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梅誓(2 / 2)

「你,你是從何想起來的啊?」一開口,雲安便紅了眼眶。

二郎既然准備了這份驚喜,自然料到雲安的心情,只是望著她溫柔的笑,輕撫她的臉頰:「你說襄陽的草廬是你的家,那現在,洛陽也有了你的家,我就做你家疊牆衛的女婿好不好?」

疊牆衛是襄陽山里的土話,雲安只那回對二郎說了一次,他的發音其實並不太准。雲安聽了想笑,嘴唇一動,卻是兩行淚水先掉下來。她從前不敢想二郎會喜歡自己,相愛之後,她也從沒想過,這人會對她用心到這般地步。

二郎將哭泣的雲安牽到了竹廬內,挨著窗台相依而坐,舉目窗外,正是青天淡雲,蔚然深秀,一片望不盡的好風景。

「雲兒,我們雖已是夫妻,卻還少了一禮,你可知道?」

雲安搖頭,心緒未平,腦子也不聽使喚,根本想不到。

二郎一笑,抬手為雲安拭淚,然後又伸向了她的發間,取下了那支梅花釵。自二郎相贈,雲安日日插戴,從未離身。

「什么夫妻之禮與釵有關?」雲安吸了吸鼻子,問得認真。

二郎稍歇,握住雲安的一只手,拈起食指,與她一起數梅、撫梅,道:「為何是七朵梅花,『七』是有來由的。」

「什么來由?」雲安看著指尖,仍想不到什么。

二郎這才侃侃道:「一七尚未長成,二七嫁我為妻,三七兒女一雙,四七攜子同游,五七春風如舊,六七兒女婚娶,七七子孫繞膝,八七遠別塵俗,九七草廬相依,不望百年之壽,但求白首同期。這七朵梅花,是鄭夢觀許給裴雲安的一輩子。」

若非先前已經動容落淚,雲安此刻更只會哭了。梅花釵到來之前,她從不在這些穿戴之物上花心思,今見二郎又賦予誓約的含義,她的一副心腸簡直都快醉死了,醉死在二郎的愛意中。

「那要三擊掌嗎?」雲安忍著眼淚,音色顫顫,像個大喜過望的孩子,帶著幾分稚氣,幾分嬌嗔。

二郎自然知曉「三擊掌」的典故,卻笑而搖頭:「我有個更好的辦法。」他起身,往內室取了把剪刀來,「我們結發!」

雲安這才徹底明白二郎所指的「禮」。他們已經做了一年的夫妻,情狀由遠及近,由薄轉濃,是還差這一項至關重要的大禮。

很快,兩縷青絲在掌中交纏,融為一股,再也分不清了。

……

鄭麓觀送畢長姊回府,一日不必再去上職,與長兄告過,又見了母親,便徑直回了自己院中。誰知,甫一進門,只見嬌妻愁眉苦臉地倚在坐榻上,既不說話,也不抬頭。

「怎么,身子不適嗎?」三郎走去將人扶起,關懷得緊。

周燕閣原就是在門首受了氣,心中難平,正在苦思反擊良策,忽見三郎貼近,情意殷切,竟一下計上心來:

「你走後,二哥夫妻要出去游春,濡兒卻也想跟著去。她已經十三歲了,又不是三歲的娃娃,豈能如此任性,不明事理?我便多了句嘴,勸她跟我回家,可她……」

雖是鄭濡出言侮辱,但根源在雲安,因而周燕閣只想對付雲安,不過為避嫌疑才拿鄭濡當塊墊腳石。她佯裝無辜,而欲言又止,越發委屈,把三郎的心也吊了起來。

「濡兒又出言不遜了?」三郎親眼見過鄭濡對周燕閣無禮,因而深信不疑,「她說了什么?」

周燕閣得逞,腦筋轉得更快,又低眉嘆道:「我與濡兒是自小的情誼,她就是鬧脾氣,倒也無妨。只是二嫂,二嫂好像嫌我多管閑事,轉身走時,還小聲說我,說我不安分。」

墊腳石用完了,周燕閣便將矛頭自自然然地轉到了雲安身上。三郎原不了解雲安,只覺她為自己的婚事出力,便心存敬重,今見嬌妻委屈,思及前後因果,竟也真的信了七八分。

「三郎,二嫂怕是對我有誤會呢。」三郎凝思的神色讓周女更喜,趕著便繼續添柴加火,「我和二哥是師兄妹不假,但如何相處都是從前的事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自會謹守本分的。」

「我懂!我相信你!」三郎心中算是落下了實錘,他滿眼只望得見眼前嬌容,「你放心,我不會叫你白受委屈!」

「噯,我人微言輕,又比不得二嫂的家世,倒給你添了煩惱。你也不必多做什么,我還是自己去向二嫂道歉解釋吧。」既已蒙蔽了三郎的雙眼,周燕閣舍不得浪費這好機會,扭扭捏捏,故作可憐,又向三郎的心頭插了一刀。

「該道歉的是她裴雲安!一個繼女罷了,還不知生父是怎樣人物,又比誰高貴些?!」

三郎喊得聲震廊廡,把門外守候的侍女嚇得都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