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二人定計牆有耳(1 / 2)

洪洞縣知縣名叫王貴,科舉之途不算順暢,中了舉人後參加會試三考不中,好不容易遇上吏部大挑,一步步熬到外放洪洞縣正堂,已是年過四旬,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王縣令發育快些,提前幾年便已開悟,知道自己的仕途該是到了盡頭,整日琢磨的便是為自己今後多攢些養老銀子。

也是流年不利,本以為輕輕松松又得了一筆孝敬,不想碰到一個較真的,如今王知縣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埋首案卷的王廷相,對方任何一顰一蹙的小動作,都讓這位縣太爺揪心不已。

「貴縣,」王廷相抬首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

「按台不必謙辭,有事盡管吩咐。」巡按御史雖與知縣平級,奈何權力太大,面對三司長官,也可分庭抗禮,王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這蘇三毒殺親夫一案,證據齊全,口供俱在,看來毫無疏漏……」

「事關人命,下官斷案不敢輕忽,向來是要審得公正明白,要人犯心服口服,才具結上陳。」王貴謙遜的笑容中夾雜了幾分得意。

「只是這動機之說,實在太過牽強。」王廷相眉峰緊攢,連連搖頭。

「動機?」

「狀中說蘇三出身風塵,由死者方爭重金為其贖身,並納為妾室,說來能脫離苦海,這女子該感恩戴德才是,何以不過數月光景便毒死親夫呢?」

「按台有所不知,歡場女子水性楊花兼又蛇蠍心腸,怎會懂得知恩圖報的仁義之理,這蘇三本是京師名妓,才貌雙全,琴棋書畫俱是嫻熟,往來的多是風流雅士、騷人墨客,自然看不上那粗鄙無文、樣貌丑陋的方爭,因怨成仇,下毒殺人也是情理之中。」王貴講解得頭頭是道。

「可將那方爭毒死在自己房中,未免太過愚蠢,不說暴死之後家人必定生疑,便是周遭人一時疏忽略過,無有家主寵愛,一個無子傍身的妾室,還不是任由大婦處置,似這等百害而無一利的殺人之舉,她為何要做?」王廷相擰眉詰問。

「這個……,想來是這女子愚鈍不堪,未曾慮及。」王貴支吾道,「這愚民愚婦因妒殺人之事不勝枚舉,多為一時沖動,這也是尋常事。」

「適才貴縣還說蘇三乃是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怎又與一般愚婦相提並論?」王廷相一臉肅穆,直視王貴。

「那……那依按台之見又該如何?」王貴不答反問。

「在審問人犯之前,本院也難作定論。」王廷相合上案卷,溫言道:「勞煩貴縣將人犯提出,本院訊問一二。」

「大人提議,小縣本該遵令,只是天色已晚,若夤夜偵訊女犯,怕有瓜田李下之嫌。」

王廷相濃眉一豎,未待說話,王貴又搶聲道:「小縣自知按院高風亮節,行止端正,但終究人言可畏……」

見王廷相攢眉不語,王貴繼續道:「小縣所說皆是為大人考慮,按院若是堅持己見,敝人自當遵命,但請恕在下避嫌不能陪審之過。」

「既如此,便明日升堂傳訊人犯吧。」

王貴句句都是為王廷相著想,王廷相也無法辯駁,只得眉峰稍解,道:「少不得還要煩勞貴縣旁審。」

「分內之事。」王貴欠身應是,陪笑道:「按院一路奔波,敝縣略備薄酒,為大人洗塵。」

「本院不請自來,豈能過分叨擾,一茶一飯足矣,貴縣盛情,不敢生受。」

王貴又三番延請,王廷相語氣堅決,王貴只得作罷,當然少不得「兩袖清風」,「廉潔如日月」的一同誇贊。

待前腳出了衙齋,王貴便臉色一變,喚過一個貼身長隨,一番耳提面命,長隨領命離去。

「不開竅的書呆子,莫要擋了老爺我的財路。」凝望客房,王貴恨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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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洞縣西門大街上,有一座青磚砌成的雄偉大宅,兩扇烏漆大門半開半掩,一個圓臉小丫鬟倚著門框嗑著瓜子,眼神卻不時向過往的年輕後生身上瞥上一眼。

一個青布衣服,頭頂瓦楞帽壓得低低遮住大半面孔的男子突然沖上了門前石階,嚇了那丫鬟一大跳。

「哪里來的破落戶,也不睜開狗眼看看,這是哪家門庭,便直沖沖過來尋死!」

牙尖嘴利的丫鬟罵得兀不絕口,直到門前男人低喝了一聲,「春錦!」

被喝破名字的春錦丫頭愣了一下,定睛細看認出來人,不由尷尬道:「喲,您是太爺身邊的……」

「不要多說了,老爺有口信。」那人低聲囑咐幾句,扭頭便走。

春錦也急忙掩上大門,匆匆穿堂過院,直奔後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