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肉(2 / 2)

薛妙眼睛一直沒離開手里那棵苗苗,順嘴回道:「嗯,我最喜歡新奇的植物。」

……

半夜有動物在山里叫,把薛妙從睡夢中吵醒,揉了揉眼睛,掀開蚊帳去床頭小竹編櫃子上拿水喝,喝了口水,不經意的往窗戶外一瞅,「啊!」

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紙糊的窗外映了一個瑟瑟抖動的影子,纖纖細細,裊裊娜娜,隨著動物的叫聲越來越大,那影子抖動地也愈發激烈,薛妙冷汗都冒出來了,她膽子是不小,那也只限於現場殺雞、殺鴨,這大半夜的,以前看過的山野女鬼什么的故事,在動物凄涼叫聲的伴奏下全都涌進腦海,有、有鬼!

薛妙嗖一下縮回蚊帳,把自己全身裹住,鑽到福德居里再也不敢出來,下半宿是趴在料理台上睡的。

第二天,打著哈欠去窗外一看,薛妙頓時火冒三丈,「是哪個缺德的要整她。」

窗外立著一棵從山上挖來的跳舞草,被臨時種在豁了一個口的小缸里,那人整人還挺敬業,找的跳舞草外形很周正,一米左右的小樹,羞答答地耷拉著葉子,看起來像個小姑娘。大晚上影子映在窗戶上,她不想多才怪。

廖藺一大早來接薛妙去他們那里做早飯,見小丫頭白白嫩嫩的臉上罕見地掛了兩個黑眼圈,上次在回獨立團的吉普車上見識過,這姑娘就是個睡神,真是奇了怪了,睡神還有睡不好的時候?

薛妙噘著嘴一臉不高興,一看到他就開口抱怨:「也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昨天在我窗外放了棵跳舞草,昨天溫度不低,月亮又亮,半夜動物叫得凶,那棵跳舞草特精神,聽聲音就一個勁地擺,斜映在窗戶上像個人一樣,嚇得我半宿都沒睡好。」

「是嗎?」廖藺目光閃了閃,「……確實有些過分。」

「嗯,等我找到惡作劇的人,一定要給他使我的殺手鐧,對了,我們這里負責宣傳的小王干事最愛開玩笑,興許是他干的,他住最右邊那間,你幫我看看他起來沒?我要問問他去。」

廖藺沒動彈,「你還有殺手鐧?是什么?」

「殺手鐧要是告訴你了,還能是殺手鐧嗎?」說完,狐疑地盯著廖藺看,「不會是你干的吧?」

「我會是那么無聊的人嗎?」廖藺俊臉帶了絲不屑。

薛妙大眼睛覷了他好大一會,想了想點頭:「嗯,成了精的狐狸干不出這么幼稚的事情。」

廖藺摸了摸鼻子催促道:「回頭我幫你查,趕緊去幫那群猴子做飯吧,他們昨天晚上沒白忙活,弄了只野豬回來,這會已經殺好了,你再不去他們都要生吃了。」

「有肉嘍,等我給你們做好吃的,我收拾了點調料出來,你幫我拿著。」薛妙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也不想著找小王了,臨走前來到跳舞草跟前,惡狠狠地道:「回來再找你算賬。」可憐的跳舞草,耷拉著葉子瑟瑟發抖,最後還挨了某人暗地里嫌棄的眼神,它招誰惹誰了,在山里待的好好的,大半夜被挖出來,獻寶不成反被嫌棄。

廖藺選的營地位置離農墾團駐步行需要半個小時,干季的氣候逐漸涼爽起來,早晨走出來呼吸些新鮮空氣,薛妙的因為沒睡好的起床氣都消失了,人又活潑起來,邊走邊指揮廖藺把路邊看到的野蒜挖出來。某人悄咪咪地舒了口氣。

兵哥哥們特別能干,一個晚上功夫,不但給自己搭了臨時睡覺的地方,還把伙房給搭了出來,連鍋灶都弄得利利索索,一大一小兩個鍋灶,做飯做菜都不耽誤,地面壓得平整干凈,連顆小石子都找不到,拉來的糧食都被架了架子歸置好,還用作建材的木頭,搭了個供四十個人吃飯的長長的桌子。

地上擺了幾個從部隊帶過來的大木盆,分割好的野豬肉、豬血、豬下水都在盆子里裝著。這樣高的工作效率,讓薛妙佩服得不行。

龐虎帶隊挖的陷阱特別深,掉進去一大一下兩只野豬,小的沒成年,又給放了,剩下只大的有四百多斤,准備給農墾團五十斤換鴨蛋,剩下能吃好多天。

燉豬肉時間太久,耽誤大家干活,看大腸這些下水都被收拾干凈了,廖藺拿來的主食里有袋面粉,薛妙說道:「我小叔叔從小跟一個黔省老師傅學做腸旺面,曾經教過我,材料齊,今早我們就吃這個吧。」做地方食物還是得有個來處,她還真沒瞎編,印象里原主的小叔確實會做腸旺面。

大家匯集過來,好奇地圍了一圈看薛妙做飯,廖藺不讓他們閑看,吩咐人幫著燒火,揉面,薛妙倒不介意大家圍觀,取了大腸倒了點菜籽油又搓了一遍,搓得大腸光溜溜,整根放進鍋里加上香料白鹵,鹵熟後再切段加山|奈、八角大火紅燜,豬血在蔥姜水里汆熟撈出切塊,最後五花肉切小丁煸油,從廖藺拎過來的一嘟嚕壇子里挖出些自制的醬料跟自制的醪糟放到肉臊里,大火爆香再慢燉一小會,三種臊子很快弄好。也只有這三種臊子薈聚才能拼出一碗最最正宗的腸旺面。

兵哥哥們特好養活,給啥吃啥,不吃大肉沒所謂,一碗腸旺面就把他們吃得跳腳,面筋道,血旺嫩,肥腸醇香,肉臊醬香味濃,特意調制的湯頭又鮮又辣,吃上一大碗面,頓時覺得自己這一天都有使不完的力道。

「薛干事,我從來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面。」

「哈哈,回去跟沒來的人說,保准饞死他們。」

「誰讓他們技不如人。」

「腸旺腸旺,我們獨立營以後一定興興旺旺。」

「對,興興旺旺。」兵哥哥一聲吼,桌子上的碗都跟著震了震,瞅著這摔碗的架勢,這幫人要是混宋朝,最後肯定都要上梁山。

薛妙昨天見識了這幫人耍寶,不理他們,吃了口面,眉頭微皺,這碗面的味道她還不是很滿意,來到這里因為材料的不足,出品的飯菜口味還是差了一層,比如這碗面的湯底最好加點紅腐乳來吊味,紅腐乳福德居里倒是有自制的,可拿不出來,還有和面沒放雞蛋,面的勁道還是差了些。

廖藺一看薛妙的小表情就知道小丫頭又在給自己挑刺了,問:「還差什么?我給你弄。」

薛妙扒拉手指頭說道:「我想要的東西多了,我想要黃豆做腐乳,想要各種最好的調料。」

廖藺喝了口湯,不在意道:「都是些平常東西,這有什么難的。」

薛妙斜眼看他,「我記著你說的話。」就會吹。

樊志在旁邊聽了全程,心說,薛妙還是不了解他們家營長,凡是營長想干的事,凡是營長答應過的事情,他跟在他身邊這么久,從來就沒見他失過手、失過言。這些年最大的挫折就是上次出境做任務被出賣差點沒回來,結果還被某人給救了。這倆人別說還真挺有緣分的……

想多了,走了神,被廖藺給敲醒,「想什么呢,啃碗都啃半天了,好吃也不能把碗給吃了,趕緊開車去拉磚去。」樊志癟癟嘴,心說我操什么閑心,你倆一黃鼠狼,一小母雞慢慢玩去吧。

廖藺也快速撂下飯碗指揮大家干活。這次獨立設營,人員不到六百個,戰士們的宿舍可以采用這里的竹制風格搭建,工程簡單些,但是像辦公區、倉庫、營區大院這些地方必須用磚瓦來造。好在規模不大,他們幾十個人,農歷年前應該能弄差不多。

薛妙收拾好碗筷,下了鹵料進鍋鹵肉,又把暫時吃不完的肉抹上花椒鹽晾上,等讓人找些松柏枝來熏制,忙乎完這些,發現廖藺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外面回來坐在桌子旁看東西,薛妙好奇問道:「你們蓋房子不找專業的人來指揮嗎?」

廖藺還在翻手里的東西,「我現在看的是白紙嗎,眼睛白長那么大。」

薛妙探頭去看,真的是建設圖紙,很是吃驚:「你竟然會看圖紙蓋房子?」

「會蓋房子的才是真棟梁。」某人這么說顯然心眼不寬。

薛妙早把這事忘了,「廖藺,你怎么這么全能。」薛小姑娘誇人永遠真心實意,被誇的人在她真誠的目光跟語氣下,很難不起虛榮心,廖藺勾起唇角,問:「比那個會找豆蔻的是不是厲害多了?」

「不能這么說,術業有專攻,這沒法比較的。」薛妙認真臉實事求是道。

廖藺因為某人的表揚在心里升起的那個小氣球,呲一下癟了,揮退薛認真臉,「別在這搗亂,耽誤我辦公,趕緊燉肉去。」

「知道了。」任勞任怨的小薛轉身去忙,米洗了一半,忽然抬頭對桌旁的人說:「不過我覺得你開槍時的樣子特別不一樣,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就是那個氣勢,其他人跟你都沒法比。」反正比電視上那些假的帥多了。

「嗯。」男人雖然只嗯了一聲,不過嘴角上翹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情。

想到這頭野豬肥肉不少可以煉不少豬油出來,就不用省著那點菜籽油,小薛笑眯眯道,「鮮花配美女,辣椒贈英雄,等我中午給你調個你生病時沒法吃的辣椒蘸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午飯主吃肉,肉大塊白鹵,鹵好的白肉需要最好的刀工來片,下刀要穩,肉要薄厚一致,過厚吃起來肥膩,太薄口感寡淡。

這頓肉的靈魂是薛妙所說的特意為廖藺調制的油酥辣椒蘸水,廖藺帶來的菜籽油濃度很高,能激發出辣椒最為純正的香辣味道,蘸水最關鍵是油溫,太低味道激不出來,太高容易糊。油酥底子做好,糖、蒜、醬油、芝麻,還有幾樣薛妙自己調制的輔料入蘸水碟,最後撒上小蔥,這樣紅燉燉的一碟子,拿鹵好的帶皮五花肉在里面那么一滾,放在嘴里那么一嚼,肉皮的膠質,肥肉的油脂香跟瘦肉的勁道組合成豐腴的口感,辣椒蘸水的香辣又融合了這種豐腴,不知道別人會怎么形容這種味道,但此刻廖藺腦海中只有一個詞,五蘊七香。

他嘴刁能吃出來,今天這碟看似簡單的蘸水所有材料的配比拿捏得恰到好處,才是真正體現了小丫頭的功力。抬頭看對面也跟著大家一起吃肉吃得香,小嘴吃得油汪汪小姑娘,心說這可真是個大寶貝啊。

慧眼鑒寶的能力兵哥哥們也不缺,這不一頓大肉又吃嗨了,大家看薛妙的眼神也像是看鹵肉。

肖偉亮放下筷子道:「罪過,我覺得我吃得太好了,對不起人民。」

「你既然覺得罪過就別吃了,正好省了給我吃。」有人去搶他那份肉。

「我就是感嘆下,又沒說不吃。」

別人也不去管任他們筷子干架,龐虎吃了口肉又往嘴里扒拉一口大米飯,越嚼越香,欽佩地看向薛妙,「小薛,你說你這么會做飯的姑娘,將來誰要娶了你當媳婦不得美死,你說你想找個什么樣的?」

「是呀,你想找個什么樣的?我們這些個大部分人都沒結婚,沒對象,隨你挑。」劉曉峰話一落,兵哥哥們全都虎視眈眈看向薛妙。

薛妙黑線,廖藺這人成天不嚴肅,帶的兵怎么也痞里痞氣的,怎么還可以這么大拉拉地毛遂自薦,給自己找對象的?

被幾十雙燈泡眼看著,薛妙表示壓力好大。

咔噠一聲,有人筷子碰到了碗,是樊志。撲克臉心里在瘋狂吐槽,四肢發達的,果然頭腦簡單,這群傻子智商也沒比林子里獼猴高多少,我偏不提醒你們,誰讓你們成天欺負我。

廖藺慢條斯理地吃完碗里最後一粒米,喝了口水,掃了眼薛妙,又抬眼環顧眾人,輕飄飄道:「工期緊,肉不能白吃,今天十五,現成的月亮地,晚上干到十二點。」

樊志: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