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聽濤山庄(2 / 2)

武林狀元 花間浪子 9407 字 2021-01-03

范叔寒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大師兄,據小弟推測,這兩撥人在書房里找不到形意真解,就會去找大師兄,古人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有分頭找尋大師兄,才能使大師兄有所防范。」

端木讓點頭道:「四師弟這顧慮極是,咱們就這么辦。」

夏鴻暉道:「大師兄行蹤不明,咱們如何去分頭找尋?」

端木讓道:「這個容易,大師兄近十年來,一心向道,他去的地方,當然以道觀居多,本省幾座名山,差不多都有道觀,咱們就以這聽濤山庄為中心,愚兄和你負責北部,北部地方較廣,咱們兩人可在分東西兩個方向,四師弟和天華賢侄負責南部,可以兩人同行,不必再單獨行動。」

范叔寒道:「小弟遵命。」

端木讓站起身道:「三師弟,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和著舉步往外就走。一面回頭道:「不論有沒找到大師兄,一月之後,咱們仍在這里會合。」夏鴻暉跟著二師兄身後而去。

阮天華道:「四師叔,咱們什么時候走呢?」

范叔寒道:「愚叔還有一些瑣事需要料理,今天只怕走不成了,咱們明天一早再走吧。」說完,匆匆走出,招來阮綠,要他吩咐壯丁把假冒大師兄的屍體,用麻袋裝了,送去後山掩埋,又吩咐阮綠厚殮阮福,等諸事辦妥,然後吩咐阮祿,命他擔任聽濤山庄管事,在自己和少庄主未回之前,一切由他負責。

這一陣工夫,天已黑,庄丁把晚餐送到書房里來,范叔寒和阮天華一天未曾進膳,現在確定死的不是大師兄,心情就寬慰多了。兩人吃過晚誓,范叔寒因明日一早就要動身,就要阮天華早些回房休息,他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籌思著明日出發找尋大師兄的路線?一面也思索跟今天發生的事,有人假冒大師兄、假冒阮福,這些人究竟是何來歷?到底是不是為了「形意真解」?

突然一道勁急的亮光穿窗而入,「奪」的一聲,釘在書案之上。范叔寒為人機警,反應極快,「奪」聲入耳,人已從椅上一躍而起,目光一注,只見桌上釘一支純鋼小箭,箭上穿著一張白紙,上面有一行潦草字跡,那是「收到端木讓、夏鴻暉二名」,下面沒有具名。

「收到端木讓、夏鴻暉二名」,那不是說二師兄、三師兄已落入人手嗎?范叔寒看得不覺大怒,一個箭步,掠近右壁,伸手從壁上抽出長劍,身形如風,一下穿窗而出,再長身掠起,縱上屋脊,縱目四顧,只見夜色之下,正有一條黑影起落如飛,朝南奔去,少說已在二三十丈外。

「好個賊子,今晚讓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姓范了。」范叔寒腳尖一點,凌空越過幾幢房屋,朝南首追下去了。

阮天華心中有事,怎么睡得著,輾轉反側,煩躁不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范叔寒,來到四師叔房里,只見壁上還掛著四師叔的長劍,但四師叔已經不在房里。再趕到書房,也沒見四師叔的影子,正待退出,瞥見書案上釘著一支鐵箭,箭下還有一張白紙。心中覺得奇怪,不覺舉步走近,目光一注,才看清白紙上寫著一行潦草字跡:「收到端木讓、夏鴻暉二名。」

這是什么意思?收到二師叔、三師叔?哦,不好,這是賊人留的柬了,收到二師叔、三師叔,那是把二師叔、三師叔擄去了。這字條四師叔不知看到了沒有?再一抬頭,看到爹掛在壁上的長劍,已經只有劍鞘,長劍業已被人取走。

這一情形很顯然發生在不久之前,四師叔還留在書房里,有人射進箭來,四師叔看到紙上字跡,就拔取壁上爹的長劍,追了出去。阮天華心中一動,叫來阮祿,吩咐幾句,告訴他自己要去接應一下四師叔,阮祿自然叮囑他多加小心。

阮天華出得門來,縱目四顧,驀見前面三四十丈黑影一閃,阮天華想也沒想,就追了下去。形意門是正宗內家功夫,以練氣為主,輕功一道,必須有內功作基礎,才能提氣輕身,縱掠如飛。阮天華這一展開輕功提縱,當真快得有如浮矢掠空,銜尾疾追。

不過盞茶工夫,和前面黑影,已由二二十丈距離,漸漸拉近,前面那人發現阮天華緊隨不舍,立即加緊奔行。輕功之所以必須有內功作基礎,就是在奔行之際,仍能保持體力平衡,不會氣喘如牛,後力不繼。因此較長時間的奔躍,就可以看出雙方內力的強弱來。阮天華的輕功,顯然高出對方,因此任他如何發足狂奔,雙方的距離還是在越拉越近,現在差不多已只有十來丈距離了。

阮天華舌綻春雷,大聲喝道:「朋友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自知輕功不如阮天華,再奔上一段路,還是會被對方追上,這就一下回過身來,站住身形,望著阮天華冷聲道:「閣下是什么人,一路追蹤在下,究竟有什么事?」

在他說話之時,阮天華業已掠到他身前,目光一注,是個頭藏黑色氈帽,中等身材的黑衣人,經過這一陣急奔,胸口還在起伏不停,這就冷然道:「朋友是代人送信,還是你自己的主意?」他以為這黑衣人就是送信之人。

黑衣人道:「閣下在說什么?」

阮天華道:「朋友夜入聽濤山庄,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黑衣人怒聲道:「閣下找錯人了。」說完,回身就走。

阮天華朗笑一聲道:「朋友不把話說消楚,就想走么?」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從黑衣人頭頂掠過,落在他面前,攔住了去路。

黑衣人怒聲道:「你要待怎的?」

阮天華目光逼注,冷然道:「朋友只要說出是什么人支使的,我二師叔、三師叔人在何處,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黑衣人冷笑道:「朋友可曾把你二師叔、三師叔交給我嗎?如果沒有交給我,怎么要問我人在何處?閣下這話說得豈不可笑?」

阮天華長劍一指冷喝道:「朋友這是逼我動手了。」

黑衣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和我動手,那就不用多說了。」刷地從身邊掣出一條軟鞭,隨手一抖,說道:「你可以出手了。」話聲甫出,軟鞭隨手打了半個圈,就呼的一聲,朝阮天華斜砸過來。

阮天華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手法奇快,不竟沉喝一聲:「來得好。」長劍往上挑起,使了一個「粘」宇訣,嗒的一聲,架住了鞭梢,再含勁一吐,把軟鞭直盪開去。黑衣人也不是弱手,鞭頭受震;他卻隨著盪出之勢,畫了個弧勢,由上而下,又朝阮天華激射而來。

阮天華長劍再發,迅疾往下削出,那知黑衣人手腕連振,一支軟鞭忽而自上而下,忽然自左而右,手腕轉動極速,軟鞭也隨著上下左右飛舞,變化繁復,令人不可捉摸。阮天華天資聰穎,深得「行意劍法」以意使劍的訣要,這一展開劍法,只見他劍發如風,身形飄忽,開闔回環之間,身劍如一,倏忽進退,輕靈已極。

兩人出手均快,不過片刻工夫,鞭影,劍光,已經交織成一片,兩條人影,宛如兔起鶻落,難分敵我。阮天華眼看對方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大喝一聲,長劍陡然揚起,劍蓄內勁,當的一聲,接住對方軟鞭,向外封出。身形側進,左手一記劈掌,朝黑衣人右肩劈去,右手緊接著一震,把對方一支軟鞭震得脫手飛出。

黑衣人大吃一驚,急急後退了兩步。阮天華一擊得手,豈肯放過,跟著挺劍追上。黑衣人左手朝外一格,當的一聲,架住了長劍,原來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尺許長的短劍。不,他右手也有一柄,左手一下架住長劍,身形疾進,右手匕首就朝阮天華心胸扎來,出手之快,如同電閃。

這下卻是大出阮天華意外,被逼得腳下往後連退。黑衣人得意不饒人,雙匕連發如輪,攻勢綿密,連珠不斷,一口氣攻出了十幾招之多。阮天華長劍被他封出門外,記記都是貼身急攻,那有你封架、還擊的份兒?只有步步後退,左右連閃,才算避開了對方的雙匕的威力,口中大喝一聲,長劍也隨著揮出。

他被逼連連後退,心頭自然怒極,這一下長劍出手,登時氣勢為之一盛,劍光如練,同樣一劍緊過一劍,回環刺出。黑衣人手中雖有一對匕首,總究不過尺許長的短劍,利於近攻,不利於速戰,阮天華長劍連揮,劍光繚繞全身,你無法沖近身去,就未免落了下風,除了撥擋對方劍勢,根本沒有你還手的機會。

激戰之際,阮天華一劍撩過,黑衣人但覺寒鋒拂面劃過,趕緊低頭疾退,一頂氈帽已被劍光劈落,盤在帽內的頭發,登時披散開來。黑衣人口中一聲尖叫,身形閃動,一溜煙朝右首一片樹林中飛掠進去。阮天華一劍削去對方氈帽,耳中聽得尖叫之聲,不禁為之一怔。他沒想到黑衣人竟會是一個女子,既是女的,而且人家已經逃入林去,「逢林莫入」,尤其是夜晚,更不能貿然進入。想了想,阮天華決定放棄,先回去看看四師叔回來沒有,免得他擔心。

阮天華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自己會不會當真是自己追錯了人呢?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極輕弱的呻吟,傳了過來,此刻夜雖不算太深,但這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地,萬籟俱寂之際,這一聲呻吟入耳,雖然不響,卻也極為清晰。

阮天華不覺停下步來,目光朝聲音來處注去,卻又不見人影,要待舉步,又覺得這聲呻吟,不會太遠,此人若非生了重病,便是身負重傷,自己既然遇上了,豈可不顧而去。正待向四處找尋,又聽又是一聲呻吟傳了過來。

方才只是在經過之時,偶然聽到,現在他正在注意,聽來就更清楚了,那呻吟之聲,是從數丈外一片疏林下傳來,這就舉步走了過去。疏林,樹木當然生得不密。阮天華跨入這片疏朗朗的樹林,走了不過五六步,就看到一株樹下,蜷伏著一團人影,又是一聲低沉的呻吟,從那人口中發出。

阮天華走近過去,問道:「朋友……」他只說出兩個字,就感情形不對,這人的身形,看來極熟,心頭猛然一震,急忙一驚而至,目光注處,這蜷伏著的人,不是三師叔夏鴻暉還有誰來。急忙俯下身去,把三師叔扶起,口中急急問道:「三師叔,你怎么了,傷在那里?」夏鴻暉臉色蒼白,雙目神光極疲,只是張了張口,呻吟著用手指指胸口,似乎說不出話來。

阮天華看得心膽欲裂,急道:「三師叔是中了賊人一掌,傷在胸口么?」夏鴻暉點點頭,伸出一只顫巍巍的右手,五指抓動,好象要拿什么東西,突然間勾曲的五指朝外疾吐.撲的一聲,插入阮天華胸口。

阮天華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他總究為人機警,趁勢往後一仰,倒躍出去,驚怒道:「你不是三師叔。」三師叔是形意門的人,自然不會使出如此陰毒的爪功來。

夏鴻暉一躍而起.獰笑道:「不管我是誰,今晚你是死定了。」縱身急撲過來,忽然刷的一聲,從斜刺里飛出一條軟鞭,朝夏鴻暉橫腰掃到。

夏鴻暉一怔,慌忙躍開,大喝一聲道:「什么人?」

軟鞭象靈蛇般收丁回去,在兩棵樹身間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冷冷的道:「是我。」

夏鴻暉獰笑道:「好小子,你敢擋夏某的橫。」

黑衣人冷笑道:「你戴著面具,揭下來給我瞧瞧。」

夏鴻暉應道:「好。」話聲出口,刷的一刀直劈過來。

黑衣人身形一晃,軟鞭往上揮去,左手寒光閃動,一支鋒利短劍迎面刺出。夏鴻暉急忙向旁躍開.黑衣人右手一振,鞭影劃著弧形又向他卷去,鞭影甫發,左手短劍又斜刺過去。夏鴻暉一柄朴刀無法封擋黑衣人的兩件兵刃,被逼得連連退了兩步。

黑衣人停步不追,左手短劍忽然收起,冷笑道:「憑你還不配和我動手。」夏鴻暉眼看機不可失,正待揮刀撲上,突覺雙足膝蓋象被針刺了一下,兩條腿登時一軟,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聲跌坐下去。黑衣人連看也沒再看他一眼,軟鞭一收,俯身抱起阮天華,往林外走去。

夏鴻暉黑暗之中,看不到自己膝蓋上中了人家什么細小暗器?口中大喝道:「小子,你敢和咱們作對,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但他站不起來,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黑衣人走去。

卻說范叔寒追蹤前面的黑影,雖然他竭盡全力,卻是無法拉近距離,這樣足足追趕了半個時辰,前面突然出現一個樹林,眼看黑衣人投入林中,范叔寒驀地一震,此人好像是有意要引自己出來,莫非他們要施展「調虎離山」之計?一念及此,范叔寒也顧不得追蹤敵人,立刻往回趕。

等他趕回庄中,阮祿告訴他阮天華去接應他了,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站在屋脊上四處張望,沒有任何動靜,阮天華會去哪兒呢?一直到第二天阮天華也沒有回來,范叔寒坐不住了,這接連發生的事情,讓他再也無法坐等。他向阮祿交代一下,出門而去,現在有三件事情:一是大師兄的下落;二是二師兄、三師兄到底有沒有出事;三是阮天華又到哪里去了。這么多事情接連發生,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知不覺已到正午,發覺前面路旁有一處面攤,范叔寒也覺得有些餓了,於是走了過去。面攤的生意好像並不太好,幾張板桌上,只有疏疏朗朗的幾個人,有的還在喝酒。有的正在喝茶。范叔寒目光一注,口中不覺咦了一聲,舉步朝右首一張桌邊走去,雙手抱拳,叫了聲:「三師兄。」

原來那個低頭吃面的正是他三師兄夏鴻暉,他聽到范叔寒這聲「三師兄」,不覺抬起頭來,一下放下面碗,驚喜的道:「會是四師弟,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的?天華呢?沒和你同來?你還沒吃東西吧,快坐下來好說。」范叔寒在他橫頭坐來。

一名伙計送上茶來,范叔寒也叫了碗面,另外又關照他切一盤鹵菜,一起送來。伙計退去之後,夏鴻暉問道:「四師弟怎么沒和天華一路嗎?」

范叔寒道:「此事說來話長,三師兄沒和二師兄在一起嗎?」

夏鴻暉目光左右一溜,忽然壓低聲音道:「愚兄原是要趕回去找你的,在這里遇上你就好,大師兄已經有眉目,被一批不知路數的人所劫持,囚禁在一處大宅之中,二師兄怕人手不夠,特地要愚兄趕回來通知四師弟的……」

范叔寒聽得心頭一震,急急問道:「大師兄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夏鴻暉聲音說得更低,悄聲道:「杜家園。」

范叔寒道:「離這里遠不遠?」

夏鴻暉道:「只有三四十里路。」

范叔寒問道:「二師兄呢?」

夏鴻暉道:「二師兄留在那里暗中監視。」

范叔寒道:「對方是什么人,摸不到一點底嗎?」

夏鴻暉微微搖頭道:「二師兄說那里是一座空宅,占地極廣,對方的很少進出,進出都在晚上,而且以黑布蒙面,看不清他們面目,但身手都極高強。」

范叔寒道:「那是什么路數呢?」

夏鴻暉道:「二師兄經驗老到,連他都看不出這些人的來歷,可見這些人的神秘了。」

范叔寒遲疑的道:「他們劫持大師兄,總有個目的吧?」

夏鴻暉深沉一笑道:「四師弟總有耳聞,對方劫持大師兄,還不是為了「形意真解」嗎?」剛說到這里,伙計切了一盤鹵萊送上,接著又端上一碗面來。

范叔寒等伙計退去,才道:「大師兄若是得了「形意真解」,怎么會從未跟小弟提起過?小弟總覺此事,也許是外面的謠傳罷了。」

夏鴻暉嘿然道:「大師兄沒和四師弟提過,形意真解,並不能證明大師兄沒有得到,就算大師兄真的沒有得到,但外面言之鑿鑿,外人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他們劫持大師兄,目的不是很明顯嗎?」

范叔寒點頭道:「三師兄說得也是,目前該怎么辦呢?」

夏鴻暉道:「咱們和二師兄會合了,再作計較,四師弟不是和天華一路的嗎,天華怎么沒來?」

范叔寒道:「小弟是昨晚追蹤一個黑衣人,天華不知究竟,也跟著出來了,但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到今天早上也沒回去,所以我坐不住先出來了。」

兩人匆匆吃完了面,范叔寒取出一綻碎銀,會過面帳,就站起身道:「三師兄,咱們可以走了。」走出松棚,范叔寒問道:「三師兄,杜家園……」

夏鴻暉不待他說下去,就接口道:「四師弟隨我來。」他走在前面領路,范叔寒緊隨他身後,一路往北行去。

三四十里路,以兩人的腳程,自然不須半個時辰,夏鴻暉卻領著兩人折入一條小徑,來至一座茅舍門口,才腳下一停,回身道:「二師兄就在這里落腳,你隨我進去。」說著,舉步跨了進去。

范叔寒跟著走入,這間茅舍,只有一間堂屋和左首一個房間,堂屋後面就是廚房,堂屋中只有兩條板凳,就別無他物。夏鴻暉跨入屋中,就叫了聲:「二師兄,四師弟來了。」屋中沒人答應。夏鴻暉口中「咦」了一聲,迅即走到左首房門口,探頭望了一眼,就朝後面走去。

堂屋不大,後面的廚房當然更小,他只看了一眼,就回身走出,說道:「二師兄這會到那里去了?」

范叔寒道:「三師兄,這里離杜家園遠不遠?」

夏鴻暉道:「不過一二里光景。」

范叔寒道:「二師兄會不會一個人找去了?」

夏鴻暉道:「這不可能,二師兄和愚兄約好了的,愚兄趕去聽濤山庄,最遲上燈以前一定可以趕回來,咱們在這里會齊了,再商量救人之事,他不可能一個人找上杜家園去。我看二師兄可能有事出去了,好在咱們救人之事,至少也要等到入夜之後才能行動,我想二師兄一定會趕回來的。」說完,拉過一條板凳,坐了下來。

范叔寒也自坐下,等人是最令人不耐的一件事,兩人一直等到天色漸漸昏暗,依然不見端木讓回來。范叔寒不禁替二師兄暗暗耽心,攢著眉道:「二師兄會不會出了事?」

夏鴻暉笑道:「咱們已經等了這許多時候,不如再等上一回,二師兄為人沉穩,出事的機會不多,咱們等到天色全黑,二師兄再不回來,咱們就不用再等他了,現在不妨在這里多坐息一回。」天色只要一昏暗下來,就黑得很快,現在天色已經全黑了。

范叔寒站起身道:「三師兄,我看二師兄准出了事,咱們還是早些去吧。」

夏鴻暉點點頭道:「早些去也好,天色已黑,差不多是時候了。」兩人出了茅舍,仍由夏鴻暉領頭,往北奔行。這時夜暮低垂,田野間一片昏暗。兩人奔行極快,不多一回,已可看到面前不遠,矗立著一座黑壓的庄院。夏鴻暉朝身後打了個手勢,老遠就避開庄院正面,朝左首繞了過去。

這座庄院,占地頗廣,四周圍以高牆,兩條人影很快就繞到後園,夏鴻暉腳下一停,低聲道:「四師弟,你在這里稍候,愚兄先上去看看,你看我手勢行事。」說完,一伏腰,嗖的一聲,一道人影宛如夜鳥一般,一下躍登牆頭,迅快伏下身子,目光朝左右一瞥,左手向後打了個手勢,就倏地往下躍去。

范叔寒雙足一點,跟蹤躍登牆頭,但見偌大一片花園,敢情已有多時無人整理,不僅到處雜草叢生,一片荒無,也使人有陰森之感。夏鴻暉早已落到三丈外一條小徑上,高舉右手打著招呼。范叔寒立即縱身飛落,跟了過去。

這是一條花林間的小徑,曲折通幽,兩人半俯著身子,穿林而走。不多一回,前面即將穿出林去,走在前面的夏鴻暉忽然身子往後一縮,迅快的伏下身去。范叔寒緊跟在他身後,也急忙隱住了身形,凝目看去,只見林外不遠已是一條通往水榭的石橋,這時正有兩條人影從水榭飛起,掠空而逝,只需看他們飛掠的身法,武功顯然極高了。

夏鴻暉站起身低聲道:「我們快過去。」急步往石橋上奔去。

范叔寒想問他:「水榭中會沒有人嗎?」但話未出口,三師兄已經急匆匆奔了出去,也只好隨著他身後奔去。這是一座三面都有地雕花門的水榭,里面果然沒人。范叔寒心里驀地一動,他對這位三師兄已經有了疑問,老實說,那天在庄中要不是他的懷疑,冒牌的阮福就不會逃脫。這一路上,夏鴻暉好像是輕車熟路,而且有頗多不合情理之處,這囚人之處,居然沒有人看守,怎么可能?

范叔寒心中已經動疑,但是面上可沒有表示出來。只見前面夏鴻暉輕輕推開兩扇長門身而入,一面又朝自己招了招手,范叔寒迅快的跟著閃入。夏鴻暉回過頭來壓低聲音道:「快把門掩上了。」

范叔寒,依言掩上了門。夏鴻暉已經奔近里首一座神龕的右首,用力向左椎去。神龕緩緩向左推開,地面上露出一個長方大洞。夏鴻暉當先下去,范叔寒立即跟了下去。夏鴻暉伸手摸到左首一個鋼環,緩緩拉動,上面的神龕果然隨著移動,蓋住頭頂洞口。

夏鴻暉吁了口氣,從身邊摸出一個火筒擦擦的一聲打著了,才道:「現在好了,不虞被他們發現了。」范叔寒朝右壁上看了一眼,原來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鋼環,方才夏鴻暉拉動的是右首一個,神龕就恢復原狀,那么拉動左首一個,就是移開神龕之用了。

范叔寒道:「三師兄,大師兄就囚在這里嗎?」夏鴻暉點點頭,范叔寒又道:「三師兄怎么會知道此處的機關呢?」

夏鴻暉說道:「愚兄是聽二師兄說的,他已經來過,看到有人送飯下來,所以知道,你們快隨我來。」范叔寒心中更加疑惑,但是他並未露出聲色。地道一路往下,走了個數丈後,漸漸平坦,再前行數丈,地勢漸逼,前面地道盡頭,已有一道鐵門攔住去路。

夏鴻暉激動的道:「大師兄大概就被囚禁在里面了。」他手中火筒照處,看到鐵門上鎖著一把鐵鎖,不禁一怔:「咱們沒有鑰匙,這該怎么辦?」因為他走在前面,沒有鑰匙開鎖,立即把火筒交到左手,右手五指運勁,一把抓住鐵鎖,用力一扭,早聽「喀」的一聲,鐵鎖果然被他一下扭斷,但口中卻在此時輕「啊」一聲。

范叔寒急忙問道:「三師兄,你怎么了?」

夏鴻暉舉起右手,低頭一看,吃驚的道:「鐵鎖上有毒。」

夏鴻暉迅速把火筒一處給了范叔寒,口中低聲說道:「愚兄必須立時運氣逼毒,時間寶貴,你快去打開鐵門,看看里面囚禁的可是大師兄?」說完,立即以身貼壁,讓開了走道。

范叔寒口中答應一聲道:「好,我先替師兄封住穴道……」說著,出手如風,點了夏鴻暉五處重穴,連他的啞穴也點上了,夏鴻暉猝不及防,當場定在當場,只是眼里射出憤怒的目光。

范叔寒低聲道:「事急從權,若小弟料錯,自會向師兄賠罪。」說著,伸手撕一塊長衫下擺,裹住鐵閂,打開鐵門,里面是一間黝黑而縱深的石室,此時雖經火光照耀,還是依然照不到里面,但里面的人經燈光一照,自可看到外面的人了。

只聽有人叫道:「是四師弟嗎?」

范叔寒聽得一喜,忙道:「果然是大師兄。」急忙舉步走入。

只聽二師兄端木讓的聲音急急說道:「四師弟,你怎么進來的?快退出去,莫要中了他的圈套,唉,老三真是喪心病狂,無可救葯了。」

范叔寒一聽二師兄的話,知道自己料的不錯,不由暗叫一聲:「阿彌陀佛。」然後答道:「二師兄放心,他已經被小弟制住了。」

范叔寒走了過去,只見地上盤膝坐著貌相清癯的老道人,和一個濃眉紫醬臉的矮胖老者。阮松溪道:「四師弟,怎么回事?」

范叔寒當下把此行經過大略說了一道,然後問道:「三師兄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阮松溪輕輕嘆息一聲道:「老三逼著要愚兄交出「形意真解」,愚兄會告訴他,去年三仙廟後壁倒坍,有幾塊宋磚出土,其中一方會刻有「形意真解,以形使意,以意使形」十二個字,三仙廟主持因愚兄是形意掌門人,磚上刻有「形意」二字,就把那方磚送到庄上來,還是四師弟收下來的,這外間傳說愚兄得了一冊本門練功秘笈「形意真解」,可能是由此來的,但他竟然不肯置信,硬說愚兄得了本門秘笈,秘而不宣,這真是從何說起?」

三人出得鐵室,來到外面,端木讓解開他的啞穴,喝道:「老三,你喪心病狂,居然膽敢犯上,囚禁掌門人,可知罪嗎?」揮手就是一掌打在他臉上,這一掌含憤出手,少說甩上了三成力道。

夏鴻暉咯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兩顆門牙,厲笑道:「打得好,只可惜我逮到你的時候,沒有好好整治你一頓。」

端木讓聽得大怒,喝道:「你永遠也投有機會了。」反手又是一掌打了過去。

阮松溪道:「二師弟,好了,愚兄有話和他說。」

端木讓因大師兄開了口只好哼了一聲道:「便宜了你。」

阮松溪心平氣和的道:「三師弟,現在你已經落到我手里了……」

夏溪暉道:「姓夏的殺剮聽便,決不皺眉。」

端木讓喝道:「你還敢如此說話?」

阮松溪擺了下手,示意他不許再說。一面依然緩緩的道:「三師弟,愚兄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愚兄是說如今三師弟已被我擒下。但我還是一句老話,我沒有得到什么秘笈,外面傳說形意真解,可能是去年三仙廟主持送來的那方宋磚之誤,那是因為磚上刻有「形意真解、以意使形」十二個字……」

夏鴻暉冷笑道:「這些活,你現在不用和我說了,如果你當著我的面,說給另外兩個人聽的,那就只管說下去,有沒有得到秘笈,你心里明白就好。」這另外兩人,自然是指端木讓,范叔寒了。這話就是指阮松溪得到秘笈,瞞著同門,企圖獨吞。

阮松溪黯然嘆道:「咱們同門數十年,難道三師弟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

夏鴻暉道:「你外貌很方正,但人心隔肚皮,心里怎么想,有誰知道?」

端術讓沉喝道:「你敢頂撞掌門人?」然後對阮松溪道:「大師兄,他叛門犯上,該當如何處置?」

阮松溪嘆息一聲道:「算了,我們同門一場,他雖不義,我岜可不仁?讓他走吧。」

端木讓憤憤的道:「大師兄也太仁慈了,叛門犯上之徒,就這樣輕易放過他了。」

阮松溪道:「三師弟,愚兄有幾句臨別贈言,愚兄雖然放過了你,今後希望你能從新做人,改過向善,為善為惡,只在一念之間,多行不義,必自死,古有明訓,你好自為之。」夏鴻暉閉上眼睛,一聲不作。

端木讓道:「大師兄,老三這副德性,這是對牛彈琴,牛不入耳,咱們走吧。」

夏鴻暉突然睜目,臉色厲凌的道:「你們走不了的。」

范叔寒哼道:「你認為沒有你,我們走不出去?」說完,立即手舉火筒,搶著走在前面。阮松溪眼看三師弟毫無悔改之心,不禁微微搖頭,舉步隨著范叔寒身後走去,端木讓隨著大師兄而行。夏鴻暉一個人留在地下室,並未跟著大家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