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曲徑通幽花容失色 怡紅快綠夢歇倦體(2 / 2)

後宮·大觀園記 hmhjhc 4380 字 2021-01-02

卻說午後襲人來領了六柄如意絲扇子,提了扇子謝了鳳妃,便要回怡紅院。

因天氣炎熱,便不想走正路,抄著小道走到翠嶂假山之中,那一叢假山中多有槐樹遮陰,便省了暑熱,只是其間亂石叢叢,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不免有些陰森。

襲人正在快步前行,卻聽得前面有女子哭泣之聲,再細聽,竟有人語。便多了心機,靜步走上前去,依在一座穿心怪石後一看,迎面曲徑石邊,竟然有兩個女子在那里私語,一個哭得眼圈都已經紅了的卻是尤三姐,一旁似乎在安慰她的竟然是園子中的紅人情妃秦可卿。

卻聽情妃只勸道:「好妹妹,你可萬萬不要再哭了……這若被他人知道看見,可了不得……」

三姐卻是抽泣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族中獲罪……豈有這般牽連外人得道理……他有什么罪?竟然也要被官家封了屋子,奪了家產。」

情妃忙掩住三姐之口,四下張望無人才道:「妹妹……姐姐是過來人……好好勸你一句……如今家是沒了,族人獲罪,都在生死難明之間,那人雖然只是門客伶人,既然來府上唱過戲,在皇家看來,跟碾死一只螞蟻又有什么區別……這是一層。另一層,雖然你還沒有侍奉,但是既然進了園子,便不得再出去的,終身只是主子的女人……甚至可以說,終身只是主子的玩物。那人以前對你有情也罷,無情也罷,有下場也罷,無下場也罷,你萬萬不可再想了……旁的不說,你聽到他受點小罪的消息便這般哭泣……這要萬一被人知道了……你和他……可都有千刀萬剮的罪……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就算為他著想,也不可再想起他了,更不可打聽他的消息,更萬萬不要露了喜怒……妹妹……聽姐姐一句勸吧……從此天涯兩路,不可能再相逢的。」

襲人越聽越驚,不由得花容失色,細辨言語,竟是這尤三姐還掛念著園子外的一個門客伶人。進園子,就如情妃所說,其實就是王爺的玩物,最忌諱的就是少婦惦念著前夫,少女惦念著情郎,若是察覺,不定要惹來什么災禍。眼見情妃在園子里勢力大,得王爺寵愛,這三姐與她曖昧不明,似乎有做了情妃禁臠的意思。自己只是一個小小奴兒,連屋子里主位也沒有,此時若是撞上,只怕先死無葬生之地的竟是自己。想到這節,更是摒氣凝神,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那壁廂,尤三姐在謝可卿道:「姐姐,我……我已經是姐姐的人了……姐姐是為我著想,我再沒個不知好歹的……我自當曉得分寸,若不是在姐姐面前,我斷斷然也不會讓人覺察的。只是姐姐,你千萬好歹今後有了他的消息莫瞞著我……雖然我也知道進了園子再沒個出去的命,只是割舍不下,能曉得他平安也是好的……姐姐莫告訴人去……我定好好伺候好姐姐就是了……」說著又哭得好似淚人一般。

襲人想著,再聽下去更不得了,橫豎都可能牽連自己,便干脆一扭頭,躡手躡腳退出了花徑,一路琢磨:「這下去可怎么得了……三姐如此用情,也端得可憐,可萬一要被人知曉或做出些傻事來,豈非是大禍一場,情妃又是什么意思呢?居然把園子外的消息遞給三姐……」一路便從紫菱洲後繞著回怡紅院。

那秋紋已在院子門口候著,笑道姐姐怎么才回。見襲人臉色有異,便問怎么的。襲人又豈可說得,便也胡亂遮掩過去。一路心事,連晚飯都不曾安生吃。夜里,值夜的太監又送來荷香驅蚊露,襲人便命四兒滿院子撒些驅趕蚊子。香味略略重了些,便覺得有些刺鼻。一來二去,竟然鬧起了頭痛。夜里又起了幾次夜,便昏沉沉汗津津有點不受用。

第二日晨起,襲人欲要掙扎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再掙扎不動的,仍倒在綉床上喘息。過一陣,晴雯進來見襲人還睡著,訝異過來問候,一摸額頭便叫天王菩薩,燙手滾滾,一屋子人都慌了起來。原來園子里的規矩類同宮里,除了戲子,太醫,至親是不得入後宮的,只是這園子雖說是後宮,卻也不是後宮,說到底只是個圈養性奴的園子,除了張友士,太醫也不輕易進來。襲人只是一個奴兒身份,有時也不好常常去請動的。若得了病,還不知怎的是好。於是,麝月便去急急的回熙鳳,晴雯只管用冰水裹了毛巾替襲人降熱。襲人昏沉沉便又睡去。

再醒來,卻覺得口干舌燥,四肢酸痛,正不受用,睜眼,卻見床頭坐著插金綴玉一少婦,揉揉眼看,竟然是鳳姐,身後還有平兒,晴雯等人。

襲人便一邊掙扎要起,一邊道:「妃子怎么來了……這怎么受得起……」

鳳姐忙按到襲人道:「別起了……這會子還講什么禮數……可憐的丫頭……園子里得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襲人苦笑道:「是奴兒自己身體弱……倒惹妃子您掛懷了……」

鳳姐笑道:「別說這見外的話,終究都是自己姐妹,再說了,我掛懷不掛懷也治不得病,可惜主子其實不常進園子,……哎……即便進了園子……其實我也未必就能和主子說上話,否則下次必定請主子恩典,要給園子里專職配個大夫不可……不過你也不用心急。只管寬著養身體……我已經差人去回了王府里月姝姑娘了,也請王太醫來看脈了。你適才昏睡了半日,太醫也看過脈了,現開了葯,我已經著小紅去配方,讓老媽子去街市上抓葯去了。」

襲人忙謝恩道:「妃子……您這份心田……可怎么說呢……只是為了我不必鬧著沸反盈天的,躺兩日歇歇也就好了。」

正說著,門外卻又來了幾人,定睛看時,是寶釵帶著鶯兒來了,進門便遞一個小瓶子給晴雯,沖著王熙鳳盈盈一禮,又道:「妃子也來了……聽說襲人妹妹病了……這是我以前娘家的'風邪凝神丹',下火熱最有效的……園子里一時若來不了大夫,襲人妹妹可用這個,一日三顆,就清水服下,晚上若是能睡安穩,兩日必能好的。」

襲人要謝,鳳姐和寶釵忙又止了。怕襲人費神,說一會子安慰的話也就去了。

晴雯,麝月等只管去打點。只那秋紋年紀小,坐在一旁伺候。

襲人昏昏欲睡,卻又難以真的入眠,半夢半醒間仿佛身上燥熱,似乎又夢起昨日可卿和三姐之話,然後竟然想起寶玉,仿佛寶玉又在身邊,夢起自己以前的有一次,那一次其實也是在可卿房里,寶玉去歇中覺,自己在門外守著,聽見寶玉叫嚷要醒,進去安頓端上了桂圓湯,替寶玉系褲帶時,竟然摸到寶玉被中濕黏黏一片冰涼,唬的忙退出手,那時自己漸通人事,察覺了不由臉紅,又要替寶玉遮掩,少不得就不吱聲只管替寶玉理了衣裳。到晚上才問寶玉究竟夢到什么故事了。哪想那寶玉說得一番淫夢,只聽得自己掩面而笑,誰想那寶玉又拉著自己的衣衫要試雲雨。自己雖然害羞,但是想著做寶玉這等富家公子的房里丫頭,被他猥褻玩弄,乃至奸污破身,卻也是禮法所當,挨得過今年挨不過明年的,更何況賈母之意,早就是將自己與了寶玉的,再何況寶玉溫柔俊俏也可人意,便半推半就,由得寶玉脫去了衣服,作著嘴兒,摸著奶兒,用那少男的玉莖插了自己的少女下身。雖說第一次生澀勉強,疼痛之中也談不上幾多快意。只是自那以後,寶玉視自己果然不同,連王夫人也待自己別眼看待。

本想著若是長此以往,止不濟也能混個房里的姑娘,誰想沒有數月,賈府獲罪,天崩地裂,寶玉早已經被發配到了采石場為苦役。自己這個本來以為的終身依靠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不想又被王爺看中,喚進園子來做了性奴。雖說身份聽著低賤,但是自己做奴才丫鬟出身,想來也不過如此。

只是園子里美色眾多,王爺主子進園子也不過兩次,尚未臨幸的小姐還多,也不知何年何月輪到自己,長夜寂寞,芳心無依,自己一個已經破了身的奴兒,也不知道主子是否會真的臨幸。自己屋里沒有主位,怡紅院本來是大觀園里的緊要所在,一下子便成了人人作踐得的地方。若不是鳳姐念在往日情分照看,還不知怎樣。

再想著王爺不來,寶玉卻又不知哪里。身上燥熱,竟然春心都盪漾起來。想著又有幾次,自己陪寶玉入睡,那纏綿醉骨,愛意溫柔。人生美境,不過如此。

此時病著,也不知是否可以超生。一只嫩手便進了被窩小衣里面,撫上了自己滾燙滾燙的身子。

噫,自己的乳房如此精巧,想想自己其實才十六歲,卻已經失身於男子,小乳早已經被男子摸玩過,可憐這乳房,柔綿舒軟,也不知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親近。噫,可憐自己的乳頭,新剝雞頭,嬌嫩如脂,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舔弄。

噫,可憐自己的下身美戶,此時已經陰毛叢生,每一根陰毛上少不得沾染露珠。

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摳摸。噫,可憐自己的兩片貝肉,肥美多汁,不幸已經被寶玉染指,但那舒爽此生難忘,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進入。

想想女孩子家,真是天性淫盪,再怎么表面貞潔,衣服裹實,其實內心都渴望著被人強奸,被人侮辱,被人逼迫,被人玩弄。難怪那尤三姐一心念著園子外舊日相好。也不知兩人只是情義通通,還是有了什么。若是有了,三姐不比自己丫鬟身子,只怕日後主人發現不是完璧,要遭奇禍。若是沒有,那三姐將來被主人開苞,又不得許身愛郎,強顏歡笑之余,該有多少難過傷心……

這一路,三魂天外飛,七魄宇內游,手上似乎用力,下身一陣舒坦,竟然才痴迷著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昨夜之夢似乎記得一二,又似乎忘了。有些口渴,便喚水來喝。

晴雯只笑道要水喝便是病有起色了,果然,不幾日,要湯要水要粥,也漸漸好轉起來。只是那日園子曲徑所見所聞,卻萬萬不敢提起的。

襲人她倒是知禮,身子略好了些,便去各房拜謝,先是拜過鳳姐,又去拜了可卿,從天香樓出來即想去謝過寶釵。身後卻追出一個小丫鬟來,道「姐姐留步」襲人回頭看時,卻是跟著可卿的貼身小丫鬟瑞珠,捧著一個秀氣小竹籃來。便回步問候。那瑞珠笑道:「姐姐回頭要不去看看林姑娘,也順道替我們妃子娘娘把這小籃絨線送去……林姑娘說了幾次想要紅絨線結冬天戴的護膝,我們妃子可記得呢,前兒得了這些上好的,就便就請姐姐替送去……」

襲人便知是情妃讓自己替著問候黛玉,便道個好,干脆攜了籃子就奔瀟湘館去。

那瀟湘館外此時春竹正盛,郁郁斑斑,草木知了,潺潺聲動,青幽瑟靜。敲門應聲,卻是小丫鬟雪雁出來開門,見是襲人,忙問襲人身子可大好了,便往里請。

進幾步路,卻見黛玉房里有客,竟然是素日不太見人的櫳翠庵主妙玉,見那黛玉一身月白素裝,如冰山仙子,瑤池玉女,只淡淡盈盈盤坐在案幾旁,面前有一尊焦尾古琴,十指纖纖撫那琴弦;那妙玉一身淡色道袍,又如蓮池觀音、雪域菩薩,坐在一旁對著香爐靜聽,竟是在聽譜。襲人雖不讀書,也懂得幾分風情,心下不由得咋舌,若不是那妙玉清凈傲潔,世人難及,此情此景,斷難得世上有幾人,配得起這黛玉問琴之風流雅致。見襲人進來,妙玉也不搭理,黛玉身子軟軟欲要起身問好,襲人忙上前見過了禮,備說了情妃的事。

黛玉笑道:「我身上不好,少出來走動,冬日里更怕冷,才想稱著如今天熱,正好結一對護膝,倒難為妃子娘娘想著呢……不敢勞動姐姐,回頭我自去向妃子道謝就是了……」說著低頭又看那琴譜。

襲人也不便打擾,便告退了出來。到門口,見紫鵑在院子里候著,便也問候幾句。才又出了瀟湘館,仍想著前情,要奔蘅蕪苑去見寶釵道謝。

欲知後事如何,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淑德閨貞俱為幻

情天怨海皆是空

當別舊年小郎君

願忘妾在儲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