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聽濤山庄(1 / 2)

武林狀元 花間浪子 9407 字 2021-01-03

江西的華蓋山,昔時興匡廬齊名,但因較僻,今人知道的已經不多。華蓋山高峻而秀,上有三仙廟,道家說是王郭二仙遇浮丘公之處,明代祠觀極盛,又有三茅祠,紫賢洞、時見金登,大如斗升、小如明星,遍照岩壑、光彩動搖,較峨眉尤奇。

華蓋山知道的雖然不多,但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聽濤山庄,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聽濤山庄的主阮松溪,是當今九大門派中形意門的掌門人。形意門的祖師是岳武穆,宋室南渡,武穆以「形意拳劍」傳授鄉曲子弟,以御金兵,井為之著普,遂發揚光大,形意門遂成為大江南北的一個大門派。

阮松溪在大江南北,聲名之隆,足可興少林、武當鼎立而三,尤可貴的是這位阮掌門人淡泊名利,十年前,九大門派集會,公推他擔任武林盟主,他再三謙辭,堅不肯就。也正因他堅辭地位崇高的武林盟主,而使得到武林同道對他更推崇,更景仰。

阮松溪已經六十一歲了,膝下只有一子,取名天華,今年才十九歲,生得玉樹臨風,聰慧過人,加以家學淵源,不但拳劍功夫,自幼扎下根基,如今已有五六成火候,就是經史子集,也下過十年寒窗的苦功。阮松溪時常告誡兒子,讀書明理,不作獵取功名的進身之階,練武防身,不作呈強斗狠的匹夫之勇。

這位掌門人,本來崇奉儒學,也可以說是一位道學先生;但五十以俊,因晚年喪偶,動了慕道之心,時常和一些玄門中人往來。聽濤山庄就在華蓋山麓,山上就有不少道觀,阮掌門人閑居無事,就經常到山上去,和他認為有道之士論經談道。有時就在山上一住兩三天,也是常有之事,後來經常十天八天的不回家了。好在他早已家務全交給四師弟范叔寒掌管。范叔寒今年不過三十六、七,是他小師弟,最後幾年,還是他代師傅傳藝,自然可以信得過。

這是四月初旬,阮掌門人又上山去了。因為他經常上山訪道,家里的人早就習以為常,並不在意。但這回卻只去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就匆匆回來,一腳進入書房。范叔寒聽說大師兄回來了,就跟了進去.叫了聲:「大師兄。」

阮松溪一手摸著他垂胸黑須,微微笑道:「四兄弟,你有什么事么?」

范叔寒站著道:「小弟正有一事,要向大師兄稟報……」

阮松溪含笑抬抬手道:「有什么事,你坐下來再說。」

「是。」范叔寒在他下首一把椅子坐下,欠著身道:「這個月二十八日,是六合門徐掌門五十大慶,他們已派專人送來請柬……」阮松溪笑道:「你要二師弟去就是了。」

范叔寒道:「他們也有請柬給二師兄,小弟覺得大師兄應該親自去一躺才是。」

「好。」阮松溪點著頭,抬抬手道:「到那時再說吧。」

范叔寒又道:「壽禮……」

阮松溪笑道:「二十八還早哩,這些瑣事,你准備就是了。」范叔寒覺得大師兄和六合門徐掌門人有數十年深交,人家五十初度,不該如此淡然視之,但聽大師兄的口氣,似乎已有不耐之意,也就不敢多說,起身辭出。

阮掌門人自從夫人去世,就一直住在書房里,尤其他好道之後,性喜清靜,不准有人驚擾,一晚過去,到了第二天中午,書房里間卧室門仍未開啟。一向侍候他的老管家阮福,從早晨到現在,至少已經到房門口來過五六趟了,只是不敢驚動。

現在廂房里已經開飯了,老爺子還沒起來,阮福覺得事情有些反常,平常老爺子都是天一亮就起來了,他從小跟隨老爺子,這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他逡巡了一回,忍不住只好舉手叩門,一面口中喊道:「老爺子,句以吃中飯了。」房中並沒有答應。

阮福覺得事有蹊蹺,以老爺於的內功修為,別說叩門了,就是自己只要走近門口,就會聽到。怎么會連叩門都不答應的?他心頭不由得升起一絲不祥之兆,手指用力叩了兩下,叫道:「老爺子,已經中午了,你老怎么還不起來?」房中依然沒有動靜。

阮福一顆心不禁往下疾沉,他不再叩門,急匆匆奔出書房,穿過走廊奔入東首廂房。范叔寒和阮天華已經在那里等著,看到阮福氣吁吁的奔入,范叔寒問道:「阮福,你是慌慌張張的做什么?」

阮福道:「四爺,老爺子他……」

范叔寒心頭一凜,急忙站起,問道:「大師兄怎么了?」

阮福道:「小的去請老爺子用飯,敲了兩下房門,老爺子都沒有答應,所以來請范四爺去看看。」

范叔寒身軀一震,問道:「你敲了門,大師兄沒有答應?」

阮福舉手拭了拭額上汗水,說道:「小的也大聲喊了,老爺子都沒作聲。」

范叔寒回頭道:「天華,我們快去看看。」說完,急步往書房行去。阮天華、阮福跟著他一腳趕到書房,里首房門依然開著,闃無人聲。范權寒走近房門,舉手拍了兩下,叫道:「大師兄……」房門還是沒有動靜。

范叔寒心頭一陣顫栗,右掌吐勁,「喀」的一聲震斷門閂,房門應手而啟。目光一注,北首床上,帳子低垂,床前還端端正正放著一雙雙梁布鞋,正是大師兄之物。范叔寒一個箭步掠近床前,舉手撩起帳子,不由心頭猛地一緊,他猜想到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大師兄直挺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已無一點生氣。

「大師兄……」

「爹……」

兩聲悲切的叫聲,聽得阮福當頭如中巨杵,跟著搶了上去,撲地跪倒床前,淚如雨下,叫道:「老爺子,你怎么這樣就走了?」阮天華只叫了聲「爹」,撲在床上,已經昏了過去。

范叔寒為人精明,他又是大師兄代師傳藝,名雖師兄,情同父師,看到大師兄直挺的死去,心頭自是極為悲痛,但他強忍著悲痛,先要查看大師兄是如何死的?此時眼看小師侄一慟昏去,急忙舉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掌,叫道:「天華,你醒一醒。」

阮天華被他一掌拍醒,又悲呼了聲:「爹……」

范叔寒拭著淚水,說道:「天華,人死不能復生,大師兄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要節哀順變,堅強起來。愚叔覺得大師兄年歲不大,內功精湛,不該去得這樣快,尤其昨晚還好好的,不可能說走就走,所以愚叔先要查看大師兄的死因……」

阮天華神情一震,睜目道:「四叔,你說爹是……」

范叔寒追隨大師兄二十多年,見多識廣,一眼就已看出大師兄面色有異,只是此時不便對小師侄多說,只是淡淡的道:「不,愚叔只是要查看大師兄是如何過世的?」一面轉身朝阮福道:「阮福,你立即派人去請二師兄,三師兄盡快趕來。」阮福答應一聲,轉身往外就走。

范叔寒轉過身,仔細在大師兄頭臉發際查看了一遍,然後又解開大師兄衣衫,在項頸、胸腹、背脊等處,極細心的看過,身上絲毫不見傷痕,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就用手撥開牙關,凝目看了一眼,心頭止不住一陣驚栗,迅速把牙關閉上,暗暗忖道:「大師兄會是服毒死的?這簡直和大師兄為人大大的不符,大師兄根本沒有服毒自戕的理由,為什么要服毒自戕呢?」

阮天華一直站在旁邊,淚眼望著四師叔,問道:「四師叔,爹是怎么死的呢?」

范叔寒微微搖頭道:「愚叔還不敢斷言,且等二師兄、三師兄來了再說。」說罷,放下帳子,又道:「天華,我們還是到外面一間去坐。」阮天華眼看四師叔方才很傷心,但現在好像戚容已減,精神已經振作起來,心中暗暗欽佩四師叔果然是一個很能干的人,口中應了聲「是」,隨著他身後,退到書房。

范叔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天華,你也坐下來,休息一回,人死不能復生,務須節哀,流淚痛哭,哭壞了身子,於事無補,一切要等二師兄來了,才能作主。」剛說到這里,瞥見書案踏腳下,跌落了一本書,這就起身走近書案,俯身把書撿起,那是一冊史記,把書放到桌上,又回身坐下。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阮福已急步走入,朝范叔寒道:「回四爺的話,小的已要長根、榮生兩人,騎馬趕去報訊,大概再有一個時辰,二爺和三爺都可以趕到了。」

「好。」范叔寒目光一抬,問道:「你昨晚是什么時候去睡的?」

阮福道:「晚飯之後,小的給老爺於沏了一壺茶送來,老爺子揮揮手,就說「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小的就去睡了。」

范叔寒問道:「你今天一早進來的時候,書房里可有什么異樣么?」

阮福一呆,口中哦了一聲道:「四爺不說,小的倒忘了,小的第一次進來.天亮不久,平日老爺子就是這時候起來的,小的看老爺子房門還開著,就不敢驚動,後來看到書案上,書翻得很亂,還有幾本書掉在地上,大概昨晚老爺子書看得很倦了,才會掉在地上的,是小的撿起來,放到書架上的……」

范叔寒沒有作聲,站起身,走近書案,拉開抽屜,只見幾個抽屜里面都翻得很亂,好像大師兄昨晚在找什么東西,心中更覺疑團莫釋,大師兄平日為人精細,收放任何一件東西,都有一定的地方絕不會亂放,而且自己收藏的東西,也不可能在書本中,抽屜中亂翻?這和大師兄服毒自戕,究竟有什么關連呢?

阮福看他望著抽屈出神,不覺問道:「四爺,少庄主都還沒用飯,小的要他們搬到書房里來,少吃一些,總也要吃一些才好。」

范叔寒道:「這時候我和天華如何吃得下飯?」

阮福道:「那么小的去沏兩盅茶來,水總要喝一些。」說完,返身走出,一回工夫,就沏上兩盅茶送來。

阮天華抬頭問道:「四師叔,你看爹昨晚會在找什么呢?」

范叔寒道:「這個愚叔也想不出來,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大師兄在臨終之前,在找一件東西,而且這件東西,顯然和書本有關,這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時辰之後,阮福領著兩個人直奔書房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濃眉紫醬臉矮胖老者,身穿藍布大褂,手里扳著兩枚鐵球,他就是形意門的二師兄端木讓。第二個是中等身材,臉色微見蒼白,是個沉默寡言型的人,他就是三師兄夏鴻暉。

兩人一腳踏進書房,范叔寒立即站了起來,說道:「二師兄,三師兄來了。」

阮天華趕緊跟著站起來,拜了下去,含淚叫道:「二師叔、三師叔,小侄給你們叩頭。」

端木讓一把把阮天華拉起,口中說了聲:「天華你起來。」他目光已經轉向范叔寒,問道:「大師兄過世了,他究竟是什么病症去世的?愚兄怎么從未聽說過?」說到最後,神情已極凄愴。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遠來,先請休息一回……」

端木讓目含淚光,說道:「不用休息,愚兄先得拜瞻過大師兄遺體。」

夏鴻暉道:「大師兄遺體可是在卧室中么?」

范叔寒道:「二位師兄請。」

端木讓、夏鴻暉不待多說,快步奔入里間,端木讓已經忍耐不住,大叫一聲:「大師兄,小弟來了……」一手撩起床帳,看到大師兄直挺挺的躺著,忍不住悲從中來,撲的一聲跪倒床前,放聲大哭。夏鴻暉、阮天華也跟著跪下,流淚不止。

范叔寒悄悄走上,在二師兄身邊說道:「二師兄,大師兄已經去了,哭也無用,小弟認為二師兄、三師兄先查看一下大師兄的死因,然後可以共商善後。」

端木讓聽得身軀猛然一震,一手拭淚,雙目乍睜,問道:「四師弟,你是說大師兄不是病故的?」不是病故,那就是他殺,教他如何不猛吃一驚?

范叔寒道:「小弟就是等二師兄、三師兄來了,才能鑒定。」

端木讓看了范叔寒一眼,心中暗道:「小師弟是大師兄一手帶大的,大師兄去世,他應該比誰都傷心,可以臉上沒有絲毫戚容,只是緊攢著眉,似有極大心事,此中莫非有什么蹊蹺不成?」心念轉動,口中「唔」了一聲,站起身來。

范叔寒就伸手掛起了帳子,好讓二師兄,三師兄查看。端木讓,夏鴻暉兩人站在床前,仔細查看了大師兄遺體,最後自然也拔開牙關,查看口腔。端木讓目光一注,身軀猛然一震,失聲道:「大師兄會……」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覺得四師弟手肘輕輕碰了自己一下,立即就沒往下說。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請到外面坐。」端木讓,夏鴻暉退出卧室,在書房落坐,阮天華則垂手站在四師叔身邊。阮福早已沏了兩盅茶,放在幾上。

范叔寒目光一抬,說道:「阮福,你站到走廊上去,沒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得進來。」阮福答應一聲,回身走出。

范叔寒道:「你把書房門帶上了。」阮福隨手帶上了書房門。

端木讓目光注視四師弟,問道:「四師弟,你自小跟隨大師兄,又在這里擔任大師兄的管事,咱們先聽聽你的意見。」

范叔寒就把大師兄三日出門,昨天傍晚才回來,一直說到中午還不見大師兄起來,自己趕來,才知道大師兄業已去世,以及後來自己發現書案下有一本書,經阮福說出早晨進來,地上散落了數冊書,自己檢視書案抽屜,也翻得極為凌亂,詳細說了一遍。端木讓道:「你還發現了什么?」

范叔寒道:「大師兄遺容臉色灰黑,小弟檢視口腔,喉舌均已腐爛,顯系服了極烈毒葯致死……」

阮天華身軀劇抖,哭道:「爹他老人家會是……」

范叔寒一搖手道:「天華,愚叔和二位師叔正在商量重大之事,你且聽下去,不許哭。」阮天華拭著淚水,強忍著傷心,點了點頭。

「唔。」端木讓道:「還有呢?」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總還記得,小弟十四歲那年,大師兄傳授小弟劍法,會說;學劍要身法靈異,尤其咱們形意門劍法,須有六合,那就是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台,為內三合,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為外三合,所以使劍之時,神存乎中,意乃外達,才能指揮如意,敵均在我意中。無法傷我分毫。小弟那時年紀還小,心想大師兄既說敵無法傷我分毫,一定是刀劍不入了,我很想試試,有一天。我拿著長劍,走進練武場,大師兄正在場中俯著身子用白粉畫第一路劍法的腳印,我一看機不可失,立即舉劍從大師兄身後朝他的右肩刺去……」端木讓聽得不覺臉上有了笑容。

阮天華心中暗道:「四師叔怎么說起他小時候練劍的事情來了?」

只聽范叔寒續道:「大師兄蹲著的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准備,何況我那時又是剛學了起手式,更不防我會用劍刺他,這一劍自然刺上了,我被師父打了一頓,說我薄情寡義,差點被逐出門牆,還是大師兄跪地請求,說我只是一時好奇……」

夏鴻暉一直投開口,點頭道:「你發現大師兄右肩近腋處沒有劍創?」

范叔寒道:「是的,只是事隔二十幾年,大師兄右肩下劍創,已經只有極細的一條白痕,不知內情的人,絕不會注意。」

端木讓道:「但大師兄頸上左耳下有一顆黑痣,痣上有一長一短兩根長毫,此人也有,又作何解釋呢?」

范叔寒壓低聲音道:「此人既然假冒大師兄而來,大師兄身上有的,他自然也要有了。」

阮天華聽得驚駭的道:「四師叔……」

范叔寒朝他搖手道:「你不要岔嘴,且聽下去。」

「四師弟說得不錯。」夏鴻暉道,「但此人臉上既沒有易容,也沒戴面具,怎會和大師兄有如此像法呢?再說,他既然和大師兄如此肖像,已是十分成功,又何用服毒自戕?」

范叔寒道:「這就是小弟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要等二位師兄來了,才能……」話聲未落,突然身形飄動,快如閃電,一下飛掠到門口,迅速的拉開房門。

端木讓心中暗暗贊道:「四師兄一直追隨大師兄,果然獲益良多,這式身法,輕靈快捷,輕功之佳,已不在自己和三師弟之下了。」范叔寒這下拉開房門,實在太快了。只見阮福手提水壺,弓著身,作出傾聽之狀,一時竟然來不及直腰。

范叔寒臉色一沉,喝道:「阮福,你在做什么?」

阮福彎著腰陪笑道:「回四爺的話,方才春蘭提著一壺開水,來沖茶的,小的因你老吩咐過,不准任何人進來,小的就要她把水壺交給小的,正待進來沖水,四爺就發覺了。」

范叔寒臉色稍霽,點頭道:「好,你進來沖吧。」阮福提著水壺踉蹌走入。

范叔寒轉身之際,右手突然振腕一指朝他背後點去。阮福似是早有准備,身形疾轉,把一壺滾水連壺朝范叔寒擲來,壺中滾水隨著潑出。范叔寒急忙閃身避開,口中大喝一聲,雙手齊發,撲了過去。阮福一下閃到了端木讓身後,大聲道:「四爺,你要殺我滅口么?」

范叔寒聽得一怔,沉喝道:「你胡說什么?」

端木讓道:「四師弟,這是怎么一回事?」

范叔寒道:「他是奸細。」

阮福冷笑道:「四爺,你做了什么事,心里明白,難道還怕我抖出來嗎?」

范叔寒氣得臉色發青,怒聲道:「好個惡賊,你居然還敢血口噴人,二師兄,先讓小弟把他拿下了。」

端木讓道:「諒他也逃不出去,四師弟好好的問他不好嗎?」

阮福站在端木讓身後,大聲道:「我阮福追隨老主人幾十年了,這里就是我的家,為什么要逃?明明是四爺作賊心虛,怕我把事情抖出來,所以不讓我進來,小人一進來他就驟下殺手,要殺我滅口。」這下當真使人是非莫辨,阮福說得極是,他追隨大師兄幾十年,早已把聽濤山庄當作了自己的家,他一向忠心耿耿,不可能會是奸細,但四師弟是大師兄一手教養長大的,情同父師,更不可能有什么不對。

夏鴻暉平日很少說話,此時開口道:「阮福,你不准胡說,四師弟不是這種人,他為什么要殺你滅口?」

阮福道:「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小的昨晚送茶進來,聽四爺在問老爺子手錄的一本形意真解,老爺子不肯給他……」

范叔寒全身顫動,厲聲喝道:「阮福,你胡說什么?根本沒有這回事。」

夏鴻暉回頭道:「四師弟,你冷靜一點,聽阮福把話說完了。」一面回頭道:「阮福,還有呢?」

阮福道:「小的只聽到這一點,就退出去了,當時好像師爺子很生氣,今天早上,小的進來打掃書房,看到有幾本書掉在地上,抽屜也打開了,翻得很亂,後來直到中午,才知道老爺子已經過世,方才小的在門外聽說老爺子不是病故的,是中了劇毒,才想到一定是有人覬覦那冊形意真解,才……才毒死老爺子的了,小的冒死說出來,要請二爺,三爺作主……」說著撲的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放聲大哭起來。

夏鴻暉回頭問道:「四師弟,形意真解是怎么一回事?」

范叔寒道:「三師兄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嗎?」

夏鴻暉道:「他說的就算不實,也可能有部份不假,他只是一個下人,如果不是四師弟跟大師兄提起過形意真解,他怎會知道形意真解的?」

范叔寒道:「所以小弟覺得阮福可疑,只有把他拿下,才問得出實情來。」阮福在他們說話之時,悄悄往門口退去。

范叔寒喝道:「阮福,你給我站住。」阮福早已一個箭步,身法極為快速往門外竄了出去。范叔寒喝道:「快追,他不是阮福。」身發如風,追蹤飛射出去。端木讓、夏鴻暉雙雙跟蹤掠出,只見范叔寒臉色鐵青,站在轉角處發楞。離他不遠的地上,直挺挺倒卧著一個人,那正是阮福。

夏鴻暉道:「四師兄把他殺了嗎?」

范叔寒氣憤的道:「這賊子好生狡詭,很可能早已把阮福點了穴道,定在這里,才假扮阮福在書房門口竊聽咱們談話,等到被小弟發現,又捏造事實,混淆視聽,等他進出書房,才在阮福身後拍了一掌,小弟堪堪追到此地,阮福及時倒下,他就脫身逸去……」

夏鴻暉道:「事情會有這么巧嗎?」

范叔寒道:「這是早已布置好的,就說不上是巧合了。」

端木讓道:「四師弟怎知有人假冒了阮福了?」只聽有人接口道:「二師伯,阿福伯只會幾手粗淺拳腳,方才那人縱身掠出書房,一下就掠出三丈多遠,可見輕功極高,絕不會是阿福伯。」這說話的是阮天華,他從小就跟阮福在一起,當然知之甚詳。

范叔寒沒有作聲,俯下身去,嗤的一聲,撕開阮福背後衣衫,回身道:「三師兄請看,阮福背後這一掌該是外門功夫黑煞掌一類陰功所傷,小弟沒練過這類陰功,你現在可以相信小弟不是殺人滅口了?」阮福後心,果然有一只黑色的掌印,那是「黑煞掌」,一點沒錯。

夏鴻暉冷聲道:「四師弟,你這話什么意思?」

范叔寒道:「因為三師兄方才懷疑阮福是小弟殺的了。」

夏鴻暉冷冷哼了一聲,道:「方才阮福說的話,任何人聽了都會心存懷疑,這也是人情之常,聽四師弟的口氣,似乎對小兄甚有不滿之處了。」

范叔寒道:「這個小弟不敢,小弟只是證明人不是小弟殺的罷了。」

端木讓道:「其實咱們既已發現死的並不是大師兄,阮福說的話,就不可信了,只是他方才一番危言聳聽,一時使人不易察覺,連愚兄都差點被他蒙住了,走,咱們還是進去善後。」

范叔寒提起阮福屍體放到階下,道:「阮福,你安心去吧,范某會把凶手找出來的。」

阮天華也含淚道:「阿福伯,我會給你報仇的。」

四人回入老房,夏鴻暉沉吟道:「二師兄,小弟覺得方才那假冒阮福的人,雖然臨時捏造了一番話,但其中倒有一件事似乎可信。」

端木讓道:「你說的是那一件事?」

夏鴻暉道:「形意真解。」

端木讓道:「形意真解?」

「是的。」夏鴻暉道,「既然大師兄老房中書籍、抽屜都被翻過,可見賊人是在書房中找尋一本書籍,此人即是賊人一黨,當然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什么了,臨時編造的話,要說得動聽,無意中就把形意真解說了出來。」

端木讓道:「但本門並沒有什么形意真解。」

夏鴻暉道:「也許是大師兄在最近才發現的,傳說中咱們形意門有以氣馭劍之術,因年久失傳,形意真解可能就是本門失傳的一冊秘笈。」

端木讓沉吟道:「如果大師兄找到了本門失傳的秘笈,事為賊黨獲悉,那么毒死的應該是大師兄,他們毒死了大師兄,才會在書房中到處亂翻,可以死的並不是大師兄,他們又何以要毒死假冒大師兄的人呢?」

范叔寒輕輕嘆息一聲道:「假如方才二師兄、三師兄聽了小弟的話,先把假冒阮福的人拿住,不但阮福不至送命,此一迷團,也大致可以揭開了。」

夏鴻暉怒聲道:「四師弟,你還對我心存芥蒂嗎?」

范叔寒道:「三師兄原諒,小弟是以事論事,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不過據小弟推測,三師兄認為大師兄可能得到一冊本門失傳的一本形意真解,倒也大有可能,此事大師兄或者秘而不宜,以至咱們一無所知,但可能已有不少人知道,後方才有人假冒阮福窺聽咱們談話,這一點看來,此人和假扮大師兄的人,應該不是一夥的人……」

端木讓道:「何以見得?」

范叔寒道:「假冒大師兄的人,是因大師兄出門,才假冒而來,志在找尋這本形意真解,而假冒阮福的人,並不知道此人是假冒大師兄的,故而暗中使毒,毒斃了假冒大師兄的人。但他也找不到真解,所以二師兄,三師兄來了,小弟要阮福站在門外,他以為咱們一定會談到形意真解,故而要在門外窺聽。」

端木讓矍然道:「四師弟這分析—點不錯,只是……大師兄會去了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