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遼海異俗(1 / 2)

完者禿的大屋內,酒宴撤掉,眾人圍坐在一起,商量丁壽的提議。

「還有什么可商量的,反正高麗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咱們趁這個機會搶他一次,新仇舊恨一塊報。」脫原保大喊道。

完者禿皺眉,道:「如此一來咱們和朝鮮這些年所處的關系就白白浪費了,以後再想把生意做過鴨綠江就難啦。」這位被朝鮮《李朝實錄》中記載為達罕都督的人是個親朝派,對於叔叔和祖父死在朝鮮手里的事不以為意。

脫羅笑道:「跟朝鮮做買賣是因為朝廷那里沒法做,有了這一百道敕書,咱們可以直接進邊市,誰還跟高麗那幫窮光蛋做生意。」猛哥帖木兒原先就是朝鮮的鏡城萬戶,當初有奶就是娘的跟了明朝,他的後代照樣做一次也沒什么心理壓力。

搖搖頭,完者禿遲疑道:「這個丁壽說話不算怎么辦,那時咱們就兩邊不落好了。」

「他敢,」卜花禿陰笑道:「若是其余的七十道敕書不拿過來,咱們就聯手犯邊,朝廷問罪之時就把他推出去,到時就是他兩邊不落好了。」

「干脆,今晚上我就帶人把使團的人都殺了,直接把敕書搶過來不就得了。」福滿叫囂道。

「你懂個屁,在這胡亂插什么話。」錫寶齊篇古對著兒子又是叮咣一頓亂揍,這小子得罪了人,老子到手的官眼看又要沒了,當初生你的時候怎么沒直接扔尿盆里淹死。

眾人看著錫寶齊篇古當眾教訓兒子,沒一個拉架的,女真議事反正有這傳統,當年金太宗完顏吳乞買皇帝都做了,還被大臣拉下來打了一頓,又扶上寶座繼續做皇帝。

錫寶齊篇古打累了,坐下繼續商量事,福滿站起來摸摸腦袋,也跟著坐下,這位野豬皮的曾祖父很是皮實。

「小福滿還惦記那個女人吧,我們的小巴圖魯到了該有薩里甘(妻子)的時候了,這次回去就把海霍娜的祭祀禮辦了,明年安排你們成親。」卜花禿笑道。

「阿瑪,我覺得福滿說的有道理,為什么不直接搶了敕書呢?」脫原保問自家父親。

「你忘了你瑪法怎么死的,大明太大了……」閉上眼睛,脫羅又想起建州老營被血洗的慘像,連連搖頭將慘景從腦海中趕走,小聲道:「我們的族人太少,就像是蚊子,可以時不時的在大明身上吸血,可若是咬得很了,就會被一巴掌拍死,截殺欽差使團會為我們帶來滅族之禍的。」

誰現在要說建州女真會取代大明,在座的人會把他當瘋子,他們做夢都不會想這樣的事情,別說現在,就是甲申年那會進了北京,八旗王公打的也是搶了就跑的主意,多爾袞力排眾議,遷都北京,隨後事態的發展讓他們驚掉了下巴,南明黨爭內耗玩殘了自己,讓滿清白摘了桃子,這樣遭雷劈的小概率事件貫穿滿清十三朝,祖大壽在大凌河投降後又在錦州抗敵,估計也是不看好這幫老鼠尾巴。

脫羅睜開眼睛,環視眾人,開口道:「現在我們商討的不是出不出兵,而是怎樣出兵,那個姓丁的漢蠻根本沒有給我們選擇的余地。」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不錯,丁壽已經明確說過他們若不出兵,他就去找海西女真或東海女真,女真部族之間的仇怨比起和漢人來只深不淺,這些人若得了敕書壯大起來,哪還有他們的活路。

於是眾人都認真起來,商討何人領兵,每部出多少人馬,所得利益該怎樣分等等,別看幾位都是沾親帶故的,劃分的人口財物還沒影的事呢,就唇槍舌劍地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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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陽,神清氣爽。

「嗯——」丁壽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便瞅見建州三衛的幾大貝勒頂著國寶眼圈走了過來。

「大人,我等已經議定出兵,只是各部人馬集結還需時日,不知您可否等得?」完者禿說道。

「無妨,正好本官想去長白山一游,便等上幾日。」既然已經定了,二爺自然端上官威。

卜花禿聞聽大喜,「我右衛喜塔臘氏正居住在長白山,請大人賞臉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丁壽含笑答應,其余人等一陣眼紅,不曉得這家伙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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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早春時節,長白山麓仍是冰雪覆蓋,寒風凌冽。

「長白山古稱不咸山,《山海經。大荒北經》有載: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

博覽群書的王廷相孜孜不倦地向丁壽灌輸知識,「肅慎便是女真先民,西周之時向王室進獻楛矢石砮,朝廷賜予他稻糧麥菽;漢魏之際又稱挹婁,以赤玉好貂通好中原,蒙恩賞得鐵犁車駕;待得南北朝時改稱勿吉,向華夏進奉寶馬良弓,得賜布帛詩書;盛唐之際,又設黑水都督府和渤海都督府,統領靺鞨族民。」

「也就是說這里自古以來皆是我華夏故土。」丁壽幽幽道。

王廷相錯愕,「那是自然。」

「娘的,哪個數典忘宗的再說東北是棒子的,老子一口咬死他。」丁壽心中憤憤。

「大人,右衛之地到了。」卜花禿興奮道。

丁壽舉目望去,建州右衛與建州衛一樣,也是一片村寨,若不是寨子外面設有土牆巡哨,和一般的鄉間山村別無二樣。

早就接到信的右衛營地有大批人出來迎接,一個垂髫少女扶著拄杖老叟走在前面,老叟臉和手上滿是老人斑,見了卜花禿開心道:「卜花禿,你平安回來啦。」

卜花禿笑道:「都力吉額其克,怎能勞煩您出來迎接。」

小女孩鑽到卜花禿身邊,拽著他的袖子道:「卜花禿阿哥,你給海霍娜帶了什么禮物?」

愛憐的揉了揉海霍娜的腦袋,卜花禿笑道:「阿哥給百靈鳥帶回門親事,為你選了個巴圖魯做愛根(丈夫)。」

海霍娜噘著嘴繞到都力吉老人身後,「阿瑪,阿哥欺負我。」

這老棺材瓤子是小女孩的爹,哎呦,老家伙身板不錯啊,丁壽只聽說北宋詩人張先張子野八十歲的時候娶了個十八歲小妾,被好友蘇軾羨慕嫉妒恨的寫了首詩調侃「一樹梨花壓海棠」,張先也不愧是能寫出「天不老,情不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的人物,和那小妾在八年里造出四個小人惡心蘇東坡,這位都力吉造人的時候得多大歲數,不怕把腰閃了。

都力吉呵呵笑著攬過海霍娜,對卜花禿道:「石豹奇催婚了?」

「福滿和海霍娜的婚事早就定了,如今海霍娜年紀到了,就把祭祀禮辦了,明年選個好日子成親。」卜花禿道。

捻著胡子,都力吉道:「法師說這個月只有今天是吉日,時間緊了些,還是等下月吧。」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朝廷欽差在此,有貴人觀禮是海霍娜的福氣。」隨即轉身對丁壽二人道:「阿妹今夜有祭神祀,還請二位大人觀禮。」

王廷相神色古怪,「本官今日旅途乏累,怕是無緣與會。」

你剛才嘚啵嘚啵的哪有乏累的樣子,看卜花禿臉色難看,丁壽笑道:「丁某倒是想見識一下建州風俗,今夜就叨擾了。」

卜花禿臉泛笑意,連說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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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小木屋內,幾盆通紅的炭火驅走了大山的寒意,也將這小屋照得通明。

一個臉上畫著各種花紋,披著五顏六色布條和一堆鈴鐺的薩滿老太婆,嘴里念念有詞,叨叨不停。

都力吉和海霍娜披著寬松皮袍跪在巫師面前,神色庄嚴肅穆。

丁壽和卜花禿立在側邊,丁壽打量著名為海霍娜的少女,長條臉,鼻子高挺細長,一雙丹鳳眼,還真是個美人坯子,隨即眼神又掃向了因跪坐而從袍子里露出的光滑膝蓋和纖弱小腿,嗯,皮膚光滑,白里透粉……可惜歲數小了點,身子骨淡薄了些。

「哈!」巫師一聲大喝,嚇得丁壽一激靈,接著那巫師拿出一個紋著兩條緊緊纏繞的長蛇的手鼓,又唱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