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頌繞開那片狼藉,深幽銳利的眸光重新回到女孩身上,挑起嘴角,笑開了幾分嘲諷。

「這是干什么割腕不成,摔盤子碗絕食抗議」

沈略不語,緊緊閉上眼睛別開頭,如果可以,她連耳朵都想堵上。

倒是王嫂怕唐頌再生氣,慌忙替她解釋:「不是不是,是我笨手笨腳,不小心打翻的。」她利索地收拾完,抬臉笑道:「好好的參湯被我糟蹋了,我再去准備點飯菜,沈小姐想吃什么」

沈略對她心存愧意,剛准備婉拒,就被唐頌搶了話頭。他嗤了聲,涼涼說道:「得,我看也不用忙活了,敢情嫌棄你做的飯菜不合胃口呢。」

王嫂憨厚不明就里,真以為沈略顧著她的面子不好意思說,所以才吃不下,恍然般傻傻地問:「那沈小姐想吃哪家我這就去買」

唐頌揚揚眉梢,望著沈略發僵的臉,故意說道:「唔,我記得是西遠里小區五單元店主姓沈來著」

沈略忙抬起頭,急聲道:「不要」

終於四目相對,唐頌凝著她,深邃的眸子漾開幾許笑意,只是並未到達眼底,好一會兒他才對王嫂說道:「別折騰了,就去樓下買點吧。」

王嫂點頭稱是,門關上後,唐頌走近她在床畔落座,嘴角一歪,薄唇彎起譏誚的弧度:「一而再再而三的,真想死呢還是要挾我」

沈略錯開目光,怔怔地望向天花板,只喃喃道:「我要挾得了你嗎」

那就是真想死了

唐頌火氣狂飆,盡管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自己揣測是一回事,聽她親口承認是另一回事,他氣得牙癢,恨恨說道:「生無可戀的話,跳樓多好十九層下來天仙兒也救不了你。順道整一出社會新聞,以後章家母女虐待你爹攆你爹出門,指不定還有記性好的鄰居幫你惦記著」

沈略扯了下嘴角,蒼白的唇一絲血色都沒有,她以為自己在笑,其實只是嘴唇微動,聲音小的幾不可聞:「謝謝提醒。」

然而,唐頌還是聽見了。該死的她還真敢說

他握緊拳頭,心里很不是味,其實反激的話說出口後他就後悔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劑葯有沒有下對,天知道他有多怕她再想不開,那種錐心的痛一次就夠他銘記終生了。

這傻妞會不會會不會

他愈發不確定起來。

也許真像陳述說的那樣,他一直以最笨拙的方式面對著她。她魚死網破的掙脫讓他覺得不知好歹,而他安慰補救的方式似乎傷她更深,刺蝟一樣眼中只剩對他的指控、傷心和恨。明知兩人已陷入僵局,卻沒有人告訴他該如何打破,他們只會一味的讓他放手,放手,放手

他覺得那兩個字像「緊箍咒」一樣,每聽到一次,他的心就勒緊一分,下意識地手也攥得更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第一個他用強勢手段去擁有的女人,卻不知道她也是第一個他說服自己去放手的女人,可沒辦法,他試過,放不了。

病房里靜默得可怕,而她形銷骨立毫無生氣的模樣,頭一回對素來強勢的他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壓迫,如這暴雨前沉悶的空氣般,讓他有些透不過氣。

他霍地站起來,想走,但又舍不得,這種敏感時期見她一面真的很不容易。他得顧忌著他爹顧忌著她,方才從二樓下去的時候,卓女士正在客廳看電視,他連車都不敢開,從後門溜出去走了老遠才到大院門口坐上出租。只為王嫂說她吃不下飯

哦對,吃飯,這才是他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等會兒就是逼著灌著也得讓她把飯給吃完

正想著,門被輕輕推開了,王嫂動作很快,提著包裝好的袋子走了進來,歉聲道:「對不住,唐先生。跑了幾家,想來想去只有這皮蛋瘦肉粥比較適合。不行的話,我再去煮點」

「不用了,挺好的。」唐頌伸手接過,拆開包裝後,笨手笨腳地邊吹邊拿勺子在略嫌窄小的塑料餐盒里攪動著,然後極為「民主」地問女孩:「吃不吃」

沈略閉著眼睛不想動彈,果然,男人的耐心與「民主」維持不到五秒,下一瞬,她就被他拖起身子,後背塞了兩個枕頭,迫著半坐起來。

她恨恨地瞪著他,勺子抵在唇上,就是不張口。

他卻沒事人一樣,笑得該死的欠扁,睨著她淡淡警告:「信不信我有千百種方法讓你吃下去」

沈略還是不動,他又放下碗筷,掀開被子作勢要打橫抱起她,別有所指地幫她找著理由:「也是,在醫院吃飯,誰都沒胃口,咱換個地兒吧。」

「不用我自己來」她眼窩酸脹卻強忍著淚意,咬著嘴唇去端被他置於櫃上的碗,乏力的手腕抖得厲害,輕輕地一碗粥被她端得像是托著塊稱砣。

似乎又觸到了另只手的傷口,她齜牙暗吸了口氣,碗顫巍巍的晃個不停,唐頌眼明手快地趕緊接過,嘲笑道:「逞什么強還是我來吧。」說著手臂半舉,重新舀了勺遞到她面前。

沈略反胃極了,聞到這味道就只想惡心,但還是閉了閉眼,蹙緊眉心硬咽了進去。吃飯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堪比滿清十大酷刑,和血和淚都得吞。

在男人的緊盯下,她一口一口的把粥喝下。中途雖然依舊忍不住作嘔,但礙於某人的淫威,只能強忍著。

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時,她仿佛聽到天籟,忙說道:「我吃飽了,你接吧。」

唐頌看了眼快見底的碗,這才作罷,他走到窗台前接起電話,沒說兩句就掛斷了,然後對王嫂囑咐了聲,便匆匆出了門。

085 惶然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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