拱手道:「劉堂主,屬下有個不情之請。」

劉永先身材不高卻甚是敦實,袒露的胸膛上黑毛叢生。他掌管奇羅山多年,早先對對暗香零落強逼他入門,又下了種種禁制手段的怨氣已煙消雲散。只需管好這里的一畝三分地兒,比起從前當山大王的日子還要舒坦得多。

浮流雲一來就接管了他經營多年的奇羅山,偏又一副諸事不耐的模樣,每天忍著白眼左右請示,本就憋屈。今日外頭出了岔子,這下倒好一股腦兒將事情全推了下來。由老子做主?萬一處置不當責任可不由老子來擔?

只是懾於幫規之嚴實在不敢冒犯,劉永先按捺著性子道:「本堂主一堆事情要辦,有話快說!」實在開罪不起浮流雲,這兔兒爺武功稀松平常也沒什么身份,但混幫派里最怕的就是枕頭風,劉永先也實在不願節外生枝,總算把後半句難聽的咽下了肚子。

「屬下在奇羅山多日,承蒙兄弟們照看,亦想為旗使與堂主分憂。還請堂主將屬下編入巡查隊伍里!」郝高原一臉謙恭討好的笑容,這種笑容他也做了太多年,一樣深入骨髓,只要有需要隨時可以做出來。

「你能濟得甚事?早些回去服侍浮旗主!」劉永先更不停留,丟下郝高原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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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們該回去了。」祝雅瞳拍拍雙手上的灰塵道。施展離幻魔瞳審問了兩人,有價值的信息卻沒得到,心中有些郁悶。

「要去見大師兄了嗎?」顧盼精神一振。

「還不成,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這里耽擱了好一會兒咱們要抓緊時間,喚你的撲天雕來。」祝雅瞳微笑搖頭,語氣卻驟然嚴厲隱含命令之意。

二女一同嘬唇做哨喚來鳥兒向成都城飛去。

抵達城門外天光已大亮,南城門處也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如織。二女在城外五里荒僻少人處落地,向著城門加速奔行。兩名嬌滴滴的美麗女子一同施展輕功,著實引人側目。到了吳府卻不走正門,祝雅瞳引著顧盼從側門入府,將她安置在一處少人的廂房里。

「祝夫人,你們有要事不敢再煩擾,可我想先去找我娘。她在哪里?」顧盼心中猶疑,獨自呆在屋里的感覺著實不好受,既然吳征不在,最想見的人自是陸菲嫣。

「你娘不在府里,她也有要事。」祝雅瞳緩緩搖頭,又寬慰道:「你來的不是時候,安心呆在這里切莫再添亂。不是嫌你煩人,而是今日事關昆侖一派的前程,任何一個環節都出不得差錯,意外的事情越少越好,所以你安心等待最合適。」

顧盼心中巨震,陡然想起多年前在青雲崖畔的小屋里,吳征將剛哭過一場的她摟在懷里動情道:「師兄不會害昆侖。盼兒莫要擔心,待你長大啦,昆侖的難處便過去了。師兄要你一世開開心心,無人能傷你……」在昆侖山上無數次幻想過與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再見是怎生一副情形,也無數次聽說吳征走南闖北,建功立業。可今日下山之後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果真如娘親所言的一般,短短幾個時辰,第一次遭逢歹人險些遭逢不測,第一次傷人,第一次看見一地的屍體。待得滿心歡喜地來到吳府,得知的又是另外一場更為凶險的交鋒即將到來。

「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很多難關要過。就算再厲害的靠山也難免分身乏術,大多時候都要靠自己。」祝雅瞳撫了撫顧盼的秀發道:「若閑著無聊,不妨想想晨間的事情。練武是一回事,殺人又是一回事。遇上歹人不得不下殺手保護自己的時候,與練武喂招所用的招式是不同的。」

望著祝雅瞳飄然離去的身影,顧盼怔怔沉思,眼界開闊了許多,也長大了許多……

吩咐好暗哨看緊顧盼的小院,不得她的許可任何人不准進來,任何人也不准離去後,祝雅瞳回到居住的廂房里。一大缸水正燒的熱氣蒸騰,她取來備好的香料分撒在兩個大浴桶里,倒入熱水試好了水溫。又將剩余的熱水注入高掛牆上的一個方形木桶里,除去衣衫,拔下木桶下方的軟木塞子,溫熱的水流便從鑿好的二十來個細孔里開花似的噴灑而出。

「小乖乖當真是聰明!這個方法沐發時方便許多,用來浴身亦可。」祝雅瞳用澡豆一遍又一遍地撫搓打濕的秀發。

每當大事發生之前,她都喜歡靜靜地一個人沐浴。不僅可以讓她保有最佳的儀態,溫熱水流的包裹更能讓她平靜,以最沉穩的心緒來應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自懂事起至今,練武時沖穴通脈,天陰門里的事務,除了那一回,無一不是如此。

祝雅瞳心中一痛,只來得及將可愛的嬰兒胡亂洗了一道,便拖著疲累的身體提起了寶劍。小腹和下體傳來劇烈的疼痛,可更痛的還是心里。再相見是又是匆匆一面,待得終於有機會相處他已長大成人。時光難倒回,再不能將他捧在手心看他呀呀叫著手舞足蹈撲騰著水花,一邊嬉戲一邊為他潔凈身體。

緊閉雙目抿著唇瓣劇喘著,再睜開眼時明眸已恢復淡然平靜,都過去了,誠如對顧盼所言,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有許多難關要過。曾經深刻的記憶不容淡忘,但更重要的是未來。

沐發桶里的溫水已流盡,祝雅瞳一摞長發邁步行向浴桶,殘留在身上的水滴珍珠般滾落,白皙的肌膚光滑猶如精細打磨的溫玉滑不留手。不過幾步的距離,正面看去一身的水珠點滴不剩,好似被羊絨大方巾細細揩抹了一遍般干凈。僅余貼在背脊的濕漉漉長發落下數條水線,自兩片隆圓的臀瓣向似有引力般的臀溝中央匯合,再流成潺潺溪水一道。

踏上階梯,輕巧地跨入一人多高的浴桶沉入溫水里,兩條圓潤筆直的美腿前後擺踢,撥動得波光粼粼的水紋盪漾。玉白的嬌軀與纖美足踝尖端塗抹著丹蔻的足趾相映生輝。

兩條纖細又絕不顯骨感的手臂輕柔地搓洗著周身,讓人恨不得化作兩只玉手,以能感受那曼妙浮凸。這一具動人心魄的完美身體卻沒有人撫摸與疼愛,十足的暴殄天物。祝雅瞳忽感落寞,這一生若不能與愛子相認,終將是個孤苦伶仃的結局。

以澡豆潔凈了身軀,祝雅瞳扭腰一振躍入另一處備著凈水,灑滿了牡丹花瓣的浴桶里。她足底剛踩至水面,高妙的輕功便讓下落的身姿一頓,猶如一片艷紅花叢中開了一朵清雅白蓮。盪開的水花濺上圓隆的美乳,分不清水波更奪目,還是乳浪更銷魂。

若說韓歸雁的是挺翹,陸菲嫣的是綿軟,祝雅瞳的則是肥滿。雙乳如同兩只倒扣的玉碗,又圓又隆,在浴桶里被水波沖得晃晃盪盪,險些要浮了起來。

沐浴凈體,馨香滿身,祝雅瞳陡然睜開雙目,利落地起身抹凈。多愁善感與自怨自艾不過一瞬間,勇者無懼,智者無惑,比起那些傷風悲秋的矯情,與愛子並肩前行,共破險阻的歷程讓她極為享受,在這個世上,她不是孤身一人!

裹上明黃小兜,穿上白色襜褕,祝雅瞳打開衣櫃提起件華衣隨手一抖,長長的裙擺波浪般翻涌而出垂垂落地。美婦嬌軀一旋,如同抹入寬大的衣袖里。

但見一身干凈的素黑,背脊處繪著一朵潔白的蓮花,從胯骨至膝彎處斜斜盪開三道如荷葉般的裙線,裙擺處密布褶皺。這一套廣袖百褶留仙裙即便祝雅瞳也甚少穿著,黑色的裙衣顯得肌膚益發白凈,端庄典雅,也足見對接下來一切的重視。

吳征正隨軍進行一場大戰,戰後必然伏屍滿地!而祝雅瞳所在的這一處雖看不見刀光劍影,凶險處卻更甚。

自投身朝堂起,張六橋便保持著近乎嚴苛的自律,若無極特殊的情況,他都會提早半個時辰來到衙門備好公務,數十年來,他幾乎都是第一個抵達尚冷冷清清的衙門院子里。

近來張六橋總有些心神不寧,新任的北城令大人年紀輕輕卻卓有功勛,看著也不像浮誇無形的浪盪子弟。可自他去了趟浣花樓之後便再也見不著人影,回想起上任首日便流露出的意思,張六橋便心驚膽跳。北城令要與京都守備開別扭,背後更隱藏著昆侖與青城兩大勢力之爭,他小小的金刀門陷在里面如何自處?本著不偏不倚,加上勤勉低調,張六橋才終於爬上了主簿的位置。一路上也見多了風風雨雨,朝堂上大人物們的爭鋒輪不到他參與,憑著這一點獨善其身,如履薄冰般扶著金刀門艱難生存。

皇城里的爭鋒牽一發而動全身,幾家歡喜幾家愁,底下人的得勢與失勢均在一句話之間。張六橋想起便胸口悶疼,皇城里尚未有正面的交鋒,底下人先打起來了。這是世道變了么?他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

權勢之爭古來自上而下,哪有從下而起的?依多年的經驗來看,新任的北城令大人意圖先燒起這把火。很有新意,可張六橋不想參與其間,里頭的變數太多,他根本看不明方向。金刀門經不起大人物們的一根小指頭,至於在北城府衙算得上響當當的主簿職位,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情。

步入院井,張六橋忽然愣神,平日里這個時辰空落落的院子早早來了四人。

瞿羽湘頂著捕快的羽帽,卻罕見地帶上了佩刀,正皺著眉在角落里踱步。戴志傑與楊宜知分立兩側,正給中間落座的一名美婦奉茶。

張六橋的胸腔里砰砰打鼓,他雖沒見過美婦,但看她受之尊崇的身份,還有人間絕色的眉眼模樣,高挑的身材與一身寶藍色的綢緞衫子,也猜得到這位便是昆侖派的三徒陸菲嫣。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各位都早到了。敢問這位可是昆侖派陸仙子?」

張六橋以江湖路數見禮,陸菲嫣比他身份高得太多,輩分卻差相仿佛。她一貫重視禮儀,忙起身一福回禮道:「昆侖派陸菲嫣見過張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張六橋連連拱手作揖道:「陸仙子仙駕光臨,不知可是在等吳大人?」

「吳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家師姑來此等的是張大人。」陸菲嫣禮畢便不再說話,戴志傑接過話頭,舉手示意後堂里敘話。

張六橋心中暗暗叫苦:「吳大人不在,卻又請出了陸仙子來此,這事情是真真要鬧大了啊。」

五人在後堂坐定,楊宜知嘿嘿笑道:「張大人,草民斗膽問一句,您對我家大師兄觀感如何?」

張六橋心里一團亂麻,他在半道上便打定了隔岸觀火,明哲保身的主意。楊宜知這一問語帶雙關,著實難答。他躊躇了片刻道:「吳大人年輕有為,下官敬佩有加,有時都感嘆歲月不饒人,老啦!」

他話中帶有退縮甚至辭官之意,倒讓楊宜知有些意外,一時接不上話頭。

「張大人過謙了。我家大師兄雖是天縱之才,可孤陽不生,單掌難鳴,府衙上下近日也多賴張大人大點,晚輩連日來追隨大人理事,對大人的謹慎持重,細致入微甚是佩服。況且大人正值鼎盛年華,金刀門多賴大人之力,豈可輕言退卻。」

戴志傑今日的任務便是將張六橋拉上船,措辭平和中亦帶鋒銳,頗有逼迫之意。

張六橋暗嘆一聲:「四十有一,尚不如黃口孺子。慚愧,慚愧。」

「先師將金刀門交予我手,下官無力發揚光大心中慚愧已極。賢者有言推陳出新,下官今年已是五旬開一,常思當退位讓賢,至不濟也不能讓金刀門在下官手中衰退下去,萬劫不復。」張六橋連連拱手,狀甚蕭索道:「比不得昆侖派諸位高足青春年少,意氣風發。」

陸菲嫣見幾句話下來,張六橋幾乎已在討饒,她自幼生活優渥,碰到掙扎求生者也不免有些同情。可今日張六橋是不可缺失的一環,吳征不能出現在北城府衙,否則必然引來吏部官員問責,一切都需擔在身為主簿的張六橋身上。否則光憑瞿羽湘一名捕頭,名不正言不順,她也是北城府衙的新人,面臨大事甚至未必能使喚得動衙役們。憐憫之心一閃而過,陸菲嫣更感興趣的還是戴志傑:「征兒光芒太甚,志傑這孩子近年來倒被忽略了,看他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個不錯的人才。他一向刻苦該當有所成。嘻嘻,昆侖有後!」

「大人,此話錯了。」戴志傑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張六橋道:「大人苦心經營金刀門,拳拳之心誰人不知?晚輩的意思是,大人的方法錯了。」

「倒要請教戴公子!」張六橋見狀也起身與戴志傑平齊,臉上卻是謙恭請教的笑容。氣勢上不至於被壓制得太慘,又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尊重,夾縫中的人自有他的生存之道。

「我家大師兄曾對晚輩說過一句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晚輩深以為然。」

戴志傑板著臉,露出昆侖派二弟子的威嚴道:「臨朝由盛而衰,腐朽深植,故臨朝當敗,秦燕盛走強,故三分天下。昔年天下又何曾只有三朝之眾?豪傑林立於世,然良禽擇木而棲,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審時度勢,豈寄望於獨善其身?山崩地裂之時,平民尚知聚眾以自保,抱團以取暖。張大人是聰明人,我家大師兄的意思您也明白,還望早作決斷。」

「下官年事已高,著實沒有那份心氣了。」張六橋無奈地搖頭道:「還望戴公子代為轉告吳大人,下官唯一的心願便是將金刀門的香火傳承下去,別無他意!」

「張大人先不忙,今日起便陸續有大事發生。晚輩也在等待大師兄的消息,張大人不妨靜觀其變。對了,吳大人還有一句話要帶給張大人: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僅學問一道如此,余者皆然。這世上多的是富貴險中求,沒有光占便宜不出力的道理。張大人,金刀門何去何從,只在大人一念之間而已,請務必慎重。」戴志傑微微一笑,請了陸菲嫣起身離去。

楊宜知晃晃盪盪,故意落在兩人後頭向張六橋擠了擠眼道:「大人,您方才評價我家大師兄的話都說得很對,唯獨漏了一點!我家大師兄自下山以來,兩年不到北定亭城,出使長安,無往而不利。小子粗魯旁的道理不懂,只知做生意最重一個【勢】字,在咱們行商嘴里這叫什么?這叫齊天鴻運!聖上恩典大師兄降下北城府衙,這可是天助的富貴一場,張大人不妨多考慮考慮。」

陸菲嫣與戴志傑等在院外沒能聽見楊宜知具體說的什么,見這壯漢笑嘻嘻一臉得色地出來,陸菲嫣蹙眉嗔怪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莫要誤了事!」

「三師姑安心!」楊宜知昂首挺胸道:「決計壞不了事,只有好處!」

楊宜知師從杜中天,在門派里他與顧不凡一貫感情最好,陸菲嫣也熟知這位五師弟性子扎實沉穩,向來不太多話。楊宜知與他師傅性格大相徑庭,一貫來有些沒正行,又活脫脫一個吳征的小跟班。不過今日第一回帶著兩名晚輩辦事,戴志傑已讓她刮目相看,楊宜知也不再是那個嘻嘻哈哈的莽漢子。陸菲嫣終於意識到,昆侖派的下一代弟子長大成人開始登上舞台。

陸菲嫣心緒翻涌,忽然憶起吳征初試啼聲時為他彈奏的那曲《怒江灘》,她挺了挺腰,大踏步向前院走去。戴志傑與楊宜知尾隨在後對視了一眼,納悶著三師姑步伐如此矯健敏捷,傳言中她受了怪傷正在逐步失去的武功怎地忽然又回來了?

張六橋獨坐後堂,額頭上密布汗珠,一張紫膛臉憋得通紅。無論是戴志傑還是楊宜知說的話都大有道理,可身處在這個不高不低的尷尬位置,又事關自身乃至宗門的興衰榮辱,這個決斷著實難下。他並非猶豫不決的性子,可所知太過有限,大半還是猜測,昆侖一系又不可能再給他透露更多的消息。

答應的話若是昆侖一系勝了還好,若是敗了,金刀門瞬間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不答應的話,吳大人一旦回來給不了自己好臉色看,在府衙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思來想去風險都太過巨大,一時左右為難。富貴險中求,可這種風險總是大得不可思議。

府衙大門打開的咯吱聲與召集官員執行公務的鍾聲響起,張六橋方才驚醒過來。抹了抹汗珠整理儀容步向大堂,才至一半便聽見急驟的擊鼓鳴冤聲。他心頭一驚,情知與平日里家長里短的小事不同,一撩官袍下擺急急奔行前去,心中暗道:「莫非這就是戴公子所言的靜觀其變?這個變來得這么快!」

北城令吳征缺勤日久,可吏部未曾上門問罪也沒貼出告示,莫說平民百姓,便是些衙役也不知內情,公堂正中的大位空了許久倒沒引來什么民怨。張六橋聞鼓聲如雨忙火速升堂,號令了一通,遠遠望見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拄著拐杖,在兩名後生的攙扶下顫巍巍又惶急地上堂。

張六橋眉頭一皺,來人雖是平民的身份,在民間威望卻是甚高,一個處理不當極易引發民怨沸騰。轉念又一想,比起吳大人的事情來,這也算不得什么,反倒寬心不少。

「撲騰」一聲,老者棄了拐杖掙脫兩名後生的攙扶一跤跪倒,嘶啞著聲線大呼道:「草民朱植叩見大人!草民受北城萬民之托請願伸冤,望大人明察!」

「公堂之上不得喧嘩!」張六橋一聲正喝,又溫言道:「朱老丈年事已高,依律不需跪。來人,看座!」

「冤不得洗凈,草民不起來。」朱植推開前來攙扶的衙役,又是大聲高呼。

「胡鬧!」張六橋一拍桌面起身,指著公堂圍欄之外呼啦啦一同涌入,正此起彼伏呼應著的民眾喝道:「本官敬你德高望重,你這是要聚眾要挾本官嗎?」

「草民不敢冒犯!亦不敢聚眾要挾朝廷命官!」朱植一臉悲憤道:「實因羅大善人身受不白之冤,北城百姓受其恩惠極多,均覺憤懣難言,望大人做主!」

「什么?」張六橋吃了一驚,座也不回了走向朱植親自扶了他起身落座,溫言道:「朱老丈莫急,還請慢慢道來。」

「羅大善人的女兒無故失蹤遷延日久,至今府衙找不著人!百姓們亦知張大人為此事勞心勞力廢寢忘食,心懷感念。亦知府衙急缺人手,老朽時常提醒百姓多加留意,為大人分憂。數日前浣花樓里有一女子進出,百姓認得正是羅大善人家的千金!羅大善人前日往浣花樓討要被趕了出來,本約定今晨一同到府衙鳴冤,不想昨夜羅大善人被歹人闖入家中毒打,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草民氣不過故擊鼓鳴冤,還請大人為萬民做主!」朱植一口氣說完,急怒攻心,憋得滿面通紅,咳喘連連。

「什么?」張六橋一張紫膛臉猶如褪去了血色有色發白。羅大善人家境殷實,卻也是平民出身,不懂內里的一些道道實屬平常。可聽人幾句傳言便敢去浣花樓這種地方要人?他還沒那么愚蠢!背後有些什么彎彎繞繞,張六橋看慣了風雨哪能不知!

一想到其中的隱秘,張六橋背後幾乎全被汗水打濕,吳大人的膽量當真是包了天了,行事更是奇招迭出,這么多平民百姓來此請願,便是文毅也不敢直接對著干,若是坐實了浣花樓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只是吳大人憑什么就認為羅大善人的女兒就在浣花樓?那些人不是蠢蛋,劫了北城百姓的女兒,就安置在北城的青樓里接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張六橋猶豫不定,朱植又急道:「張大人還在等什么?莫非這么多百姓在此,都在睜眼說瞎話嗎?張大人若不能決斷,草民要求見吳大人!」說著又要起身跪地。

「朱老丈且慢!此事事關重大,本官一時做不了主,吳大人又有要事在身,只怕要等他回來才成。」張六橋退縮之心更甚,他向來做事尋求穩妥,實在被吳征的天馬行空搞得怕了。

「吳大人有要事?有什么要事?除了上任頭兩天,何曾再見過他?」朱植激動得音調高了幾度:「聖上旨意讓吳大人任北城令,怠慢公務不說,發生天怒人怨之事依然人影不見,又不能為民做主!草民心寒啊!」

「朱老丈莫要心急,我家大人自上任以來,無時無刻不為此事殫精竭慮,現下確有要事在身並非怠慢公務。且大人臨行前曾囑咐府衙事務皆由張大人酌情處置,也不致誤了事。」戴志傑連連拱手作揖,姿態放得極低,不住以目視張六橋道:「張大人,事態緊急,若是通報吳大人恐耽誤時辰。還請大人早做決斷。」

「你……你……」張六橋血涌上頭。戴志傑是吳征的師弟,連日來又在府衙幫忙處理公務,整個北城還有誰人不知?他說出來的話自然沒有信口雌黃的!如此說來,怠慢公務的不是吳征,倒是張六橋在推脫責任了。

群情沸騰,張六橋在北城的名聲威望素來甚佳,百姓雖看他的眼神變得異樣,一時倒沒有口出不遜之言。「張大人,早做決斷啊!」「羅大善人於我等有大恩,豈能見他女兒淪落煙花之地慘遭侮辱?」等等言語倒是此起彼伏。

「諸位稍安勿躁,此事事關重大,且容在下與張大人稍作商議。」戴志傑又是團團一揖,不容分說拉起張六橋便向後堂走去。

張六橋百般不情願,可再呆在公堂里只怕多年的名聲要毀於一旦,只得隨著戴志傑走去,心里恨得牙癢癢又不敢表現出來,憋得甚為辛苦。

陸菲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暗贊戴志傑對局勢的把握與節奏的掌控著實已做到了最佳,便是吳征在這里也不能做得更好。有戴志傑穿針引線,張六橋從踏入北城府衙的一刻起便已入彀,現下是逃也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了。陸菲嫣深吸了口氣,弟子們的表現已足夠出色,接下來,該當由我控制局面了!

「戴公子,你可是坑慘本官了。」張六橋又急又怒,索性背過身去,只怕再多看一眼就要控制不住動手。

「張大人先消消氣!」戴志傑笑呵呵道:「大人只見晚輩孟浪無禮,可謂一葉障目。豈不見民心可用?」

「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張六橋腦中飛轉!從攛唆羅大善人開始,要短時間內掀起這么大的場面,根基尚淺的吳征可做不到。背後怕是不僅有高人指點,只怕這位高人已然下場參與其中。京都守備文毅向來是聖上的寵臣,雖有種種緣故未得高升,可在成都城里經營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對付的?吳征年紀雖輕,行事慣常都極顯老成,若無大的把握不可能輕易動手。

一念至此,張六橋忽然想起楊宜知的那句齊天鴻運與順勢而為,一顆不安的心忽然燥熱起來!

「戴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本官既要參與,需得明了來龍去脈,還請公子指點!」後退已無路,張六橋橫下一條心之前尚須加上最後的一塊砝碼。

「不能說!」戴志傑笑著搖頭道:「張大人也最好莫要知道為好!只需將眼前的事情辦好,吳大人自然不會虧待!」

張六橋臉色忽青忽白,盞茶時分才狠狠揮了揮拳頭道:「干了!列祖列宗在上,還請保佑金刀門渡過此關!」

「張大人請!」戴志傑微微一笑,抬手虛引。

「瞿捕頭!」張六橋重回公堂,一把抓起吳征公案上的令牌道:「吳大人委托本官主理府衙事務,羅大善人行善積德,此案不能坐視不理。本官代吳大人命你帶上捕快,本官要親自搜查浣花樓,審理此案!」

「得令!」瞿羽湘早已吩咐捕快們整頓停當,心中也不由不佩服吳征准備充分。如今關鍵的一環激起民憤與讓張六橋主事北城府衙均已辦到,成都城里的事情算是成了一半。

不知道雁兒那邊如何了?韓家三兄妹一同帶兵征討,該當是十拿九穩!瞿羽湘望了望遠處的天空,暗道:「雁兒,京城里的一切,我會為你打點清楚,待你凱旋歸來!」

張六橋讓衙役們組織民眾,跟隨他前往浣花樓。穿過北城街道,不時有百姓詢問清事情經過自發加入隊伍。此刻張六橋已是破釜沉舟,心情大異之下,反倒希望加入的人越多越好。

浣花樓地處鬧中取靜之所,經過了一夜的繁華喧鬧,清晨正是最安靜的時刻。

恩客與妓子們春宵一夜,大都倦極而眠。

張六橋與瞿羽湘當先而行,背後跟著呼啦啦足有不下五百名百姓。不時還有百姓喊著「昭雪沉冤」,「懲奸除惡」的口號,引來陣陣齊聲大喊的呼應。

見吳征准備得如此充分,張六橋的一切顧慮煙消雲散,有生之年能干上這么一票大的,從前想都不敢想。張六橋頗有熱血上頭,意氣風發的豪情。

浣花樓正門雖開,人丁卻少。幾名迎來送往的龜公與惡行惡相的護院狐疑地望著人群由遠及近,終於確定了來人目標是浣花樓,頓時慌亂起來。

幾名龜公飛也似的跑去稟報,護院們則排起了人牆大聲喝止:「且住!你們要干什么?」

「本官奉北城令吳大人之命緝拿案犯,敢阻撓者以從犯查辦!」張六橋一亮令牌,手一揮命瞿羽湘動手拿人。

護院們在浣花樓地界里還沒吃過虧,大部分雖不明靠山是誰,也知來頭極大,素來無法無天慣了。見狀紛紛舉起手中長棍,只是面對官差多少心中有些惴惴,不敢貿然出手。

捕快們雖著公服,人數卻少的多,北城府衙可不比日進斗金的浣花樓財大氣粗。圍觀壯行的百姓見沖突一觸即發,大都沒見過這種場面,心驚膽戰一時聲息全無。

兩邊劍拔弩張,卻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張六橋眼觀六路,見戴志傑左顧右盼,似在等待著什么,心中明鏡兒一般,只是將一堆阻撓官差該當何罪的套話反復喝罵,也看不出強來動手的意思。

「住手!」浣花樓里及時傳來一聲大叫,一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雙掌揮舞照著護院們一頓耳光喝罵道:「不開眼的狗東西,怎敢對張大人不敬!把手上活計都給我放下。」

男子教訓了一通,又對張六橋見了個大禮謙卑道:「下人不識好歹,張大人萬萬恕罪!快快有請,草民親自給大人斟酒賠禮!」

「本官懶得與愚民一般見識!」張六橋冷冷哼了一聲道:「齊掌櫃,本官今日接了一樁案子,浣花樓有拐賣良家民女,作惡傷人之舉!本官賣你個面子,還請讓個道,容本官搜查一番!」

中年男子姓齊,在文毅旗下的產業里打點事務,恰巧行七,人稱七掌櫃。在平民看來就是個店掌櫃,但稍有門路者都知曉他的身份。換了平日張六橋也只能客客氣氣的,齊掌櫃聞言也覺微微錯愕。

「大人是不是搞錯了?浣花樓開在天子腳下,向來奉公守法,哪能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齊掌櫃拖延著時間,他被從夢里叫醒,腦子卻不含糊,一聽就知其中有門道。除親自出來阻住官差之外,報信者也一同派遣出去。只需文大人知曉此事,自能妥善解決。

「是奉公守法還是藏污納垢,齊掌櫃說了不算,本官自當親自搜查審理,方才做得數。」張六橋依舊寒著臉不講半分情面:「齊掌櫃,還請讓個道!」

「張大人!」齊掌櫃知無法善了,壓低了聲音湊近道:「還請給幾分薄面,否則文大人處在下無法交代!若大人發起怒來,在下怕是要屍骨無存了!」

齊掌櫃屍骨無存,張六橋又能好到哪里去?不過這位七品主簿今日不知哪來的底氣,一挺胸膛道:「本官以律辦案,便是在金鑾殿上,本官也是這句話!」

兩邊嘴炮放得震天響,你來我往看著好不激烈,卻都保持著克制。直到一名穿著粗布衣服,相貌平實的男子挨近戴志傑身邊低言了幾句。

戴志傑眉頭一跳,越眾而出向齊掌櫃道:「掌櫃的,本公子想進去吃酒,怎地沒人來迎接?怕本公子給不起錢么?」說罷一臉不快抬步向浣花樓走去。

齊掌櫃心中一驚,現下首要的便是不能放人進浣花樓。吃酒?吃你媽了個頭!

他急急伸掌向戴志傑一推道:「且慢!浣花樓今日閉門歇業,誰也不能進去。」

齊掌櫃他心知戴志傑是昆侖高足,唯恐讓他一下闖了進去,出手隱含風聲,顯然動用了內力。

兩人距離極近,戴志傑毫無反應被一掌推在肩頭,「哎喲」一聲順勢就倒,摔得一身灰泥。

「糟!中計了!」齊掌櫃暗暗叫苦。

果聽一聲爆喝:「大膽!竟敢傷我師兄!」一條鐵塔般的大漢提著根一人多高的熟銅棍,哇哇叫著沖上前來著頭就打!

變故陡生!原先只竊竊私語的百姓人群中又開始喊出懲奸除惡的口號,張六橋見時機成熟,果斷下令拿人!

齊掌櫃心中哀嘆一聲,知道事情已經鬧大,只得揮了揮手道:「攔著他們,誰也不能進去!」

護院們拿著豐厚的報酬,干的就是背鍋的事情,面對官差既有齊掌櫃下令倒也不懼,舉起手中武器就打。

兩邊戰作一團,官差人數雖少,畢竟名正言順,有人敢違抗官府,打死幾個都不算什么。護院們平日再怎么惡行惡相,打死打傷官差是不敢的,瞬間便吃了不少虧。

瞿羽湘曾是京城總捕之一,武功高強,手中一柄墨殤短棍指東打西,普通的護院欺負平民百姓就罷了,對上她連一招都撐不過去。

浣花樓里絕沒有京城本地拐賣來的姑娘,但怎么可能沒有其他來歷不明,逼良為娼者?平日里沒人敢來管而已。北城府衙成心找茬,萬一出了岔子惹得文大人一身臊,自己這條命都不夠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