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志願草表上劃掉那個從上學起就駐扎進夢想的學校時,她心里整個空落落的,惶然和惆悵盤旋不去,遺憾的酸楚和疼痛瞬間傳至四肢百骸,又被她強力壓下。有道聲音一直回響在耳邊:沈略,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最後的機會

「昨天是他嗎」

突來的聲音把沈略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把手中那張紙倒扣在桌上,沉默許久,才點點頭。

葉妃嘆氣,她看見她脖子里隱隱露出的曖昧紅痕,心里堵得難受,更加覺得愧對沈略,低聲道:「我什么也不會說,你別擔心。」

沈略舒了口氣,苦笑道:「謝謝。」

她最後看了一眼,登入志願填報系統,咬咬牙在電腦上做好選擇,點擊提交,然後癱軟地靠在椅子上。

下課鈴響,大家往五班的教室走,剛到走廊,就遠遠看到那個清俊的男孩往這邊走來,葉妃悄悄努嘴,悵然說道:「喏,每節課間都會過來呢,無論如何,你先去瞧瞧吧,沒幾天就要高考了,情緒什么的」

「我明白。」沈略垂頭,把領口滑下的拉鏈重新拉至盡頭,深呼吸好幾次,憋回眼淚才迎上去。

明明只一天而已,短短的一天,再見面卻一眼萬年,身體的傷痛還未痊愈,心里的疼痛又輪番碾壓過來。

走廊里風大,他伸手想把她拉進樓道里,誰知她像觸著烙鐵般,倏地縮了回去。

顧允丞心中一痛,好看的眉毛皺起幾褶,又強迫自己展開,幾乎帶著些抖聲地問:「你還好嗎昨天怎么回事校醫說他是你叔叔。那人真是你叔叔沒聽你提起過」

一疊串的問題,連他自己都察覺到語氣的急迫,然而,又怕冒犯到她,問得小心翼翼。

「不是。」沈略偏頭不去看他的眼。要騙他的地方太多,能不騙他的地方,她不想去欺瞞。

「那實驗樓」

「無聊公子哥心血來潮的游戲罷了,他們又不在乎這些,估計也就是嘔嘔張校長,剛好我倒霉撞在槍口上。」她飛快吐出早已想好的說詞,依舊低眉斂目。

顧允丞尋思了會兒,想想還真有這種被錢燒壞腦子的神經病,單單b城就不少見。昨天雖然沒有親眼瞧見,但聽學弟學妹們議論的,所言類似,無非在說沈略走了狗屎運。他於是松了口氣,陰雲散盡,捏捏她的鼻子笑問道:「志願填好了嗎走,咱再去趟機房,我幫你檢查檢查。」

沈略懸在半空的心悄悄落定,然而,不是落在平地,而在釘子板上,他的話像一根根尖利的倒刺,扎得她難受,但還是強裝輕松地說道:「去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種事兒能填錯嗎」

「那可說不准,快趕緊的」他說著就要去拉她,她不依,他就撓她癢癢。

沈略躲不開,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喘著氣說:「停,你停手我都提交了不會錯的」

她也不清楚眼角的濕意是因為癢,還是因為痛,越是最平常的嬉鬧動作,現在做來,越覺得心酸。

顧允丞想到還在學校,沒敢鬧得太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凝著她的眼睛嚴肅說道:「沈略,記得把平行志願也填上,全填本市的。」

沈略一怔,不再作聲。

她是填了,不過也都是遠處的,最遠的一個,似乎填到了海南。

看她沉默,顧允丞急了,「你不會都沒填就提交了吧傻瓜,趁還來得及,補去」

她垂著眼擺擺手,狀似不耐實則只怕露陷,嚷嚷道:「哎呀,填了填了,還是操心你自己吧,我還想跟你說呢,別都空著。」

顧允丞兩手枕在腦後靠在欄桿上,露出一口白牙笑彎了眼,左臉頰的小酒窩閃啊閃,片刻後,又有些失望地咕噥道:「葉妃說你昨晚睡得晚,早上請了幾節課的假,要不照我說,把你的志願表照抄一遍就行了,多省事兒啊。」

「你就懶吧你」

她斜乜他,看在他眼里,如嬌似嗔,心里漾出一朵花來,然後那朵花在聽到她下一句話後,一瓣瓣凋了。

「顧允丞,馬上就要考試了,你也知道我這人,容易分心,所以咱們考前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沈略攥著衣角,垂下眼睫,心里努力琢磨著措辭。如何不傷了他,如何不引起他的懷疑,又如何不讓他情緒過於波動。

顧允丞還是難掩失望,說道:「看不見我的話你不想我嗎同樣分心啊。」

他的話讓人又好氣又好笑,但她現在卻澀得笑不出來,佯怒道:「我現在想李白杜甫歐姆牛頓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想你」

顧允丞撲哧一聲笑了,這才說道:「成咱就暫時不見面了,你高考完那晚我預定了,咱去狂歡慶祝。」

她用盡全力維持著唇角的弧度,微微張嘴吸氣,把堵在鼻腔的那股酸楚放空,沒有答話。

預備鈴響,他全當她答應了,笑嘻嘻地上樓,一連幾個台階地跳著,步伐飛快。

沈略凝著他的背影,由清晰到模糊,等到徹底消失不見後,抬頭望向烏漆漆的天,眼淚倒流,終於沒有在他面前滑落。

這一幕,仿若訣別。至此,她要硬生生地將他從自己心中剝離,哪怕,那代價得讓整顆心從此枯萎死掉,哪怕,從他轉身的這一秒就痛得窒息。

顧允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寬敞大氣的辦公室里,男人面朝著落地窗的方向,天色漫沉沉的,大風狂刮,塑料袋甚至飛到了十幾樓高,在半空中飛快打著旋吹向遠方,有股飄零的蕭瑟。

室內卻很安寧,狂風怒吼全被隔絕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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