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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前腳剛離開病房,沈略就急急忙忙掀開被子下床,踉蹌著往洗手間沖去,可剛邁開腿沒兩步,腳就忽然一軟差點跌倒,好在被王嫂扶住了,「哎喲姑奶奶,小心點。」

王嫂暗自慶幸剛才把碎片都掃走了,不然這一跌,那還了得她想攙著沈略慢慢走,可沈略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掙開她後,幾步進了里間,趴在馬桶上不住嘔著,剛才吃進去的又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昏天暗地的惡心過後,女孩虛軟地滑坐在地上,王嫂慌忙上前把她扶起,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可又沒法子。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安頓在沙發上,又給她倒了杯漱口水。

「謝謝」沈略虛脫般陷在柔軟的沙發里,嘴唇動了動,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兩個字。

女孩孱弱痛苦的模樣,王嫂看著都心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幾分鍾前,她還在高興她終於吃下飯了,誰知這不平白折騰自己嗎。

她斂著眉心忍不住勸道:「我也沒讀過書,大道理不懂,你們那句文縐縐的話怎么說來著身體什么受之父母的,你這樣,讓家人知道了該有多心疼心里再不痛快,可畢竟身體重要,不放寬心,怎么養好傷」

沈略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她緩緩垂下眼瞼,視線落在自己青白的指甲上,心里明白王嫂是為了她好,這個中年女人,從最初的冷漠,到如今發自內心的疼愛,大約是真得被她嚇住了。

沈略用手擦了擦嘴,抬眼看著王嫂說道:「我會好好調理的,你你別跟他說。」

她真是怕極了他找父親,王嫂說得沒錯,是她自私了,那晚頭腦一熱,刀片就這么割下了。父親把她送到這個男人面前,就是怕她受到牢獄之災,更甚惹上殺身之禍,倘若讓父親知道她為此尋死,大概會自責得活不下去十幾年來父女兩相依為命,她倒是不負責任地解脫了,而父親即便活著,以章家母女的脾性,估計也不會善待。那個男人都能看透的事情,她卻選擇逃避

見沈略擰著眉毛陷入沉思,王嫂嘆了口氣,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唐頌回來的時候,沈略已經睡著了。他看著她略顯不安的睡顏,蹙起了英挺的眉毛,咕噥道:「又睡了屬豬的啊」

王嫂見他過來,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非但沒說破沈略向她打聽了他的去向後才急忙上床,反而幫著她解釋:「大病之後比較乏,都這樣」

唐頌心里跟明鏡兒似的,不過也犯不著跟一個病怏怏的死丫頭片子計較,只點點頭,說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這兒。」

這段時間確實給王嫂忙壞了,單留醫護在這兒唐頌不放心,沈略昏迷期間,擦身子陪夜的事,幾乎都是王嫂在忙,而她清醒後,他又怕她再想不開,幾乎二十四小時讓人守著。

王嫂出去後,他把房里的燈光調暗,手上的牛皮紙袋和葯盒隨意扔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卻沒有坐下,而是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走向半敞的窗戶。

病房在三樓,窗外就是參天的白楊樹,枝干高大,白日望去,滿目蒼翠,抬頭都看不到樹不震驚是假的,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男人素來予取予奪,稱他為強盜都算美化了他,霸道的強吻他做得絕對不少,如今這一出,倒是讓她有些怔忪。她不知道他是因為什么原因而停下,電光火石間有個答案在腦中一閃而過,卻被她刻意忽略掉,不願深究。

她幾不可察地甩了甩頭,呼吸也有些紊亂,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又是連綿幾道滾滾雷聲,一閃一閃滿天空都是電光,照得屋角都雪亮,天像裂了條縫,瓢潑大雨傾盆而落,雨點砸在玻璃上嗒嗒直響,伴隨著狂擺的楊樹細枝有節奏地敲擊聲,宛如嘈雜可怕的狂舞曲,直覺讓沈略聯想到小時候。

那會兒父親經常出門在外,出租屋條件也不好,比較潮濕,門口就是巷弄的下水道,大人不在家的時候,老鼠就出來亂竄,也是這樣的雷雨天,恰逢家里跳閘斷電,漆黑一片中,她被無數只老鼠圍在中間,嚇得哇哇大哭,最後父親回來時是在衣櫃里找到她的,據說彼時她已抱著膝蓋昏了過去。

幼時的可怖記憶讓沈略每逢打雷閃電,都分外提心吊膽,深怕某個犄角旮旯會再探出幾顆圓滾滾的小眼珠。

而此刻,她再也裝不下去了,控制不住習慣性地蜷起身子,用雙手捂住耳朵。

她的舉動驚動了沙發上沉思的男人,唐頌霍地站起,疾步向她走來。

086 告白

男人將她連人帶被撈起,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孩子似的安撫著,不料這一動作還是嚇到了神經緊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