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朱九真長了這么大,一直活在恭維和贊揚之中,何曾被人辱罵過,況且是在情敵面前。她頓時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便欲發作。她剛揚起手,忽然被後面的武青嬰拉了一把,只見武青嬰走到自己身前向張無忌躬身施了一禮。

武青嬰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見他長著一副瓜子臉,劍眉大眼,高鼻薄唇,劍眉微立,現出一股冷冷的傲氣,心中竟不由暗道:「這少年長得也是俊美,竟不輸師哥,只是身子骨太瘦弱了些。但師哥太脂粉氣了些,不如他長得英氣……」她心里想著,身子卻向張無忌鞠了一躬,說道:「無忌小弟,對不起了。」

張無忌冷冷的看著武青嬰,道:「你又想耍什么鬼心計?」

武青嬰聞言也不生氣,一笑說道:「無忌小弟,之前是真姐對你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請你原諒她罷。現今我師哥受傷,你醫術精湛,姐姐想請你幫忙給他接上臂骨,否則他就……就成了廢人啦。」說著眼睛一紅,臉色黯然,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像似要哭出來的樣子。

朱九真在一旁聽武青嬰仿佛把罪責都加到自己身上,而她自己卻裝好人,不由怒極,心中連連暗罵「小賤人」,然而她也擔心張無忌不給表哥治傷,當下隱忍不言。

張無忌見那武青嬰膚似玉雪,眉目秀美如畫,俏麗中竟似帶著一股稚女的童真,水汪汪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泫然欲泣的樣子分外讓人為之不忍,心中無來由的一軟,口氣稍稍緩和下來,說道:「治好他你們是不是就可以欺負我啦。」

武青嬰連忙道:「不會的,不會的,你若治好師哥的傷,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現在我們困在這谷中短時是出不去啦,大家更要好好相處才是。」

張無忌在梨樹上遠遠看到手臂骨折的衛璧,狀似極為痛苦,他心知若不及時治療,對衛璧傷勢恢復會極為不利。他這般想,明知不該,善良的天性終究占了上峰,於是說道:「那好吧,只不過幫衛相公治傷後,咱們還是各行各路的好。」

武青嬰大喜,破涕為笑,又深鞠了一躬,說道:「多謝你啦,無忌小弟。」一時間,玉容春風化雨,如含苞的蓓蕾般美麗清純,看得張無忌又是一呆。

武青嬰見張無忌看自己如此表情,也不說話,心中不由得意非常,笑容更加的嬌俏純真起來。張無忌只覺得心臟突突直跳,心道:「這武家女子雖然不及朱九真妖嬈,純稚卻勝了七分,美麗竟不輸朱九真。」當下不敢再看武青嬰,低頭跟於她身後。

朱九真心中又暗暗罵了一句:「小妖女,使出誘惑手段,誰不會啊!若我願意,我也可以的,哼!」

張無忌隨著二女來到山洞下,只見衛璧坐在地上,神色萎靡異常,右臂軟軟垂下。待武青嬰解說了之後,張無忌上前一步說道:「衛相公,我會幫你把胳膊復位,只是會比較痛,你需忍耐些個。」

待衛璧點頭後,張無忌一手握上他的下臂,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剛准備用力時,只聽衛璧忽然大聲叫道:「松手,痛死我也。」

張無忌連忙松開手,只見衛璧額頭已大汗淋漓,正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仿佛是自己把他骨頭弄折了一般,又見朱九真在一旁面色陰沉的瞪著自己,心里不由有些害怕,後退了一步。

武青嬰連忙偎到衛璧的身邊,柔聲道:「師哥,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請忍耐些個。」她一邊用絲帕替衛璧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又對張無忌道:「無忌小弟,請你下手輕一點。」

張無忌定了定神,對武青嬰說道:「武家小姐,請你把絲帕塞於衛相公口中吧,我怕一會他疼痛難忍時會咬到舌頭。」又對衛璧說:「衛相公,你閉上眼睛,我會很快的。」

隨著張無忌給衛璧接骨,谷中揚起一陣陣高昂尖厲的慘叫……

在用木棍幫衛璧固定了斷骨後,張無忌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他被衛璧的叫聲震得腦袋發暈。一旁的衛璧已經面色慘白,滿臉都是汗水,朱九真忙著幫他擦拭。

衛璧身軀顫栗了半晌,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看向張無忌,滿臉的凶狠陰騭。

張無忌本能的覺得不妙,便欲轉身逃跑,驀的旁邊伸出的一條渾圓頎長的腿兒,纖巧的蠻靴輕輕一勾,張無忌立時給絆了一跤。

張無忌狼狽的抬起頭,卻見二女都不懷好意的咪咪笑著,不知剛剛下黑腳的是朱九真還是武青嬰。

只聽衛璧狠狠的說道:「小鬼,你弄的我好痛,你定是故意的!」

張無忌心中大是後悔,暗恨自己一時心軟,又上了惡人的當。

朱九真從腰間抽出長劍,走到衛璧面前道:「表哥莫怒,待小妹替你殺氣。」她之前央求張無忌替衛璧治傷不成反被羞辱,在武青嬰面前落了臉面,大是惱恨。又兼剛剛見衛璧痛苦難忍的神色,不覺把心痛轉為怒氣嫁於張無忌,她更想在衛璧面前爭寵邀功,便對張無忌起了殺心。

朱九真轉向張無忌,寒聲道:「小鬼,你剛剛故意粗手粗腳,弄痛煞我表哥,看我不殺了你!」說著便欲舉劍向張無忌斬去。

張無忌躺倒在地,見朱九真雖容顏俏麗,表情卻很是陰狠,鳳眼中射著殘忍和鄙視的目光,不禁心灰意冷,想到:「罷了罷了,當日想老天爺待我果真不薄,安排下這等仙境,給我做葬身之地。沒想到一語成讖……張無忌啊張無忌,希望你來生不要再枉做好人……」想著,把眼睛一閉,准備等死。

朱九真正欲把劍斬向張無忌,卻被武青嬰一把拉住,武青嬰向她搖了搖頭。朱九真猛地醒悟此行的目的,這小鬼此時殺不得。然而她怒氣難消,又想到張無忌不會再上當,便想斬張無忌一條胳膊解恨,正舉劍時,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從西方的樹林中傳過來。

衛璧,朱九真和武青嬰一時無防,被這叫聲嚇得皆驚惶失措,只覺耳朵被震得發麻,不知是什么猛獸發出如此可怕的吼聲。三人向西看去,只見樹林簌簌,梨花被吼聲震得落英繽紛,一只高約七尺的雪白怪獸從樹林里竄出,四肢並用,飛快的向這處奔來,身後還跟著十數只小猴。

張無忌聽到這熟悉的吼聲,雖然耳朵也被震得發麻,卻是大喜。

衛璧,朱九真和武青嬰驚惶的看著從樹林里奔出的怪獸。只見這怪獸通體白毛,面部卻黑如鍋底,尖嘴猴腮,深目塌鼻,呲著雪白尖利的牙齒,一邊急奔,一邊發出巨大低沉的吼聲。四肢每一次落地,三人都感到足下微微震動,仿佛地震了一般。

轉眼間這巨獸便奔到了近前,卻沒有減速,向三人直沖過去。這巨獸長得丑陋猙獰無比,仿佛從神怪小說里里走出的妖魔般。

衛璧被迅速奔來的巨獸嚇得身子微微發抖,忽然一聲發喊,轉身發足便奔。武青嬰甚為機警,連忙跟著衛璧向南跑去。朱九真先是呆呆的看著巨獸,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拋了手中長劍,也是落荒而逃。

三人使出十二分的力氣,施出輕功,向東南馳去。那怪獸追逐三人有一里有余,才發出一聲威脅的吼叫,轉身返回。它跑到張無忌面前,伸出一只粗壯的胳膊,把他摟在了懷里。

張無忌撫了撫巨獸的臉龐,感激的說道:「謝謝你啦,白猿爺爺。」白猿看著張無忌,一雙小眼睛里現出與猙獰面容不符的溫柔目光,用另一只大手在張無忌頭上搓了搓。

這時小癩兒從地上竄到張無忌的肩膀上「吱吱」直叫,張無忌露出感激的笑容,也摸了摸小癩兒的小腦袋,說道:「小癩兒,謝謝你叫白猿爺爺來救我。」他說著,低下了頭,心中卻暗暗發了個誓:「媽媽,我今後再不讓別人欺辱與我,誰若再欺負我,我必加倍償還給他!」

白瀑如練,清潭漾波,深不見底。潭邊樹林蔥郁,竹影叢叢。

一個少年,精赤著上身,正在用潭水和泥,堆砌土牆。

這時已接近正午,少年看著眼前有一人高的土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正准備繼續自己的蓋屋大計,忽然聽到樹林邊傳來一陣「吱吱」的叫聲。

少年頓時露出微微的笑容,他跑到潭邊洗了雙手,然後從潭中拎起一個壇子和兩條用草繩系著的大白魚,向樹林邊奔去。

谷中不知多少年無人跡,所以處處古樹參天。此時雖已經是盛夏,樹林邊卻蔭蔭森森,涼風陣陣,乃是納涼避暑的好地方。大樹下,鋪著幾片大蒲葉,上面堆滿了巴掌大的蟠桃,還有兩個雪瓜。十數只猴子圍著水果抓耳撓腮,卻沒有一只去抓。一只體態巨大的白猿坐在樹根處,卻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離水果約三尺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火堆,雖被草木灰遮住,卻還隱隱透著紅光,猴兒怕火,都離得遠遠的。

少年奔了近來,先叫了一聲「白猿爺爺」,然後看了堆如小山的蟠桃一眼,「嚯」的發出一聲驚嘆,說道:「小癩兒,你們從哪里摘了這么多桃兒?」

眾猴兒仿佛聽懂了他語中的贊嘆,上竄下跳,紛紛發出「吱吱」的叫聲。

此時已是仲夏,谷中桃子於半月前都已熟透,不是被摘完,就是腐爛掉落。然而谷中的其它果子還沒有成熟,所以出現了短暫的水果斷缺情況。

雖然谷中已很少桃子,猴兒卻有辦法從別處摘到。少年有一日見猴兒們順著陡峭的懸崖越爬越高,最後竟不見蹤影。待猴子回到山谷時,每只都抱著兩三只巴掌大的桃子。顯是高的地方還有果樹,只不過果實成熟的季節要晚於谷中。

少年撿起一個最大的蟠桃拋給白猿,對眾猴兒笑道:「爺爺先吃,要尊敬長輩。」白猿接了,扔到口中囫圇吞棗般的嚼了起來。

少年又拿了一個咬在口中,揮了揮手,眾猴兒頓時一擁而上。

少年口中咬著桃子,拿起長劍,把兩條白魚削鱗去內臟,吹醒火堆,烤起魚來。他邊烤魚邊對猴兒笑道:「大家有口福啦,這兩條魚特大,咱們今日肯定吃不完。」

猴兒們一見少年烤魚,紛紛拿了桃子乖乖的圍坐在火堆旁,一邊口里吃著,一邊看著少年忙活。等了一會,白魚已被烤的焦黃,四溢著脂香。眼見肥魚已熟,少年又笑道:「莫急莫急,都有都有。這兩條魚怕是有三十斤,吃不完的。再等一會會……撒上鹽……大功告成,哈哈!」說著少年將烤熟的魚用長劍剁成十數段,把最肥美的一段恭敬的放於白猿面前,說道:「爺爺,您先吃。」白猿看了少年一眼,坦然受之。接著少拿又將魚段分給眾猴。

看著狼吞虎咽的猴兒,少年嗔道:「看你們吃的饞,我還有好東西,你們看。」說著,拎起那個罐子,拍開了封泥,頓時一股酒香飄了出來。猴兒們聞到酒香,紛紛抽動著小鼻子,貪婪的看著罐子。少年笑吟吟的拿起堆於一旁的粗陋土陶碗,逐一滿上,笑道:「每人一碗,可不能多喝,午後還得干活呢。」

一時間眾猴興奮的吱吱亂叫,酒香彌漫在林蔭中。

……

陣陣微風吹過,撫著少年赤裸的胸膛。他這三個月長高了許多,隨著九陽神功的修煉,體內寒毒已經消除的干凈。與眾猴終日的嬉戲、干些體力活讓他迅速的強壯起來。細白的肌膚下一塊塊肌肉已經有了雛形。

他喝了一碗酒,白靜俊秀的臉旁微微發紅。猴兒酒醇濃的後勁讓他有些飄飄然,體內那股九陽內力熱烘烘的在全身自行的流淌著,讓他似乎有股使不完的力氣。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更讓他渾身發熱,他拍碎了一個雪瓜,慢慢的品嘗著雪瓜多汁的甘甜。

猴兒們似乎都醉了,或趴或躺在樹蔭下的草地上,白猿倚坐在老樹根上,也是一副愜意慵懶的表情。

忽然「啪」的一聲響起,是枯枝折斷的聲音。少年猛的抬起頭,向響聲來源處看去,一幅白色的衣裙飄過林間的縫隙。

少年警覺的叫道:「誰?出來!」

那白色身影稍一遲滯,又在樹後停留了稍許,最終還是慢慢的走了出來。

少年看到此人,表情猛地冰冷下來,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朱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