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陷危境耆老點化(1 / 2)

洪洞縣郊外,一條小溪曲折蜿蜒,穿林而過。

一間東倒西歪的茅草屋孤零零地隱藏在林木之間。

衣衫襤褸的盲老兒坐在一張油膩陳舊的矮方桌前,就著一小碟蘿卜條,呼嚕呼嚕地往嘴里扒著一碗粟米飯。

門前綠影一閃,一名手持玉笛的少女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屋內,兩道朗如秋水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盲老兒臉上,動也不動一下。

綠衣少女靜靜站著,一語下發,盲老兒則毫無所覺,繼續狼吞虎咽地吃著那碗糲米飯,屋內只有他咀嚼吞咽的聲音不斷響起。

少女突然動了,玉笛幻化成一道碧綠殘影,直指盲老兒頭頂百會穴,百會為人體要害,便是不通武功之人的一記重擊,也可要人性命,更莫說少女這一擊蘊含十足內力,聲勢驚人。

玉笛在差之毫厘便可觸及盲老兒頭頂時驟然止住,老兒神色如常,不知自己剛逃過生死一劫,還不慌不忙地往嘴里扔了一根蘿卜條,嘴里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

收回玉笛,綠衣少女不聲不響地四顧游走,屋檐下用破磚壘砌著一個灶台,本就不大的茅草屋內空空落落,除了老兒吃飯用的矮桌和他屁股下坐著的小杌子,只有靠牆擺放的一張竹榻,牆角立著的一口大缸,再無旁的家什。

掀開水缸上的木蓋,少女忍不住皺了皺挺俏瓊鼻,缸內只存著淡淡的鹽水湯,看來老兒津津有味吃著的,是他最後一點存貨。

少女負手重回到盲老兒面前時,老兒一碗飯已經吃得干干凈凈,正摸索著將黏在胡須上的飯粒一粒粒地塞到口中,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少女舉臂輕揮,衣袖拂過,桌面上多了幾塊碎銀,可桌上的粗陶碗卻被她衣袖帶動,滑落桌面,老兒面色不由一緊。

玉掌一翻,已將陶碗捧在掌心,少女笑吟吟地將那幾塊碎銀掃進碗里,把碗放在盲老兒手邊,「生死都可置之度外,卻放不下這一個破碗?」

知道瞞不過去的盲老兒無奈輕嘆,「幾十年才攢下這些家當,砸一件少一件喲。」

「瞽目琴魔鄺子野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琴音響處,雞犬不留,而今也會變得多愁善感,這太陽莫不是從西邊出來了。」玉笛輕輕敲打著掌心,綠衣少女語帶譏嘲。

鄺子野神色落寞,「自從」驚濤「被羅老兒的破邪元空手震碎之後,世上便再無琴魔,而今的鄺子野不過是個賣唱行乞的老瞎子罷了。」

「魔就是魔,毀了琴也成不了佛,若是就此放過你,如何對得起鐵騎盟與風雲山庄的無數冤魂!」綠衣少女柳眉倒豎,義憤填膺。

鄺子野非但不怒,臉上反浮現出幾分笑容。

「你笑什么?」

「這些人死的時候女娃你怕是還沒出生,他們做過什么你都不知,又談何冤魂。」鄺子野笑道。

「鐵騎盟三百豪傑千里行俠,風雲二十四劍扶危濟困,江湖上誰人不知,你休要以為本姑娘年輕,便會聽你狡辯。」綠衣少女玉笛斜指,怒聲嬌叱。

「天地仙侶的傳人,除魔衛道,自是本分。」鄺子野搖頭,「老瞎子沒敢存那個妄念。」

「你如何知道我的師門來歷?」綠衣少女奇道,她自進屋並沒有顯露本門武功,這老兒雙目失明又如何得知。

「御風而行,泠然善也,我和你師父打了幾十年交道,這幾日你從我身旁來來回回走過七次,如何聽不出他們的功法。」鄺子野指著自己的耳朵笑道。

綠衣少女臉色陡變,這幾日她走遍洪洞大街小巷,多方查訪才將目標鎖定到了這老魔頭身上,可直到方才進門她也沒有最後確定自己是否找對了人,若是在街頭這老兒趁自己疏於防范之際出手,自身怕凶多吉少。

「早知是我,為何不當街出手?」少女冷聲問道。

「因為什么?只因你是天地仙侶的徒弟便該死?」鄺子野連著兩個反問,隨即搖頭撇嘴道:「老瞎子沒那般霸道。」

少女沉吟片刻,扭身便走。

「還沒動手就走?」鄺子野眼盲心亮,少女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

少女行至門前頓步道:「本姑娘未眼見你行惡,自不會因你位列十魔便尋你的晦氣。」

說到這兒,少女抿唇一笑,雙眼彎如弦月,「天地一門弟子的氣度不比你們魔門差了。」

「且慢。」鄺子野又喊住了欲走的少女。

「女娃兒有些意思,」鄺子野摸索著手邊碗里的碎銀,還市儈地掂了掂分量,「難得還手面闊綽,讓你這般死了實在可惜。」

邪魔外道果然口是心非,少女心道,玉笛橫胸,凝神戒備道:「想殺本姑娘,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女娃兒功夫很俊,如你這般年紀時,老瞎子功力遠不如你。」鄺子野自曝其短,也不覺丟人,「我們這一般老伙計師出同門,武功雖高低不同,但都有些壓箱底的絕活兒,不是那么好應付的,你那師父怕也沒讓你貿然上門招惹吧。」

「你要不要試試看?」少女冷哼一聲。

「不必費事,」鄺子野擺手,「一來沒了驚濤琴,老瞎子沒有勝」天地秘錄「的把握;二來么,已有人讓你曉得了厲害。」

「她們是倚多為勝,還暗中偷襲,」少女知道鄺子野說的是哪檔子事,琴魔耳力之聰,天下聞名,聽出她曾經傷勢不足為奇,只是不服氣地反駁,「本姑娘不慎才吃了點小虧,早就無礙了。」

「無礙?按按你的關門、膻中二穴可是隱隱脹痛?丹田氣海可是微微發涼?」鄺子野沉聲喝道。

綠衣少女依言而行,果覺如鄺子野所說,驚詫道:「這是為何?」

「謝師姐的太素陰功隨風入體,有質無形,傷者初時不以為意,待發覺為時晚矣,經脈凝固,回天乏術,女娃兒受傷以後不知及時調理,反勞苦奔波,更添傷情,唉,即便現在得了老瞎子提醒,怕也要吃一番苦頭咯。」

鄺子野嘴上悲天憫人,手卻毫不客氣地將碎銀揣進了懷里。「老瞎子不欠人情,收了女娃的銀子,給你提個醒兒,趕緊覓地療傷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