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謠諑風起(1 / 2)

北鎮撫司,後堂。

一桌宴席極盡豐盛,鄭旺老兒吃得滿嘴流油,丁壽添酒布菜,一口一個老先生的恭維著,沒辦法,正德只有一個要求,必須取得真實口供,不准屈打成招,那就哄著來吧。

鄭旺叼著一只雞腿,打了個酒嗝,含糊道:「女兒生了皇子,鄉里鄉親都知道,三不五時的我帶些家鄉土產也去探望,女兒也常拿些宮中衣料飾物孝敬。」

「哦?這么說老先生見過令愛咯?」丁壽斟上一杯酒道。

「滋」的一口干掉,一抹嘴,鄭旺道:「沒有,女兒已是宮中貴人,豈能輕易見外人,都是命劉山代送的,小哥你連這都不知。」

一副你個沒見識土包子的嫌棄勁兒,噎得丁壽說不出下句來,強捺住氣,臉上堆著笑:「那後來呢?」

「我是皇親了,四鄰八里的都來送禮巴結,也有不少人投靠為奴,當年京城里誰不曉得我鄭老皇親。」鄭旺胸脯拍的當當直響,隨後一嘆,「突然有一天錦衣衛找上門來,把我押進大牢,沒待幾天提了出來,卻是皇帝女婿要審我。」

「見了皇帝女婿我一五一十一說,就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後來刑部判決說宮中查無鄭金蓮此人,系妖言之罪,劉山凌遲處死,我也被判了斬刑。」

鄭旺抽了自己一嘴巴,「你說我好好在家種地不好,跑京城當什么皇親啊,那段時間腸子都悔青了,結果進了大牢就沒了動靜,也沒有要將我問刑的意思,直到前幾天我才被放了出來,本想回家種地,誰知道碰上個叫王璽的人認出了我。」

「這人是干什么的?」丁壽直覺這人才是關鍵。

「他說是京城人士,告知我女兒當年被皇後幽禁了,而今天子就是我的親外孫,被皇後抱來當了自己生的,說只要我進宮去祖孫相認,就能救出女兒,恢復皇親身份。」鄭旺兩眼放光。

邏輯思維全是漏洞,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丁壽心中判定,又問道:「老先生是如何進的皇城?」

「他告訴我宮中也有人心懷忠義,只要在那個時辰進宮就無人攔阻,還說了躲藏之處,待看到身穿黃袍之人就出來喊冤,那些話也是他教的。」

這時杜星野在門前稟告:「大人?」

丁壽離席,來到門前,杜星野輕聲道:「查清楚了,當值的應是薛福敬等四十八人,已經命人去拿了。」

輕輕點頭,丁壽道:「辦得好,馬上去捉拿一個叫王璽的人。」見杜星野欲言又止,「還有什么事?」

杜星野附耳說了幾句,丁壽驚詫:「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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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茶樓內,兩個閑人據座聊天。

「老哥聽說了么,皇城出了新鮮事。」一個茶客神神秘秘的低聲說道。

「什么事啊?」百姓總是對皇城里大人物發生的事情充滿興趣。

「皇上的外公在東華門喊冤。」

「兄弟今早起猛了吧,盡說胡話,昌國公去世十來年了。」

「你說的是當今太後的父親,我說的是親外公,生母的親爹。」

「怎么回事?跟哥哥說說。」

那人得意賣弄道:「當年皇後大婚四年沒有生養,心急之下就弄了李代桃僵的主意,把宮女所生的孩子抱來自己養,當成親生的,將孩子生母幽禁起來,如今宮女的父親跑去喊冤啦。」

「噢,這事有點印象,前兩年街面上老有一個什么鄭老皇親的,莫不就是他。」

鄰桌的一個客人也插進來,「我聽說事情還不止這些呢,」左右看看,低聲道:「據說當今皇上也不是宮女生的,而是從宮外抱養。」

「天啊,這可是關乎大明國本的事啊。」

茶樓酒肆,街頭巷尾,類似的對話頻頻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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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多長時間,就滿城風雨,皇宮大內是篩子么,四處漏風,給我順藤摸瓜,查出謠言根源。」丁壽氣急敗壞地拍著桌子。

錦衣衛官佐領命而出。

丁壽怒氣沖沖就奔向了北鎮撫司刑房。

地牢內,一個壯漢五花大綁的掛在刑具上,丁壽走到他身前,語氣不善,「薛福敬,你也是咱們錦衣衛中人,知道北司的手段,識相的快點招出來。」

薛福敬嚇得渾身冷汗,「大人,小人冤枉啊。」

「所有人都指認是你勾連大家今日不入宮值奉,還有什么冤枉?」

咽了口吐沫,薛福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交待了出來,兵部尚書劉大夏裁撤傳奉武官六百八十三人,他們這四十八人都在裁撤之列,心中不免郁郁,有人建議他干脆選個時辰全不入值,讓皇上曉得此事,沒准會有轉機。

薛福敬也覺得此事可為,就勾連了四十八人的東門守衛,約定了文華殿經筵時不去值奉,可哪想到這段時間出了這么大的事。

「什么人給你出的主意?」

薛福敬吶吶道:「是鄰里一個街坊,喚作王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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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一處荒廢的老宅內,將京師攪得雞犬不寧的王璽此刻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他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白袍的蒙面人,負手而立,白色袍袖上一朵金蓮刺綉赫赫在目。

「這件事辦得不錯,某當回奏教主記你一功。」蒙面人聲音低沉,顯是故意隱藏本來聲音。

「多謝使者栽培,為聖教出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璽恭敬答道。

蒙面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如今你已露了相,不適宜再留在京城了,馬上出京南下,教中對你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