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山村喋血御胡虜 暗室療傷種禍根(1 / 2)

耳邊風聲呼呼吹響,司馬瀟渾然不覺,一雙深邃星眸死死盯緊了村口谷場內的數十韃兵。

坡頂突然有一騎飛馳,村前韃子早有發覺,呼喝聲中,各自手持兵器,有反應快的,直接跳上馬背上前攔阻。

一個蒙古大漢本在村前汲水洗馬,見一騎如電奔來,自恃騎術高超,也不套鞍具,赤身驏馬,揮舞著一根鐵骨朵直向司馬瀟迎去。

這蒙古漢子在族中素以勇力聞名,見司馬瀟來勢便心存輕視,這般遠的距離不惜馬力狂奔疾馳,待得近了馬力已疲,如何交戰!漢人孱弱又不習馬性,活該被俺們蒙古人搶掠殺戮。

二騎漸近,待看清馬上赤手空拳的騎士容貌時,這蒙古漢子心底更是發笑,這長相白嫩和女人一樣的家伙,哪里經受得起某一骨朵,當下手中骨朵不砸司馬瀟,而是沖她騎乘的馬兒砸去,待摔這家伙一個狗啃泥,若是命硬沒折斷了脖子,再和族人們慢慢消遣。

二馬相錯,如嬰兒頭顱大小的鐵瓜即將碰觸馬頭時,那名蒙古大漢忽看那俊秀如女子的漢人微微一揚手,自己便覺胸口好似遭了一記重錘,光禿禿的馬背上無處借力,一跟頭便墜落馬來,頭暈腦脹的他強撐著准備爬起,睜眼卻見到一個碗大的馬蹄倏然而落……

踏碎這個不開眼的韃子腦袋,又用劈空掌力將兩個手持環刀上前的韃子擊落坐騎,司馬瀟未做任何停留,縱馬直驅。

見部中勇士一個個莫名其妙墜馬,剩余韃兵人人驚駭,張弓搭箭,弓弦聲響,一波羽箭飛射而來。

司馬瀟大袖飛舞,真氣激盪,將飛蝗逐一震落,那匹一夜奔馳不停又被她下坡時放血激發潛力的馬兒卻沒那般好運,身中數箭,傷痕累累,終於悲嘶一聲,失蹄翻倒。

司馬瀟雙臂急展,兩腳甩鐙輕點馬背,恍如一只穿雲大雁,乘風疾飛,射向谷場。

圍聚村頭的韃兵見來人竟然如鳥一般凌空飛起,大驚失色,蒙人生於塞北苦寒之地,性情凶頑,勇猛善戰,便是再強大的敵人當前,也敢沖上前戰上一戰,可這漢人飛騰如同大鳥,再想想適才一靠近「他」便莫名墜馬的族中勇士,以為這漢人身懷妖術,頓時慌亂得驚呼連連,一時亂了陣腳,再射出的弓箭稀疏零散,又如何擋得住司馬瀟。

司馬瀟沖飛之速甚疾,兩個起落已飛落場內,轉眼見場上綁縛的十余名被當成箭靶的村民,個個如同刺蝟一般慘無人形,地面夯實的打谷場上血跡斑斑,不知見證了多少無辜冤魂。

內心大怒的司馬瀟身軀急縱,落入韃子兵群中,輕輕旋身,揮掌如刀,登時四名韃兵慘嚎倒地。

同伴死亡激發了余人凶性,呼喝聲中,韃兵如潮水般向司馬瀟涌來。

司馬瀟頭下腳上,凌空倒翻,閃過兩柄明晃晃砍向自己雙腿的環刀,雙手疾扣持刀二人頭頂,指尖用力,便聽兩聲凄厲慘嚎,兩個韃兵頭顱被硬生生抓住五個指洞,轟然栽倒。

司馬瀟借勢飛出包圍,身軀一沉,迅墜而下,玉手連環拍出,轉眼間七名韃兵還未轉身便背心中掌一一喪命。

司馬瀟出手凌厲殘狠,在人群中騰躍起伏,如虎入羊群,打谷場上眾韃子呼喝聲不斷,卻一時奈何不得。

又以腳連踢兩名韃兵手中大刀,兩道精光疾如迅電射向了潮涌而來的五名韃子,兩聲尖叫才起,司馬瀟已幻出幾道殘影,迎向所余的三名韃兵。

只見白影一閃而逝,三個韃兵連對方長得什么樣子都未看清便痛呼翻倒。

「這……這……這是魔鬼,有妖術!」布日固德眼中滿是驚懼,再無平時乖戾。

「這是漢人中所謂的江湖高手,不是妖魔,也是血肉之軀,一樣會累,會死。」一旁的訥古哷凱冷冷說道。

「巴圖爾,阿爸一向說你見識多,你說怎么對付這個怪物?」布日固德似乎忘記了剛才還在用名字嘲弄對方。

訥古哷凱知道這小子在部落中一向得父親羽翼呵護,平日沒受過什么挫折,被寵壞了,姐姐嫁給貴人後,更加跋扈無禮,對他這番前倨後恭也未在意。

「結陣。」訥古哷凱淡漠說道,「任他武功再高,也只有等死。」

不消訥古哷凱下令,這些自幼起學習騎射武藝,年長後便參加田獵訓練的蒙古兵士,在遇襲的短暫慌亂後,已然開始自發組織有效抵抗,在一個百夫長大聲呼喝下,除了繼續圍攻司馬瀟的兵士,其余涌來的韃子已在四周組成了一個薄薄陣列,每方都有二十余面盾牌緊密湊在一起,好似龜甲般層層堆疊,帶有鐵鉤的線槍長矛從盾縫中探出,另有十余名射士在後集結,蒙人所用弓多是桑榆木為體,箭鏃大而闊,長約三四寸,大弓重箭,在如此近的距離平射,便是鐵甲也不能當。

抓碎一名韃子的喉嚨,司馬瀟覺察圍攻的韃兵驟然少了許多,立時發覺了周邊危機,將被他抓斃的韃子作為盾牌呼地掄起,砸向村口還未成形的一處陣列,身形更是毫不停頓,直射村內。

那個蒙人百夫長也未料到這漢人不知逃跑,竟然還敢奔向己方控占的村內,匆忙下令,打谷場內,呼嘯聲厲,都是羽箭來去破空之聲。

司馬瀟厲聲長嘯,大袖盤旋,將數支破甲重箭遠遠擊飛,不等村口韃兵合圍,身形一展,掠入一間村舍之內。

說來話長,其實從司馬瀟縱馬沖入,到韃兵結陣抵擋,也不過盞茶工夫,許多韃兵未曉外敵侵入,仍在肆無忌憚地搶掠殺戮。

司馬瀟進了農舍,院內未見有人攔擋,立即穿房而過,到了後院。

後院之內,黃色土地已被鮮血染紅浸透,兩名背著包裹的韃子正在笑著談論今日收獲,毫不避諱此間主人一家的屍身就躺在腳下,聽得外間吵鬧,只當又是同伴爭搶女人財物,還取笑幾句,抬眼見一道白影疾掠而至,心生不妙,急忙欲抽身側腰刀。

兩人手掌尚未觸碰刀柄,便感頸喉之間喀喀連響,劇痛難忍,二人睜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俊美秀逸的白衣南蠻,轟然倒地。

格斃二人的司馬瀟略作調息,耳聽前院殺聲漸近,冷冷一笑,躥房越脊,又殺奔另一院落……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啊——」

方進入一個新的院落,突聽內里有女子悲呼呻吟之聲傳出,司馬瀟眉峰一皺,循聲掠去,只見堂屋內衣衫散落,里間一名粗黑魁梧的健壯韃子,裸身壓在一名蓬頭散發的赤裸女子身上,狂聳著黑黢黢的屁股,大笑不止。

一見此景司馬瀟怒火高熾,疾掠至那韃子身後,右掌疾伸,五指已緊緊扣住他背後脊椎,內勁急催。

那韃子兵正自享受狂暴蹂躪帶來的狂歡,忽感後腰劇痛,驚駭下揮拳後擊,急欲掙脫敵人束縛,驟然一股巨大震力由後腰處傳遍全身,咔嚓連響聲中,脊椎斷成數截,這個牛犢般健壯的韃兵如同一灘爛泥般轟然埋進身下女子豐滿柔軟的嬌軀中。

那名年約三旬的赤裸女子,驚見凌辱自己的壯漢突然雙目暴睜,舌頭吐得老長,軟癱在自己懷里,嚇得驚聲尖叫。

龐大身軀忽地從身上挪開,一名白衣的俊秀男子立在床前,嚇人的冷眸只在自己赤裸身上一掃,便寒聲道:「穿上衣服。」

那女子不顧身體上隨處可見的青紫傷痕,赤條條地滾下床榻,抱住司馬瀟雙腿,「壯士,求你救救奴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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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見那白衣漢人沖入村舍,訥古哷凱面色漸趨凝重,來人隱身房舍之間,憑屋宇牆壁遮擋,蒙人射技大受影響,在各屋舍間分散的兵士還有被「他」各個擊破的風險。

「吹號集結……」訥古哷凱正待下令,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條人影從地上蹦起,合身向回院的布日固德撲去。

布日固德猝不及防被黑影撲倒,令他羞惱驚怒的是,撲倒他的人竟然是那個適才暈過去的村老頭,這個懦弱卑微的老家伙,大草原的勇士包圍這間村子時,他讓抄著糞叉持著獵弓的村民們放棄了抵抗,主動獻出了一年辛苦勞作所打的糧食,還將全村用於慶豐的酒肉雙手奉上,自己的護衛將這家的漂亮婦人拉走奸淫時,他苦苦哀求未做抵抗,自己選中他的小孫女時他除了跪著磕頭什么也沒敢做,這樣一個如綿羊一般膽小怕事的老東西,此刻竟然敢撲在自己身上,是誰給了他這樣的膽量!?

還沒等布日固德回過味來,左耳上突然一陣劇痛襲來,那頭懦弱的老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混濁的老眼中散發出瘋狂嗜血的可怖光芒。

「快來人!」身體的疼痛讓布日固德大聲慘叫,老羊突然敢咬蒼狼的瘋狂更讓他心悸,只想離這老家伙更遠一點。

院中親衛早已向此處聚攏,可這家的其他人也一改初時的膽小懦弱,竟然紛紛撲上,或抓或咬,任憑刀劍加身,也死死拖住這幾個韃兵的腳步。

「老東西,你不想活了,快松嘴!我滅你全村!」

布日固德哇哇大叫,不說他的話老人一句不懂,便是聽懂了,老人也不會在意,他只是咬緊了牙關,從心底發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怒吼:狗韃子還我尕娃!!

也許布日固德的長生天聽到了他的呼喊,四五柄鋼刀幾乎同時砍在了老人身上,老人早已松動的牙齒迸發了他一生中最後的殘余力氣,在布日固德慘嚎聲中,將那一塊爛肉死死叼進了嘴中。

捂著鮮血長流的耳畔,布日固德如同瘋了般從地上蹦起,從身邊抽出一柄腰刀對著老人的屍身橫七豎八一通亂砍。

「布日固德,你沒事吧?」一名親衛上前問候。

紅了眼睛的布日固德一聲不吭,倏然出刀將那名親衛砍倒,「無用的東西,死了干凈。」

那名倒霉親衛的慘叫聲震動全場,沒人想到這小子會瘋狂到不分敵我,余下的十幾名親衛不敢再向前一步。

見眾人噤若寒蟬的模樣,布日固德很滿意自己的威風展現,可耳邊的傷口又痛得他直咧嘴,用刀隨手指著一個親衛道:「你,過來。」

那親衛面容一窒,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離了足有三步遠便停步施禮,「布日固德,什么吩咐?」

「給我裹傷。」

那名親衛松了口氣,急忙上前服侍,忽聽得一聲巨響,磚土飛揚間,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隔壁沖了進來。

司馬瀟只是瞬間停頓,便發現了衣著最為華麗的布日固德,足尖一點,貼地疾掠而來。

布日固德驚呼一聲,仰頭跌倒,身邊那名親衛反應也快,不及抽刀出鞘,只用包了銅皮的刀鞘尖端直點來人面門。

單手抓住刀鞘,司馬瀟手腕輕盪,那親衛手中刀便拿捏不住,被反奪而去,司馬瀟握住刀柄,內力激發,刀鞘飛出將那倒霉親衛撞了開去,隨即清光閃動,如行雲流水,罩向倒地的布日固德。

布日固德亡魂大冒,貼地連爬數步,又如何躲得開如影隨形的奪命刀光。

「當」的一聲脆響,一柄鋼刀架在布日固德面前,免去了這小子身首異處的下場。

司馬瀟也是微微驚愕,不想韃子中還能有人擋住她的一擊,抬眼覷了一眼眼前韃子壯漢,也不多言,刀光翻轉,掀起一團光輪,飛向來人。

訥古哷凱一腳將礙事的布日固德蹬了出去,大吼一聲,疾如閃電般接連劈出一十三刀,疊成滔天刀浪,將司馬瀟揮出的光輪消弭無形。

來者武功之高出乎司馬瀟意料,劈出的刀式不獨角度刁鑽,且用力恰到好處,又快又准,竟然連消帶打將自己的攻勢化解,韃子之中竟也有如此高手,司馬瀟好勝心起,將天冥斬的掌刀絕技化於刀鋒,一刀揮出,一股剛猛無匹的威壓之勢向對方迫去。

訥古哷凱只覺一座大山從天突降,壓向自己胸口,在這雄渾的壓力下,自己竟生出無力掙扎的哀嘆,只能乖乖匍匐,任由宰割……

不!如山的壓力突然出現了一絲縫隙,訥古哷凱仿佛看到了一線生的曙光,魁梧的身軀如靈蛇般倏地閃退,逃出了大山陰影,才得以喘息。

司馬瀟刀鋒展開,正待取敵性命,真氣突然凝滯不暢,暗道聲不好,攻勢略緩,對方已然脫出圈外。

死里逃生的訥古哷凱不敢再做停留,立即帶人逃出庄院,牛角號聲四起,散落在村中四處燒殺搶掠的蒙古韃兵紛紛涌出村外。

司馬瀟不逃不走,刀尖拄地,緩緩盤膝坐下,一日夜間連服碧靈丹的惡果開始顯露,丹田之內猶如烈火焚燒,烤得她唇干舌燥,五內如焚。

「恩公,您沒事吧?」被救的婦人小心翼翼地從隔壁院牆後探出,關切問道。

「無事,去尋你的家人吧。」運氣壓制住丹田躁動,疲憊的司馬瀟眼皮微抬,輕聲道。

婦人弱弱點頭,才進來幾步,便看見滿院屍體,一聲驚呼,淚落如雨。

撐起身體,司馬瀟搖頭輕嘆,緩緩道:「你等在這里,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未等司馬瀟清查房間,忽聽「轟隆」、「轟隆」幾聲悶響,周邊幾所農舍房倒屋塌,塵土飛揚。

「這……這是怎么回事?」婦人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問道。

司馬瀟頓時恍然,韃子在清除周邊房屋障礙,讓自己無處可躲,哈,看來今日的確凶多吉少,便宜了那姓丁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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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百名韃子騎兵在訥古哷凱的指揮下,用馬索套緊屋宇梁柱,借助馬力牽扯,一棟棟村舍轟然坍塌,四周各有上百弓手張弓搭箭,防備司馬瀟從院中沖出。

村內沸反盈天,村口谷場布日固德則暴跳如雷,耳朵上裹好的傷口仍舊疼痛難當,讓他脾氣更加暴虐,對周邊人胡亂打罵。

忽然農田中存放的戰馬一匹匹引吭嘶鳴,此起彼伏,焦躁揚蹄,連臨時立在田里的拴馬樁都被帶起十幾根,那些負責看馬的韃兵連著被踢倒了數人。

「怎么回事?這些混賬鳥人連個馬都看不好么!」心情煩躁的布日固德破口大罵,令身邊韃兵快去彈壓馬匹。

這些韃兵比他還要著急,蒙人犯邊,通常一人數騎,這些馬匹除了裝載劫掠的財物,與明軍對敵時更可作為安置傷亡同伴的乘具,每少一匹便多了一分被明軍拿首級去立功的危險,當下亂哄哄四野里圍去,唿哨追趕逃竄的馬匹。

「不頂事的廢物!」布日固德捂著傷耳,望向煙塵四起的村內,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直接殺進去就是,弄得這般麻煩。」

這小爺脾氣不好,身邊親衛識趣的遠遠站開,免得被他作為出氣筒,可偏有一個不識趣的從農田方向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干什么的?」一名親衛喝問道。

來人還未答話,一跤跌倒,惹得眾人一通大笑。

「把這廢物廝鳥帶過來。」布日固德正閑得難受,正好炮制來人解悶。

身材粗壯的親衛拎著那人後頸衣領,直拽到布日固德面前。

「你是哪個鄂托克的?」布日固德大咧咧問道。

來人抬起頭,露出了氈帽下遮擋的面容。

嗯?布日固德一愣,來人容貌清秀,不同大多蒙人的扁臉小眼,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似若桃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白牙。

「你是……」布日固德直覺哪里不對。

「敢拎二爺的脖子,找死!」

丁壽不在意布日固德說什么,反手咔嚓一聲,擰斷了背後親衛的手腕,那親衛慘呼聲未出,脖子已然在肩頭轉了一圈。

布日固德眼珠瞪得溜圓,一聲「救我」還未喊出,便被丁壽踹翻,腰間環刀也操在了對方手中,刀光翻滾,迎著剩余親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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訥古哷凱從容淡定,指揮著手下不緊不慢地拆著房子,他不怕對方逃出來,那倒省了他的麻煩,這間大院周圍已經清出空場,蒙古甲士嚴陣以待,便是個人再武勇又能如何,瓮中之鱉,差得只是個火候而已……

村前隊伍忽然開始混亂,訥古哷凱心生恚怒,今日被一人單槍匹馬殺進已夠失顏面,怎地這群家伙還不知收斂,胡亂聒噪。

「何事?」訥古哷凱喝問道。

一名軍士上前低聲耳語,訥古哷凱聽得皺眉,「放他進來。」

一群群的蒙古兵士潮水般退下,顯露出重重包圍之中的兩個人,一個穿著蒙人衣甲的年輕人,一臉賤兮兮的壞笑,手中鋼刀正架在布日固德的脖子上。

「漢人?」訥古哷凱用官話問道。

「謝天謝地,總算有個說人話的了。」丁壽用刀背拍拍布日固德光溜溜的頭皮,這小子就知道抹著鼻涕哭,番漢話夾雜不清,交流起來忒煩。

看著嚇得站也站不直的布日固德,訥古哷凱兩道濃眉攢到一處,沉聲道:「你待怎樣?」

「我么……」丁壽略作沉吟,振聲高呼:「司馬瀟,你還活著沒有?」

兩扇木門「哐」地大開,司馬瀟與一名俏麗婦人走了出來。

「司馬師侄,你無恙吧?」見了血染白袍的司馬瀟,丁壽粲然一笑。

「你還活著,我死不了。」司馬瀟冷冷道。

好吧,這天被你聊死了,丁壽討個沒趣,看看司馬瀟和畏縮在她身後的婦人,對訥古哷凱道:「第一,我要換他們兩個。」

「這人殺了許多草原勇士,不能這么讓他離開。」

「那二爺就給你再添一個。」丁壽眼中凶光大冒,刀鋒已在布日固德脖子上留下了一絲血痕。

眼前人屠戮自己護衛的凶殘情景歷歷在目,布日固德再無半點對旁人暴虐凶狠的模樣,哭喊道:「訥古哷凱,快答應他的條件,換俺回去。」

訥古哷凱心中一嘆,孟克類英雄一世,怎會生了這么一個廢物,「好吧,某答應放你們三人離開。」

「第二,你們撤出村去,將這村里人完好無損地交予我。」 丁壽繼續開出盤口。

「抓某一個人便要求這許多,你不覺得這買賣有失公道么?」訥古哷凱輕笑。

丁壽的確心里沒底,他只看這小子在村口發號施令,周邊又有護衛,才選了他下手,至於身份有多尊貴,對方會不會賣他這面子,他並沒多大把握。

見對方面色遲疑,訥古哷凱微笑道:「你們漢人常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不若你換個打算。」

「不行,必須放了村里其他人。」司馬瀟冷聲道。

「師侄,你什么打算?」丁壽拖著訥古哷凱來到近前,低聲問道。

司馬瀟扭頭看了他一眼,再看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布日固德,倏地出掌捏住他一只手腕,在布日固德殺豬般的嚎叫中,扭斷了他的一根手指。

「把人都放了,不然每隔一盞茶我便斷他一根指頭,一炷香後斷他一只手腳,過一個時辰我便擰了他的腦袋。」司馬瀟說完便反客為主,拎著痛暈過去的布日固德退進了院子。

空著手的丁壽指著訥古哷凱,「好好想想,我師侄脾氣不好,那小子沒多少零碎好拆。」忙不迭地退進了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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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司馬師侄,你覺得外面那韃子會為了這么個廢物點心將村民放了么?」將布日固德結結實實捆在檐柱下,丁壽拍拍手掌問道。

「那人曾冒險救這賊子性命,這小韃子的身份不低。」司馬瀟道。

「可要是他沒你想得那般值錢,你我可就交待在這里了。」丁壽心里還是不敢托底。

「這是我的事,並沒強求你來。」司馬瀟淡漠道。

「在這種境遇下說這話,可真讓人心寒。」丁壽搖頭唏噓。

「本座也奇怪,你丁大人乃堂堂錦衣緹帥,不是最善權衡利弊,惜身愛命么,何以要以身犯險,自投羅網?」司馬瀟嘲諷中確帶著幾分好奇。

「不客氣,便是而今,丁某也認為這般舉動是自蹈死地,不智之極。」丁壽仰頭打個哈哈。

「那你為何還要來?」司馬瀟詫異。

「人這輩子不能事事都以道理處之,或多或少總會做上幾件傻事,也許今日之事便是其中一件。」丁壽撇嘴聳肩。

司馬瀟凝視丁壽良久,嗤的一聲輕笑,「兩個傻瓜。」

「一對痴人。」丁壽從容笑應。

一日夜追逐拼殺,此時的二人才算暫棄前嫌,冷靜相處。

一聲突起的尖叫打斷了二人,丁壽扭頭看去,一個婦人捧著一具女孩兒的屍身立在身後,那女孩面容稚嫩,清秀可愛,卻全身赤裸,兩股間血跡斑斑,肩頸間一道深深刀痕將這個少女的青春胴體幾乎劈成了兩段。

司馬瀟霍地站起,一雙星目被怒火燒得赤紅,切齒道:「韃子干的?!」

婦人婆娑淚眼指著眼神躲閃的布日固德,「是他帶的人來……」

「畜牲!」司馬瀟一聲怒喝,疾步上前,便要一掌劈出。

「司馬不可,這韃子一死我等還如何換人!」

「此等禽獸留他何用!」司馬瀟厲叱。

「不要殺我,我阿爸會用萬千牛羊換我!」 二人對話布日固德只聽出一知半解,但看出了司馬瀟濃濃殺意,哭喊求饒。

「這等廢物死不足惜,可幸存的村民又有何辜,不可因一時之怒害了他們。」丁壽扯住司馬瀟衣袖,苦苦相勸。

「殺婦孺者死!」司馬瀟一聲怒喝,甩開丁壽,揮掌拍下。

「轟」的一聲悶響,堅硬的烏漆松木廊柱上清晰地印出了一個五指掌印,布日固德慘叫聲中昏死了過去,襠下濕了一片。

司馬瀟面色鐵青的收回手掌,貝齒在朱唇上留下了幾個清晰血痕,「終有一日取這廝性命。」

「不錯,讓他狗命暫存幾日。」丁壽連連點頭應和。

才松了口氣,不想司馬瀟驀地面色赤紅,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