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鋒芒初露震群魔(2 / 2)

大俠魂 花間浪子 11395 字 2021-01-02

端木世良運功戒備,冷冷說道:「老夫氣量不大,手段卻狠,姑娘小心了。」

為首的紫衣少女噗哧一笑,道:「唷,端木壇主說的好狠,把小女子嚇得魂飛魄散,差一點就要回身逃走了。」

端木世良冷冷說道:「想走已遲了,姑娘還是安下心來吧。」頓了一頓,問道:「你是那一門派的,叫什么名字?速速說出,休得自誤。」

紫衣少女眼珠一轉,倏地掩口一笑,道:「沒有門也沒有派,名字么……」她拖長了聲音,倏又吃吃一笑,道:「倒有兩個,不知端木世良大壇主想知道哪一個?」

端木世良心道:「這幾個女子,來得邪門,哼,諒她小小幾個丫頭,也興不了風,作不起浪。」冷冷一哼,不再說話。

此際,這群少女已走進場中,玄冥教徒迅將缺口重又圍住。那紫衣少女視若未睹,蓮步款款,行至距孟為謙三人二丈處駐足。孟為謙可不敢小覷了她們,嚴加戒備,冷冷說道:「姑娘是友是敵,趕緊說明,免得老朽得罪了自己人,不好交待。」

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敢相欺,小女子們想高攀雲中華家,尚沒有資格。」

孟為謙暗忖:「說的也是,俠義道中決無這等妖妖嬈嬈的人。」不禁問道:「然則姑娘等是本教之友了?」

那紫衣少女吃吃一笑道:「只是卻也不齒與鬼物為伍。」

孟為謙不由震怒,道:「臭丫頭。」掄手一掌,就欲擊去,但念一轉,忽又頓住,暗忖:「這幾個丫頭不足為慮,倒是本教熟諳江湖大勢,居然未知武林有此一派,揆之蔡家,則待機而動者,尚恐不少。」

蔡薇薇見到這群少女中,有在「宜興樓」所見三名少女,向她微微一笑,卻未招呼,心知這批「倩女教」的,必有用意,也佯裝不識,湊近程淑美耳畔,悄聲兒道:「前輩,她們是「倩女教」的,是友非敵。」

程淑美掃了那群少女一眼,漠然道:「這些少女看來妖媚入骨,不是正經路數,怎么會是朋友?」

蔡薇薇急道:「這有什么關系?她們教主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啊。」她人本美艷,訴說間,猶帶幾分嬌憨之氣,程淑美雖對她抱有成見,也為她那純真之氣,將芥蒂消盡,莞爾笑道:「孩子,你想得太單純了,別說善師難保不出惡徒,即至情之人,如不能善用其情,也……」倏然一嘆,突然住口。

蔡薇薇星眸一睜,道:「難道至情至性不好?」

程淑美心道:「這孩子天真爛漫,我別影響她純潔美善的心了。」微微一笑,道:「貧道未說不好啊。」語聲微頓,見蔡薇薇猶欲追問,接道:「你看你龍哥分明綽有余力,為何不收拾下這四個小子。」

蔡薇薇果然星眸轉向華雲龍,隨口道:「誰知道?」

那紫衣少女一雙美眸,遙遙將蔡薇薇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低聲自語道:「果是閬苑仙葩,非我這落湯殘花所堪比較。」語聲中,妖媚之態一掃而空,美目淚光浮動,大有自我解嘲之狀。

她旁邊一位綠衣少女見狀,暗暗一嘆,低聲道:「大姊姊,你……」

紫衣少女突然峻聲道:「二師妹不必多言,我自有計較。」那綠衣少女怔了一怔,閉口不語。

紫衣少女輕嘆一聲,忽然戚容一收,又回復先時煙視媚行之態,曼聲喚道:「華公子……」

華雲龍力敵四柄古劍,進退如魚游水,好不自在,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正是方紫玉之首徒賈嫣,聞喚朗朗一笑,道:「賈姑娘好啊。」龜甲古劍一橫,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已撥開仇華老三、老六兩柄劍,又道:「賈姑娘,我們這樣稱呼,太生份了吧,記得剛見面如何稱呼?」

賈嫣竊竊一笑,突然揚聲道:「琦哥。」

華雲龍應聲道:「嫣姊。」頓一頓,道:「你已知我不叫白琦,為何仍如此呼喚?」他隨口談笑,哪像正在搏斗之狀,四個仇華怒火沖天,卻也無可奈何。

賈嫣格格嬌笑一聲,道:「作紀念啊。」

孟為謙暗暗忖道:「這兩人一是花叢老手,一是盪婦淫娃,嘿嘿,只怕早有一腿了,只是憑華家在武林中地位,豈容這等女子上門,到頭來因愛成仇,哈哈,老夫就有好戲可看了。」

程淑美對賈嫣等人觀感極劣,見狀黛眉一蹙,暗罵:「混帳小子,處處拈花惹草。」側顧蔡薇薇道:「丫頭,你也不管管那混帳小子。」

蔡薇薇怔了一怔,道:「誰?」旋恍然道:「您是說我龍哥,龍哥何必我管,龍哥喜歡的我也喜歡,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知道龍哥很聰明,不會錯的。」

程淑美暗道:「傻啊,你這丫頭。」卻對蔡薇薇那份純情淑德,倍增憐愛,想起己徒,心頭一動,道:「假如貧道之徒與你一起,你高興么?」

蔡薇薇歡聲道:「前輩是說阮姊姊,那好極了。」

程淑美聞言暗喜,又暗暗想道:「人心易變,誰知她以後會如何,玉兒是爭不過她的,哼,那不是受罪定了。」一時竟為了唯一愛徒,時愛時喜。

忽聽令狐佑不耐煩的道:「玄冥教那四個小子,如今黔驢技窮了,速速退下,免得丟人現眼。」

四名仇華羞怨交迸,仇華老大厲吼一聲,道:「老三,老五、老六,不必再顧忌了。」身形一折,劍法倏變,但見寒光閃閃,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若龍騰蛇行,曲曲折折,莫知所之,那玄奧詭譎,變幻莫測,觀戰之人,無不聳然動容,蔡薇薇與程淑美,更是凜然心驚。

華雲龍忖道:「這套劍法玄奧辛辣,大異常軌,他們功力較弱,故奈我不得,若碰上玄冥教主,就危險了。」心念轉動,頓生一觀此劍法的來龍去脈,心中有個譜兒,以免日後遇上,陷入手忙腳亂之境,笑容一斂,全神運劍,再也不暇旁顧。

但聽劍風嘶嘶,震耳欲聾,尤其在朝陽映照之下,千百道劍光,寒芒閃掣,令人耀眼難睜,雙方同是氣穩神凝,一片嚴肅,那兵刃交擊,動人心魄的聲響,反而少了,一沾即走,此來彼往,卻隱藏著更深的殺機,聲威之攝人,確屬武林罕見。

看了一刻,觀戰之人見華雲龍氣定神閑,而四個仇華已露急躁之態,勝負誰屬,不言可知。令狐兄弟人雖狂傲,武功見識,確也高絕,看了半晌,令狐佑傳音道:「我先前還懷疑那小子如何能為一教之主,如今見到他徒弟也有兩手,倒非幸致了。」

令狐祺冷冷說道:「你也太小看那小子了,沒有幾手,二師兄豈會容忍至今。」

令狐佑切齒道:「那小子,忘恩負義,我一想起便再也難耐。」

令狐祺冷笑道:「忍不了也得忍,滅了華家,哼,你以為玄冥教尚能存在?」

令狐佑一掃華雲龍,道:「這小子,武功之高,進境之速,連我看了也覺心驚,留他不得。」他這幾句話未用練氣成絲法,聲音不高不低,在場並無庸手,幾乎全已聽到,旁人猶可,蔡薇薇芳心一震,凝神登志,准備隨時接應。

華雲龍雖在搏戰,卻也字字入耳,暗暗想道:「哼,這等邪魔外道,什么事做不出來……」轉念之下,頓生速戰速決之心,冷聲喝道:「四位再不退下,別怪華某給你們難堪了。」

仇華老大古劍疾出,獰聲道:「華某,嘴上稱能沒用。」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說得是,閣下請看劍上的。」劍法一改,連環攻出,那架式之磅礴,大有氣吞山河之勢,施展開來,劍風厲嘯,勁氣洶涌,當真是風雷俱動,浩浩盪盪,一派君臨天下的氣象,與仇華所施展劍法的詭異辛辣,大異其趣,觀戰之人,無不暗暗贊嘆,令狐兄弟也不由將輕視之心一收。

劍光中,但聽華雲龍沉聲道:「四位仇公子,寶劍握緊了。」但聽「當當」一連串震人心魄的金鐵交鳴聲,只見四縷白虹沖天飛起,向四方射去。

兩道白虹擊中峭壁,嗆然落下,一道飛至孟為謙頭頂,被他縱身接住,余下一柄越過令狐佑頭上,令狐佑隨手一拂,那柄劍更是若離弦勁矢般,直射入十余丈外竹林中,立時有三名玄冥教徒,看准劍墜處,奔入林中。華雲龍寶劍橫胸,吟吟而笑。四名仇華兩手空空,都是目瞪口呆,胸膛起伏不定,真是又駭又憤,羞惱交迸。

孟為謙怕他們忍耐不住,縱聲叫道:「諸位公子,快請退下,何必與華家小子爭這區區勝負。」

四個仇華雖然桀騖不訓,卻也自知不是華雲龍敵手,見有台階,即便退下。仇華老大心有未甘,色厲內茌道:「華某你記著了,本公子暫將你一命寄下。」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這可真應了閣下一句話,嘴上稱能了。」語音微頓,曬然道:「不過華某深明落敗者心情,倒也不必多做計較了。」仇華老大氣憤填膺,重重一哼,默然不語。

忽聽賈嫣格格嬌笑一聲,道:「琦哥真是菩薩心腸,連敵人也如此體諒。」此語一出,那群少女齊聲嬌笑起來,一時鶯啼燕語,大大沖淡了場中劍撥弩張的氣氛。

只有四個仇華卻益感難堪,仇華老三性子最是暴燥,認出賈嫣,鉤起前情,更是心火直冒,大踏步走向賈嫣,獰聲道:「你這「怡心院」里的婊子,賣騷竟賣到這里來了,是想找死?」

賈嫣黛眉一揚,道:「就是要賣,也不是賣給仇三公子,仇三公子這般凶霸霸的,干什么啊?」

仇華老三獰笑一聲,道:「好哩!你敢情是不要你那個婊子窩了?」

賈嫣格格嬌笑一聲,道:「「怡心院」早候著公子呢,不過公子可得小心點,再來可沒上次那般便宜了。」

華雲龍留意上這邊,聞言暗道:「上次仇華老三及老五去了「怡心院」,不知結果如何,聽賈嫣口氣,分明吃虧了,嗯,她明目張膽與玄冥教作對,難道「倩女教」准備揭開干了?」

只聽仇華老三厲聲道:「三爺爺斃了你這臭婊子。」霍然一掌擊去。

賈嫣吃了一驚,道:「三公子敢情以為弱女子好欺負么?」玉掌一揮,迎上前去。

孟為謙見那賈嫣出掌之時,身後幾個少女,突然也自出右掌,成串按住前面一位少女的褻衣,心中暗叫不妙,促聲喝道:「三公子快退。」雙掌一並,霍地推出。

他身旁三名仇華,見狀目光一閃,也齊齊推出一掌,四股掌力,朝賈嫣的掌力斜斜擋去。幾人先後發動,去勢卻都快極,但聽蓬然一聲大震,孟為謙及三名仇華,全是登登迭連後退,賈嫣連著後面七八名少女,也連退兩步,仇華老三卻身形一仰,向後直飛,五官溢血,濺落一地。

場中一清,孟為謙四人都內腑重傷,血氣翻騰,默運真氣,四名黑衣老者,齊跨前一步,一人右臂抄住仇華老三,但見仇華老三面如金紙,昏迷不省,而賈嫣等不過略覺不適而已。

賈嫣這一掌威力雖大,但在場高手卻看出賈嫣是仗七八名少女,使用借體傳功之術,集數人功力於一身,則威力之大,也毋怪其然,故雖驚不奇。這借體傳功之術,武林高手無一不能,只是像賈嫣諸人這般如臂使指,運用自如,則必有獨得法門了。真以武功而言,賈嫣頂多僅可與仇華之一相當,實較孟為謙差之遠甚,行家眼利如刀,這等結局,實在大出在場高手意料之外。

端木世良暗道:「老孟自命算無遺策,也有馬前失蹄時候,尤其敗在幾個不明來歷女子手中,更是不值,玄冥教此戰當勝反敗,高手損傷也就罷了,卻拆了銳氣……」心念一轉,面寒如冰,低聲向旁說了數語,走向「倩女教」的一群,身後隨著兩名青衣老者。

賈嫣雖見他受傷了,可不敢大意,眼珠一轉,扭頭向身旁低聲說了數語。只見倩影閃動,那群少女位置忽變,以賈嫣為中心,環成一圈,玉手相牽,背向外方,嫣紅奼紫,真若花團錦簇,好看煞人。華雲龍暗忖:「她這陣勢,又是一拒敵之法了。」

令狐兄弟本來未將賈嫣等人放入眼里,不屑理會,這時見狀,好奇心起,令狐佑縱聲喝道:「丫頭們,搗什么鬼?」

賈嫣笑道:「這是賤妾們因功力薄弱,創出的一點防身保命玩意,恕難奉告。」

令狐佑傲然一哼,道:「老夫一掌之下,管教你們陣散人亡。」

賈嫣黛眉一揚,道:「不妨試試。」

華雲龍暗暗忖道:「你們借體傳功之術所出掌力,雄渾而不精純,令狐老怪功臻化境,豈能奈何得了他,一再撩撥,不是找死?」

只見令狐佑勃然大怒,傑傑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們除了迷魂邪法與借體傳功之術外,有何能焉?」說話中,舉步走向賈嫣等人。

華雲龍雖知倩女教的人,技不僅此,可是功力相差太遠,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暗道:「如倩女教的人有個失閃,自己就愧對顧姨了。」他這么一想,目光一轉,向蔡薇薇微微示意,望向令狐佑道:「不知雲中山後山小子,可配領教星宿海前輩高人的絕藝?」

蔡薇薇一瞧他眼色,已知他要自己替「倩女教」擋住強敵,當下蓮足一頓,飛身降落令狐佑身前,道:「姓令狐的,剛才一陣沒有打完,你休得再找他人麻煩。」

令狐佑對她深感忌憚,不覺止步,暗道:「老大要對付華家那小子,我一人只怕難以討好。」轉念間,但聽老大令狐祺道:「雖差一點,也馬虎可以了。」右臂一抬,跨前一步。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請。」鐵劍一擺,封住門戶。

霎時,場中一片寂靜。這一場搏斗極不尋常,交戰之人,一個是凶名久傳,眾所周知的魔教高手,一個是名門後代,方出江湖後起之秀,本來人人均認為華雲龍不是令狐祺敵手,然而方才一戰,華雲龍擊敗四名仇華所現功力,頓令觀戰之人刮目相看,對這勝負,不敢輕下斷言了。

若令狐祺敗了,無話可說,若華雲龍失手,一則星宿海一派的人心狠手辣,有逾毒蛇猛獸,人人盡知,況與華家積怨極深,性命堪危,華雲龍敗在令狐祺手內,華天虹為子報仇,魔教不甘束手,則江湖上必引起一陣腥風血雨,故這一場搏斗,實是九曲掘寶之後,最為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令狐佑冷冷一哼,轉身注目兩人,他知蔡薇薇絕不致向人背面下手,至於賈嫣等人,則他根本不放在眼下。蔡薇薇更是無暇理會令狐佑,提心吊膽地緊緊盯著。端木世良本待向賈嫣叫陣,這刻也沒有了主意,轉目華雲龍與令狐祺。

只見華雲龍神儀湛然,執劍卓立,有若岳峙淵淳,令人油然而起不可動搖之感。令狐祺滿面獰笑,一步一步走向華雲龍,他與華雲龍相距不過二丈余,照說舉足即至,可是走到現在猶有二丈,真是慢若蝸牛。愈是這樣,愈是險惡萬狀,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且極可能一招判生死,敵對雙方的人,無不屏氣注視,相機接應。

其實,令狐祺這一擊,毫無必勝把握,敗在後生小輩手下,傳出江湖,固是顏面難堪,斃了華雲龍,時機失至,實不願與華家正式決裂,只是騎虎難下,也只有咬牙挺下去了。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當兒,一個幌若悶雷聲音叫道:「令狐賢弟住手。」觀戰之人移目望去,但見兩條以淡煙幻影般的人影,由山麓踏枝而來,其速無匹。

令狐祺忽然止步,道:「本教教主即至,這一戰只有暫且擱下。」

華雲龍聞是東郭壽來了,心凜不已,口中淡然道:「悉如尊意。」凝目望去,來者是兩個須發皆白的黃袍老者,身法奇快無比,不過用兩句話的工夫,已掠入場中,玄冥教徒讓出路來,魔教弟子,卻紛紛躬身迎接。

但見先前一位銀髯飄拂,臉色醬紅的老者,腰圍一條紫金打造的蒼龍,那金龍長約九尺,頭尾大如酒杯,身子僅有小指粗細,鐫樓的栩栩如生,鱗甲密布,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鱗甲俱可活動,說得上奇巧之極,正是傳說中魔教教主的打扮。

另外一個黃袍老者,同令狐兄弟及呼延恭一般系銀龍,臂長過膝,面頰干瘡,雙目似睜似閉,一副鬼氣森森的樣子,尤其黃袍襤褸,沾滿泥土,活似剛剛由土中爬出一般。兩人進入場中,令狐兄弟走前欲言,東郭壽手一擺,道:「兩位賢弟請候著。」令狐兄弟施禮,轉至東郭壽及那鬼氣森然的老者身後。

華雲龍冷眼旁觀,知道那鬼氣森森的老者,身份在令狐兄弟之上,功力只怕僅在東郭壽之下。只聽端木世良道:「東郭教主好啊,恕端木世良有傷在身,未能見禮了。」

東郭壽銀髯一拂,縱聲笑道:「端木兄不必客氣。」

孟為謙原來在閉目調理真氣,忽然雙目一張,拱了一拱手,道:「久未拜謁教主,待慢之處,尚請海涵。」

東郭壽將手一拱,道:「孟兄久違。」目光炯炯,環視眾人一眼,僅在蔡薇薇身上頓了一頓,最後落在華雲龍身上。

霎時,所有的目光投向華雲龍,都想看他如何應付這蓋世魔頭。因有華天虹在武林中至高無上的地位,故華家弟子無論置身何等場合,無形中都被視為首腦人物,當然,華家庭訓之嚴,家規之謹,養成華家子弟皆是氣度恢宏,處事公允,加上武功高強,始能如此,否則江湖人物,那個不是傑騖不馴之輩,誰肯信服?

只見華雲龍劍已入鞘,泰然自若,雙手一拱,道:「山西華雲龍,見過東郭教主。」

東郭壽並不還禮,兩道神光閃閃的眼神,向華雲龍上下一掃,倏地冷冷說道:「華公子,請將一切虛禮免了,想來令尊當年仗恃武功高強,欺壓星宿派的事,華公子十分清楚。」語聲愈來愈冷,殺機隱隱。他語氣不善,蔡薇薇蓮步悄移,挨近華雲龍。

孟為謙暗忖:「大對頭難惹,讓你們先打頭陣,倒也不錯。」手一擺,率人退至東郭壽左後方,受傷的仇華老三及黑衣老者均交給教下弟子。程淑美見敵方全退出洞口六七丈外,且全注意著華雲龍,守此何用,拂塵一揮,至華雲龍之旁。

那「倩女教」的十名少女,仍於原地,恰居雙方之中,個個面含巧笑,俏立一旁,倒似看熱鬧的第三者。本該壁壘分明的兩方,被她們這一擾,略顯混亂,然東郭壽卻視若無睹。玄冥教與魔教的人加起,幾近九十,而華雲龍這方僅有三人,那聲勢之懸殊,真若楚漢之別。

華雲龍暗暗想道:「這東郭壽枉為一教之主,居然顛倒黑白,當年明是星宿海魔教欲坑盡天下群雄,獨吞寶藏,而被爹所懲治,他卻說是爹仗武功欺壓他們。」轉念下,鎮定逾恆,道:「當年之事,是非曲直,天下英雄,有目共睹……」

令狐佑冷哼一聲,截口道:「天下英雄?神旗幫、天乙子、伍玄子是黑道人,余下的是你們華家死黨,難道就是天下英雄?」

華雲龍聽若未聞,繼道:「在下出生也晚。事未經見,不敢妄加論斷。」他語音一頓,抱拳一禮,朗聲道:「今曰之事,是戰是和,還請東郭教主示下,在下雖然未學後進,武功膚淺,不自量力,願一力承擔,其余無關的人,教主一代宗師,想來不屑加以留難。」

這一番話,不亢不卑,雖富豪氣,卻無驕意,大有鐵肩擔當之概,才出於學,器出於養,在他是毫無所覺,東郭壽心頭暗暗道:「好小子,有你的。」

令狐祺冷冷詫道:「口氣倒不小,你配么?」

東郭壽手一擺,正欲開口,忽聽賈嫣嬌笑道:「東郭教主是絕代高人,如何能向後生小輩出手,華公子此言不嫌狂傲?」

華雲龍眉頭一蹙,暗道:「你雖是好意,東郭壽何許人,豈不惹火上身?」只見東郭壽淡然朝賈嫣一瞥,旋又面向華雲龍,意似不屑。

賈嫣卻覺得他目光如電,她雖天不伯,地不怕,也不由一凜。但聽東郭壽道:「這位小姑娘練的是「奼女心法」,聞說當年掘寶,「奼女心經」為顧鸞音取走,想是顧鸞音門下了?」

華雲龍對他目光之銳,也暗暗佩服,淡淡一笑,道:「教主找的是華家的人,他人何必多問。」

東郭壽嘿嘿冷笑,道:「不愧華家子弟,英氣豪爽,老夫也佩服得很。」倏地神色一弛,道:「華公子,恕老夫托大一句,令尊雖功力絕世,仍屬晚輩,那位小姑娘說得對,老夫再不顧身份,也不該向你出手。」

忽聽賈嫣嬌笑道:「我姓賈名嫣,誰小來著?」

令狐佑怒道:「丫頭閉口……」

東郭壽哈哈一笑,道:「四師弟不必多言。」銀髯一拂,對著賈嫣道:「諸位姑娘的芳名,老夫倒要請教請教了。」

賈嫣格格嬌笑一聲,道:「這才像是一代宗師的氣度,像剛剛那一種氣吞河岳的聲勢……」嬌笑一聲住口。星宿派的人,一聽語帶譏訕,無不怒目相視。

東郭壽卻不以為意,笑道:「姑娘請說。」

華雲龍暗道:「她如此不慌不忙,意態閑散,想來是胸有成竹。」

轉念間,但聽賈嫣銀鈴般的聲音,媚態橫生的將那十余位少女的名字說出,皆是姓賈,名字中皆有女旁,東郭壽不由暗道:「她適時說有二名,則賈嫣之名,分明是假。」想著哈哈一笑,道:「諸位姑娘姓賈,名字諒也是假。」

賈嫣吟吟一笑,道:「大千世界,一切皆假,何況於我們這一行,更是虛情假意,自是什么都假。」

蔡薇薇突然問道:「嫣姊姊,你是干那一行的?為什么虛情假意?」

賈嫣風情萬種的瞟了華雲龍一眼,笑道:「這個我可不敢說,說了你龍哥一定會生氣。」

蔡薇薇櫻唇一抿,望向華雲龍,華雲龍的確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笑道:「別聽她的,你這位嫣妹姊是游戲風塵,一切事都真真假假。」望著東郭壽,淡然道:「東郭教主既不願對晚輩出手,然則奈何?」

東郭壽捻髯笑道:「連老夫也是煞費躊躇哩。」

華雲龍移目他背後那鬼氣森森的老者,道:「是否由教主身後那位高人動手?」那鬼氣森森的老者自入場中,一直立於東郭壽身旁,默然不語,眼下分明聽見了華雲龍的話,卻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東郭壽聞言,突然仰天大笑,半晌始止,華雲龍不動聲色,等他笑畢,道:「不知何事惹得東郭教主如此好笑?」

東郭壽捻髯一笑,道:「連老夫也不願對你下手,這位是老夫師兄申屠主,武功高過老夫百倍,如何能向你這晚輩的下手?」

華雲龍暗道:「他此言雖有誇大,只是這個申屠主武功不在他之上,東郭壽也不會這般說了。」朝申屠主望去,見他始終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知道愈是如此,愈是難以揣測。

蔡薇薇也暗暗心驚,她卻不願東郭壽倚老賣老的樣子,櫻唇一撇,道:「教主的師兄弟輩,倒也領教過三位了,好像沒有什么了不得嘛。」

令狐兄弟勃然大怒,令狐佑生性爆燥,厲聲道:「臭丫頭……」

蔡薇薇截口道:「這就是前輩高人的吐辭?」

東郭壽呵呵一笑,道:「四師弟的確該煉煉火氣了。」接著朝蔡薇薇笑道:「姑娘是……」

忽聽賈嫣嬌聲接口道:「這位姑娘可是有天大來歷的,別的不說,論武功,怕教主也無法穩操勝券……」

東郭壽將蔡薇薇從頭至足,仔細打量了一番道:「老夫老眼未花,這姑娘的功力,焉有看不出之理。」

賈嫣笑道:「論姿容嘛,有如月殿仙子,瑤池玉女,與我們這批凡俗的女子,更是有雲泥之判了。」抿嘴一笑,倏然住口,說了半天,連蔡薇薇的名字都未說出去。

蔡薇薇赦然一笑,道:「我丑的很,諸位姊姊才美呢。」

只見令狐祺忽然閃身向前,將蔡薇薇及適才的事,低聲稟告東郭壽。東郭壽面色微變,望向蔡薇薇,道:「若老夫猜測不錯,蔡姑娘想是武聖之後。」東郭壽久不見答,干笑一聲,道:「好嬌憨的丫頭。」

華雲龍雙眉一聳,正欲答話,賈嫣格格笑道:「教主怎么漏掉了這位仙姑不問?」說話中,纖指一指程淑美。

東郭壽看了程淑美一眼,淡然道:「關外高人,早已認識。」程淑美冷冷一哼,默然不語。

華雲龍一心宕時,忙道:「既然教主與令師兄俱不屑動手,則今日的事,是否就此了結?」

東郭壽微微一笑,道:「今日玄冥教與敝派傾力而來,卻虎頭蛇尾,華公子請講,傳出江湖,人們要如何說話?」

華雲龍暗道:「他言辭反覆,不知存有何意?」心念連轉,不禁冷冷一笑,道:「教主之意,在下不解。」

東郭壽沉聲一笑,道:「華公子真的不知?」

華雲龍也沉聲道:「請教。」

東郭壽忽變悠閑,手捻銀髯,笑道:「華公子也不是不知,大概因令尊華大俠謙恭為懷,以致讓華公子忽視了華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令尊高不可測的武功,如今再加上武聖嫡傳……」

他捻須含笑,華雲龍卻聽出他語中殺機,暗忖:「原來是蔡家與我們華家站在一起,故令他不顧一切,欲搶先下手,如此看來,魔教這番高手雲集江南,果是想先對付蔡家。」

他忽然覺出形勢的險惡,東郭壽既已殺機大動,憑已方三人,就算搭上了倩女教一群,也是以卵擊石,自己死了也罷,蔡薇薇、程淑美、賈嫣那十余名少女,卻是為己拖累,尤其元清大師,功力蓋世,不是為己迫毒輸功,何懼之有?華家縱有通天之能,眼下卻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心急電轉,脫口道:「教主是真要與華家一拚了?」

東郭壽目光倏然一冷,道:「這也僅是遲早之事而已。」華雲龍見話已至此,拖無可拖,暗暗一嘆,就待出言挑戰,好歹想辦法扣住東郭壽,一場一場較量,則至少可多挨些時辰。

忽聽洞中傳來一個清越蒼老的聲音道:「阿——彌——陀——佛——」

這佛號好生怪異,全場的人都覺得聲音似不由耳中傳入,而由心中響起,且感心胸祥和一片,那批玄冥教徒及星宿派弟子,執劍之手,竟不由緩緩下垂,功力稍差的,不由失手,一時啷嗆之聲,紛紛傳來。那東郭壽的師兄,申屠主忽改要死不活的樣子,細目一睜,精光暴射,直似烈日金芒,令人不敢逼視。

華雲龍、蔡薇薇、程淑美就在他對面,更覺一驚,知道此人功力,果勝東郭壽不少。東郭壽雙眉微聳,道:「好高明的「叩心鍾」神功,是那一位高人,東郭壽拜見。」

洞中傳來元清大師的聲音,緩緩說道:「不敢,老衲元清拜見東郭教主。」聲甫落,洞口碧蘿無風自動,只見一位骨瘦磷峋,滿面皺紋的灰衣老僧,倏然而出。

霎時,全場一片死寂。東郭壽,這一個蓋世魔頭,令狐兄弟,這兩個絕世凶人,端木世良、孟為謙等心機深沉,馳騁江湖的草莽人物,無不瞪口咋舌,只有那申屠主,死板板的面上微有抽動,瞬又恢復原狀。原來元清大師,並非步出山洞,而是盤膝而坐,若下有蓮座,浮空三尺,緩緩飄來。

華雲龍忽然驚覺,側行三步。元清大師卻飄至東郭壽身前三丈,即口宣佛號,緩緩降落,寶相庄嚴,神儀湛然,幾令人疑真佛下凡。東郭壽已知元清大師這么一個人,卻未料到元清大師功力高到如此地步,他乃一代梟雄,怔了一瞬,獰聲一笑,道:「「蓮台虛渡」與「叩心神」,兩般絕世神功,東郭壽算開了眼界。」目光一轉,朝申屠主微微示意。

申屠主突然跨前一步,一聲不響,右臂一伸,五指箕張,隔著二丈余遠,虛虛抓向元清大師。他這一抓,毫無嘯銳風聲,如同兒戲。元清大師面容一肅,合什胸前的雙掌,微張又吸,只是除了少數高手之外,余者均未看見這微乎其微的動作。眾人方自訝異間,卻見立足元清大師與申屠主周遭的人,衣袂獵獵,直向外飄,忽又向內一收,始知二人已較量了一招。元清大師上身轉仰,旋又豎立如山。申屠主目光一變,身軀前傾,竟前移半步。

華雲龍大感興奮,暗道:「瞧這光景,明是申屠老怪敗了。」

申屠主雖然敗了,卻無半分激動之色,回過身子,生硬冰冷的道:「走。」

東郭壽一怔,隨恍然想道:「老和尚功力奇高,何苦硬拼。」他轉念下,頓萌退走之心,拱手一禮,道:「今日看在大師面上,就此了結,希望來日能再見大師神功絕藝。」東郭壽頓了一頓,一捻銀髯,道:「愚意江湖中殺戮連綿,血腥遍地,華家久霸武林,同道好友,受欺非一日,業已忍無可忍,八荒四海,無數高人奇士,而今群策群力,欲共殲滅華家,覆敗已在近日,這—場殺劫,無不避免。大師世外高人,理當嘯傲煙霞,枕流漱石才是。」語下之意,是要蔡家退出武林。

華雲龍因事關蔡元浩安危,雖聽他指鹿為馬,卻默不作聲。元清大師不動聲色,靜靜聽他說完,淡然道:「教主美意,老衲十分感激,只是我佛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江湖縱然擾攘,豈容老衲抗志山棲,除魔衛道,人人有責。」

東郭壽暗道:「這老和尚頑固之極,倒不可操之過急。好在雙方辭俱隱約,猶未各走極端。」拱手一禮道:「既然如此,沒有什么可說的,告退了。」

元清大師合什相送,端木世良與孟為謙,雖心有未甘,震於元清大師絕世神功,也不得不見風收帆,孟為謙喝道:「走。」率領玄冥教徒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