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星宿魔教現江湖(2 / 2)

大俠魂 花間浪子 10575 字 2021-01-02

陳明達目光一閃,道:「我全身一件東西都不少的走?」

華雲龍暗暗笑道:「你這是不打自招。」朝蔡薇薇望去,兩人相視一笑,均已察覺。

蔡薇薇用傳音入密,練氣成線的功夫道:「龍哥,要不要搜他身上?」

華雲龍也用傳音入密道:「不必了,我自有計較。」面容一肅,道:「可以,講啦。」

陳明達沉吟半晌,道:「在朝天宮中,信不信由你。」

蔡薇薇嬌叱道:「朝天宮豈是常人可以進去的,你騙人。」

陳明達怕華雲龍下手,忙道:「我們是翻牆進去的,宮內地方如此大,隨藏一處,宮中人少,發覺不到。」一頓又道:「本教高手齊至,沒有瞞你們的必要。」話一出口,大感後悔,只是已不及收回。

華雲龍暗想,他的話倒也幾分可信,道:「來了些什么人?八個仇華都聚齊了?你教主呢?」

陳明達正為失言惶恐,聞言怒道:「姓華的,你說只問我們公子居處,我已說了,又將怎地?」

華雲龍哈哈一笑,一掌拍開他「乘風穴」,道:「好,你可以走啦。」陳明達想不到他如此爽利,真有點不敢相信他如此輕易的就放走自己,翻身站起,竟然楞住。

蔡薇薇冷然道:「怎么?不想走了?好極了,那就留下來。」陳明達一驚,怕華雲龍又變卦了,連場面話也不敢交待,恨恨一掃二人,開了室門,匆匆逃走。

陳明達方一離室,蔡薇薇已促聲道:「龍哥,追啦。」

華雲龍卻是不慌不忙,道:「逃不了的,且等一會。」

游目四顧,但覺那竹榻四腳為竹筒制成,最為可疑。他自幼頑皮,對於這類搜物、藏物,可真的算獨有專長了,嬉戲已久,居然任何隱秘也瞞不過他的利眼。他行近榻邊,蹲下略一搜尋,即找出奧妙所在,那竹簡有一節竟可開啟,唯銜接之縫極細,不易瞧出。

啟開一看,空空如也。華雲龍還不死心,將食中二指,伸入掏摸。蔡薇薇款移蓮步,至他身邊,見他不厭其煩地搜尋,早已不耐,嗔道:「走啦,真是的,如有東西,早給拿跑了,還等你來檢這便宜。」

華雲龍啞然一笑,正欲起身。突然心中一動,覺得筒壁似乎觸及一條堅滑之物,不象是竹片。他也懶得費心掏出,一掌將竹筒拍碎,登時見碧光閃閃,露出一條長形之物。他隨手拔出,原來是一只玉尺,尺上鐫著六個大字「九曲宮藏經齋」,尺上卻是雕滿了比蠅頭還細的字,及一些人物,東倒西歪,疏密大小不一。

他一眼之下,已知這是當年「九曲神君」遺下之物,卻不知何以藏得這等隱密。蔡薇薇從他身後見到,不禁問道:「是碧玉尺么?」

華雲龍無暇細看,順手遞給她,道:「不是玉的,碧玉架不住我掌力。」他再一搜尋斷成兩截的竹筒,已無他物。手一松,竹榻倒下,他也站起身來。

蔡薇薇又問道:「九曲宮是什么所在?」

華雲龍轉身道:「九曲宮是一位號為「九曲神君」的人所建的,位於廣西三江縣九曲山中。」

一頓,道:「那「九曲神君」的一生詭異有趣的很,改日我向你細述,還有三次「九曲掘寶」,也極驚險熱鬧,不過「九曲宮」的藏寶,已在第三次掘寶時搬空……」忽見蔡薇薇聚精會神地看著碧玉尺,訝然道:「玉尺上有些什么,你這般起勁?」

蔡薇薇興奮地道:「龍哥,尺上的人物似是些掌法及內功心訣。」

華雲龍詫道:「有這等事?」

蔡薇薇柳眉一顰,又道:「不過,這些掌法、心訣雜亂無章,斷續不全。」說著,將玉尺遞給華雲龍。

華雲龍伸手接過,道:「我猜這些掌法及心訣,必是「九曲神君」所書,或許這玉尺就是書箋。」納入懷中,又道:「現在沒有時間多推敲了,我們還是快點追上去。」

他們感覺耽誤時間太久了,不敢再加稽延,出了石室,登上假山一棵龍柏之頂,蔡薇薇向東一指,道:「那邊有一條黑影,大概就是那陳明達了。」兩人不敢怠慢,立刻追上前去。

兩人對這無意中獲來之物,都未加重視,豈知這條玉尺,將來對華雲龍盪平眾魔,有莫大之功,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華雲龍隨口一猜,居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這碧玉尺當年的確被「九曲神君」做為書箋,平日有所創獲,即刻在書箋之上。

「九曲神君」所以如此,還抱有一重用意,只因他是個狂妄之人,希望自已日用之物,他年為人所得,視為至寶,故將畢生所得,刻於此上。這書箋他隨意挾於那些秘芨中,無巧不巧,竟挾在余尚德所獲「華佗正經」中。當時秘芨實在太多,分予之際,並未發現。待余尚德發現,巳是掘寶已畢,眾人分道揚鑣。

他功力不夠,尺上心訣及掌法又是零零亂亂,有多奧妙,無法看出。欲待送至雲中山華家,又恐是廢物一件,大驚小怪,豈不惹人恥笑。幾經考慮,決定慎重收藏,只待機緣,此次華雲龍南來,他本待取與華雲龍鑒定,終因華雲龍來去匆匆,他也未曾重視此物,擱了下來。不料幾度波折,碧玉書箋依舊落入華雲龍手中,事情不可謂不巧了。

且說二人如風馳電掣,轉眼便已追近,果然見那陳明達躲躲藏藏,專往隱蔽處行走,不時回頭,顯然也防到有人跟蹤。華雲龍對蔡薇薇目力之強,暗中佩服,換了自己,只怕就察不出來了。蔡薇薇忽然湊近他耳畔,道:「這家伙騙人,朝天宮在府西石城門外,應該往西才是,他這是往鍾山方向,我真想一掌劈死他。」

華雲龍笑道:「也不值得如此生氣,我們不上當也就是了。」忽然一扯蔡薇薇衣袖,道:「慢點。」原來二人已追至十丈之內,華雲龍怕靠得太近,被陳明達發現。

蔡薇薇道:「龍哥,我們干脆在樹梢上監視,你說如何?」

華雲龍閃目打量,見這一帶林木茂密,在地面追蹤,既易脫線,又易被發現,當下一點頭。蔡薇薇更不打話,一扯華雲龍,已上了樹梢。華雲龍任她拖著,半分氣力也不花,身如騰雲駕霧,舒適已極,回顧蔡薇薇,輕輕松松如漫步平野般,不由脫口道:「薇妹,令師門的心法真是奇妙已極。」他是在稱贊蔡薇薇功力之高。

蔡薇薇嗯了一聲,道:「還有其他原故。」

華雲龍哦了一聲,道:「想必服過靈葯,是何靈葯?」

蔡薇薇一本正經的道:「是玉液瓊漿。」

華雲龍笑道:「哦,是千年靈芝?」

蔡薇薇竊竊一笑道:「是西王母蟠桃宴上的玉液瓊漿。」

華雲龍聽她原是胡扯,他本即調皮搗蛋的性情,也就道:「原來薇妹是蟠桃會上的仙子,我這凡夫俗子,有緣得侍妝側,真是三生有幸了。」

蔡薇薇吃吃一笑道:「你不信,回去我拿給你嘗嘗,包你喝過之後,功力高我十倍。」

華雲龍將信將疑,道:「那真是九世修來的福緣了。」

蔡薇薇見他不信,轉過話鋒,道:「龍哥,既然知是「玄冥教」劫走余伯父,我看你明晚也不必赴那梅素若之約了。」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只怕不太好吧。」話聲雖緩,那語氣卻是堅決十分。

蔡薇薇見勸他不動,想了一想,道:「如果九陰教改邪歸正,龍哥高興不高興?」

華雲龍道:「自然高興,只是殊不可能。」

蔡薇薇道:「我有一個辦法,能令九陰教投向俠義道,龍哥想不想聽?」

華雲龍見她說來一本正經,倒不知她葫蘆里賣什么葯,笑道:「說來聽聽。」

蔡薇薇道:「從古至今,天下最難的事,莫過於勸人為善了,所謂洗面革心,那是難之又難……」

華雲龍截口道:「我知道要人改邪歸正是天底下最困難的事,怎么難法,你也不必講了。」

蔡薇薇強做肅容道:「縱然能教惡人放下屠刀,那勸說之人,也不知要受多少挫辱,所謂生公說法,頑石點頭,這位道生法師也不知費了多大氣力,唇焦舌敝,才能令那頑石略為點一下頭而已。」

華雲龍聽她凈說與人為善的困難,張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究竟有什么法寶,趕緊獻出來,我還會搶你的功勞?」

蔡薇薇竊竊一笑,道:「我這個方法,是天下第一妙法,成了,不但有不世功勛,還有齊天艷福。」

華雲龍恍悟所指,面一沉,左掌輕輕一拍她玉臂,佯怒道:「亂講,看我不好好罰你。」

蔡薇薇道:「真的嘛,梅素若好美啊,把她娶了過來,不是一舉兩得的事?」

華雲龍笑斥道:「異想天開。」心中卻是一動,想想蔡薇薇之言,並非無理。要知他天性便愛與姑娘們廝混,放盪不羈,行事只問衷心無愧,對於世人的毀譽,向來不太重視,自然,騙取他人之情,他也是不屑做的。但事實上,他對梅素若非是無意。他對於梅素若,純是一片愛慕之意,希望攜手同游。向前望去,驀見迎面山峰磅礴奇峻,林木蔥郁,原來已至鍾山,在夜色中,更形巍然。那陳明達在前奔馳,汗流浹背,那似他們在樹梢上追蹤,猶自言笑宴宴優哉游哉。

進入紫金山,須臾,行經一道山谷之前。山谷甚狹,兩壁峭立,谷口周圍,雜樹草叢盡芟,露出一片曠地。陳明達方一走近,立刻有數道燈光照到他身上,有人沉聲喝道:「止步,口令。」

華雲龍低聲道:「蔡妹,你可以越過空地,一口氣將對面明樁暗樁制住否?」

蔡薇薇略一估計,這段地面遠及五丈,沉吟道:「或許可以。」這時那陳明達已報過口令,由谷口又出來一個紫衣大漢,驗過牌號,證明無訛,始允入谷。

華雲龍輕笑道:「看來嚴密的很,薇妹聽聽看,谷口是否僅有五人看守?」

蔡薇薇略一凝神,道:「只有五人,除非有功力比我高的,否則不可能瞞得住我。」只因內功愈深厚的,氣脈愈攸長,鼻息愈微,故功力高強的,由對方呼吸即可測知敵手功力高下,這是屢試不爽的事情。

華雲龍道:「你將五人制住後,那姓陳的……」他話猶未已,眼前一花,香風過處,蔡薇薇已翩若驚鴻般消失。隨聞谷口傳來幾聲輕微已極的悶哼,知道已被制住,暗道:「好快。」也閃電般飛入谷口。

一瞥之下,已見紫衣大漢有的昏迷掛在枝上,有的暈倒地上,蔡薇薇卻在三丈外一株樹下,向他招手,他掠身而至,卻見陳明達亦為制住。蔡薇薇低聲道:「你搜搜看,我不方便。」

華雲龍一點頭,蹲身細搜,除了在靴中搜得一只高約二寸的玉瓶外,僅有一張銅牌及一些金銀什物了。他將玉瓶遞給蔡薇薇道:「大概就是這玉瓶,你瞧是否余伯父的?」

蔡薇薇接過玉瓶,一瞥即道:「是了,瓶底有余伯父的鈴記。」隨手收入懷中。

卻見華雲龍撬開陳明達牙關,探指入頰,奇道:「你找什么?」

華雲龍道:「我聽說一般秘密幫會,徒眾均鑲有假齒或其他類似物品,能在被敵人擒住之際,自殺身亡,以防嚴刑之下,吐露隱秘,「玄冥教」理當也有。」

蔡薇薇頗感趣味,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下次我捉到時,必先搜索一番,免得他熬刑不過而自殺。」

華雲龍莞爾一笑,心道:只怕當動刑之時,你掩耳疾走都來不及。搜尋一陣,不得要領,立起身道:「看來「玄冥教」只有控制教徒之法。」張目四掃,道:「我將被制住的樁哨藏起,否則極易被人發覺我們混入谷中。」不待蔡薇薇答話,迅速將那幾個紫衣大漢塞入隱蔽之處。

蔡薇薇自始至終,與他寸步不離,她情竇初開,只覺得如果華雲龍不在身畔,芳心恍然若有所失。見他將人藏妥,星目一眨,道:「這樣就可以不被發覺?」

華雲龍將頭一搖,道:「沒那么容易。」

見蔡薇薇惑然不解,又道:「「玄冥教」一定有巡哨的人,仍然不免要被察出,不過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大不了混戰一場而走。」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耽誤太久了,我們快走。」

谷中林深木茂,加上星月無光,一任他明椿暗哨多密,二人蛇行鷺伏,輕而易舉的滲入,只是華雲龍卻知不一刻,口椿哨被拔的事,便要被察覺,今夜恐將徒勞了。須臾,二人忽見林間火光閃閃,隱隱傳來人聲。心知已近敵人首腦所在,益發小心翼翼。

再行三丈,豁然開朗。那是一片方圓只有二三十丈的曠地,場中除了磊磊石塊,連雜草也無一叢。場之正中,熊熊生起一堆柴火。火堆左右,盤坐著兩起人。左方約有十五六人,都是頭挽著道髻,身著杏黃色及膝大褂,大袖才到腕肘,圓領當胸開岔,腳上薄底皂鞋,高腰白襪。

這一起人,不必說第二句話,便知是星宿海魔教的人馬。為首一人,金絲腰帶,須眉赤紅,丑怪已極。一見此人,心中一震,已猜出是東郭壽首座弟子,魔教第二高手——房隆了。右邊一起人,為首的卻是一名長髯細目,身穿黑袍的老人。他身後環坐著四個身穿海青織錦勁裝,肩披同色短氅,腰懸古劍的武生。其他之人,都是身穿紫衣,也有十八九人,華雲龍也不暇細看,凝神聽房隆與那黑袍老者交談。

聽了一陣,除了偶而幾句「你們教主」、「不行」略高之語外,因柴火「劈劈啪啪」之聲的混擾,他們又是位於上風,竟是不太真切。他心中大急,暗道:「谷中戒備嚴密,想必商量要事,我怎生挨近一點才好。」閃目打量,由此距為首二人,幾達十七八丈,卻是空盪盪一片,更無遮蔽。轉頭卻見蔡薇薇黛眉輕顰,一幅全神傾聽之狀,忙傳音道:「薇妹,他們講些什么?」

蔡薇薇黛眉一舒,輾然道:「龍哥,你看穿黃衣那起人好丑啊。」

華雲龍回目望去,果見在暗紅的火光下,星宿派的人愈顯詭異,房隆的面孔,益形可怖。他匆匆一瞥,又問道:「你仔細聽,他們討論何事?」

蔡薇薇重又傾耳運功,半晌,道:「他們似在爭論領導人為誰。」

華雲龍急道:「說詳細點。」

蔡薇薇邊聽邊道:「那赤色胡子的說……」

華雲龍解釋道:「那人名房隆,是東郭壽以下第一高手。」

蔡薇薇哦了一聲,改口道:「那房隆說:「論以往的身份、年齡,你們教主都該尊家師為盟主。」那黑袍老者卻說:「學無先後,達者為尊,我們教主天縱之才,神功蓋世,這盟主之位,現當為我們教主所有方是。」那房隆一直冷笑,似是非常憤怒……」

華雲龍脫口問道:「房隆對武功高下有否爭論?」

蔡薇薇搖頭道:「並未。」頓了一頓,道:「看來那「玄冥教主」的武功在東郭壽之上哩。」

華雲龍吟哦不語,卻是大感駭然,想那「魔教教主」東郭壽功力之高,連九陰教主也頂多戰成平手,或許猶遜一分,普天之下,除了華天虹及蔡家外,可說更無敵手,而今卻不知鑽出來一個「玄冥教主」,功力居然還在「魔教教主」之上,念及魔焰如烈火燎原,難怪他要憂心熾熾了。想了一刻,再想不出「玄冥教主」會是何人,他促聲道:「薇妹,他們有否道出「玄冥教主」名號?」

蔡薇薇傾耳再聽了聽,道:「沒有,那黑袍老者都稱「玄冥教主」為「我們教主」或「本教教主」,房隆卻是稱為「你們教主」,或干脆稱「他」,兩人談的似是不洽。」忽又道:「二人還談到那個九陰教主,言下似甚不滿,今夜之會,九陰教本當參與,梅素若卻不遣人來……」

華雲龍急道:「有沒有談到如何對付梅素若?」

蔡薇薇見他焦急之態,道:「他們商量要把姓梅的丫頭撕成八塊,拋到河里喂魚,你心痛啦。」華雲龍啞然失笑,知她胡扯,卻是不好再問。

蔡薇薇一抿朱唇,道:「我嚇你的,他們僅提起一句,就帶過去。突然凝神聽了半晌,道:「現在說到余伯父了。」

華雲龍問道:「講些什么?」

蔡薇薇道:「好像「玄冥教主」逼余伯父制造什么葯物,余伯父先是不允,如今不知怎地,又答應了。」

華雲龍脫口道:「余伯父寧折毋彎,豈會屈於威武,不可能吧?」

蔡薇薇道:「又不是我說的,難道我騙你啦。」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還有么?」

蔡薇薇道:「黑袍老者說:「諸物備齊,僅欠「四日天蜈」及「三足碧蛛」,希望星宿派割愛。」房隆在沉吟呢。」

華雲龍一邊聽她嬌若銀鈴的聲音敘述,一邊注視著那黑袍老者及房隆。忽見一名紫衣大漢奔向黑袍老者,心中知道不好。果然那紫衣大漢低低向黑袍老者說了幾句後,那黑袍老者細目一睜,四方掠視,精光攝人,敞聲一笑,驀地起身道:「那位朋友枉顧?還請移玉一敘,孟為謙多有怠慢了。」這老者一發笑出言,山鳴谷應,樹梢籟籟,顯的功力異常深厚。他身後四個仇華及紫衣大漢,紛紛起立,四方掃射。

華雲龍知道藏身不住,低聲道:「薇妹,待會動上手,你千萬別手下留情。」

蔡薇薇一怔,惶然道:「要殺人?」

華雲龍暗暗忖道:「薇妹心地仁慈,我不該強她的。」他們二人未用傳音入密交談,那孟為謙及房隆早運功搜索,登時雙目如電,俱向他們望來。華雲龍朗然一笑,走出林外,道:「孟前輩既已有言,長者命,不可辭,在下不敢不拜見,這廂有禮啦。」團團一個羅圈揖。

他生性刁鑽,大敵當前,依然嬉笑以出之。那幾個仇華均勃然作色,曾出現司馬長青靈堂的仇華,上前一步,獰聲道:「小子……」

孟為謙伸手一攔,道:「大公子且慢。」

仇華老大止住語聲,道:「孟老意欲何為?」

孟為謙道:「教主吩咐,金陵方面之事,先由老朽作主。」

仇華老大怔了一怔,道:「這……」

孟為謙截口道:「還請大公子留給老朽一點面子。」仇華老大面露不豫之色,但仍悻然退下。

華雲龍這時已走至距火堆不及二丈處,蔡薇薇如小鳥依人,亦步亦趨。孟為謙雙手一拱,轉目望向蔡薇薇,道:「這位姑娘姿容絕世,老朽得睹豐采,慶慰生平,不敢動問貴姓芳名?」他這幾句話,倒是由衷而發,只因蔡薇薇如艷陽下的一朵絕世名花,芳馥襲人,無論何人,都不免油然而興親近之心。

蔡薇薇芳心大悅,道:「我叫蔡薇薇。」燦然一笑,道:「我看你這人滿好的,干么要和這批人混在一起?」她天真爛漫,竟因孟為謙贊話,而對他大起好感,這話嬌憨已極,卻令孟為謙啼笑皆非。魔教諸人本是盤坐地上,默不作聲,大有隔岸觀火之勢。

此際,房隆忽獰聲道:「華家小兒,你大概就是華天虹與白君儀所養下的雜種了。」

華雲龍聞他言語辱及父母,勃然大怒,故作四面張望之狀,道:「怪了,我明明聽到瘋犬在狂吠,怎地卻找不出一支狗來?」

蔡薇薇嬌笑一聲,道:「狗披人皮,龍哥如何找得到?」

房隆大怒而起,獰笑道:「小輩作死。」

十指暴響,曲指如鉤,掌心中空,吐氣如雷,嘿的一聲,遙擊華雲龍胸口。蔡薇薇冷冷一哼,跨前一步,玉手輕抖,硬接過去。旁人見狀,無不暗叫可惜,如此嬌滴滴的姑娘,就要死在這一拳上。只因房隆暴怒之下,這一拳已用上九成功力,無人相信蔡薇薇能夠接下。有人心中還暗罵華雲龍讓這一個怯生生的少女送死,枉為華家子弟。

房隆雖也暗道可惜,無耐怒火上沖,仍然擊出。焉料掌力相接,「蓬」然作響之下,蔡薇薇不過橋軀略幌一下,瞬即穩立如山,而房隆卻退了一步,勉力站穩,居然一陣搖擺,總算未再退卻。這一拳,玄冥教及魔教眾無不大驚。要知房隆功力之高,當年連神旗幫主白嘯天也未敢言勝,而一拳相接之下,竟敗在蔡薇薇手中。

孟為謙捻須暗道:「這丫頭論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如何練成這等功力?她背後的師長豈不更是驚人?不好,瞧這丫頭與華家小兒親熱之狀,遲早是一雙兩好,如容他倆師長連成一氣,玄冥教還有不一敗塗地的道理?」

房隆也是駭然,色厲內荏地道:「小丫頭,你師長是何人?」

蔡薇薇櫻唇一披,道:「你不配問。」

房隆心頭震怒,只是他雖暴躁,卻非毫無心機之輩,知道動上手,多半必敗。他心頭暗道:「難道天下還有神妙於雲中山華家的心法?如果……」思忖及此,不禁朝孟為謙望去,孟為謙莞爾一笑,二人都是一般心思,想趁今夜,不擇手段將二人擒下,再不濟也要將華雲龍活捉了,以待他日留個退步,以為必成,則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了。

忽聽華雲龍道:「請問孟前輩,於玄冥教中,任何高職?」

孟為謙暗忖:「告訴你這小子也不打緊。」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才,蒙教主錯愛,俾予「天機壇主」之職,屍位素餐,慚愧得很。」

華雲龍道:「想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孟為謙道:「非也,本教高手如雲,勝過老朽者不可勝數。」

華雲龍淡然一笑,道:「哦,就算如此,能令教主首徒,奉命唯謹,權勢之大,可想而知。」

孟為謙心中暗罵,好狡猾的小子,我還沒說話,你倒先挑撥起來了,長髯一拂,道:「華公子此言差矣,老朽豈能對教主之徒下令,此乃教主之命,職責所在,不得不爾。」四個仇華在華雲龍出言之際,皆面色微變,待孟為謙解釋已畢,方始釋然。

華雲龍神目如電,早已暗記在心,覺得對方彼此既有心病,未嘗不可大加利用。華雲龍心念一轉,道:「貴教原來是以壇論職,不知壇下可有堂、舵之類職位?」

孟為謙道:「本教非同一般幫會,無這類職位。」

華雲龍又問道:「不知有否若九陰教引薦堂之設?」

那馬臉的仇華老三,忽插口道:「與本教為敵的,除死以外別無他路,何須有此。」

孟為謙含怒盯他一眼,笑道:「敝教三公子偶作戲言,華公子不可當真。」沉吟須臾,道:「敝教雖無引薦壇之設,華公子如有意入教,老朽當代為引見,敝教主念在故人之後,華公子雄才大略,哈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非公子莫屬了。」

華雲龍就等他這一句,忙道:「貴教主究為那位前輩高人,還請孟壇主示下,免得華雲龍失禮。」

孟為謙一怔,旋道:「公子見過即知,恕老朽未得命令,不敢擅自奉告了。」

華雲龍暗道:「這老兒口風如此之緊,看來是難探得那玄冥教主是何等人物,夜長夢多,我得快刀斬亂麻。」心念一決,面色一沉,道:「既然如此,華雲龍不敢讓孟壇主為難,醫廬之事,還請孟壇主交待明白。」

他說變臉就變臉,讓孟為謙大感意外,心道:「這小子之穩健似華天虹,刁鑽古怪猶勝白君儀,是個難纏難斗的角色,嘿嘿,容他長成氣候,分明是第二個華天虹,留他不得。」他殺機大起,深覺今夜如不能活捉華雲龍,也要斃了華雲龍,只是他城府深沉,外表依然一片恬然。

房隆手一抖,登時那十幾名星宿派弟子散開堵住華、蔡二人歸路,他厲聲道:「華家小兒,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管別人的閑帳。」

華雲龍當機立斷,低聲道:「薇妹,沖。」寶劍已撤在手,手臂一抬,和身撲上。

迎面就是兩名黃袍人,一個手執天王鞭,一個雙握銅錘,都是重兵器,尤其那銅錘有酒缽之大,兩臂無千斤之力,休想揮舞自如。雖見華雲龍來勢銳不可當,卻是絲毫不避。手執天王鞭的,斜扎華雲龍右肋。雙握銅錘的,一左一右,「雙風貫耳」,既攔劍,又擊人。

華雲龍冷曬一聲,身形一側,已閃開攻向右肋的天王鞭,寶劍斜挑使銅錘的雙腕。他這一式,舉重若輕,攻所必救,使銅錘的竭力旁躲,險險避過。華雲龍身形毫不停頓,剎那間已擦身而過,沖出重圍。突聞頂上風起,勁氣迎面。倉猝下,一式「抱元守」將全身防得密不通風,轉為「鶴渡寒塘」,橫飛二丈。

出手的正是房隆,他原待出其不意,一舉擒下華雲龍,怎耐華雲龍這二式均為「華氏重劍十六神招」中防身、避敵的無上妙著,那渾厚凝重,令人有銅牆鐵壁,無縫可乘之感。但房隆豈是易與之輩,躡跡撲上,連下殺手。華雲龍登覺壓力如山,那敢怠慢,寶劍一掄,「刷刷刷刷」連展「重劍」手法、「九天諸籟」、「四顧蒼茫」、「陰陽兩極」,反而迫退房隆。

房隆怒如山涌,暗道:「如連這華天虹與白君儀的雜種,兀自搶奪不下,還談什么雪恥復仇?」一橫心,施出「五鬼陰風爪」,指端迸出五縷黑氣,嗤嗤作響,全力搶攻。

他功力勝過華雲龍不少,這一來,饒是「重劍」天下無雙,華雲龍火候尚淺,撐架不住,連連後退。只是房隆想在十招八招內,擊敗華雲龍,依舊是不可能的事。蔡薇薇在華雲龍喊「沖」之時,她蓮足一頓,身如彩燕,意欲由空掠出。兩個黃袍人四掌齊揚,帶起一片狂飆,襲向蔡薇薇。

蔡薇薇那將他們放在眼里,玉手雙抖,那兩人但覺勁氣如山,「登登登」連退五六步,氣血翻騰,已然身負重傷。這還是蔡薇薇手下留情,不然二人非死不可。蔡薇薇卻借著他們掌力,一劃一拍,嬌軀輕飄飄地落到七丈開外。她若想走,那真是輕而易舉的事,誰也攔不住她。只是回頭卻見華雲龍被房隆截住廝殺,登時又回身撲來。

這也是房隆計算好的,他算准了只要能攔得住華雲龍,蔡薇薇決定走不了,故他一意對付華雲龍。孟為謙早已有備,立刻抖掌迎上。他功力不在房隆之下,蔡薇薇竟無法立時沖過,連換三招,蔡薇薇黛眉一挑,怒道:「我還當你是好人,你原來不是,我不留情啦。」

孟為謙笑道:「老朽職責攸關,姑娘恕罪。」口中說著,手下全力施展他畢生心力所練的「神鷹八掌」,詭異莫測,有如鷹博隼護。

蔡薇薇冷冷一哼,右掌虛捏,食中二指,若曲還伸,搖擺中,己罩住了右側十余大穴,正是「變動不居」,武聖雲震所創「四象化形掌」的第一式。孟為謙駭然一震,已知非己所能接下。並力一招「神鷹剔翎」,雙掌一分,若拍若截,旋身出掌,勉強接下,依然被蔡薇薇纖纖玉指,輕拂過右肩。他右肩一痛,半身發麻,急叫道:「九轉龍舌。」

蔡薇薇並未趁勢攻擊,嬌軀一轉,又撲向華雲龍與房隆搏斗處。孟為謙出手之先,早已命人布陣,所有玄冥教徒,個個長劍出鞘,火光之下,劍氣森然。待他一下令,驚虹暴現,一片寒電似的劍幕,倏地卷向蔡薇薇。蔡薇薇睹狀不由暗驚,身形一頓,運氣出掌。她何等功力,雖是未盡全力,那威勢,無人敢輕櫻其鋒。

這就顯出這「九轉龍舌劍陣」奧妙之處來了,她身形一動,方欲出陣,立刻又有幾縷寒風,襲向背後要穴,不得不出招防衛,又自停下。雙方出招均是極快,眨眼已是七八招,蔡薇薇芳心焦急已極,不由峻聲道:「喂,你們如果再擋住我,我就要施展殺手了,快些退開。」那批大漢那聽她的,更是猛攻不休,劍幕綿綿密密,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綿屏。

蔡薇薇見無人聽她之言,銀牙一咬,運足功力,連出「囊侖虛屈」、「日月相推」,登時兩聲悶哼,兩名紫衣大漢,各中一掌,狂噴鮮血,飛出丈外死去。她這兩掌都是「四象化形掌」中招式,這批紫衣大漢,縱然功力非比等閑,縱然「九轉龍舌劍陣」奧妙無論,如何接得下來?

二人已斃,急切問,填補不上,余人見此威勢,駭然楞立。蔡薇薇初次殺人,芳心也是一陣震栗,只是她一心在華雲龍身上,呆了一呆,即掠身而上。那些星宿派門下,將華、房二人圍成一圈,虎視眈眈,並未插手。見到蔡薇薇撲來,雖感駭然,依然有三人迎上。

三人出手各自不同,當中一人使出「璇璣指力」,右邊的是「天魔掌」,左邊的是「化骨神拳」。三人三般武功,包括了拳、掌、指,招式如狂風驟雨,窮極變化。三人以為這一聯手,縱然蔡薇薇功力絕頂,纏個七八十招不成問題。那知蔡薇薇在連連受阻之下,殺機已然大興,冷然喝道:「找死。」全力施出「變動不居」、「囊侖虛屈」二式。

當中二人,一指剛出,驀見眼前一花,一雙纖白玉掌已印至胸口,登時心脈全碎,狂吼一聲,倒地死去,七竅猶自鮮血泊泊。左邊一人則被她一指點中「中府穴」,頹然倒地。這還是蔡薇薇見到那人慘死之狀,心中一軟,改掌為指的緣故。她更不猶豫,一幌之下,已攻向房隆背後。

房隆聞聲知人,急急左閃。蔡薇薇這一連串動作,均如閃電般迅速,待魔教眾人紛紛怒喝,伸手欲攔,早已不及。薇薇美眸流盼,卻見玄冥教已將他們團團圍住,擺下三道「九轉龍舌劍陣」。那孟為謙也手執一柄精光閃閃的寶劍,親自主持內陣,四個仇華也自加入陣中。星宿派的人,卻在外方又圍起一道,重重包圍,看來是想全力將他們留下。

轉眼間,陣勢已變,孟為謙長笑一聲,道:「蔡姑娘,老朽勸你還是委曲一些,暫時留下,本教必奉為上賓。」

蔡薇薇強作鎮定,啐道:「做夢。」

孟為謙道:「蔡姑娘自身縱然不懼,難道不為華公子設想?」

一語正道著了蔡薇薇心病,她回眸一顧,華雲龍猶在垂簾屹立,運功逼毒,心道:「怎辦?龍哥不知幾時才能完功,我一人自保雖可無虞,卻無法兼顧龍哥……」她憂心熾然,一籌莫展,竟然忘了答話。

房隆在陣外卻獰笑道:「孟兄何須多與這丫頭羅唆,肯或不肯,一句話就是了。」

蔡薇薇方在憂急,忽聞一個歡暢揚溢的聲音唱道:「柳堤竹溪,日影節金翠,仗藜徐步近釣礬;看鷗鷺閑游劇,農父漁翁,貪營活計;不知他在圖畫里,對著這般景致坐酌,便無酒也令人醉。」那歌聲洪亮蒼勁,刺入耳鼓,一聞而知出自絕頂高手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