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鬼影魔爪·浮生多愁(2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5379 字 2021-01-02

迭輕蝶貼地而行連連後退狼狽不堪,危難之時劉榮虎吼連連合身一撲雙手抓住絲帶才堪堪脫離險境。

劉榮口角溢血面門煞白,顯然方才那一腳不曾留手踢得極重令他受傷不輕。

冷月玦秀眉一蹙道:「想死么?」

迭輕蝶連斗吳征與冷月玦兩大高手,內力消耗甚巨嬌喘連連,不及喘勻一口氣又咯咯笑道:「他甘願為人家去死,冷仙子吃味兒了么?啊喲,忘了冷仙子是清修之人,不懂這些纏綿旖旎,銷魂蝕骨的好事兒。」

冷月玦手腕連抖,絲帶纏上劉榮的手腕一甩,又將他甩飛出去,微一偏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咯咯咯,冷仙子也動了凡心么?若還在這里糾纏不休,你的心上人吳公子可就要沒命了。」

冷月玦這邊大占上風,吳征憑借出其不意的偷襲施展狂風暴雨般的猛攻卻難以久持。項自明身負十一品修為牢牢壓住他一頭,雖失了先機,時刻一長便扳回了局面。他的武器是兩柄罕見的奇門兵刃飛抓,舞動時虎虎生風來路奇異,如今的吳征風雨飄搖險象環生,只剩避走之能毫無還手之力。

「我沒心上人,你太小看他了。」冷月玦不為所動,她深知吳征最擅機巧應變,於密布的風雨之中尋找一絲空隙,項自明要敗他可以,想要傷他拿他卻非易事。

「嘖嘖,這般誇贊吳公子,還說沒心上人?冷仙子怕是還不自知吧。」迭輕蝶連展身法險險避過絲帶,口中兀自揶揄不停。

「我不懂,說不過你。」冷月玦一招【手揮五弦】,玉掌清若幽蘭拂在迭輕蝶臉頰,饒是她躲得快,熱辣辣的勁風仍掃得她香腮泛出血絲。

劉榮見心上人遇險,不顧幾乎渙散的骨頭咬牙撲來。正當此時,窗外忽然飄入一團人影,黑漆漆的無聲無息抽出一柄刃面極窄的細長寶劍朝項自明刺去。

「倪師叔!」冷月玦驚呼一聲。只見人影搶入項自明身側,細劍化作繽紛萬道,如夢如幻。

項自明正被吳征層出不窮的花招與奇速的應變攪得頭痛不已,陡然被劍光罩身,大駭之下向左急閃。他快,細劍更快,只聽「嗤」地一聲,右臂處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口子鮮血長流。

吳征見來了強援忙退出戰圈,只見來人一身黑衣從頭罩到腳,只露出兩只燦若明星般的眼眸。黑衣想是夜行掩蓋身形之用,卻將身體束得極緊大展曼妙身姿更增一股神秘的氣質。那酥胸高聳,在劇斗中不住盈盈輕晃微顫,被系緊的柳腰看似風吹而斷,卻有力地旋扭轉折,一雙腴潤長腿之下,連展身法時雙腳只以足尖踮地,便如仙鶴般好看。

項自明陡被偷襲遭受重創,右臂被廢拿不住飛抓,倪妙筠劍勢如雲如霧連綿不絕,在項自明狂舞的單抓中此穿彼插,不住有星星點點的血滴灑落。此情此景,配著倪妙筠一身穿著打扮又如鬼魅一般可驚可怖。

倪妙筠手中快劍忽然連環三擊後回劍入鞘,轉身又殺入冷月玦身邊逼退迭輕蝶,點倒劉榮隨手將他擲向吳征道:「走。」又向迭輕蝶道:「【雪夜魔君】項自明惡名昭昭,夜入迭小姐香閨圖謀不軌,本人殺之為天下除害,唐突之處望迭小姐見諒。」居然是個思慮周全,辦事妥當的女子!

此刻才見項自明胸口忽然血如泉涌撲騰倒地,想是那柄怪劍太過細薄,倪妙筠動作又太快,將他刺了個透心涼後此刻才見傷痕噴血。

吳征提著劉榮,狠狠給了記耳光後跟著倪妙筠起落的身姿逃離小院。

劉榮穴道被制身形麻痹,目光卻仍依依不舍地盯著小院,自五日之前他便知道自己近來將被送至吳征手上,再怎么萬般不願,面對青城與昆侖兩大巨擘他孤身一人又怎能違抗?何況還有那人下的諭令。此前兩年也曾無數次地想過逃離此地,以免被當做個肉奴一般供人泄欲。可真當離開之時,心中只有對那個玩弄他,欺辱他的嬌小身影之萬分不舍。

「倪師叔最擅暗夜潛行之法,義母大人也未必及得上她。」冷月玦見了倪妙筠有些瑟縮,吐了吐舌頭悄聲向吳征道。祝雅瞳此前公然現身大打出手,以她心智之周全聰慧自是留下了妥善的後招。既引走了大批坐鎮的青城派高手,暗中再有倪妙筠助陣,此地已是萬無一失。

吳征也是心中抽搐,今夜太過光怪陸離,將心比心也不怪冷月玦瑟縮。——被師門長輩知曉旁觀了一場淫靡至極的春宮戲,任誰都要害怕。冰娃娃性子清淡許多事漠不關心而已,可不是杜絕了七情六欲。

寬慰人吳征總有辦法,他露出個玩味笑容道:「你今天話有點多哇!」

「是哦,為什么?」冷月玦恍然奇道。

「迭家小院奇幻之行,換誰也要多說兩句。」這么較真,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實在少見,吳征忍俊不禁。

「恩,有道理。」冷月玦連連點頭大以為然。兩人剛共同經歷了一場危局,相互之間親近不少,說起話來自然少了些客套禁忌。

一路回到吳府,祝雅瞳已在廳中施施然地品著香茗。她額頭猶掛汗珠,雙頰也是紅撲撲地異常粉潤,顯是方才一場惡戰並不輕松。

「師姐,幸不辱命。」倪妙筠向祝雅瞳拱手施禮道。此女先前深居簡出,除了初來吳府時的驚艷一現之外,私底下與吳征更無點滴接觸。現下見她摘去頭套,露出柔光似水,輕靈飄逸,如夢似幻的絕色容顏不由心中一動。

縱然一身夜行衣,近看之下才能發現個中不同。比之尋常的黑色,倪妙筠所著的則間雜著絳色與紫色,絲毫不妨礙夜間行事之外,還頗有個人風格。聯想至她初至吳府之時腳踝邊紋著的那只五彩斑斕的翠鳥,可知她極為愛美,且小心思甚多。雖不知祝雅瞳因何對她特別信賴暗中遣來押陣,想來以祝家主的眼光是錯不了的。

「師妹辛苦,坐下歇一歇。」祝雅瞳溫婉一笑,又向吳冷二人道:「沒受傷吧?」

「沒有,也不易。為了晚輩的事情勞動諸位當真過意不去,家主沒受傷罷?」

吳征大口大口地灌著熱茶,激戰了一場不說,還看了場春宮,實在是渴得很了。

「他們傷不了我,他不聽話?」祝雅瞳見事極准早已猜出個大概,正好奇地打量著劉榮。吳征入府時已喚仆從取了衣物給他穿上,否則實在有礙觀瞻。

「被迭輕蝶那妮子迷了心智了。」吳征恨恨地道,又解開劉榮穴道遞過一杯茶道:「喝了解解渴,能說兩句了么?」吳府高手雲集,劉榮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吳公子。」劉榮哽啞著喉嚨,低著頭不敢正視吳征。

「哼!還想問你怎地被迭輕蝶抓去了。現下看來八成是你蠢得自投羅網的吧?」

吳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越說越氣。

劉榮滿面通紅,自知理虧默不作聲。吳征嘆了口氣問道:「當年累得你被迭輕蝶斷去手臂,本想尋機讓你上昆侖山,你又自顧自地離去亡命天涯。真是……哎,上回匆匆一別也不知你碰到了多少事。現下把你從葯鋪離去之後至今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說給我聽。」

「好。」劉榮意興蕭索地起身仰頭望天,似在回憶舊時之事。

「且慢。時辰不早了我不想浪費時間,這人現下信不過,說了假話又需辯駁半日。」祝雅瞳重重放下茶碗,咣當一聲引得劉榮側目望來,正巧看見這名天仙下凡般的美婦一雙點漆美眸精光大放。

劉榮只覺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著離地飛起,穿過屋頂透過雲層,直達無窮星漢,四周漫天的點點繁星燦爛輝煌,卻又每一顆都像是方才美婦的眼眸,正以一股龐然無盡的巨大壓力直視他的內心,無法抗拒,無法隱瞞。

「現在你可以說了。從葯鋪離去之後,發生了什么?你的武功從哪里來的?」

空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透徹心扉。

「吳征留了些銀兩,我當做盤纏一路向東打算去江州。途中遇見一名高人,他問我怎生認得迭輕蝶。原來我在林間休憩之時不住夢囈這個名字被他聽見,他下手極重手段毒辣,我吃熬不住將被迭輕蝶砍斷手臂一事說了出來,他聽完之後反有喜色,又測了我的根骨就逼我拜師,傳我《玄元兩儀功》。」

「你的根骨不算太好,又錯過了幼時打熬根基的時光,為何修為進展如此迅速?」

「《玄元兩儀功》本就進境極快,師傅又捉拿了不少女子供我采補……我不想害她們的,可是師傅也不會放過她們,想想還是死在我手上有用些,她們也死得不那么難受。」

兩人一問一答,直說到劉榮鬼迷心竅返回成都城只想再見迭輕蝶一面,終致再次強暴了她,卻也從此身陷囹圄,並供出所學《玄元兩儀功》與之雙修。這也讓吳征松了口氣,若是任由劉榮自顧自地說下去,昔年在江州荒園的事情可得被倪妙筠與冷月玦聽了去,暗贊還是祝家主做事靠譜,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周全。

至此解開了大部分疑團,祝雅瞳便依著吳征事先寫在紙上的字跡問道:「在雨霽山上看你渾渾噩噩,神智不清是什么緣故?」

劉榮在璀璨星空之中忽然心中一激記起一件事來。被囚禁在迭輕蝶私宅里一年之後,忽然一名頭戴鬼面的男子神明一般出現他被囚的禁室里。劉榮沒見過這名男子,卻在傳聞中知曉這張鬼面所屬。那深入神魂的恐懼讓他五體投地拜服,戰戰兢兢,汗流浹背。

「你就是賀群的弟子劉榮?」

「屬下……屬下劉榮……見過……過……尊主。」鬼面人問得溫和,劉榮驚恐萬分的心情卻未半分放松,說話時牙關都在打顫。

「你過來。」劉榮的表現讓鬼面人十分滿意,向他招了招手。

劉榮心中雖怕,對鬼面人卻不敢絲毫違抗,忙跪著膝行向前匍匐於地。鬼面人撥開劉榮腦後長發細看了一陣脖頸與肩頭的針孔道:「青城派的迷途知返針!你能熬得到現在沒死也是不易!本尊觀你根骨不算太佳,但耐受力倒是甚強,倒也是奇才一名。」

「屬下力有不逮無力逃脫,求尊主網開一面。」聯想到私自泄露教中武功要承受的教規,劉榮渾身抖如篩糠,那並非人力所能承受,耐受力再強也吃熬不住。

「嗯。你且不必驚慌,聽聞你和昆侖派吳征有舊?」鬼面人輕拍劉榮肩膀溫言安慰道。

「是,吳征與屬下有些恩怨糾纏,他放了屬下一條生路也算熟識。」

「天降大任於你啊!也好,也好。你授予迭輕蝶《玄元兩儀功》的事情,本尊既往不咎!她若要學,你便教。賀群那里只有前半部功法,本座這里再授予你後半部,你與她一同修習即可,另外你練過《鬼影魔爪》,也可以交給她,就說是《玄元兩儀功》即可。本尊再秘授你一套心法,平日里暗自修習絕不可展露於任何人之前!」

劉榮至今不敢相信能逃過一劫,未得尊主允可私傳教中功法本應受「蟻噬」

之刑,乃以小刀在罪人身上割出千瘡百孔,卻又因傷口淺不致殞命,再在傷口上塗滿蜂蜜,糖水等物。再釋放出教中飼養的紅螞蟻,螞蟻喜甜食,紅螞蟻更是肉食種。被蜂蜜糖水勾引來的紅螞蟻會慢慢將罪人吞食至一具骨架,其過程之慘烈痛苦難以言喻。

其後鬼面人又來了五回,在教導劉榮記全了《玄元兩儀功》之後便不再出現。

直到兩月之前他又再次如履平地暢通無阻地出現在禁室里,即使劉榮也能感覺到他的興奮!鬼面人一邊考校劉榮秘授的心法,一邊詳實地了解迭府的點點滴滴。劉榮不敢違抗,將發生的一切據實已告。此後鬼面人每隔五日就來一回,而最近的那一次更是交代了許多事情。

「迭家要你做什么?」

「迭輕蝶要帶我露面,引吳征來救我走。」

「哦……甚好!依他們的計策去做,到了吳府之後與本座如此如此!可記得牢了?」

「屬下記得了!」

「本尊秘授你的心法有強固神識之奇效,你也當發覺近來迷途知返針已不能迷你神智!嘿嘿,青城派如此作為倒是省了本座許多手腳!記住!到了吳府,天陰門祝雅瞳必然對你施展離幻魔瞳!你大可將迭府一事全數告知,只關於本座之事一絲一毫不可泄露!若有違令,教中當對你下三罪之刑,天涯海角永世不絕!」

劉榮修習那怪異的心法許久,本已心性沉穩大多時波瀾不驚,聞言仍是心驚膽戰道:「屬下萬萬不敢!」

回憶至此,劉榮打了個激靈,周天滿布的星光美瞳施加的龐然壓力讓他腦中鼓脹欲裂幾乎崩潰。他奮力抵抗,令他在此時此刻最為擔憂的還不是三罪之刑加諸自身的可怖,而是迭輕蝶從他身上修習了《玄元兩儀功》,已被認為是教中弟子,還是他的親傳弟子。教中獲罪者株連,劉榮自知驃騎大將軍的能耐,可就怕賊惦記,迭輕蝶若是有半點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迭輕蝶每隔三日以針刺我脖頸背脊,每回被刺之後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吳征與祝雅瞳對視一眼,又問道:「迭輕蝶的武功怪異,我們與暗香零落也交手多次,未曾見過如此怪異的武功,也不是《玄元兩儀功》,她怎么練的你知道么?」

「是教中的武功,我以前練過教她的……」

「有趣!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好了再回答!」祝雅瞳提起手掌按在劉榮頂門道:「你們暗香零落的賊首,就是那個帶著鬼面具的人,是誰?平日在哪里?」

劉榮只覺滿天繁星射下無數劍光穿透了身體,一身篩糠似得大汗淋漓抽搐起來,顫抖著答道:「我……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