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17.花事了(1 / 2)

雲中歌小說 桐華 6028 字 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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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花事了

劉病已和孟珏的面前雖擺著圍棋子,兩人卻不是下棋。

劉病已將白棋密密麻麻地擺了兩圈,然後將一個黑子放在了已經被白子包圍的中間。

一顆孤零零的黑子,身居白子中間,看不到任何活路。

孟珏笑著頷首:一圈是宮廷禁軍,一圈是羽林營,現在都由霍光控制。

劉病已又拿過黑子的棋盒,陸續在四周而下,一一吻合如今漢朝在各個關隘邊卡的駐兵,雖然偶爾有些地方有一兩顆白子,但整個棋盤看上去,卻是密密麻麻的黑子天下。此時再看白子,身處黑子的海洋中,已經顯得勢單力薄。

孟珏點了點頭:這個天下畢竟姓劉,百姓心中的皇帝也是姓劉。不過孟珏在白棋周圍輕劃了一圈,白棋守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如果外面的黑棋輕易行動,白棋感到危險,永遠都可以先行一著。孟珏將白棋中間的黑棋拿出了棋盤。

劉病已又擱了一枚黑子進去:這幾年他一直努力推行改革,減賦稅、輕刑罰、少動兵戈、與民養息,不管在儒生口中,還是百姓心中都是一位明君。現在看來,白子更多的只是對權力的渴望。聽聞霍光極其愛惜名聲,這樣的人十分看重千秋萬世後的名聲,他肯定不會希望史冊記錄中的他是謀反的奸臣。

孟珏笑說:霍光雖然很是了得,劉弗陵也不是昏君,劉家的子孫也並非劉弗陵一人,霍光如果真謀反,他面臨的將是天下群起而攻之,所以除非劉弗陵把他逼到絕路,否則霍光很清楚天下的形勢,他不敢反,也不會反。劉弗陵的命在他手掌間,他的命又何嘗不在劉弗陵手掌間反倒是外面的藩王恐怕日日盼著霍光能對劉弗陵下手,到時候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起兵,召集天下兵馬,自然一呼百應。

劉病已的面色怔了一怔,抬眸從孟珏臉上一掃而過,復又垂眸,點了點居中的黑子:他呢你如何看

孟珏想了會說:他是個不太像皇帝的皇帝。其實之前,他本可以利用上官桀和霍光相持時,先親近霍光一方激化矛盾,再對上官桀示好,穩住局面,然後暗中調集外地駐兵,用清君側之名回攻長安。這個法子雖也凶險重重,但以他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這個法子更穩妥。天下也許會因此大亂一時,但不破不立,動盪過後,他卻可以真正掌控天下。

劉病已說:你的法子很有可能就變成一場大的兵戈之戰。自漢朝國力變弱,四夷就頻頻起事,始元元年益州的廉頭、姑繒,牂柯郡的談指、西南夷的二十四邑皆反,始元四年西南夷姑繒、葉榆又反,始元五年匈奴攻入關。在如此情形下,如果他多考慮一分社稷百姓,少考慮一分他的皇位,他的選擇只能是如今這樣,盡量不動兵戈。

孟珏笑看著劉病已問:如果換成你,你會選擇哪種做法會選擇犧牲幾萬、甚至十幾萬百姓的命來先保住自己的權力,還是劉弗陵的做法

劉病已笑,沒有正面回答孟珏的問題,我不可能是他,所以根本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

孟珏笑笑地看了眼劉病已,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雖然你以前也很留心朝中動靜,可今日好像和以前不一樣。

劉病已低垂了眸子,手中玩著圍棋子,大概要做父親了,突然之間覺得我不能再讓我的兒子像我這樣過一輩子,所以劉病已抬眼迎向孟珏審視的視線,我想我會盡力爭一爭,看有無法子扭轉我的命運,所求不多,至少讓我的兒子不用藏頭縮尾地活著。

孟珏淡淡笑著:當今天下只有他和霍光能給你一個光明正大活下去的身份。霍光應該早知你在長安城,卻一直不動聲色,恐怕不能指望他幫你。如果你能放下過去的一切,也許可以去見見他。孟珏的手指落在棋盤中央的黑子上。

劉病已的笑容幾分慘淡:我有什么資格放不下不是我能不能放下,而是他能不能相信我已經放下。

接到帖子,霍光想要見他,孟珏雖明知此行定會大有文章,但他若想在長安立足,如今的霍光卻是萬萬不能得罪,只能坦然去拜見霍光。

他和燕王的私密談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孟珏一直很確信即使有人知道他和燕王交往,也不可能知道具體情形,可看過霍光的行事手段,孟珏的確信已經變得不確信。

他無法知道霍光究竟知道多少關於他的事情,又會如何看他在各個權臣之間若有若無的煽風點火,所以只能暗中做好准備,相機而動。

霍光以前待客,彼此距離不過一丈,這個距離可以保證隱藏的護衛令突然而來的刺殺失效。自從上官桀死後,霍光將距離增加到了一丈半。雖然只是半丈的距離,卻已經讓刺殺變得近乎完全不可能。

孟賢侄,這茶的味道可喜歡

穿著家居便袍的霍光氣質儒雅,絲毫看不出他翻手覆手間,掌握著長安城所有人的生死。

孟珏笑回道:氣飄然若浮雲也。這是先帝所贊過的武夷山茶,世間多以此茶贊君子。大丈夫身在紫闥而意在雲表,處江湖,居廟堂,掌權勢,卻不改清白之志。

霍光本是另外有話說,不料聽到孟珏這番回答,一下喜上眉頭,連聲而贊:說得好好一個大丈夫身在紫闥而意在雲表若世間人都明白君子之志,也就不會有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猜忌了。

孟珏笑著欠了欠身子,一派淡然。

霍光看著孟珏,眼內情緒復雜,一會後緩緩說:這茶是極品的茶,可若不是用上好木炭烹煮,湛露泉水來煎,藍田美玉杯相盛,再好的茶也先損了一半。

霍光輕聲咳嗽了一下,立即有人不知道從哪里走出,靜靜地將幾卷羊皮卷軸放在孟珏面前。孟珏拿起看了一眼,又擱到桌上,心中警戒,面上卻依舊淡然笑著。

霍光笑著說:你肯定還沒有想到,這茶是成君纏了我好幾日,特意親自煮的。成君是我最疼的女兒,只要你好好對她,我也一定會提供最好的木炭,最好的水,最好的玉杯,讓你能成就一杯好茶。

孟珏唇邊仍抿著笑意,靜靜端起了桌上的茶。與其說好好對霍成君不如說忠心於霍氏家族。

霍光等著孟珏的回答,孟珏卻是半晌都沒有說話。

霍光眼中的不悅漸重,孟珏的確是非同一般的人才,他悉心栽培的兒子和孟珏相比,都實在不成器。自見到孟珏,霍光一直留意地觀察著他,對他的欣賞日重。

可霍光越欣賞孟珏,孟珏此時的處境反而越危險,因為霍光不會留一個潛在的危險敵人。

霍光笑著擱下手中茶盅,正想命人送客,忽聽到外面簾子響動,蹙眉嘆氣:所有兒女之中,就這個女兒最是頑劣,偏偏最讓人心疼。

霍成君索性不再偷聽,挑了簾子進來:爹又說女兒的壞話。

自甘泉山後,孟珏只在公主府中遙遙見過一次霍成君,那一次霍成君還對他仍有怒氣,沒想到這次霍成君看到他,不但沒有絲毫怨氣,反倒眉目蘊情,嬌羞一笑。

霍光看看孟珏,再看看成君,心中暗嘆,的確是一對璧人,難怪成君一意想嫁孟珏。

霍成君今日恰用了茉莉花油梳頭,霍光聞到隱隱的茉莉香,再看到霍成君默默站著的樣子,心頭突然一痛。

似乎前生的事情了,一個女子也這樣遠遠地站著,低著頭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不知是她身上的脂粉,還是她身後的茉莉花叢,晚風中一陣淡雅的香。

又想起垂淚的憐兒,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心終於軟了下來,決定再給孟珏一個機會。

霍光站起,笑對霍成君說:爹有事先行一步,就不送客了,你幫爹送孟珏出府。

霍成君欣喜地抬頭,皎潔的容顏仿若剛開的茉莉花,霍光慈祥地看了眼霍成君,出了屋子。

霍成君和孟珏兩人沿著長廊,並肩而行。

孟珏說:多謝小姐代為周全。

霍成君笑著,美麗下藏了幾分苦澀:我和爹爹說你和我,你和我再加上爹爹很欣賞你,所以其實你和燕王、上官桀他們往來的事情本就可大可小,認真地說來,上官安還是我姐夫呢我自然和他們有往來,我是不是也有謀反嫌疑不過爹爹一貫謹慎,又明白你在朝堂上的志向不低,所以若不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能給自己留一個凶險的敵人。

孟珏沉默著沒有說話。

霍成君的笑容幾分怯怯,臉頰緋紅,像一朵夕陽下的茉莉花,透著楚楚可憐:雖然爹爹常說有舍才有得,想要得到,先要學會舍去。可我我沒有那么想。雲歌,雲歌她很好。爹爹有很多女人,好幾個姐夫也都有侍妾,你若想我願意和雲歌同同侍一霍成君羞得滿面通紅,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已是完全聽不到她說了什么。

孟珏仍是沒有說話,霍成君也未再開口。

兩人沉默地走著,到了府邸側門,霍成君低著頭,絞著衣帶,靜靜站著。

孟珏向她行禮作別,她側著身子回了一禮,一直目送著孟珏消失在路盡頭,人仍然立著發呆。

丫鬟扶著霍夫人經過,霍夫人嘆氣搖頭,揮手讓丫鬟們都退下。平君,如願了嗎

霍成君好似如夢初醒,親昵地挽住了娘親的胳膊,嗯。大概事情太突然,孟珏一時反應不過來,所以沒有立即和爹說我和他的事情。爹本來已經對孟珏動怒,可看到我就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娘,為什么特意讓我抹茉莉花油,為什么特意讓我穿鵝黃的衫子

霍夫人瞪了霍成君一眼:哪來那么多為什么我看我是把你嬌縱得實在不象話了。

霍成君抱住了母親,宛如小女孩般將頭藏在了母親懷中,撒著嬌,娘,娘聲音卻慢慢透出了哽咽。

霍夫人輕拍著霍成君的背:娘明白。只希望你挑對了人,女人這一生,什么都可以錯,唯獨不可以嫁錯人。

霍成君說:女兒明白,所以女兒不想嫁那些所謂門當戶對的人,一個上官安已經足夠,女兒寧願如別的姐姐一樣,嫁一個能完全依附爹爹的人。

霍夫人雖沒有說話,表情卻是完全認可了霍成君的說辭。當年還因為霍光沒有選自己的女兒嫁給上官安而生氣,現在卻無比慶幸嫁給上官安的人不是她的親生女兒,成君,以後不可再在你爹面前如此打扮。這一次你爹是心軟,下一次卻說不定會因為你的裝扮而心硬似鐵。

霍成君俯在母親胸口點了點頭。

小青給霍成君卸妝,望著鏡子中霍成君嫻靜的面容,小青說:小姐,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如果親眼目睹了姐姐、姐夫的慘死還能和以前一樣,那才奇怪。霍成君淡淡問:哪里不一樣了

小青困惑地搖搖頭:不知道,比以前更好看了。

霍成君笑斥:嘴抹了蜜油嗎

小青替霍成君梳著頭發,看霍成君似乎心情還好,遂問:小姐,你既然願意讓孟公子納了雲歌,為什么那天還特意去對雲歌說那些話

霍成君笑了笑,起身向榻邊走去: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忠心。我好,你自然也好。我不好,大姐的丫頭、上官蘭的丫頭是什么下場,你也知道。睡吧這幾日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雲歌在屋子里出出進進,和個無頭蒼蠅一樣,看著很忙,卻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孟珏靜坐在燈前看書,眼光卻一直無意識地隨著雲歌在轉。

雲歌納悶地到鏡子前轉了一圈,好像頭發還算整齊,臉也很干凈,喂,玉之王,我有什么問題嗎

孟珏笑搖頭:你沒有問題。

雲歌指著自己鼻尖:那你干嗎老是盯著我

孟珏忽地把雲歌拽進自己懷里,抱了個結結實實。

雲歌扭著身子說:我活兒還沒有干完呢

孟珏低低叫了聲雲歌,柔得像水,卻又沉得像鉛,一下就墜到了雲歌心底,雲歌只覺心中莫名地一澀,安靜了下來,反手抱住孟珏,頭在他脖子間溫柔地蹭著:我在這里呢

孟珏說:別干活了,陪我到外面去走一走。

雲歌和孟珏兩人手挽著手,慢慢走著。

越走越偏,漸漸走到了農家的田地間。

夜風中,谷物的清香徐徐而來。

腳步聲驚動了正在休息的青蛙,撲通一聲躍進池塘,引起蛙鳴一片,不一會又安靜下來,更顯得夜色寧靜。

雲歌很是淘氣,青蛙安靜下來,她卻學著青蛙的叫聲,對著池塘叫起來,引得青蛙又跟著她叫。她得意地沖著孟珏笑:我學得像嗎我會學好多種動物的叫聲呢

孟珏笑在她額頭彈了一記,青蛙以為從外地來了一只好看的母青蛙,它們正呱呱叫著追求母青蛙。

罵她是母青蛙越是好看的母青蛙,那不就是越難看的人雲歌朝孟珏做了個鬼臉,笑對著池塘又叫了一通,側頭對孟珏說:我和它們說了,母青蛙和一只更好看的公青蛙在一起,它們就不要再叫了。

走了很久,孟珏仍未說回去,雲歌雖已經困了,但看孟珏不說,她也不提,只陪著孟珏。

到田埂上,道路很窄,兩人並肩同行有些困難,孟珏蹲下了身子:我來背你。

雲歌嘻嘻笑著跳到孟珏背上:正好累了呢

過人高的高粱,時有過於繁密的幾桿高粱從地里探到路中間,雲歌伸著手,替孟珏把面前的高粱撥開。

月光在青紗帳里流轉,在雲歌的手指間舞動,映得雲歌的皓腕晶瑩如玉。

雲歌,給我唱支歌。

雲歌俯在孟珏的肩上,隨口哼哼:

三月里來三清明,桃紅不開杏花紅,蜜蜂采花花心上動。

五月里來五端陽,楊柳梢兒抽門窗,雄黃葯酒鬧端陽。

七月里來七月七,天上牛郎配織女,織女本是牛郎的妻。

青紗帳里,月色溫柔,雲歌的聲音時高時低,仿佛在夢中流動。

孟珏感覺到雲歌偷偷在他的脖子上親了下,他不禁唇角勾了起來,可笑意還未展開,就全部凝結在了嘴角。

孟珏背著雲歌回家時,已經半夜,雲歌好夢正酣。

孟珏把雲歌安置好,人坐在院子中沉思衡量。

雲歌睡覺的姿勢總是不老實,一床大被子,硬是被她蹬得一大半蓋在了地上。孟珏時而進屋替她把被子掖好,又靜靜坐回黑暗中。

劉病已清晨推開雲歌院門時,看到孟珏坐在青石凳上,幾分倦容,衣袍的下擺濕漉漉的,像是在外面坐了一夜,被露水所浸。

劉病已看雲歌的門窗仍然緊閉,估計雲歌還未起,壓著聲音問:怎么了

孟珏側頭看著劉病已:原來不是皇帝也會有江山美人的困擾。若有一日,你要在江山、美人中抉擇,你選哪個

劉病已幾次嘴唇翕動,想要回答,卻一直不能回答,最後攤攤手,我不會有這種煩惱。

孟珏笑著站起:雲歌昨日睡得有些晚,不要叫她了。我晚上也許會晚一點回來,讓雲歌不要等我吃飯。

頎長的身影,從輕薄的日影中穿過。往日翩翩風采不再,多了幾分憔悴。

屋內,赤腳站在窗邊的雲歌,慢慢地一步步退回了榻上,放下紗帳,拿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了起來。

厚實的被子仍然不能溫暖她,寒意從心內一點點透出來,冷得她開始打著哆嗦。

身子瑟瑟,若寒風中的秋葉,隨時會凋零。

晚上,孟珏回來時,雲歌除了面色略顯蒼白,別的都很正常。

她依舊如往日一般,端著一些色彩奇怪,不知道什么東西的菜餚給孟珏,孟珏也是接過就吃。

雲歌靜坐在一旁,看孟珏一口口把她所做的東西吃完。

好吃嗎

孟珏咽下最後一口湯,抬頭看向雲歌:不知道,我不知道吃下去的東西是苦是酸還是甜,我吃任何東西都一樣。

6雲歌沒有任何驚疑,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孟珏問:你知道多久了從開始做這些稀奇古怪的菜就知道了嗎

雲歌笑了笑:可惜我太沒用,給你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卻一直沒有治好你。

孟珏握住了雲歌的手,義父的醫術贊一聲扁鵲再世都一點不為過,他試了無數法子都沒有治好我這個怪病,最後和我說非葯力能為,心病還需心來醫。雖不太懂義父的意思,可義父都說了非葯力能為,你何必為此自責

雲歌凝視著他們交握的手,眼中一下有了淚意,猛地撇過了頭。

孟珏以為雲歌是為了他的病,輕攬住了雲歌的肩,這么多年早就習慣了,別再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你是名動天下的廚師,我卻完全不能品嘗你做的菜,像瞎子娶了美女,只聽到他人一聲聲贊好,究竟怎么好,他卻完全不知道。

雲歌回頭,眼中的淚意已去,笑呸了一聲孟珏,明明是你在安慰我,怎么說著說著,聲聲都是我該安慰你呢

孟珏看著雲歌的笑顏,忽然有一種不敢面對的感覺。把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了雲歌。

雲歌在他懷中,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大大地睜著雙眼,瞪著前方,沒有焦點。

這段日子,孟珏出門時,雲歌從不過問他的去向,孟珏回來時,她卻很黏他。

孟珏以為是因為他的病,加上本來就希望雲歌能如此,所以既未深思,也沒有起疑。

兩人相處時,都對對方異樣的好,那樣的甜蜜讓許平君看得大呼受不了,劉病已卻是神情復雜。

劉病已站在院子門口已經半日,而院中的雲歌卻是坐在大太陽底下一動未動,也未曾留意到已經看了她很久的劉病已。

劉病已推了下門,吱呀聲驚動了雲歌,雲歌立即滿面笑容地跳起,待看清是劉病已,面上的笑意透出了疲憊。

劉病已將雲歌拖到樹蔭下,你已經知道了

雲歌勉強維持的笑意全部消失,面容凄苦,緩緩點了點頭,大哥,不要告訴他。

劉病已心中苦澀,不知道說什么能安慰雲歌。這一瞬,他深感自己無能,也再次深刻體會到權勢的力量,如果他有權勢,那么一切都會不一樣。

雲歌沉默了會兒,又笑著說:大哥,我沒有事情的。他不是還沒有做出選擇嗎也許他會選擇我,不選擇江山呢

劉病已很想問如果沒有選擇你呢可是看到雲歌勉強維持的笑容,無法問出口,只能亦笑著點了點頭:會的。

在雲歌用一個個時辰來計算時間的日子里,她小心翼翼地貪戀著孟珏的溫情。每一次的擁抱,她都會想,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了;每一次的笑語,她也會想,也許是最後一次兩人同笑了。

她努力地抓住盡可能多的快樂,努力地讓自己在孟珏的生命中留下更多的印記。