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可見天日·世已浮窪(1 / 2)

江山雲羅 九叔林笑天 7935 字 2021-01-02

祝雅瞳像只傲翼翱翔的鳳凰,昂首挺胸,得意非凡,向欒采晴投去自豪又不失挑釁的目光,揚眉吐氣得一副大獲全勝的意味。

兩人自祝雅瞳離開長安前結怨,爭端由來已久。暗地里的新仇舊恨,明面上又都生得國色天香,行事風格一般果決狠辣,頗有相似之處,始終在市井里被相提並論,多番比較。

女子之間難免有分個高下之心。祝雅瞳如今不僅與愛子相認,情投意合,吳征還爭氣得不得了,處處為她掙得顏面。面對多年的敵手,祝雅瞳頗有大獲全勝,處處壓過一頭的意味,內心里那份得意也不用提了。

欒采晴發白的俏臉重又暈上了血色,驚慌也已恢復如常。她冷冷地打量意氣風發的祝雅瞳,咬牙切齒地迸出兩個字來:「騷貨!」

「你……」怎麽也料想不到被人罵上這等言辭!尤其欒采晴對自己更加知根知底,無論如何和騷字扯不上邊際。祝雅瞳全無心理准備,也不由錯愕得一時回不過神來,期期艾艾不知如何辯駁。

「呵……每日每夜地發騷……」欒采晴冷笑一聲,一甩衣袖施施然走出洞口,譏諷言道:「有本事,你晚上別和他睡一塊兒。」

祝雅瞳抿著唇,蹙著眉甚是不滿,大有動手痛打欒采晴一頓的沖動。可捫心自問,欒采晴說的可沒錯,要她晚上不和吳征膩在一起……正是食髓知味,蜜里調油,至少現下是萬萬不能的……

欒采晴走出洞口,驕陽初生耀目生輝,不由得眯了眯眼。

新搭好的草屋就在刺斜里不遠。比起從前的瓊樓玉宇,簡陋得不堪入目。可幕天席地多日,春夜的露水並不舒適,有了這麽一間遮風擋雨的草屋,居然前所未有之溫暖。

吳征繞著草屋打轉,砰砰飛出幾腳,踢得立柱微微晃動。看來草屋足夠堅實,不過【工作】尚未完成。春季多雨,夜露深重,草屋頂暴露在風雨之下,不需兩日就要漏水。依祝雅瞳的意思,好人做到底,再搭個木頭架子,屋頂之上加上一層木板。不僅遮風擋雨,也防日頭曝曬,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粗重的體力活能打熬吳征的筋骨,助他穩固目前虛浮的修為。

一副認真的樣子左右比劃了一陣,又朝山洞探了探頭不見祝雅瞳出來,吳征露出個古怪疑惑的神色,似是不願與欒采晴多照面,轉身自去尋找合適的木料。

欒采晴冷眼旁觀。

她與吳征相處的時刻不多。從前在長安,近日在使館,俱是官面上文章,只有近日才是各自私底下的樣子。捕得不承認,相比起家族中人時不時如惡狼般嗜血的目光,吳征的清淡平和許多。不僅罕見凶光,連欲念強占的貪婪也少見。便有,也是大不同。

是沒有,還是深深藏起,欒采晴經歷頗豐,自問還是看得分明的。

只是好感一閃即逝,欒采晴警惕之心再度把自身遮得嚴嚴實實,哂笑自語道:「能有這麽好心?裝模作樣!本公主就看你們玩些什麽鬼花樣!」她回頭望了望掉落的洞口,飛瀑不停地直下,在潭水里撞作萬千碎玉,又化為一體。

「哪里來的,自然從哪里去。」欒采晴喃喃念道,甩了甩頭,自回小屋里,緊閉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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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雨後,山行小道。空氣里混著泥土與青草翠葉的味道,清新芬芳,即使荒僻已久的桃花山此時也偶有行人。

遍地泥濘,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不免黏上一腳爛泥,三兩行人不住尋找點滴可落腳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前行,實在美中不足。

「哎,看這天色一會兒還要下雨,可遭了罪。」面色白皙,衣飾富貴的公子唉聲嘆氣地抱怨道:「都是你個不開眼的賤種!非說要來這什麽破山,走了半天盡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漢。前不巴村後不著店,連個腳夫都雇不著!還哪里來的漂亮姑娘?」心中恨得不行,抬手就給三名仆從們一人一個爆栗!

小廝們吃了打罵不敢喊疼,終有一名仆從大著膽子抬起頭來道:「公子爺,小的真真是看見了!千真萬確,小的這眼力界公子爺您是知道的,漂亮的小妞兒從來過目不忘,否則就是再給小的幾個膽子也不敢信口雌黃呀!」

「放屁!滿嘴的成語,特娘的你要考狀元不成?」公子哥滿懷希冀而來,被山道折騰了一頓,氣勢大挫,心情也浮躁起來。

「公子爺您先歇著會兒,消消氣。」仆從尋了塊大石,以衣袖掃凈了陪著笑扶著公子哥坐下道:「公子爺,小的從來不敢在您面前胡亂說話。從張家的小娘子,到錢家的閨女,小的何時看走了眼?跟公子爺說句實話,若不是小的心中念著公子,這姑娘小的都想自己親手占了!」

「說的屁話!」公子哥冷笑一聲,面色倒是大有緩和道:「既然見了,為何不直接抓了來見我?八成是拿人家沒有辦法是不?」

「嘿嘿,公子爺明鑒!小的這頭三日里,有兩日見她在山中徘徊,像是在尋些什麽。倒是身手十分敏捷矯健,小的不敢冒昧前去打擾。」仆從略覺尷尬,陡然又精神一振拍著胸脯道:「這一回的姑娘非比尋常!此前從未見過如此標致的人兒,那可真是如花似玉,身段風流,滿山的桃花也不及她丁點俏麗。若能親近一二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嘿嘿,嘿嘿……唉,被弄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連頓好飯都吃不上,難得有這麽標致的姑娘,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公子哥眼珠轉了幾轉,施施然道:「此地附近可並不太平,這姑娘若身手敏捷料來身份也不俗,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見著這等人物也敢前去招惹?」

「嘿嘿,那不都是為了公子爺您著想嘛……」

「滾滾滾滾……你個二五郎當,少特娘的來這一套。且走,且走,若能不期而遇,務必看本公子眼色行事!」公子哥兒歇得夠了,一振衣袍下擺,揮舞著手中摺扇指揮仆從們引路。

深一腳,淺一腳,不多時便將四人的鞋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漿。公子哥兒再度咒駡起來,剛舉起手要將一肚子火發泄在仆從身上,陡然眼前一花,又一亮,伸長了脖子朝空中望去。

只見一名女子前一刻還在地上奔行而來,長長的雙腿足尖踮立,在泥濘中踏地無痕,像只翱翔的水鳥一樣輕盈。見前方有人阻路,女子高縱而起躍上道旁的大樹!樹枝不過二指粗細,女子落下時將枝條踩彎,像只拉滿了的弓!

公子哥暗贊一聲好輕功,一時居然忘了來此的目的。貪看不已間滿心期待樹枝彈起時,女子借力發力,再度以曼妙的身姿高躍而起。

不料女子一低頭,忽然足下加力,咯嗤一聲踩斷樹枝,輕飄飄地一個旋身落下地來!公子哥不由大嘆可惜,女子身著勁裝,固然將身材襯得凹凸有致,可單就落地這一下而論,飛揚的裙裾才能最顯飄逸。

「姑娘有禮。」公子哥不敢造次,見女子提著長腿,以仙鶴般高高抬著膝彎的優雅步伐走來,忙躬身抱拳。

女子並不理他,而是向仆從道:「你在山里徘徊了三日,可曾見到一男一女?」

仆從嘻嘻笑道:「見了見了,自然是見了的!」

女子目光一亮,焦急道:「何時?在何處見著?生得什麽模樣?」

仆從笑得更加得意,挑眉弄眼道:「有三四日了,每日幾乎都能見上一面。至於生得什麽模樣?男子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形若臨風玉樹!女子麽,這個這個,小的得想想如何說了……」

仆從沉吟起來,女子心中一跳,暗道:若按這樣的面貌,倒真有可能是他!

仆從機靈過人,見女子沉吟一番張口欲問,搶先又道:「這位女子可就不得了了!小的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美人。她年紀約莫花信上下,那是以花為貌,以鳥為聲,宮腰纖細,眉畫遠山,美得不可方物!」

女子愕然,暗道:祝師姐雖保養得宜,肌膚宛若少女,那股氣質怎麽也不是花信年華!畫的不是遠山眉,再說什麽纖細宮腰可是滿搦一掌,說是玦兒,盼兒,韓將軍還差不多。祝師姐身材與柔師姐,陸師姐相似,宮腰可太過離奇了。若那男子是吳征,年輕女子又是誰?為何他不與祝師姐在一道兒?

女子正思忖間,仆從笑得越發浪盪猥瑣,忽然眼前現出無數掌影,還未看清,左右臉頰便發出兩聲被扇的脆響,劇痛熱辣辣地蔓延開來!

仆從大駭之下,身形居然十分靈動向後疾退,兩名同伴也一同左右掩至!

女子俏臉含霜怒極了出手,掌影不離他左右,又是一陣啪啪的脆響,仆從臉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至於那兩名同伴連連發掌,卻連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女子抽了仆從十幾記耳光,怒火稍平,手下一緩那仆從才掙脫開來!一路被打得暈頭轉向,恍惚間見女子目中射出厲芒,抬起的小小手掌舉在空中尚未放下,慌亂之中急道:「啊打呀?」

「呵……臉皮真厚,打得本姑娘手都疼了!」女子冷哼一聲,目中厲色卻因仆從的方言口音緩和了不少,道:「你方才說見過一男一女,是消遣我來著?」

仆從打了個寒噤,再不敢胡說八道,叫苦不迭道:「姑娘問得沒頭沒腦,既沒說兩人相貌如何,連年齡也不說,卻如何叫人猜的著?再說小的近日來見過的唯一女子,就是姑娘了。」

「滾!滾得遠遠的,不許再來桃花山!」希望又破滅,女子再度焦躁起來,舉目四望,似在抉擇方向,左右為難甚是躊躇。

「小五……前輩?」公子哥唇皮微動,音聲若有若無地傳入女子耳中:「奉陛下旨意,費國師差遣在下前來此處,不想與前輩在此不期而遇。」

女子正是在桃花山遍尋多日的倪妙筠,她聞得鄉音,又提及外公,雖有眷戀之心卻不停留,只留下餘音一縷道:「我已知了,莫要多言,現下還不是時候,我也全無把握!你們也莫要來找我,若有定論我自會去尋你。」

倪妙筠朝山頂處奔行,暗暗思量:雨季泥濘,許多痕跡都被掩蓋了去。師姐蹤跡不現,太子殿下,丘元煥等人也遍尋不著,可萬萬莫要落在他們手中才是。不對,以師姐的本事,要拿她是萬萬不能!吳征的武功稀松平常,八成躲不過這場劫難,莫非師姐要去救人,早已隨著離開了此地麽?唉,不知師姐為何要待吳征這麽好,自從此人出現之後,師姐就像變了個模樣。當年她去江南游歷之時,可比現下瀟灑得多……唔,到了,這里是第一處戰場!

滿地泥濘早將足跡打得七零八落,唯獨堅硬山石上的痕跡無法抹去。

倪妙筠撫著鎏虹拖在山石上劃下震懾敵膽的劍痕,低頭喃喃自語道:「這里是師姐施展了【潮涌潮落】,向前奔行時忽然折向後撤,使力極大還留了足印,天下間沒有幾人能擋得住……這一戰師姐贏了,不會錯的!若我是師姐,之後我會怎麽辦?我不如她本事大,可事後從痕跡推斷當是猜得出來的,為何,為何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蹤跡?師姐……究竟會去了哪里?」她最擅潛行追蹤,實是無法想像會完全無法推斷祝雅瞳的行蹤。又在平台上搜尋了大半日,終究一無所得,倪妙筠頹然尋了處石壁坐倒。額頭上微見汗珠,嬌喘細細均不及心中的喪氣。柔惜雪危在旦夕,祝雅瞳不知所蹤,幾位師姐身死道消,倪妙筠心中惶恐不安,似乎又回到幼時剛加入天陰門之時的艱難時光。

「只要她們倆平安無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倪妙筠喝了兩口水,騰地起身,惱怒自言道:「若不是吳征,祝師姐焉能陷入這等困境!咦,吳征?」靈光一閃,倪妙筠才知漏了其中的關鍵!忙又回到祝雅瞳以寶劍留下痕跡之處。

「吳征,原來關鍵在於吳征!師姐實在太……在意他了。以他的修為,參與此戰必死無疑,師姐一直護著他,定然是如此了!」數日來的探查,情況已了然於胸,想到了關鍵處倪妙筠一通百通,將過程拿捏了個八九不離十:「這人的性子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觀的。但他若插手只會礙手礙腳,師姐當是將他制住了丟在一旁,孤身迎敵……這一陣勝了之後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師姐不易對付,但吳征卻是個活靶子,也是師姐最大的弱點,第二撥人當精於暗器!尋一處易於對付暗器高手的處所。對了,對了,就是如此,回頭是不能回頭的,他們該往山頂去了!」。

思路清晰得像忽然升起的朝陽劃破了黑夜,顯出一條康庄大道來。原本散亂不堪的蹤跡全都變得條理分明,倪妙筠喜形於色,順著蹤跡發足向山頂狂奔而去。一路風馳電掣之中,喜悅亦帶著憂慮想道:他們就是布下天羅地網也拿不下師姐,讓師姐寸步難行的原因僅僅因為吳征。他到底是什麽人?無論如何,關鍵之處便是他了,可千萬千萬莫要拖了師姐的後腿才是。

這一路就找到夜晚,待曉月墜地,金烏又升,祝雅瞳等三人墜落的洞口旁,一路摸索至此的倪妙筠驚得呆了。

黑漆漆的洞口不知深淺,倪妙筠伏地貼耳,居然聽出風入松林,無窮無盡之感。愕然中又取了枚指甲蓋般的小石子向洞口擲入,石子撞擊著石壁,叮叮咚咚去得遠了,不久便耳力不可及再無一絲聲息。

倪妙筠打了個寒噤,掉頭要跑回軍營,忽而止步就近找了處小山頭遠眺一番,咬了咬牙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燃手中的焰火!

俏立崖尖,山風從身後吹得衣衫獵獵飛舞,更讓衣衫貼著的香脊像高崖一樣陡峭。這里視野空曠,左近一覽無餘,信號焰火也遠遠傳了開去,不多時便有三人一組迅速前來,默默向倪妙筠行了個禮。

「即刻回軍營向韓將軍報信,就說已有所得,請她務必立刻前來!」倪妙筠取出印信,珍而重之地交在血衣寒手上道。

「諾!」來人接過印信行了個軍禮匆匆離去。

倪妙筠又四處探查一番確信無人,才蹲在洞口邊思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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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韓歸雁驚愕得美眸怒睜,潤口圓張,手中輕若無物的墨筆竟至拿捏不住,失手掉落於地,顫著聲道:「你再說一遍……」

「陛下於半月之前夜間忽然駕崩,未留遺詔。屠公公急傳訊蔣尚書,胡侍中,俞侍中,迭將軍,方將軍入宮。太子不在宮中,方將軍力主五殿下為陛下發喪,咄咄逼人!蔣,俞,迭三位看不出意圖,茲事體大,胡侍中只袖手旁觀不做表態。不料霍永寧在京城忽然現身,直入宮中,力挺五殿下登基……」

韓歸雁聽得香汗遍體,喃喃道:「霍中書,他是憂無患啊!賊黨之首要挺五殿下登基?其心可誅!怪道他忽然在涼州露出真容,原是要讓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堅守如自縛,好讓他輕而易舉地返回成都做妖!好算計!你繼續說下去……」

「胡侍中已知霍永寧身份,然孤掌難鳴暫且隱忍。幾日來朝堂里爭論不休,霍,方兩人聯手聲勢極大,屠大人也有所動搖不過不好明言。幸之群臣反對之聲從未消停,如俞,迭,蔣三位大人也力主待太子回京後再做定論不遲!這兩日原本漸趨風平浪靜,不想胡大人深夜忽召小人攜帶密信來涼州見諸位大人!小人離京後一路遭遇伏殺,九死一生,僅余同伴三人……奚刺史見信後已火速乘撲天雕返回京城,亦遣使者來此,想來不久便至。密信請韓大人過目!不知吳大人身在何處?」

來人正是胡浩的貼身護衛楊雪山,剿滅暗香零落賊黨時多有出力,對孟永淑十分敬佩傾慕。他到了涼州,可見京中形勢之危急。

韓歸雁止不住手指發抖,幾回才拆開信封。這封信被奚半樓拆過,他看完之後重又用火漆封好。韓歸雁一邊閱覽一邊道:「吳大人……你先別問了…………來人,速去請爹爹來!」

「奚兄,韓兄!事已急,彼既挑起風浪,愚思來想去,必有後招未出,一出則萬劫不復!彼深藏地底,此時發難處處占得先機,實難挽回。兄等萬勿回京,徒惹禍端!切記,切記!若遇危難,愚唯盡死力效忠而已。頓首!胡浩。」

只是薄薄的一張小箋,字跡惶急而潦草,墨蹟未乾便已等不及封上了火漆,箋頁上污跡處處。韓歸雁一時失魂落魄一般呆住了,尚未回過神來,一名血衣寒不經奏請便進入營帳,遞上一枚印信道:「倪女俠原話:已有所得,請韓將軍速速前往。」

「是麽?」韓歸雁再一次失驚站起,一掌按下,竟將桌面生生掰下一塊來。

「是!」血衣寒再度確認後一躬身退出營帳,在外等候。

「鎮定!鎮定!」韓歸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俏臉被血色漲得通紅,玉手在鋼鞭上捏的咯咯作響:「霍賊定然還有後援,胡叔叔已察覺到危險,京中危矣!吳郎有了聲訊,霍賊虛張聲勢人卻已在成都,涼州這里危機已解,當全力解救吳郎才是!」

稍稍理了理思緒,營帳外匆匆的腳步聲又想起,韓克軍撩開帳簾道:「韓將軍徵召,老夫聽令!」

「爹,快看看。」韓歸雁香汗淋漓而下,略失方寸,遞過信又道:「吳郎……大人已經有了下落,女兒正要過去!」

「將軍自重!越是危急,軍中律法越不能廢!」

「是!」韓歸雁定了定神,將楊雪山所述艱難地又說了一遍。

只見韓克軍的手掌也顫抖起來,面上不禁老淚縱橫,低語道:「陛下啊……」一時恩怨交纏百感交集,竟說不下去。

心緒雖激動,韓克軍絲毫不亂,略思忖一二便道:「韓將軍去救吳大人。太子殿下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自會去見他,務必說服殿下留在軍中!」

秦皇忽然駕崩,涼州本就路途遙遠,京中的消息又像是被一張無形的網羅所遮蓋,至今才由楊雪山等千辛萬苦地帶來。霍永甯伙同方文輝在京城力捧五殿下登基,昆侖一系已先機盡失。以霍永寧與昆侖之間結下的死仇,若叫他得逞必然放不過昆侖,唯有在涼州先立起太子殿下的大旗才能名正言順,遙相抗衡!

至於為何連韓克軍都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京中沒有新的消息傳來,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全因胡浩的一句「實難挽回」。以胡浩之能尚覺無力,韓克軍也不抱什麽希望。

韓歸雁將印信交予父親道:「若說服不了殿下,可傳本將號令,封閉大營,任何人不得進出!」

韓克軍道:「奚刺史的兵馬不久當至,老夫會妥善安排!甲兒處老夫也即刻修書一封,調他前來匯合。韓將軍可安心去救吳大人!」

父女倆目光一碰,已同下了決心,互相點了點頭,韓歸雁踏步生風,高聲喝令道:「來人!點兵一千隨本將出營!」

駿馬奮蹄,卷起一路滾滾煙塵。馬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些雄健的軍馬奔行不過個把時辰便感不支,而乘坐的騎士猶自揮舞著長鞭催促不停,令坐騎全力飛馳不得稍緩!

「娘,若救不回大師兄,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顧盼連連踢著馬腹,鞭捎狠狠地抽打在馬臀上啪啪作響,惶急不已。

「一切依韓將軍令!」陸菲嫣自得韓歸雁的傳訊,心中怦怦狂跳,像持續不停的響鼓擂得她頭暈目眩。但在女兒面前卻不得不壓抑著情緒,只做凝重之態。一路行來遠遠望見桃花山,只覺咽喉里像燒著一把火般梗得難受,這一句話說得喑啞低沉……

「她得不得行?」顧盼被按在營中多日,對韓歸雁早已一肚子的火氣與不服,聽聞又要遵她的軍令,著實大為光火。

「軍法不容情!你若是敢造次,娘也幫不了你!」陸菲嫣橫了顧盼一眼,見她焦急切切之意全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憐惜又愧疚之下,柔聲道:「盼兒該長大啦,可多向你冷師姐學學。」

吳征有了消息,冷月玦左右為難。一邊是傳道授業的師尊,一邊是心心念念的愛侶,待韓歸雁催促並下了令才一同前來。不是柔惜雪不重要,而是呆在她身邊也無作用,不如一道兒來桃花山!救不回吳征與祝雅瞳,柔惜雪同樣回天乏術。

近日來冷月玦恢復了從前諸事不放心上的樣子,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偶爾才說上句話也是言簡意賅。此刻聽陸菲嫣說起自己,也是投去個目光,復又低垂下眼簾,沉默不言。心中卻是暗道:又要喜歡同一名男子,又不敢讓人知曉,這戲我可做不來。

軍旅奔行至桃花山,韓歸雁跳下馬來一揮手下令道:「禁令:山中一切閑雜人等俱都離開,未得本將許可,不得開禁!」隨即便帶著二十名親兵與陸菲嫣,冷月玦,顧盼等人,隨著前來報信的血衣寒向山間奔去。

馬兒一路疾馳幾乎脫力,到了桃花山,人依然不能放松。韓歸雁催促著血衣寒,撒開長腿奮力賓士,冷月玦身法輕盈盡可跟得上,顧盼咬著牙追了一陣漸感不支,陸菲嫣一手托在她腋下,扶持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